后记
将近五百天的连载终于到了尾声,曾经预想过无数次“等书完结后我要去大吃一顿”或者“好好出去散散心”,结果比想象中心情要平静得多,更多的是一种“告一段落”的感觉。
说起来,我应该和大多数的网文作者不同的是,我甚至在写这本书之前,都从未看过任何网络小说。
是的,一本也没有。
网络连载的动机纯粹是觉得这个平台好上手,注册个id,ctrl+c然后v,上去了。
所以傻乎乎地连个封面也没想做一个,当编辑向我要文案的时候,我心想,文案是啥?
我其实当初只有写七十万字左右的打算,因为我随手翻了翻《琅琊榜》,原著也就七十万。我心想,那说明这个篇幅足够将一个好故事讲完整了。后来我又翻了翻金庸的那几本经典作,无论是射雕三部曲还是《笑傲江湖》或是《天龙八部》,都是一百万字上下,最长的鹿鼎记也就一百二十多万字。
但是我没有想到,编辑一开始就给了我当头一棒。
他问我写了多少了,我得意洋洋地说:
“我快写完了,写了五十万字了。”
“五十万就快写完了?你打算写多少?”
“七十万啊。”
“七十万……这篇幅在女频还差不多,男频怎么都得百万字起。”
讲真的当时我是很懵的。
我很久之后才知道,许多读者看到字数不到百万的,连点都不会点开,但在那一刻我确实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反正隔着屏幕编辑也看不见我的表情,我回了一句:“要到百万……也可以啊。”
“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扩一扩大纲就可以了嘛。”
“行,那签约字数我给你按一百二十万字填了。”
等等……怎么忽然又多了二十万?
还好编辑没看到我……不然一定会看到我左手拿的橘子整个掉地上了。
开局就是这样,不知黄金三章、不知爽点、不知节奏、不知打脸桥段和套路,连推荐票和月票都不知区别的,一个彻头彻尾的网络小白,开始连载了……天,谁给的你勇气?果然是无知者无畏。
所以读《碧海风云》的书友们大概是有感觉的。
嗯?这书怎么感觉读起来和以往的有点不一样?
嗯,因为作者连应该是什么样都不知道,能一样就见鬼了。
不过很好啊,千篇一律的小说一抓一把,也不缺我这一本嘛。
趁机换个口味试试也不错,对不对?
关于书名。
这个可真是波折……原名《碧海苍焰录》被否了,编辑说让人看了不知道要说啥,而且
更像是仙侠类。
然后我想了好几个都被否了,譬如《千机谋》、《血溅丹墀》……
“那究竟什么样的书名是好书名呢?能不能给点例子?”我问编辑。
“《x来》、《我要做xx》,比如。”
我脑补了一下,那咋办,难不成叫《策来》?其实讲真的我看到《x来》这个书名的时候,我也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是要讲啥啊。
“编辑大大啊,这个……我这个是历史类的小说,还是稍微要有点厚重感吧?总不能叫《我想当皇帝》吧?”
“嗯……《我想当皇帝》,这个还挺不错,比先前那几个都好,只要你愿意的话。”
我觉得我左手的橘子又掉地上了。
“不不不……我的主人公一点都不想当皇帝,……容我再想想,我毕竟不能欺骗读者对吧。”我感到了信口举例的风险。
万般无奈,取了个编辑终于肯点头的名字了,《碧海风云》。
然而莫名其妙的是这个书名好像有人已经注册了!
加个后缀吧……。
于是这九个字的书名就出现了,导致各种上推荐位的时候别人的书名都是“一目了然”,只有我的书名以省略号结尾“意犹未尽”。
我就是那个试探书名最长能有多长的2b。
如果再让我取一次书名,决不超过三个字,不相信咱们下一本书走着瞧!
当然,因为最初的书名未能通过,结果成了不散的怨念,导致在书中特意出现了两次,每次还都是重头戏。
毕竟是自己最中意的那个嘛……
说说情节和设定。
有几个原则是从一开始就雷打不动的。
比如,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出现智商不在线的人。既然是斗智,那就得实力伯仲。
某句名言说:人与人斗,其乐无穷。
人与猪斗,能有乐趣就见鬼了。就好像拿吕布去碾压个孔融会爽吗?
但要做到这一点真的很费劲,因为所有计策都是出自作者一人的设计,这就像自己左手和右手下棋,想要赢得凶险或是输得不露痕迹,得反复思量。而且书中大多数的计策都是环环相扣,错了一环,后面就全都泡汤了。
当然,人物的智商偶尔小小掉线一下是可以的,这个涉及到每个人物的软肋。这其实也关系到我第二个原则:所有人都必须是矛盾综合体,并且越对立越好,决不能写成百分百的脸谱化的善恶体。
譬如,书中最大的叛臣莫过于叶知秋,然而最忠的忠臣也是他。无非他的叛与忠,对象不同。而他对常氏有多忠,就对苍梧有多叛。是忠是叛,其实只是一片叶子的阴阳面。叶子的阳面烧成了焦灰,阴面也就不复
存在了。
又比如,最强硬最盛气凌人的朱芷凌其实也是最脆弱的人。平时的她就像一块钢化玻璃,能承得极重。但赵无垠就像这块玻璃的边角死穴,一旦被敲中就会落得粉身碎骨。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好人或坏人。
每一次抉择,才是角色的闪光点。
不过遗憾的是,因为订阅成绩不理想,删减了很多内容。其实温兰不是死在瀚江,而是死在镰谷。朱芷洁也不该死在雪庐,而是死在温帝的手中。叶茵的结局没那么美满,鲁秋生的人生也没那么幸运,甚至连苏晓尘都……
总之人物们原本该有的苦难已经少了许多,也许是到后来我有些不忍心,又或者角色已经死太多了,姑且收了手。
下一本书,我一定试着把小说的基调改得明亮欢快一些。
说到伏笔,这个东西真是让我又爱又恨。
我个人看小说的时候是很喜欢草蛇灰线,然后享受最后“恍然大悟”的那一刻,但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样。
这也导致了有些人会和我一样读到某个节点忽然觉得很妙,而有些人压根儿就没在意过那些隐藏的细节。
譬如温帝是朱芷洁的亲叔叔这件事,在小说开篇李重延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第二卷)就已经暗示了,但真正谜底揭晓则是在小说最后几卷。如果读者是一口气读完的,那当然没什么问题,不幸的是连载的形式会使伏笔的优势大大减弱。读了一年的书,谁还想得起当初开篇的事儿啊?
所以完本之后我也再三反思这一点,伏笔可以埋,但不能多,点睛就好。
关于文字。
由于我第一份工作是新闻的编辑,习惯了能用尽量少的篇幅说清事情就决不多一个字,所以写小说的时候也从不水字。
开始写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个好习惯,但后来发现也不尽然。正所谓张弛有度,如果文字过于凝练,信息量太大,容易使读者产生疲劳感。现在大多数的读者打开网文是为了寻找放松,而不是想费脑子再去钻研什么。过分水字当然不好,但过分的不水字也不行,关键还是个度,这可能就是老手作者们说的“节奏”二字了。
回忆了这一年多的耕耘点滴,庆幸有书友们的一路支持。有不断奉献精彩书评的金鱼凉、山高水长、不晓老,或是默默投着月票捧场的老汉999、teddyfat、wars等等,你们的心意我都看得见。
非常非常感谢你们!你们每一个人的头像我都记得,每天打开网页的那一刻便会觉得暖意十足!
故事收了尾,但小说我还会继续写下去!
咱们下一本书,再见!
番外之西台山下
春雪未消,初晴静好。
西台山下南侧的一处凹谷,虚抱了方圆十几里的原野,恰到好处地将寒风尽数挡在了谷外,使得这里的春色比伊穆兰别处要来得早了些。
这里是鹰族的圣山,即便是鹰族中人,没有族长的许可,也不得擅自入内,所以人烟罕至。
然而此时横穿山谷的那条落雁川边,却倒映着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女人身着猎装,腰间束着箭袋与短匕,一根又粗又黑的大辫子靠在肩上,英姿飒爽的同时也散发着少女的青春气息。
男人则披了件厚厚的皮袍子,坐在岸边的大青石上,怔怔地看着南边的绝凌山脉出神。他头发已是黑白参半,显然年岁不小,且背有些弯曲,似大病初愈般精神透出一股颓意。
“易叔,你要是觉得冷,咱们就先回去吧?”少女一口流利的伊穆兰语,语气很是温柔。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还是看着南边。
“那好,那咱们就再坐一会儿。”少女十分迁就地坐在他身旁,不再说话。其实他能听懂自己的话,已经很让她满足了。要知道几个月前,他们之间还完全不能交流。
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看装束和长相,应该是个南人,可为何会忽然晕倒在鹰族禁地呢?而且要不是自己恰好上山扫雪,只怕他早已冻死在那里了。
爹爹说过,西台山绝不可有外族人,否则鹰族的秘密就有可能保不住。她以为这个铁则并不难遵守,可当她与他第一次目光相触时,竟然发现所谓的铁则连在脑中盘旋一下的机会都不曾有,直接就忘了。
珲英将他带回自己的住处,悉心照料他,喂他滋补的汤药,甚至还亲手替他缝补浆洗。贵为鹰族首领兼伊穆兰国主的苏利唯一的女儿,珲英从未想到自己此时会依偎在某个连伊穆兰语都不懂的男人身边,至少没想到会这样早。
她才十九岁。
“易叔,你一直看着南边,是因为那里是你的家吗?”珲英轻声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但珲英本能地觉得他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想回答。
这几个多月来,她教会了他不少伊穆兰语,粗略的意思以及肯定或否定,他还是能表达的。
南边,会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珲英知道碧海国,知道苍梧国,可她听说那都是极远极远的地方,要跨过无数的大山渡过无边的大河才能到达,一定不可能就在山的另一头。
而这世上除了展翅的雄鹰,没有人能越过那道绝凌山峰。
也罢,这世上自己不知晓的事太多了,哪里是桩桩件件都能明白过来的。珲英守在西台山须守三年,枯燥无味的日子里能与他这样朝夕相伴,已是
很满足了。何况他也不是什么都不说,至少易叔的这个“易”字,是他拿枝桠在地上划给自己的。
她只是不知道他是姓易,还是名中有个易字,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个温柔又智慧的人。
闲暇之余,他会教她些南语,写南边的文字,甚至还会教她一些南人的游戏。
渐渐地,珲英发现,这个易叔真是绝顶聪明,知道的东西也远远超出想象。她觉得哪怕是与沙柯耶大都中最博学多才的温氏一族相比,易叔也毫不逊色。
珲英佩服刃族温氏的才智,但也讨厌温氏的阴毒,而易叔就像洗去阴毒的温氏,去了糟粕只剩下智谋的精华。
这种智谋甚至超越了温氏……当珲英将血族与刃族相争不下的矛盾告诉易叔时,他只是四两拨千斤地说了句话。
“以血族之勇,护刃族之金,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阿爹的难题居然就此解开,这可是血刃两族调和了十几年也没解决的问题。
珲英当然不敢告诉阿爹是易叔的主意,只是对易叔的敬佩之情越发难止,闲来无事说起伊穆兰内政时,更是和盘托出了。
易叔也会问些三族之事。他问得不多,但每次问完,都会出神好久。
他思考的时候,珲英便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因为她觉得只是守着他便是一种幸福。
但某一次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
“易叔……你会走吗?”
易叔毫不掩饰:“会”。
他果然是会离去的,他终究不属于这里……
“那你会……会带我走吗?”珲英自己也不相信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难道自己会愿意抛下一切跟着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男子从伊穆兰国消失吗?
所幸,易叔摇了摇头。
也许只有他清楚地拒绝才能让她彻底放弃希望。
“嗯,我知道,我和你年纪差太多啦。你肯定嫌我小,是不是?”珲英努力撑出笑容。
“不,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女人。”易叔答得很淡然,但语气坚定得让人无从怀疑。
这不是承诺,这只是陈述,但这种陈述比承诺更教人觉得珍贵。
珲英从未后悔过把自己交给过他,她年岁是不大,不过很清楚自己的念头。
她希望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哪怕只是一小段,仅此而已。
她不会去怀疑他口中的“唯一”二字,他说的一切她都信。假如易叔有不想让她知道的事,他会选择闭口不言而不是欺骗。
“易叔,你会占卜,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将来我们之间会变得怎样?”
易叔的占卜术与温氏的很不同,不需要很多的人
手和祭品,也不需要什么特定的祭坛。他只需要一些小石子和一段安安静静的时间。
但易叔显然不愿意说起俩人将来的事,珲英死缠了很久,他才肯稍稍提了几句。
“你会有个孩子。”
“真的?”珲英顿时两眼发光,“是……咱们的孩子吗?”
易叔摇摇头。
“不是。”?
珲英有些失望,“那……是和别的男人……?”
“也不是。”
“咦?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你所生的孩子,但你会是他唯一的骨肉亲人。他会敬重你,也会依靠你,会离你而去,也会再与你相聚。”
珲英听得不可思议,“这是真的吗?那……那他会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呢?他会像你一样有智谋吗?他会像察克多兄长那样善良吗?”
易叔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会的,他会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孩子。”
“那就好!那……我也一定好好待他。嗯,我还要把最好的小鹰留给他,保护他!”
珲英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那我看到他的时候,你……还在这里吗?”
沉默。
珲英不再追问,而是转过身朝谷中的小屋走去,边走边笑道:“晚上你想吃什么?野猪肉炖蘑菇?还是白鲑鱼汤?”明明是欢快的语气,声音却有些发颤。
半个月后,易叔消失了,没有只字片语。
桌上留了一方小小的旧布,绣着三朵祥云,大约是他从衣袖上剪下来的。
珲英死死地盯着那块旧布,独自在房中坐了一天一夜。
她甚至没有想去找一找,因为她知道会有这样日子到来。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珲英才肯走出房门,毕竟悲悲戚戚不是鹰族女人的性子,她并不软弱。
当走到小屋旁的空地时,珲英看到地上他划的那个“易”字还在,那时他还不会说伊穆兰语,只能用树枝在地上写。
然而此时她惊奇地发现,在那个“易”字的左边多了一个瘦瘦的“金”字!
笔划虽浅,泥痕尚新。
珲英破涕为笑,原来是个“锡”字。
她小心地将手中那方旧布叠好揣入怀中,望着南边被阳光照成淡金色的山峰边缘,大声喊道:“你放心,如果我遇到那个孩子,我会好好待他的!我还会告诉他你和我……”
西台山下除了珲英并没有任何人,然而她终是红了脸没有说下去,只留下些回音荡在那山谷里,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