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被盯上了
路德认真倾听着伊文斯主教的吟唱，掌心那团如流水般溢出的纯白光芒，涌入到他的脑袋之中。
耳边像是回荡着唱诗班赞颂般似的轻灵歌声，灵魂如同经受洗涤，轻轻地震荡着，共鸣着，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灵性的力量逐渐攀升，直至顶点！
【就职‘信徒’序列，一阶‘牧师’】
【开启第二职业面板】
【正在生成当中……】
四面八方涌来的数据流，构成全新的职业面板——
姓名：路德-维希
种族：人类（青铜血脉+）
称号：无
等级：lv1
职业：牧师（一阶）
专精技能：真言，驱散
状态一：守序者的敬意（面向守序阵营，将更容易获得尊重，且在大众群体中享有较高声望。）
状态二：黑暗世界的恶意（面向邪恶阵营，将更容易吸收到仇恨，且受到绝大部分黑暗生物的厌恶。）
意志：23
体质：11
两大主体属性，各自提升一点。
原本完成序列的就职，需要进行“启迪仪式”。
可是伊文斯主教跳过了这一步，用更为直接的“知识灌输”，达到目的。
路德审视着自己第二个职业面板，他一直有兼职物理系职业的想法。
一方面便于弥补战斗和属性的短板；另一方面——
高玩当然要秀操作！
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路德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自己还是被拉入到教会的阵营，继续苟且在在“信徒”序列。
教会所掌握的超凡途径，基础职业是一阶“牧师”、二阶“传道者”、三阶“仲裁者”或者“战争修女”——最后那个视性别而定。
这条途径的职业，优势在于没什么短板，可以说是全能型。
既能驱散控制，也可以给自身加上各种增益状态。
比如“真言-坚韧”、“真言-无畏”、“真言-血气”等等。
若是同阶的对手，敢让一个“牧师”尽情地吟唱真言，那么下场大概率是会被锤爆狗头。
路德以前混迹于低阶竞技场的时候，就经常看到“牧师”一边在聊天频道打字嘲讽，一边悄悄地释放真言，然后拎着连枷顶着技能，砸烂菜鸟新人的脑袋。
那场面相当暴力！
如果说，三阶之前有谁能够正面对抗“战士”序列的超凡者，可能也只有隶属教会的“信徒”序列。
毕竟，这帮“教袍屠夫”是出了名的莽！
不过教会的“信徒”序列，也有弊端。
对于泛信者或者无信者来说，后续的晋升相当困难。
用游戏的术语来说，就是要不停地肝贡献，刷声望，跑地图，极为繁琐。
毕业的周期太长，很容易就被其他序列的职业甩远。
“路德，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牧师’了。”
伊文斯主教收回手掌，虚弱的说道。
高大的身材像是失去支撑，更加佝偻。
“主教……”
路德眼睑低垂，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者说，曾经身为玩家的自己，面对所谓“npc”不求回报的无偿奉献，看到那闪耀如钻石的人性光辉。
路德必须要承认，他的内心很受触动。
对于这个世界，对于自身的存在，似乎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无需为我感到难过，这是我选择的道路，死亡并不值得畏惧，那是每个生命的最终归宿。”
伊文斯主教笑道。
“我把二阶‘传道者’的职业信息，交给阿尔保管。你若是要寻求更为后续的晋升，必须去圣提恩大教堂，接受主教的检测，这是对你的考验。”
路德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些流程。
圣提恩大教堂是阿美利加联邦的教徒、教士心目中的圣地，也是投靠教会的玩家们的转职点。
“我有些累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聊吧。”
伊文斯主教推动着轮椅，离开房间。
他的生命之火，已然接近熄灭。
摆满烛台的室内，昏暗的光线把留下来的两人，身影拉得很长。
“这是伊文斯自愿的，他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阿尔拍着路德的肩膀，轻声道：“他跟你一样，也是伐木工的儿子，因为黑暗教派的邪恶献祭，失去了双亲，沦为孤儿。”
“伊文斯没念过书，长大后只能干一些薪水低廉的苦力活。他为了抚养姐姐的孩子，有一次在店里偷了四个面包。”
路德安静听着，邦德探员的年轻面庞映着烛火，半明半暗。
“为了那四个面包，伊文斯坐了三年牢。没错，恐怕很少有人知道，掌管一座圣教堂的主教，天父选中的牧羊者，曾经是一个罪犯。”
阿尔不顾仪态的坐在台阶上，路德也有样学样，前者继续说道：“出狱后的伊文斯只能做杂工，还要忍受他人的歧视，他没有正式的工作，没有稳定的住所，只能像流浪汉一样睡在街头。”
“某一天，承受不住饥饿的煎熬，他在乡下教堂的忏悔室里，偷拿了一件银烛台，想要拿去卖换点面包。”
“可惜伊文斯比较倒霉，销赃的时候被老板举报了。警察把他扭送到教堂，结果神父说这是个误会，那是他送给伊文斯的礼物，避免了一场牢狱之灾。”
“后来嘛，伊文斯成了教堂的抄写员，每天抄录宗教典籍，那个神父教他学会认字，也教他做人的道理……”
“神父拯救了伊文斯，把他从人生的泥沼里拉了出来。所以，多年后加入到教会，成为一名虔信者的伊文斯，也会努力去解救他所遇到的每个人。”
阿尔有些唏嘘，他认识伊文斯的时候，对方还只是一座乡下教堂的神父，刚刚接触到超凡世界。
一晃眼，都快十年了。
“能为你做些什么，伊文斯很高兴。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他是个虔诚的教徒，天父的牧羊者，拯救他人，引向正途，这是他内心认定的使命。”
听到阿尔叔叔的开解，路德扯了扯嘴角，表示明白。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急着让我更换职业？”
坐在台阶上的路德，心里有个挥之不去的疑惑。
“阿尔叔叔你之前说过，以我的等阶，受到同序列顶端神话生物的注视，可能性极低，被污染，走向堕落的可能性那就更低了。也就是说，伊文斯主教完全不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为我进行‘知识灌输’，这样只会把他更快拖向死亡的深渊。”
面对路德投来的疑惑眼神，阿尔的脸色微变。
良久后，他苦笑道：“本来想晚一点再告诉你的，伊文斯说，提早知道，只会徒增内心的恐惧，所以我们才瞒着你。”
“你被原罪教会盯上了，路德。”
“那个手持圣典的原罪大祭司，她在寻找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两条路
“我需要提前给自己订购一块墓地吗，叔叔？”
听到阿尔叔叔说出这个消息，路德大脑短暂地宕机，失去思考能力，数秒后才恢复正常。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原罪教会盯上，讲道理，第四主教柯罗-乌诺斯的死亡，完全是五角大楼的鲁思-珀西出手。
那个大祭司即便要给乌诺斯报仇，也该去威尔克顿找那位五阶的“梦境领主”单挑，关我路德-维希什么事？
好吧，听阿尔叔叔说，她的确找过鲁思-珀西打了一架——真是个疯女人！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
路德发现了一个盲点，心生疑惑的问道。
按理说，自己的名字全程都没有正式出现过。
马塞亚-沃格斯发出的那条消息，内容只是“找到疑似圣子，充当降临容器的目标”。
对方为了保险起见，不引起执法者的注意，没有提及真实姓名。
至于柯罗-乌诺斯的灵魂记忆，是否有关于路德的个人信息？
之前阿尔叔叔和五角大楼那边的沟通过，得到的回答是，由于乌诺斯直视过堕落圣子的形体，灵体受到剧烈冲击，灵性也被污染，基本上提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因此，已经是一个埋在威朗克斯公墓的“死人”的路德，理应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注意。
“我们都忽略了一点。你进行过‘原罪教徒’的就职仪式。”
阿尔苦笑道。
“那位大祭司可能是通过圣典，确定了你的存在。我之所以能得知这个消息，还是因为教会的红衣主教侯赛因阁下，以及清道夫的首席奥尔巴赫先生，他们联手对原罪教会的那位大祭司展开追杀，对方无意泄露的——原话是‘你们要好好照顾我主的信徒，我迟早会找到他’。”
路德低头沉思，眼中流露郁闷的神色。
原本以为自己解决掉柯罗-乌诺斯后，就能高枕无忧。
没想到又有一个原罪教会的大祭司跑出来，还差点把“圣子”、“降生容器”的秘密说出来。
幸好对方用的称呼是“信徒”，而非其他。
否则，阿尔叔叔跟自己谈话的场所，应该是执法者基地的审讯室。
不过根据大祭司的原话判断，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清楚具体的样貌。
“一个五阶超凡者，若是知晓我的信息，应该早就找上门来了。”
路德沉重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许多。
他不由在心里盘算着，该找个什么办法来躲过原罪教会大祭司的暗中觊觎。
倘若真的被对方逮住，那自己后半生的生活，怕是只能任由堕落圣子反复蹂躏。
想到不断在耳边叨逼叨逼的邪神呓语，污染畸变的非人形体，路德背后就涌起一阵寒意。
“不用这么悲观。”
阿尔望着情绪低落的路德，还以为他是深陷恐惧，随即安慰道：“神圣议会已经通过了‘制裁方案’，展开对于原罪教会的清剿行动。这一次，教会和联邦携手，由红衣主教侯赛因阁下，跟五角大楼的奥尔巴赫先生带队，他们将针对联邦各州各地的异教徒，禁忌教派，发动一场彻底的、毫不留情的大清洗，任何沾染‘不洁之血’的黑暗生物，以及登上通缉名单的非官方超凡者，都会受到严厉打击。”
接近退休年龄的阿尔叹息一声，眼神有些沉重。
神圣议会这一回是下定决心，要把北大陆的原罪教会连根拔起，铲除干净。
毕竟，无论教会还是联邦，看这个没事就跳出来找存在感的搅屎棍不爽已经很久了。
顺带还能借着机会，在灵潮完全席卷世界之前，把一些未来有可能造成威胁的隐患，逐步清除掉。
“声势这么大？”
路德皱起眉头。
按照教会和清道夫的作风，肯定不会在意那些被无辜波及的非官方人士。
到时候官方和超凡者的矛盾，必然会得到深度激化。
果然，灵潮复苏的前奏已经响起。
路德感慨着。
一个时代要过去，一个时代要到来。
有的人会成为站在顶端的弄潮儿，有的人可能直接被淹没于潮水之中。
“眼下的稳定得之不易，只要灵潮复苏，世界必定会掀起动乱。更何况，南大陆的时局动荡，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指不定什么时候爆发战争！”
阿尔叔叔摇头道，脸上带着几分忧虑之色。
他去过海外的殖民地，也在南大陆待过一段时间，对于世界各地的状况都有一些了解。
“机器和工业化推动着这个世界向前发展，工厂里日夜不停的喷吐着蒸汽，制造出大量的铁甲舰，浮空艇！海外开辟的殖民地已经被各路强国瓜分干净，安格鲁，图门，还有阿美利加，他们的舰队航行在危险丛生的大洋，探索这个世界的边界……”
路德一边安静倾听着，一边把世界格局与自己脑海里的游戏地图相互对照。
世界战争的爆发，是不可更改的必然结局。
哪怕原罪教会没有做下震惊世界的“萨拉热献祭仪式”，作为后起之秀的日尔曼依然会向着南大陆霸主的宝座发起冲锋。
谁叫它的前身，是曾经的神圣帝国。
一个曾经统治过整个大陆，得到七神教会共同加冕的强盛国家。
也正是因此，如今的日尔曼共和国，经常以“神之选民”的身份自居，颇为瞧不起借助殖民战争大发横财的安格鲁，一直想要把对方踢下去，重复神圣帝国的往日辉煌。
“不过北大陆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神圣议会的存在，能够保证联邦处于绝对稳定的状态。”
看到阿尔叔叔一脸庆幸的表情，路德表示北大陆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度闹出过“血色天灾”、“狼血之盟”等多个毁灭**件。
连神圣议会都遭遇过严重的损失，十二位议员有半数陨落，直接导致大陆格局重新洗牌。
“这么一看，所谓的‘平静生活’，根本就是地狱级难度的任务！”
路德暗自吐槽，对阿尔叔叔说道：“那五角大楼准备怎么安置我？”
既然原罪教会的大祭司都这样说了，必然会引起教会和联邦的警觉，不可能放任自己随处乱跑。
“教会愿意把你招收进‘火刑’。有不少进入‘火刑’，铭刻‘除恶之誓’的教士，都会到南大陆的圣城弗尔伦萨进修三年，你可以得到其中一个名额。至今从未有异教徒，不洁者，敢于踏进那座城市。”
阿尔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倘若路德真的打算进入教会，选择侍奉神灵，前往圣城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教会对一个差点被污染，成为异教徒的人，抛出橄榄枝？”
路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前往圣城弗尔伦萨的进修名额，可不是随便就能送出去的东西。
只有“火刑”之中，最为优秀的净化教士，才能得到此种荣耀。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和你反应一样。”
阿尔笑呵呵道。
“伊文斯，是他推荐了你。他说‘险些堕入深渊的人，更加值得拯救’。不过我没想到，圣提恩大教堂那边，竟然也真的答应了。”
路德凝神思索，嘴唇抿紧成一线。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原罪教会大祭司的注视，教会递来的橄榄枝……
“清道夫那边怎么想？”
片刻后，路德声音低沉的问道。
联邦跟教会的关系，向来很微妙。
一个清道夫的预备役，到头来被教会挖走，传出去可不好听。
况且，这个时候要是不站出来说些什么，岂不是显得联邦怕事。
“你很能把握局势的变化，路德。”
阿尔夸奖了一句，若非看清教会和联邦和睦相处下的深层暗流，路德不可能提出这样的问题。
“也是进修。目的地由圣城弗尔伦萨，换成一所学校。”
学校？
路德挑了挑眉毛，内心隐约有所猜测。
“密斯卡托学院。有人曾说，那个地方走出了三分之一的官方人士，也走出了三分之一的黑暗异端。”
阿尔很快说出答案。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临行
密斯卡托？
北大陆的异端培养机构！
精神病和疯子的进修圣地！
被无数玩家认为是噩梦级别的“难以攻略之地”！
路德创建过好几个账号，有出生于凛冬寒风的鲁吉亚战士，也有穿行于浓雾与黑暗的调查员。
阿美利加联邦，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降临点。
但这并不意味着，路德毫无了解。
联邦的数百年历史，神圣议会的十二席，以及各种大型势力……
这些向来都是游戏论坛被玩家们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
哪怕没有亲身经历，也会有所耳闻。
而密斯卡托，在北大陆相当有名气——更准确来说，是官方机构和异端组织之中。
不仅是疯子的培养摇篮，精神病的最佳去处。
还是让无数北大陆服务器的玩家，口吐芬芳，问候策划双亲的“传说之地”！
“你知道密斯卡托学院？”
阿尔捕捉到路德眼中闪过的一丝惊讶，皱眉问道。
密斯卡托的名字，即便在超凡世界，也是相当少有人听说。
关于它的消息，流传范围只限于官方机构和异教徒组织。
“马塞亚-沃格斯提起过。他说，数十年前北大陆臭名昭著的‘血公爵’，就是密斯卡托的学生。”
路德面色不改色的答道。
“想不到那个原罪教徒，还知道密斯卡托。”
阿尔眉头舒展，“血公爵”的名字，当年的确轰动北大陆。
对方是灵潮衰退时期的五阶超凡者，并且强行通过禁忌仪式，晋升为不完整的六阶。
一度触发过两次联邦的“天灾”级警报，最后引来神圣议会的出手，将其彻底毁灭。
因为那场风波，原本保持中立，很少参与北大陆议会的密斯卡托，不得不屈服于教会的压力，开除一部分有“不洁者”血统的学生，并且严格规范学院的招生范围。
“既然你听说过密斯卡托的名字，想必也知道它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阿尔的神情略显严肃，他直视着路德的双眼，“告诉我，你想选哪条路？无论圣城，还是密斯卡托，都能避免原罪教会大祭司的关注。”
“灵潮复苏的时日已经到来。根据唯一真理会发布的报告，这一次不同以往。暂时还没有人观测到衰退时间，也就是说，它可能会持续很久。”
路德做出倾听的样子，关于灵潮曲线的波峰低谷，以及背后的原因，一直都是超凡世界无法解释的难题之一。
唯一真理会那帮学术疯子，这么多年来提出无数种假说，可惜没有一个能站得住脚。
“伊文斯主教是希望我去圣城，对吧？”
路德突然问道。
正在讲述灵潮的阿尔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伊文斯曾经去过圣城进修，原本他有进入枢机团的机会，只是相比于披上象征尊荣的红袍，他更愿意为天父传递福音。”
路德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掌管一座圣教堂的伊文斯主教，还差点成为枢机团的红衣执事。
那可是个位高权重的位子，无数黑袍教士毕生的追求。
“不过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愿。说实话，教会，密斯卡托，都不算是什么绝对安全的庇护所。”
阿尔叹了口气，他拍着路德的肩膀，遗憾道：“我本来是想让你加入‘清道夫’，积攒几年的资历就接替我的位子。虽然这份工作同样也很危险，但五角大楼的鲁思-珀西阁下，是个很护短，也很念旧的人，这让我们避免了很多无谓的纷争。”
“南北大陆的两座教廷，向来内斗得很厉害，密斯卡托更是以培养异端和疯子出名的地方，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你掺和到里面去。”
听到叔叔推心置腹，路德表现得很轻松，耸了耸肩道：“被一个五阶的超凡者盯上，简直就是最恐怖的噩梦。除了寻找庇护所，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原罪教会的这笔账，他以后总有机会讨回来。
“看你的样子，似乎已经做出决定了。”
阿尔嘴角扯动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这个侄子天生就适合成为超凡者，若是其他人听到被五阶超凡者盯上，最少也会产生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
但路德却没有，不仅能保持表面的平静，还能清晰地思考，做出符合自身意愿的选择。
“密斯卡托。”
路德说道。
这个回答在阿尔的意料之中，圣城弗尔伦萨的教士，视“不洁者”、“异端”为不可饶恕的仇敌。
并非每个人都能像伊文斯那样，摒弃内心的偏见，客观地看待事物。
以路德差点被原罪教会“污染”的黑历史，他进入圣城，必然会受到特殊对待，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那会是一段很艰难地日子。
“好吧，明天晚上，八点启程。船票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阿尔摸了摸侄子的脑袋，眼神黯淡，声音低沉的说道：“如果你发生些什么意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约翰和多丽丝说。路德，我可不想挨约翰那个鲁莽的家伙一顿暴揍，所以你得安全回来。”
“我会的，叔叔。”
路德点头道。
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尝试完成被玩家称为“密大三大作死日常”的传奇任务。
加入一支探索队。
阅读《死灵之书》。
跟叫做“漆黑之影”的看门狗打好关系。
“那叔叔你呢？”
身为“清道夫”的阿尔，已经在丹伦市停留足够长的时间。
虽然那位原罪教会的大祭司，不知道路德的具体身份，但她可以通过本地的执法者，还有出现在马尔萨州附近的“清道夫”名单，查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也就是说，执法者和阿尔叔叔都可能会有危险。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处理完手中的事情，就会威尔克顿述职。”
阿尔微笑着说道：“本来我的任务，是调查‘七宗罪’的脱逃，可惜没能找到。”
“至于执法者，他们有的会正常退休，有的会调动岗位，反正联邦会保证这些人的安全。”
路德露出了然的表情，眼角轻轻地跳动了一下。
他之前就很疑惑，阿尔叔叔只是三阶的超凡者，为何能持有“清道夫”的高规格装备，“加百列武装”。
要知道，非四阶超凡者根本不能完全发挥它的作用。
现在，路德明白了。
“七宗罪”！
禁忌级别的古代遗物！
“所以说，两年后惊动联邦的‘七大罪审判团’事件，已经开始了？”
路德按下起伏的思绪，他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正在朝着自己所熟知的那个方向驶去。
越来越多的，曾经出现在脑海中，甚至亲身参与过的大事件前奏，已经渐渐地奏响。
房间里静谧无声，只有摇曳的烛火。
“一路顺风，路德。”
阿尔的表情柔和下来，严肃的面庞也变得生动许多。
戴着面具的年轻人，藏在半明半暗的烛火中，用力地点了点头。
能够去一个使用真实姓名和身份的地方，对他来说，算是个还不错的选择。
第一百二十四章 告别
丹伦市白榄大街，绿森林咖啡厅。
海外殖民运动的蓬勃兴起，给联邦带来许多全新的文化潮流。
喝咖啡便是其中一种。
相比于摧残身体的酒精，价格昂贵的茶叶。
来自阿非利加洲的一袋咖啡豆，就要显得廉价许多，普通市民也能消费得起。
所以越来越多的联邦公民，开始习惯于在繁华工作，或者闲暇时分，冲泡一杯提振精神的浓郁咖啡。
尽管有人说，那些研磨成粉的黑色颗粒，本质上与违禁品无异，
但这样的声音，都消失于贸易公司和专家的鼓吹浪潮中。
“邦德探员，每次都让女士等你，这不符合绅士的基本礼仪。”
看到路德推开包间的房门，玛德琳小声的埋怨道。
她戴着一顶黑色圆帽，搭配收腰双排扣的连衣裙，脚下是一双浅口黑色尖头鞋，穿在外面的驼色大衣挂在门口的架子上。
整个人显得优雅得体，魅力十足。
“你今天看上去，确实像一位贵族气十足的安格鲁淑女。”
路德坐到对面，先是礼貌性的赞美一句，随后继续说道：“可惜，我跟绅士扯不上半点关系，穿西装只是为了能走进这样高档的地方罢了。”
“所以，还是回归正题吧，玛德琳。”
不解风情的家伙！
玛德琳想到自己精心打扮了两个小时，却只让对方的眼神，稍微停留了几秒钟，不禁默默地鄙视道。
听说安格鲁的男人，相比起女人，更喜欢同性之间的感情……
也许这是真的！
思维发散的玛德琳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某种迷之笑容。
“玛德琳，如果你要发呆，或者准备在内心把我这张脸踩上无数脚，至少应该等我离开以后。”
换上邦德探员那张面孔的路德，叹息着摇头，这种素质也能成为超凡者，真是不可思议。
“你误会了！我才没有！”
玛德琳惊醒过来，手忙脚乱从皮包里取出一块金色怀表，岔开话题道：“这是我在生灵教派一个工匠那里，收购到魂匣。”
“它被沉魂草提取的汁液浸泡过很久，表盖上铭刻有生灵教派的‘安息祷言’，能够保证灵体的稳固，延缓灵性的流失速度。”
路德接过那块痕迹斑驳的老旧怀表，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确认没有问题后，收进上衣的口袋里。
“多少钱？”
“两万六千联邦币，要求现金或者支票，不接受以物相抵。”
玛德琳弱弱地答道。
“因为没有超出你的预算，所以我已经预付了。”
路德的眼睛微亮，那岂不是说自己能白嫖？
反正身为亚当斯家族的私生女，每个月领到的零花钱想必也不会少。
似是感受到路德那股薅羊毛的强烈恶念，玛德琳连忙补充道：“为了购买共生之灵，还有晋升所需的材料，我已经把手头上能够动用的资金都花光了。还有那些关于‘灵界’序列的神秘学知识，也是需要花钱购买的。”
“可你那件大衣，应该是在肯尼街很有名的萨维尔裁缝店订做的吧，看样子也不便宜呢，还有那个皮包……”
路德眯起眼睛，故意这样说道。
那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像极了想方设法克扣员工加班费的黑心老板！
“这……也没花多少。”
玛德琳底气不足的答道。
作为一名紧跟联邦时尚潮流，保持良好形象的女性，买点衣服、包包有什么不对！
当然，这种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一说。
“好了，不开玩笑。”
瞧着玛德琳可怜兮兮的表情，路德收敛起多余的表情，正经说道：“你去东区找乔尼-布鲁诺，他会支付购买魂匣的费用。”
“我不想留下支票或者笔迹之类的东西，毕竟联邦探员私底下和非官方的超凡者打交道，传出去不是很好听。”
“对了，这应该是我们在丹伦市的最后一次见面，玛德琳。”
路德抿了一口咖啡，准备起身离开。
“探员，你也要离开丹伦市？”
玛德琳抬头问道。
她前些天也收到家族的信件，不久后也要启程，前往大都会。
“生灵教派准备撤出丹伦市了？”
路德挑了挑眉，看来各个非官方组织都有收到风声。
这时候，他不由佩服兄弟会的午夜先生，早早地远离这场风暴的漩涡中心。
“也许吧，罗德尼叔叔他们连续开了好几次会议。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玛德琳尚且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活跃在联邦的超凡者群体，即将迎来一次残酷的打击。
“一路顺风，邦德先生。”
路德离开之前，用勺子搅弄着咖啡的玛德琳送上祝福。
“再见，玛德琳。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已经得偿所愿，成为一名高阶超凡者。”
年轻探员轻轻点头，关上房门。
……
……
下午时分，一半的夕阳沉入海面。
火枪酒馆，二楼的会议室。
路德这次换上伦道夫-柯特的面孔，坐在那张依旧很舒适的宽大皮椅上。
“您准备离开了？”
乔尼露出惊讶的表情，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猛地收紧。
他才刚刚成为秘密集会的主持者，还没来得及享受地位和权力带来的变化。
倘若作为背后靠山的路德现在离开，那么这一切都要化为乌有。
说到底，超凡世界还是看个人实力，或者本身代表的组织。
“是的。”
路德点头道。
“我本来就没打算在丹伦市停留多久，所以之前才会让你把钱都存进黑旗银行的不记名账户。”
神圣议会的“制裁方案”已经通过，丹伦市是原罪教会出现过的地方，必定会被选为目标。
到时候官方人士进驻，以这座城市为圆心，向着各州各市展开排查。
像乔尼这样的非官方超凡者，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一场风暴要来了，乔尼。”
想到这里，路德额外提醒了几句，“我要是你，就会赶紧买一张大都会的船票。”
“丹伦市不过是一方小水池，大都会才是许多人眼里的天堂。那些黑帮，还有工会领袖，他们互相勾结，生活相当滋润。”
看到乔尼陷入沉思，路德笑了笑，没有再说。
有时候一无所有的人反而很快能做出选择，当乔尼只是剃刀党的小头目时，轻易就被路德说服，背刺了自己的老大。
可当他成为新剃刀党的老大，踏入超凡世界后，抛下所有重头再来就显得极为艰难。
“再见，乔尼。”
路德拍了下略显茫然的乔尼肩膀，走出火枪酒馆。
直到最后，这个新剃刀党的老大也没做出选择。
……
……
七点二十分，威斯克朗公墓。
路德望着那块白色的新碑，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底部还放着几束枯萎的玫瑰花。
对于塞纳公学的那些人来说，对于他还未蒙面的父母来说，路德-维希已经死去。
“这是新生活的开始，不是么？”
路德“啪”的一声，打开那块老旧的怀表。
灵媒小姐的虚幻身影，如同缥缈的烟雾浮现出来。
“是的呢，维希先生。”
伊芙丽娜轻声回答。
“那走吧，离开这座城市，去往下一站。”
路德弯下腰，捡起一束枯萎的玫瑰，别在胸口。
而后，转身离去。
……
……
八点三十分，白鲸码头。
一身黑色风衣，西装马甲的路德安静地站在船头，
身后的汽笛长鸣，大股白色烟雾喷薄而出。
轮船开动了。
他眺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市轮廓，阴霾的乌云下，是几架梭巡游动的白色飞艇。
一束束探照灯扫射下去，像是巡视领地的猎食者。
巨大的烟囱林立，遍布于城市各处，吐出滚滚的浓烟。
“再见。”
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路德走出船舱。
隐没于夜色和雾气中的城市，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
……
……
更晚一些，丹伦市的火车站。
身着白色裙装，捧着一本厚重书籍的年轻少女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走下列车。
她呵出一口雾气，小声嘀咕道：“应该是在这里吧。”
年轻少女一边行走在人流稀少的月台上，一边费力地翻动书籍。
字迹模糊的书页上，渐渐呈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
生动而真实！
脸部线条不断地变化着，时而年轻，时而锐利，时而成熟。
“真头疼。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啊！”
年轻少女郁闷地说道。
随后，她合上那本厚重书籍，碧蓝色的眼眸微微闪动。
“我总会找到你！”
少女嘴角翘起细微的弧度，期待似的说道。
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笔直的双腿下意识地夹紧，精致的面孔涌起一丝潮红。
美眸之中，水光粼粼。
“嘿，小姐。你要去哪儿？我们可以带你过去，晚上一个人可不安全。”
两个混混似的青年靠近过来，贪婪的眼神在少女身上来回扫视。
“好啊好啊！我正在犯愁呢，两位先生，你们真是好人。”
年轻少女雀跃的说道。
清澈的眼神，像是毫无瑕疵的水晶，让人滋生一种想要玷污的冲动。
“你们知道塞纳公学吗？”
少女用指尖摸了摸嘴唇，语气轻柔的问道。
“当然！我们可以带你去！”
两个青年对视一眼，发出爽快的笑声。
就这样，三道人影消失在夜色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黎明之光”号
这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离开丹伦市的路德，乘坐轮船抵达了科罗尔州的加格达市。
他拎着厚实的皮箱，戴着一顶黑色礼帽，长款风衣下是西装和马甲，长裤配皮鞋。
正如风尘仆仆的旅人，丝毫不显得惹眼。
“柯特先生，需要我帮您拿行李吗？”
一个皮肤黝黑的撒哈拉人，殷勤地招呼着。
“不用了。”
路德摇头，如对方所期待的那样，从口袋里抽出两三张小额的纸币，用醇厚低沉的成熟嗓音说道：“这是你的小费。”
“感谢您，柯特先生！”
兼职向导，赚取外快的撒哈拉船员点头哈腰，眼神感激。
他很少能遇到这么和善的乘客，大多数人看见自己的肤色，都会选择敬而远之。
若是性格粗鲁一些的，说不定还要辱骂几句。
所以，他只能待在三等座的底层船舱。
遇到一等座的路德，那都是幸运女神的青睐。
因为前者正好需要一个向导，介绍加格达市的风土人情，还有关于“黎明之星”号列车的具体情况。
“你帮了我的忙，这是应该得到的报酬。”
路德一手按住扶手，缓缓地走下悬梯。
尽管距离联邦的第一任总统，“解放者”亚伯拉罕-乔威尔终结黑奴时代快要三百年了。
但是撒哈拉人的地位，一直都处于最底层，只能从事薪酬低廉的辛苦工作。
像医生、律师这些偏向高端的精英职业，根本轮不到他们。
因为接受教育的学校，一般都会把撒哈拉人拒之门外。
“‘黎明之光’的下辖票务公司就在铁蒺藜街四十二号。柯特先生，您要买到豪华卧铺票，那得尽量赶早。”
撒哈拉船员提醒道。
“现在是旺季。好多有钱人都准备去纽尔特贸易联盟度假，那边的温泉，赌场和漂亮姑娘很出名。”
路德微笑着点头，表示记住了。
‘黎明之光’号列车，又叫做“东方快车”。
因为它是由西向东，一路行驶，几乎横贯整个北大陆。
由洛威尔铁路公司——也就是玛德琳的那位未婚夫所在的家族开展营运。
“呼，开新地图的感觉就是好。”
路德驻足于港口，加格达市是闻名联邦的交通枢纽。
既有昼夜繁忙，吞吐货物量惊人的优良港口，同时也是“黎明之星”号的停靠站。
“横贯北大陆的长途列车……当年刷论坛的时候，经常看人吐槽，说游戏公司抠门又坑钱，一张车票贵得要死——对要凑钱买材料，收集职业信息，还得肝任务的玩家来说，确实是这样。”
路德拎着厚实皮箱，思绪起伏。
玩家向来都不是什么富裕的群体，他们有时候甚至能为了几枚价值不菲的古代金币，灭掉一个黑暗教派。
想起那段欢乐而有趣的冒险生活，路德不由笑出声来。
他现在用的面孔，是在丹伦市秘密集会出现过的伦道夫-柯特。
一个五官硬朗，气质成熟的中年男人。
邦德探员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同时拥有多个马甲，可以混淆视线，避免原罪教会接下来的追踪。
怎么说，路德也做过鲁吉亚共和国的秘密间谍，偶尔在安格鲁王国客串二五仔，基本的反侦察要素还是明白。
隐瞒姓名，更替身份。
能最大程度预防占卜、预测等咒术。
就连路德居住过的那个单人公寓，离开之前也进行过全方面的消除措施，保证没有留下半点灵性痕迹。
并且，他还特地请阿尔叔叔拜托教会，在威朗克斯公墓为死去的“路德-维希”做了一场洗礼仪式。
彻底驱散有可能提供占卜的线索！
“那些年被不同阵营通缉的经验，终于派上用场了。”
路德甩掉杂念，拦下一辆出租车，向着加格达市的票务公司开去。
买下一张东方快车的豪华卧铺票，然后前往密斯卡托学院。
这就是他近期要完成的任务。
那座笼罩于神秘面纱中的超凡者培养机构，位于联邦境外的贝尔格德山脉。
一般人若没有引荐信和证明身份的事物，压根就进不去。
“伊芙丽娜，你感觉还好吗？”
车后座，路德“啪”的一声，打开表盖，里面装着一张椭圆的空白照片。
随着灵性灌注，浅浅的线条勾勒出来，最终形成少女的轮廓。
“我很高兴能看到外面的世界，维希先生。”
柔和的声音，响应在路德的脑海里。
“那就好。玛德琳办事挺靠谱的，这个魂匣的品质很不错。”
路德点了点头，合上表盖，揣回怀里。
他伸出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这种运用灵性的交流对话，像是电钻似的震得自个脑仁疼。
等到路德走出票务公司，准备返回旅店，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
他顺利买到“黎明之星”号的豪华卧铺票——多花费一倍的价钱。
“任何时代，‘黄牛’这种职业都不会消失。”
想起通过“中介”才能买到车票的路德，不禁感慨道。
一张豪华卧铺票的售价是两千六百联邦币，其中包括单独的车厢，专门服务的列车员，免费进入贵宾级餐厅，享用顶级厨师的美食，还有一男一女两名服侍的佣人。
——那个“黄牛党”还暗示路德，如果给列车员足够多的小费，每到站一次，对方就能找个风情万种的女人送到房间来。
他当即咳嗽两声，跳过这个少儿不宜，容易河蟹的成人话题。
“联邦的公民还真是有钱。”
他撇了撇嘴，掏出买到的车票。
这样一趟奢侈的旅程，哪怕是中产家庭也很难支持。
可令人惊讶的是，豪华卧铺票早已售完，一等座都没有剩下几张。
若非有专门的“中介”，路德恐怕只能买二等座，必须忍受车厢里烟雾缭绕的难闻气味，还有嘈杂扰人的吵闹氛围。
“花点钱就能得到方便，那是最好不过了。”
回到旅店的路德，点了一杯蜂蜜酒和一盘熏肉大快朵颐。
反正他也不差钱，打包卖掉马塞亚-沃格斯仓库里的古董文物，加上午夜先生支付的八十万联邦币。
那个不记名账户里的总计余额，是一串足够惊人的长长数字。
路德离开丹伦市前，通过乔尼的渠道兑换了一些现金，然后把那笔钱转移到新的个人账户。
他也不怕原罪教会的追查，账户的主人是马塞亚-沃格斯的仆人，根本不存在的“霍尔”。
层层套娃之下，除非那位大祭司开启全知视角，否则不可能发现线索。
“味道很好，晚上送一份到我的房间。”
路德打开钱夹，抽出几张小额纸币给服务员当小费，一副丝毫不差钱的阔佬模样。
他现在的人设，是一个事业有成，做生意赚到大钱的退役军官。
能有钱解决的问题，就绝不劳烦自己。
“感谢马塞亚-沃格斯的遗产。”
路德默默地想道。
“那个……柯特先生。”
皮肤黝黑的服务员迅速地收起诱人的钞票，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你有兴趣见识一下本地的风俗吗？”
风俗？
路德脑海里冒出一些打满马赛克的精彩画面。
他连忙摇头，自己可是个正派人。
“别误会，柯特先生。加格达市晚上有亡灵集市的节目，很多外地人都会参与。”
服务员解释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亡灵集市
夜色降临，街道外面亮起各色彩灯，乐器演奏出的轻快音乐，像跳跃的精灵，让人忍不住跟着手舞足蹈。
“想不到联邦境内，还有保留亡灵节风俗的城市，北大陆教会真是够包容。”
路德站在旅店的窗边，拉下百叶窗的叶片，观察着外面的景象。
家家户户的门口，挂着南瓜灯笼，行人或是戴着面具，或者涂满惊悚的黑白油彩。
他们一边撒着黄色的花瓣，一边口中吟唱着古怪的歌谣，显得肃穆而新奇。
放在南大陆，这种有违天父训诫的异端节日，肯定要被禁止。
“祭拜亡灵……这是阿兹特克的文化习俗。”
路德感慨一声，坐回到摇椅上。
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体验一下加格达市的本地风俗，总比窝在旅店里听广播来得有意思。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与其忍受隔壁房间的噪音扰民——一对男女从半个小时前就在“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进行繁衍生命的原始运动。
住旅店最烦恼的问题，莫过于此。
隔壁房间的噪音时断时续，愈演愈烈，路德不由想出去避一避。
毕竟男人是有极限的，不可能等他回来，那对男女还在进行这项的原始运动。
“下次住店，一定要选隔音效果好的房间。”
路德颇为无奈，他主要是看这家离车站近一点，想着凑合一晚应该没事。
“衣食住行，果然不能随便将就。”
就在路德长吁短叹的时候，“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服务员的声音传进来：“柯特先生，您点的晚餐送过来了。”
“门没关。”
路德躺在摇椅上不想起身，该享受的服务，还是不能少。
也许是小费给得足，站在门外的服务员相当殷勤，不仅把大盘熏肉、蔬菜沙拉和蜂蜜酒端进来，给准备了一份加格达市的旅游指南。
他热切地问道：“柯特先生，您对参加亡灵集市有兴趣吗？这可是一年一次的精彩节目，有不少外地人专门赶过来见世面呢。”
抿了一口蜂蜜酒的路德，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问道：“亡灵集市这么有意思？我去过不少的海外殖民地，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服务员闻言，脸上堆起笑容。
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我以前介绍过几位客人去过，每个人都很满意。他们都像您一样，出手阔绰且富有阅历。”
听上去像是人傻钱多容易被宰的肥羊？
路德瞥了服务员一眼，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
对方要是把自己当成好骗的肥羊，下场绝对凄惨。
没有谁能从一个前资深玩家手上薅到羊毛，如果有人做到了，那就解决掉这个家伙。
不能丢掉玩家的体面——他们可是能为了一件白板装备，或者几枚金币弄垮一个异端教派的主儿。
“柯特先生，不知道你对神秘学有没有了解？我听说亡灵集市上经常有人能得到意外的收获。”
服务员绞尽脑汁，最后说出这样一句话。
从之前的交谈来看，柯特先生似乎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对方看上去又是个阔绰的有钱人，不像那些好糊弄的富家少爷。
普通的玩意儿，肯定吸引不了柯特先生。
可神秘学不同，这是时下流行的风潮。
那些自诩有品位的上层人士，都喜欢收藏古物，或者用大有来头的稀有文献充门面。
任何事物，只要套上“神秘学”的名头，身价就完全不同。
服务员曾经亲眼看过，铁锚街的老瘸子科文，把从妓女那儿买来的一幅油画，简单包装一下，说是数百年前安格鲁王室的收藏品，而且附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这套白痴都不会相信的说辞，竟然真的骗到了几个家境富裕的少男少女。
他们合伙凑了数万联邦币，喜滋滋地把那幅画买走了。
“神秘学？”
路德眼神闪烁，有些振奋。
难道说，他终于能体验小说里的惯用套路。
地摊捡漏！
参加拍卖会！
反派送经验！
本来还在考虑的路德，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他抽出几张钞票，塞进服务员的手里，笑着问道：“参加这个亡灵集市有什么条件么？”
……
……
一个小时后。
路德戴着骷髅面具，穿着长款的黑袍，走出旅店。
这是参与亡灵集市的统一服装，他花了几百联邦币，才从服务员那里买到整套装备，顺便附带一张做工粗糙的黑色请柬。
上面用阿兹特克的图形文字，写了一句“恭候你的到来”，看起来像模像样，能骗过外行人。
“一句话能有三处错误，由此可见，这个亡灵集市的档次很一般。”
可惜路德是个内行人，他看到这张请柬，原本的兴致减少了大半。
阿兹特克的图形文字几近失传，北大陆选择这种生僻冷门研究方向的历史学者也没多少。
不过很巧的是，路德的前任老师，马塞亚-沃格斯就是其中之一。
“看来今晚是没有什么惊喜了。”
路德撇了撇嘴，把请柬塞进口袋。
抱着反正钱都花了的无聊心态，他还是顺着请柬上留下的地址，来到了铁锚街十四号。
不得不说，路德的这身穿着，加上隐藏在复杂街道的阴暗小巷，颇为隐秘的接头方式，的确营造出一丝神秘的气氛。
伴随着“嘎吱”的声音，厚实的铁门被拉开一条缝。
路德把请柬递进去，片刻后一个同样打扮的矮小男人露出头来：“先生，你迟到了。请进。”
对方似乎刻意把声音弄得很沙哑，不过依然掩饰不住那股子稚嫩的意味。
是个孩子？
路德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期待，顿时烟消云散。
他觉得自己并非在参与什么神秘而危险的亡灵集市，而是午夜嘉年华。
“希望等下进去的时候，不会看到旋转木马，魔术表演……”
路德默默地想道。
他跨过门槛，热闹的气氛扑面而来。
所谓的“亡灵集市”，看上去更像是跳蚤市场。
里面摆出一个个摊位，有兜售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物骨头，有贩卖一些官方不允许在市面上流通的违**籍，还有拿着占星球，帮人算吉凶的神棍。
路德扫了一眼过去，大多数都没什么价值。
生意最好的摊位，是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
他没裹得严严实实，大摇大摆坐在位子上，吆喝着招徕生意。
已经有好几位戴着骷髅面具，穿着黑袍的参与者，偷偷地走过去，然后又偷偷地离开。
出于好奇，路德投去视线，发现老头卖的是有壮阳效果的木乃伊粉末。
“要来点吗，先生？用过的客人都说好！”
老头察觉到路德的目光，兴冲冲的问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日行一善
没兴趣。
壮阳物品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有些鸡肋。
路德一言不发，摇了摇头。
他很快便移开目光，向着更深处走去。
闲逛了一会儿，路德发现这个亡灵集会听上去噱头很足，实际没什么新奇之处。
摊位上摆出来的，大多都是包装成神秘物品的寻常玩意儿。
沾染怨灵的血腥塔罗牌，囚禁恶魔的气象瓶……
光是听介绍，一个比一个来历大。
不过真实性嘛，打个九折可能还不够。
路德有时候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凑过去，摊主为了让冤大头客人更爽快地掏钱出来，还会手舞足蹈说上一些胡编乱造的惊悚故事。
让人一边既害怕又好奇，最后买下。
别说效果还很不错，许多参加集会的萌新就吃这一套。
“也就骗骗外行人。”
路德撇了撇嘴。
即便没有游戏里的鉴定技能，他也能看出这些摊位上，压根没有一件称得上神秘物品的“道具”。
“来都来了。”
默默地嘀咕了一句，路德顺手买了一些用不上的小玩意儿。
比如，很有年代感的首饰盒。
图门王朝时期的一小块残破碑文。
锈迹斑斑的一把铜钥匙。
诸如此类。
反正不差钱，买来当收藏品好了。
阔绰富豪人设的伦道夫-柯特先生如此想道。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亡灵集会却更加热闹。
路德最后花了几十块钱，让一个自称是流浪者的罗普赛人占卜近日的运气。
“先生，我从水晶球里看到了一切！”
“你这些天肯定遇到了不少的麻烦吧？”
“要么是来自家庭，要么是来自工作……许多烦恼缠绕在你的身上。”
“……”
路德一脸无语，这就是占卜界的最高艺术么？
听上去说了很多，细想一下却都是废话。
“还不如让伊芙丽娜来一次灵摆占卜呢。”
感觉浪费时间的路德，原本浓厚的兴趣消散一空。
保持耐心，听完罗普赛人的神棍式发言后，他就起身离开。
这也算是一次有趣的经历。
路德这样安慰自己。
走到门边的时候，一个矮小的身影撞在他的身上。
经过“凛冬之息”的强化躯体丝毫未动，对方倒是向后跌去，差点坐到地上。
“抓住他！该死的小偷！”
披着黑袍的矮小身影没有停留，急急忙忙地夺门而出。
后面传来一阵呼喊的声音，数个五大三粗的大块头追了上来，嘴里还不停咒骂着。
“敢在锈锚街闹事，那个小鬼真是活得不耐烦！”
“捉住他，扔到瘸子巴比那里去！他最喜欢小孩子！”
“……”
这帮脸上写满“我不好惹”的凶悍壮汉，把站在门口的路德挤到一边。
后者没有多管闲事的想法，主动向后退了两步，让出足够的空间。
等到人都走光，路德才迈步跨过门槛，离开这条阴暗的小巷。
遵循来时的路线，他向着旅店走去。
加格达市的“亡灵节”仍然在继续，隐约能听到节奏欢快的音乐声，五颜六色的彩灯映亮了半边夜空。
只不过热闹属于繁华市区，与这片偏僻脏乱的巷道无关。
拥挤叠加的房屋，像是层层堆垒的小山，投下厚重的阴影。
下水道里满是垃圾和腐烂的动物尸体，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路德漫步在锈锚街上，像是一个孤单的游魂。
“你个没人要的杂种！敢偷皮尔先生的东西！”
怒骂声，还有拳脚殴打的闷响，传到路德的耳中。
他不缓不慢的脚步没有停下，继续前行。
“那是他答应给我的！只要我努力工作，就把我爸爸的遗物还给我……说话要算话！”
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反驳着，却迎来一波更狠辣的毒打。
“说话算话？你老爸是个烂赌鬼，差点把你妈都输给红玫瑰赌坊的老汉斯——你这样的野种也配得到皮尔先生的保证？”
争吵和殴打同步进行，路德想起丹伦市圣伯德教堂的伊文斯主教，想起他所说的那些话。
低头叹息一声，最后还是停下脚步，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巷子走去。
“就当是日行一善。”
路德自嘲一笑。
让一个利益至上的玩家去拯救他人，这真是讽刺的笑话。
“那个……各位能先停手么？”
路德步入那条小巷，黑袍身影被拉得很长，延伸进漆黑的角落。
那帮不好惹的凶恶壮汉，围住了亡灵集会里的矮小身影。
对方罩在外面的黑袍被扯开，露出单薄的躯体。
是个孩子。
一头杂草似的棕色短发，脸上带着泪痕和血迹。
嘴唇死死地咬紧，闷不吭声蜷缩着身体。
“滚开！多管闲事的家伙！”
毫不意外的，路德收获了这样一句回答。
指望这帮家伙态度良好，虚心接受自己的提议，完全不现实。
底层社会的恶棍，他们的通用语言是拳头。
“所以非得这样么，就不能让我做件好事的同时，也可以避免这种无聊的争端。”
路德耸了耸肩，似是有些无奈。
啪！
他打出一个响指。
灵性力量如潮水涌出，撬动物质世界的缝隙，丝丝缕缕的黑色火焰倏然冒了出来。
“洛克，你着火了！”
惊呼声此起彼伏，一个挥拳的壮汉衣服自燃，冒出焰光，整个人像大号的火炬。
对方急匆匆脱下外套，用脚踩灭。
过了几秒钟，他的裤子也自行燃烧。
一股股热力窜动，在裆下翻涌。
壮汉只得火急火燎褪去裤子，精赤的身体留下一件白色裤衩，一丛黑色的胸毛在寒风中凌乱。
“你，你是个巫师！”
名叫洛克的壮汉，用惊恐的眼神看向路德。
他的同伴们缩成一团，脸上露出同样的惧怕神情。
加格达市有举行“亡灵节”的风俗，关于神秘传说和超凡力量的各种故事也是层出不穷。
不然，怎么会有包装成“亡灵集会”，实则是跳蚤市场的秘密场所。
“没错，我是个喜欢拿活人做实验，解剖尸体的邪恶巫师，所以——你们还站在这儿，是打算让我切成碎片吗？”
路德一边感慨加格达市的恶棍素质底下，比起丹伦市差得太远，一边恶声恶气的说道。
所幸，那帮壮汉的脑子里也不尽是肌肉，意识到这位黑袍巫师似乎没有杀掉他们，或者奴役灵魂的打算后，一个个仓皇逃走。
啪！
路德瞥了一眼那个殴打别人最卖力的洛克，再次打了个响指。
如同触发开关一样，对方身上仅剩的裤衩冒出火光。
“加格达市真是民风开放，还有大晚上裸奔的习俗。”
注视着那群狂奔的身影消失于夜色，路德低笑几声，看向蜷缩在地上的那个孩子，淡淡说道：“还能走的话就自己回家，最好找个医生。”
他抽出几张面额一百的钞票，洒落出去。
然后，转身就走。
好人好事做到这份上已经是极限，继续进行下去，加深联系和牵扯毫无必要。
这世上从来没什么救世主，欺压、奴役、不公平的竞争，每天都有发生。
除了当个旁观者，路德能做的不多。
很多时候抱着玩家的心态，也是一个好习惯。
因为个体的能力有限，最多只能救起几条困在沙滩上的鱼儿。
“先生……你是超凡者对吧！”
稚嫩的声音响起，那个单薄的身影挣扎着爬起来，想要追上路德。
“我，我能给你报酬！”
【你触发了任务】
【随机支线：拯救姬莉叶】
【奖励：公共经验】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可真是个好人
“你叫什么名字？”
路德停下脚步，那个单薄的身影撞了过来，跌倒在怀里。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想要闪开。
不要让陌生人接近自己。
这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玩家习性。
以前在非公共区域，总能遇见一些不怀好意的家伙，或者横行霸道的公会。
没有警惕心理的菜鸟新人，经常莫名其妙被插旗决斗。
并且在九大主体序列当中，“盗贼”便是其一。
那帮家伙是天生的杀手，更是狡猾的小偷。
稍微放松警惕，就会吃个大亏。
路德曾经有过被人偷光金币，沦落街头，连旅店都住不起的悲惨经历——野外露宿对各方面的属性数值都有负面影响，而且还容易被城管npc驱逐。
想起那段日子，实在是令人心酸。
“你叫什么名字？”
路德迅速地伸手，扶住那个孩子。
只不过，两人不算太贴近，彼此隔着一段距离。
“拉蒂。”
孩子低着头。
“我不喜欢别人说谎。”
路德面无表情的松开手，转身就走。
还未站稳，失去平衡的孩子，立即跌倒在地上。
“先生！姬莉叶！我叫姬莉叶！”
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被遗弃的流浪狗一样。
“很好，诚实是合作的第一步。”
路德返回原地，蹲下身子，把摔倒在地面的姬莉叶拎起来。
正如他所看到的，对方是个瘦弱的女孩。
身体格外轻盈，小小的，瘦瘦的。
脸上涂着灰黑的尘土，像个乡下的野丫头。
唯一吸引到路德的，是那双泛着淡绿色的眼眸，颇为灵动，仿佛林间的小鹿。
“如你所见，我是个超凡者。”
装扮成中年男人的路德，压低着声音道：“钱财打动不了我，道德约束不了我。”
“所以，你能给我什么样的报酬，姬莉叶？”
女孩愣住了，淡绿色的眼眸倒映出一张历经风霜的冷硬面庞。
喉咙滚动了两下，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先生，我，我知道一个秘密。”
“小姑娘，秘密可不值钱。我还知道密特尔总统和他的情妇，经常在克尔斯议事宫幽会呢。”
路德故意做出恼怒的样子，讥笑道：“可这不会给我带来丝毫好处，反而还容易招致危险。”
他心想，任务给出完成条件比较模糊。
“拯救”这个词的涵盖范围，相当宽广。
自己正赶时间，准备前往密斯卡托，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若是任务周期过长，可能只有放弃了。
“不！不是的！我的父亲也是个超凡者！”
女孩急切地想要证明“秘密”的价值所在，提高音量道：“他是一个猎魔人！先生，只要你能救我的母亲，我就把他以前用过的装备，当做报酬送给你！只有我知道它们的下落！”
路德挑了挑眉，一个猎魔人的女儿？
他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大概把整件事猜得**不离十。
以前开荒、发掘任务链的时候，总会听到类似的故事。
像是无名的法师、三流的海盗……反正都是被官方打击，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一群人。
他们年轻的时候偶尔放纵，不小心留下血脉，然后引出“爸爸去哪里”的狗血桥段。
依照狗策划的贫瘠思维，也只能写出这种常见且俗套的三流故事。
不过，关于猎魔人的此类任务倒是少见。
因为服食魔药的关系，他们的生育能力相当低下，几乎不可能有子嗣。
“先生！那些东西很值钱的！我父亲说，它们都是用秘银和圣金混合铸造！”
看到路德沉默不语，女孩误以为是价码不够，连忙解释道。
还是个雏鸟……
路德做出判断。
“比玛德琳还要笨啊。”
他这样想道。
但凡对超凡世界稍有了解，都知道秘银和圣金这两种材料有多稀有。
一个优秀的猎魔人想要凑齐银剑、钢剑，往往要倾家荡产，债台高筑。
即便是路德这样薅羊毛，腰缠万贯的有钱阔佬，购买足够分量的秘银和圣金，财富也要缩水三分之一。
这女孩见识太少，社会经验也不够，竟然随便找到一个超凡者就把“秘密”说了出来。
要知道，想要从野生超凡者当中，找出几个不为利益所动的真正好人，比从街上拉到一个纯洁善良的站街女郎还难。
“你父亲是个高阶的猎魔人？听上去不像啊，之前的几个恶棍可是说，你父亲是个烂赌鬼。”
路德撇了撇嘴，语气透出几分怀疑。
这样的做派，更加符合一个老持稳重的中年人形象。
“别，别听他们瞎说！”
女孩有些气愤，结结巴巴道：“他只是，只是乘船做生意去了！混迹赌场，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路德摇了摇头，没有戳破女孩自欺欺人的拙劣谎言。
一个高阶猎魔人，可能会纵情声色，也可能沉溺于杀戮魔物，但绝对不至于沦落成烂赌鬼。
他猜测，女孩的父亲也许是某个没落家族的继承人。
失去魔药的传承，无法踏足超凡世界，从斩杀魔物当中获取力量，渐渐成为一个普通人。
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
两个纪元以前，盛极一时的玻利瓦尔家族，号称“魔法之神的宠儿”。
每个子嗣从出生的那一刻，便拥有着比肩白银血脉的可怕天赋。
结果呢？
现在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好吧，我不想知道关于你父亲的故事。”
路德看向脏兮兮的女孩，声音放缓道：“带我去见见你的母亲，看我能不能帮她。”
“事先声明，小家伙，我不是医生。即便最后没有做到，你也要支付一定的报酬，这是规矩，也是我今晚打跑那几个混蛋的回报。”
女孩用力地点头，她丝毫不顾身上的伤痛，拖着路德长袍的一角，向前走去。
“先生，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她的语气，透出一丝欣喜。
那是绝望的人生，看到希望后的愉悦。
“伦道夫-柯特。”
路德回答道。
“那，柯特先生，你可真是个好人。”
女孩衷心的说道。
“这招对我没用，该收的报酬一分都不能少。”
路德撇了撇嘴，拒绝好人卡。
一大一小的两人，逐渐消失于层层叠叠的房屋街巷。
解释一下。
新书上架，成绩不错，编辑让我尽量更新勤快一点，冲击更好的成绩，碰巧公司又要求加班，实习生没啥人权，只能从了。
当然，本书的更新拉胯，也不是一天两天。
它创下一个记录，我上推荐的时候持续断更，以致于编辑不得不提醒我，再这样只能把我推荐下了。
我花了三个月，磨磨蹭蹭写上架。
搞笑的是，我那天忘记自己上架，也是编辑提醒我，才临时写了一点。
之所以这样，原因很简单。
现实生活比较忙碌，要从一个毕业生，适应社畜的新阶段。
顺便从迷茫当中，找到一点方向。
这些占据了我的大部分时间。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想过会有人继续追下去。
因为每次更新时隔太久，导致我经常要把前面写的重新看一遍，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伏笔和线索。
过程很折磨人。
我自己都忍不住吐槽。
节奏，剧情，人物，设定……一塌糊涂。
我是一个同人写手，之前转型去写仙侠，结果被净网了。
后来稳妥起见，想着写奇幻好吧——别问我为什么发科幻，扑街仔认识的编辑不多。
开书更多是一时冲动，迎来社畜生活，社会毒打后，没那么多时间，只能断断续续写着。
当然，由于反馈不足，我自己也没什么动力。
这个是事实。
所以才会继续转回去，重新开了一本同人。
我已经很久没去看过本书的后台了。
就像是明明知道事情很糟糕，但把眼睛蒙上看不到，就能当做没发生一样。
我上上个月的稿费是个很吉利的数字，88。
因为不够200，所以不能发。
这也是我不愿意瞄一眼后台的原因，知道事情够坏就行了，没必要了解它到底坏到什么程度。
至少这样我还能挤牙膏似的，慢慢坚持下去。
我由衷感谢那些给我投票、订阅的读者，以及运营官同学。
尽管我自认为会继续写下去，但是以后更新并不会变好。
我每天八点下班，努力写完新书的四千字，差不多就精疲力尽，思维枯竭了。
这一章能有时间写，是因为我昨晚熬到三点，把新书的更新提前写完，然后下班回家坐到电脑面前完成了它。
努力，坚持，这些字眼看上去轻飘飘，其实挺难的。
说到这里，也不是什么卖惨，我生活并不差。
开这个单章，主要是不想平白消耗一些读者老爷的热情。
就酱。
晚安吧，各位。
第一百二十九章 牧师与邪异
“就是这里了，柯特先生。”
姬莉叶双手背在后面，绞着长袍一角，似是有些纠结。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静静站立的路德，说道：“麻烦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
这个头发乱糟糟，脸蛋脏兮兮的女孩儿，没有立即推开门，而是跑到不远处的餐厅后厨。
几分钟后，姬莉叶兴冲冲抱着一个纸袋子走出来。
脸上的污渍被清洗掉了，如同鸟窝似的头发梳得整齐，发丝上还沾着晶莹的水滴。
“如果不想让你母亲知道，应该化下妆。”
路德指了指眼圈和嘴角的位置，都有明显的青紫痕迹。
手臂上的擦伤，至少还能用长袍掩盖，可脸颊上高高肿起的一团淤青就没办法了。
他张开右掌，里面躺着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玻璃瓶。
“擦一下吧。”
路德用生硬的语气说道，尽心尽力扮演着面冷心热的超凡者人设。
玻璃瓶里是教会出品的恢复药剂，外敷、内服都行，对普通人而言效果拔群。
小心翼翼接过去的姬莉叶，用手指沾着闻起来像是福尔马林的蓝色液体，擦在受伤的脸颊上。
那团淤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逐渐隐没。
这就是神秘学的奇妙之处。
嘶！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很清凉的感觉。”
女孩这样想道。
“进去吧。”
夜已经深了，路德跟着推开门的姬莉叶，走进屋子里。
这里是加格达市的贫民窟。
漆黑的巷子里有股淡淡的腐烂气味，排水渠里填满垃圾和老鼠的尸体。
路德并未表现出什么不适，他迈过门槛，步入屋内，里面的摆设一览无遗。
阴暗潮湿，狭窄逼仄。
“姬莉叶，是你么？你下班回来了？”
路德瞥了一眼女孩，后者脸颊微红。
显然，她说谎了。
女孩平时都混迹于贫民窟的黑帮，哪里像是什么有正经工作的人。
“是我，妈妈。我带了一些黑面包和莴苣，等下能煮汤了。”
姬莉叶把纸袋里的面包和蔬菜拿出来，只能供一个人转身的厨房里，有取暖的小炉子。
她熟练地生火，添了几块煤炭，把外面一圈发黑的锅子放上去。
“这就是底层人民的生活么？”
路德瞧着姬莉叶象征性洒了几粒粗盐，不放任何的调味品，直接把莴苣丢进去煮成清汤，估计等下要用来泡黑面包吃。
他不由心想，无论如何贫穷离自己总是很远。
感谢马塞亚-沃格斯！
感谢工具人！
“是有客人吗？”
左手边的房间里，传出虚弱的声音。
迅速地忙完这一切的姬莉叶，咬着嘴唇撒谎道：“是的，我请来了一位……”
女孩看向路德，不知道该说成医生，还是其他的职业。
等会儿要是露出马脚，可就糟糕了。
“牧师！夫人，我是一位见习牧师。”
路德掀开帘子，走进左手边的狭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硬木板床，铺着扯烂的棉絮和稻草，看样子是想尽可能让它显得软和与舒适一些。
“牧师……天父在上！牧师大人，感谢您的到来。”
姬莉叶的母亲躺在床上，她的眼窝深陷，皮肤像是缺失水分的枯死树木。
妇人是个虔诚的教徒——通常来说穷人的信仰，远比富人更坚定。
路德那张中年人的冷硬面庞，加上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悲悯气息，轻松取得了她的信任。
“以前姬莉叶去过教堂，可是我们买不起赎罪券，也没法把牧师请到家里来……”
妇人浑浊的眼中，浮现出明显的惶恐与惊喜。
路德的内心复杂，赎罪券是南大陆教会的传统艺能。
购买者可以感受到教会的“仁慈”与“宽免”。
比如对外宣传信仰虔诚的议员，在祈祷日、安息日等重大节日里与情妇进行多人运动。
这种事泄露出来，对方能通过购买足够的赎罪券，洗刷自己犯下的错误。
“我以为北大陆不搞这一套呢。”
路德眯起眼睛，也许是伊文斯主教所做的一切，让他对教会产生了天然的好感。
“天父在上。拯救迷途的羔羊，受苦的世人，是牧羊人的义务。”
路德随口说着《福音书》里的节选。
他说自己是牧师，这倒也不算是谎言。
真言术！
无形的力量，以音节的形式撬动灵性，施加到姬莉叶的母亲身上。
虚弱的妇人原本紧张不安的情绪，一下子得到缓解。
路德面色沉静，正声说道：“即便是身处于穷困，姬莉叶仍然会积极地前往教堂祈祷，并且做义工。维瑟米尔夫人，你有一个本性善良的女儿。”
“是的，牧师大人。姬莉叶她很听话，也很懂事。”
妇人顺着话头，提及关于女儿的琐碎杂事。
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柯特先生，我妈妈的情况怎么样？”
姬莉叶挑动着炉子里的煤块，铁锅冒出热气，莴苣汤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我之前找过诊所的医生，可他们都找不到我妈妈的病症，只是开了一些药，但吃过几次就没有效用了。”
女孩眼中露出一抹茫然，她无意识地掰开黑面包，丢进碗里。
“你妈妈很虚弱，但她究竟有什么问题？”
谈话的时候，路德开启灵视，发现姬莉叶的母亲生命力几乎干涸。
甚至，可以说是时日无多。
“她时常做噩梦，精神每况愈下，吃不下东西，完全没办法工作。”
姬莉叶捂着脸，低下脑袋，抽泣道：“尤其是近段时间，她连下床行动都做不到了。”
路德一边耐心听着，一边暗自警惕，这有点像沾染上了某种邪祟？
“每到夜晚，我都能听见妈妈用指甲摩擦着床板，发出古怪的低语声……”
姬莉叶似乎感到有些冷，声音愈发变低，说道：“街对面的餐厅老板，是个热心肠的大叔，我偶尔会在那里打工。他说，我母亲不是生病了，而是……被可怕的东西盯上。”
“所以，那些医生毫无办法。”
路德感到背后有一阵冷风掠过，他转身把窗户关死。
“那你妈妈一般什么时候发病？”
外面的冷风呼啸，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
姬莉叶的声线微微颤抖，似乎带着浓重的恐惧。
“柯特先生，我妈妈……已经发病了。”
嘎吱！嘎吱！
床板发出晃动的声音，像是有人起身。
一丛黑影，倏地蔓延过来。
第一百三十章 暗影教派，恶念仆从
浓郁的恶念扑面而来，路德没有慌张。
他除去是二阶“处刑人”以外，还兼职了一阶“牧师”。
对付恶念、怨魂、凶灵之类的存在，可以说再拿手不过。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路德声音低沉，一字一句格外清晰，仿佛洪钟大鼓，撬动着灵性力量。
只见他的右掌伸出，朦胧的光晕若隐若现，照亮狭小的室内。
那一丛黑影，像是受到惊吓，猛地向后缩去。
阴冷的气息掀动着门帘，露出姬莉叶母亲的模样。
那个形容枯槁，虚弱无力的妇人，像是被恶灵附身一样。
空洞的双眼，满是凶戾。
衣袍随风飘荡，两条手臂隐约显出干瘪、青黑的肤色。
最值得注意的，是她脚下不断蠕动的影子。
“这玩意儿……我好像见过。”
路德无暇分神，继续口诵真言，点燃灵性光芒，驱散充斥着室内的恶念之力。
“压伤的芦苇，我不折断；将残的灯火，我不吹灭。等我施行公义，便叫公义得胜。”
右掌的那团光晕，愈发刺眼。
像是扭曲不定的闪电，释放出堂皇的力量。
姬莉叶的母亲躲在黑暗之中，不敢上前。
她的影子像蠕动的活物，疯长的杂草，顺着墙角、地面四处蔓延。
路德面色肃穆，如同加持着圣光，整个人透出隆重的威严。
“天地都要废去，而我的言语却会永恒。”
噼啪！
那团朦胧的电光，猛地打在地面。
嗤嗤嗤！
蠕动的阴影，即刻冒出丝丝缕缕的轻烟。
这一下，像是对它造成极大地伤害。
那团活物似的阴影，如同婴儿扯起嗓子，发出尖利的哭声。
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姬莉叶，像受到刺激一样，满脸恐惧的尖叫着。
寂静的夜色，传出悚然的声音。
“天父差祂的儿子降世，不是要定世人的罪，乃是要叫世人因祂得救。”
路德看向姬莉叶，灵性力量凝实如光，笼罩在对方的头顶。
驱散！
一股清凉之意，如冷水浇下。
姬莉叶霎时间脱离惊吓的状态，只是神志仍有些不清醒。
空洞的眼神，残留着惧色。
“暗影教派都渗透到联邦境内了，本地的执法者有点失职啊。”
路德念头闪动，逼近过去。
他浑身亮起七道光环，如同有神明加持，赐予力量。
作为一名成熟的“牧师”，路德早就给自己套上七层真言。
坚韧！无畏！血气！强壮！刚胆！破魔！灵光！
各种增益性的状态，叠加于一体，让他的战力暴涨。
“恶念仆从，是‘深渊’序列，二阶的‘腐化之魔’的招牌技能。”
作为前资深玩家，路德自然能看出附着在姬莉叶母亲身上的，并非是灵界之中的邪异恶念。
它是“深渊”序列的超凡者，所孕育的暗影种子——依靠吸收负面情绪，逐渐成长的“生物”。
其实，这类东西并不属于活物。
因为它没有自主意识，更多是凭借本能行动。
成长空间也有限，撑死了也就二阶顶峰，而且对超凡者的影响极为有限。
但是，“深渊种”的可怕之处。
在于它能影响心智，腐化精神。
像暗影教派，这种活跃于上一纪的古老组织。
经常通过大规模散播“种子”，制造群体献祭的血腥事件。
“我就出来捡个漏，做点好人好事，也能遇上大新闻。”
路德一边感慨着自己的运气，属实有点糟糕；一边掀起那身长袍，右手握住许久没有使用过的“湛蓝玫瑰”，灌入灵性。
——附带效果，暴风雨！
上膛的子弹倾泻而出！
打在飞速缩回墙角的那丛黑影上！
催生到一阶左右的恶念仆从，顷刻化成一缕烟气。
路德向右迈出两步，那婴儿般嚎啕大哭的尖利叫喊，冲击在飞快竖起的灵性之墙上，并未对姬莉叶造成任何的伤害。
“你妈妈的‘病症’已经解决了。”
几秒钟后，确认恶念仆从被击杀，路德上前扶起昏倒在地的妇人，把她送到床上。
“不过她被汲取了大量的情绪，作为那玩意儿成长的养分，加上本身比较虚弱。除非找到条件合适的疗养院，进行长时间的恢复……”
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姬莉叶短暂失去了思考能力，直到路德低沉的声音，把她拖回到现实世界。
“那要很多钱，对吧？”
女孩咬着嘴唇，走到床边，握住妈妈皮包骨的干瘪手掌。
路德点头，联邦的医疗条件两极分化。
公立医院的费用很低，穷人也能看得起，但需要花漫长的时间排队。
私立医院的收费很高，条件不会太差，但那只属于富人。
按照姬莉叶母亲的情况，她被暗影种子寄生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心智受到影响，很有可能患上精神类疾病。
加上身体虚弱，生命力流失严重。
即便路德驱除由超凡者释放恶念仆从，姬莉叶的母亲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柯特先生……请跟我来！”
出乎路德的意料，姬莉叶并没有请求他的帮忙，而是擦去小脸上的泪水，露出郑重的表情。
她看了一眼昏迷的母亲，走出房间。
女孩站在潮湿而肮脏的院子里，手里拎着一把铁锹，费力地铲开泥土。
“这是答应支付给您的报酬。”
刨到半人高的深度，铁锹砸出清脆的响声。
路德弯下腰，泥土里埋着斑驳掉漆的长条箱子。
“这是我爸爸祖上传下来的武器，猎魔人专属的钢剑与银剑。”
姬莉叶摇摇晃晃，抱着那个长条箱子，回到房间里。
她又从墙角的暗格里，摸出一把刻着繁复花纹的铜钥匙。
咔吧！
箱子打开。
里面的确有两把直剑，用一层亚麻布包裹着。
“居然真的是用秘银和圣金打造……太奢侈了！”
路德仔细端详着一长一短的两把直剑，赞叹道。
昏暗的灯光下，寒光四溢，让人心生凉意。
这两把直剑，不仅是用昂贵的材料。
剑脊刻有血槽，剑身带着花纹似的回路。
一看就是用于加持法印，施放秘咒的特殊处理。
相信当它们被打造出来的那一刻，就是为了饱饮魔物的鲜血。
“我现在有点信了，你爸爸也许真是一个有名的猎魔人……后代。”
路德对这次的收获感到很满意，秘银和圣金是稀有材料，而这两把直剑从铸造工艺到完成度，更是堪称顶尖。
“看来好人真有好报。”
他这样想着。
“柯特先生。我能……再交给你一个委托吗？”
姬莉叶低着头，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册子，用双手捧着，递给路德。
“这是……维瑟米尔家族传下的青草药剂配方。拜托您救救我的妈妈。”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今夜，我将加入狩猎
维瑟米尔家族？
路德之前就听到姬莉叶提起过这个名字。
只不过他没上心，因为没有唤起脑海里的深刻记忆。
“猎魔人的职业流传甚广，尤其是在上个纪元，一度成为‘战士’序列的主要选择。”
“四大学派，十四个古老家族，其中并没有维瑟米尔的名字。”
“由此可以知道，姬莉叶的父亲应该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后裔。”
“青草药剂配方……这玩意儿除了做一个猎魔人转职证书，没有其他的途径获取。”
“服用以后，我记得能提升四点体质，赋予夜视、强壮、伤口愈合等被动能力。”
一瞬间，路德的脑袋里闪过纷杂的念头，没有直接答应委托。
昏暗的烛火下，姬莉叶捧着那个小册子。
单薄的身影映在斑驳脱落的墙皮上，摇晃不定。
她许久没有得到回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那张半明半暗的冷硬面庞。
“柯特先生，拜托了！”
姬莉叶再次恳求。
对一个出生在加格达市下城区的贫苦孩子，她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到一个好说话，还愿意帮忙的超凡者。
这位伦道夫-柯特先生，是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无论如何，女孩都想握住。
“姬莉叶。”
路德叫出女孩的名字，肃冷的表情稍稍松动。
“下次发布委托的时候，记得别急着把报酬拿出来。这年头，好人越来越少，要有防范意识。”
他一边叹着气，一边取出那两把直剑。
本来伪装身份，离开丹伦市，是为了躲避找上门来的原罪教会。
可谁又能想得到，还没抵达密斯卡托，自己又得招惹另外一个庞然大物。
暗影教派。
“深渊”序列超凡者的大本营。
掌握着四条通向半神的晋升途径。
信仰的神灵，是堕入灵界的无光之主格拉玛。
话事人是十二位黑暗牧首，以及位置暂时空悬，无人接替的原暗教皇。
相较于南北大陆第一号搅屎棍原罪教会，暗影教派要低调得多，但依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日后震惊联邦，引得神圣议会出动五人，教宗阁下亲自出马的“维尔市的黑潮之灾”、“苏伦洛得的陷落”，都是他们的手笔。
如果说，原罪教会是一帮末日论支持者，精神有问题的疯子。
那暗影教派大概能算是反社会人格的冷血罪犯，热衷于制造混乱与杀戮，炮制人性的罪恶。
“反正打算抱紧官方的大腿，扫除邪恶，打击罪犯，这也是我应尽的义务。”
路德自我安慰，默默想道：“就当是累计功勋，争取早日升职加薪。”
作为反复横跳，毫无节操的前资深玩家。
他以前薅过暗影教派的羊毛，举报过对方的数次非法集会。
十二位黑暗牧首，争夺原暗教皇之位时。
自己还特地组团刷过那个头戴“荆棘之冠”，身披“苦修士之袍”的达尔贡牧首，成为国际服首个通关的玩家之一。
至于后来，差点被暗影教派追杀到删号，那又是另外一段可歌可泣的惊险故事。
“我伦道夫-柯特，以天父之名起誓，接受这份委托。”
路德一边回忆着往昔峥嵘，一边接过那本小册子。
【拯救姬莉叶】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到差不多能升一级的公共经验值。
然后，他触发了后续选择。
【剿灭暗影教派的爪牙】
【完成后，守序阵营声望+10】
【邪恶阵营仇视度+10】
【有希望获得‘罪恶克星’称号】
这就是路德，思考良久的原因。
如果他接下委托，就得化身黑暗骑士，狩猎这座城市的深渊爪牙。
从附着在姬莉叶母亲的“深渊种”成熟度来判断，路德要面对的敌人，有一名二阶的“腐化之魔”。
不排除还有其他帮手的可能性，因为“深渊”序列的超凡者，最喜欢散播种子，培养仆役。
他们的职业类似于“召唤师”，精通灵性沟通和生命献祭。
“谢谢您，柯特先生。”
看到路德收下那本小册子，姬莉叶露出惊喜的神色。
对这个女孩来说，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并非接踵而至的坏消息，而是身陷泥泞却无人伸手的绝望感。
“听好了，孩子。”
路德收起那本册子，故意用老气横秋的语气说道：“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拿着这个，前往加格达市的警局，你应该知道它在哪儿。”
姬莉叶愣了一下，她望着被塞到手里的银色鹰徽，有些茫然。
救自己的妈妈，为什么要去警局？
“患病的不止有你的妈妈，姬莉叶。有人在散布疾病的种子，你的妈妈是受害者之一。”
路德解释了一句，他怎么可能单枪匹马去找暗影教派的麻烦，最好的办法肯定是举报一波，召集官方力量。
“你把它交给警察，他们会询问具体的情况，然后你如实说出。等到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一切都没事了。”
脱下那身掩饰身份的黑色长袍，路德戴上那顶礼帽，恢复西装马甲、长裤、长靴的正常打扮。
两把直剑，短银剑插在腰间，长钢剑握在手中。
另一只手是那把炼金左轮，“湛蓝玫瑰”。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钨钢弓弩，悬挂在腰侧。
可以说是全副武装，杀气沉沉。
“那些散布疾病种子的家伙，他们会回收成熟的果实，到时候你的妈妈，还有你难逃魔爪。”
路德熟练地挽了个剑花，之前觉醒的“霜之血脉”，赋予了他lv1的寒霜剑术。
那些杀敌的技巧，如同融入体内的本能，使用起来毫无障碍。
“所以，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把那帮家伙——斩尽杀绝！”
路德眯起眼睛，丝丝白气覆盖在钢剑上，形成一层寒霜。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展开过一场战斗。
原罪教会，猎犬，执法者，野生的超凡者……
遇到过的那些人，或清晰、或模糊的面孔飞快闪动。
是时候，见识一下超凡者的实力了。
路德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头看向姬莉叶，轻声道：“去吧，孩子。”
“我接下这份委托，肯定会完成。加格达市的执法者，是用来洗地……咳咳，收拾残局，背上黑锅的选择。”
路德嘴上说着无所谓，但遵从内心的意志，能不招惹暗影教派，最好还是保持低调。
“那你呢？柯特先生？”
姬莉叶用力地点头，攥紧手里的银色鹰徽。
“我？”
路德轻笑一声，推开房门。
“今夜，伦道夫-柯特加入狩猎。”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月黑风高
“齿轮街，维弗尔斯的工厂……”
路德行走在夜色深处，脑海里掠过姬莉叶所说的地点。
她的母亲是一名纺织厂的女工，曾经在那儿通过付出劳动，换得一点儿微薄的薪水。
生活在贫民窟的居民，都是如此。
廉价的劳动力，是他们唯一的价值。
“应该就是那里了。”
路德右手握住钢剑，脚步声近乎于无。
像是灵活的猫，动作敏捷。
激活，觉醒的‘霜之血脉’，给他弥补近身搏斗的这块短板。
“工厂，女工，疫病种子……呵，暗影教派的老一套了。”
路德嘴角挑起一丝轻蔑，似是想起以前跑任务的那些日子。
二阶“腐化之魔”释放的恶念种子，需要一定时间的培育过程，加上众多的负面情绪，作为催化的养料。
这需要一个合适的场所。
人数众多。
环境封闭。
且较为恶劣。
考虑到姬莉叶给出的信息，结合她母亲的患病时间，路德推测暗影教派的巢穴，很有可能就是那座纺织工厂。
这种套路太常见了。
路德在南大陆奋斗的时候，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靠举报非法集会，赚取教会和执法者的赏金。
这方面，他是优秀的猎手。
稍微动动鼻子，就能嗅出那帮邪恶混乱的恶臭气味。
“工厂老板，真是毫无新意。”
夜风吹动路德额前的短发，他行走的速度很快。
如同迅速的影子，掠过阴暗的街巷墙角。
那些不受到官方认可，并且严厉打击的教派组织，总是喜欢用资本家的身份，掩饰自己实施过的罪恶与暴行。
工厂老板，工会代表，政客议员……
这些倒霉的家伙，大多数情况下都扮演着反派的角色。
“维弗尔斯……”
路德重复一遍这个名字。
那家纺织工厂的老板，尤尔根-维弗尔斯，他在加格达市颇有名气。
听说是白手起家，攒下一份偌大的家业。
平时还喜欢做慈善，资助那些读不起书的贫民孩子。
“道貌岸然的人物形象，实在太明显了。”
路德摇头笑道。
随着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呼吸出来的气息，透着一股冷意。
体内沉寂的“霜之血脉”，开始活跃起来。
“接下这份委托……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路德叹息了一声，眼神并无变化。
亡灵节日已经接近尾声，远处传来的热闹声音，渐渐低弱。
所幸，今晚的居民大多都聚集于市中心的落日广场。
而尤尔根-维弗尔斯的纺织工厂，位于城东。
那里靠近铁路，方便运输。
猎魔人的青草药剂固然珍贵，可因此对上暗影教派。
说实话，这并不划算。
且不说那帮人都是有反社会人格的天生罪犯，招惹到没有任何好处。
仅从战力层面，路德目前是二阶“处刑人”，一阶“牧师”，具备近战能力和中程输出、以及控场技能。
加上相当好用的炼金左轮“湛蓝玫瑰”，和两把秘银、圣金铸造的长剑。
单挑一个“深渊”序列，二阶的“腐化之魔”，完全不成问题。
可是，路德要面对的敌人，也许不止一个。
暗影教派要搞事，向来是三五成群，通过灵性沟通和生命献祭的职业特性，形成人海战术。
“也许我不应该多管闲事的，充什么英雄。”
路德嘴上这么说，语气里倒没有半分懊悔。
他需要一场真正的战斗，来给自己指明方向。
从降临丹伦市，再到现在。
各种意外与变故，推动着路德往前走。
他很少有想过自己该干什么。
或者说，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脑袋里装着的是未来的轨迹，双眼所看到的，却是一切都还未发生的.asxs.。
“尽管不是很想承认，但我确实被以前认为是‘npc’的存在，改变了心态。”
路德吐出一口气，冰冷的吐息带着寒意。
他停下脚步，齿轮街到了。
隔着钢铁长蛇般的金属铁轨，路德眺望着对面灯火通明的纺织工厂。
“今晚连月亮都没有。”
他笑了一声。
……
……
一片通亮的工厂，机器不知疲倦的运作着，发出刺耳的噪音。
为了能多买一条面包的可怜薪水，工人们仍然在劳作着，节日对他们而言，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有区别的，也许是过节的时候，老板或者监工心情好，会多给几个硬币。
“效率不够快啊。”
长相阴柔的年轻人，扭头对监工说道。
“我看南大陆的很多工厂，他们采购的新式纺织机，一个熟练地工人能同时操作十二台，而且生产的速度，还有质量也更好。”
自从蒸汽时代到来，工厂主大量采购纺织机，减少雇佣的劳动力，一再降低支付的薪水。
“维弗尔斯少爷，那机器可不便宜，只有订单足够多的工厂才会用。”
监工笑容谄媚，丝毫没有平常的霸道威风。
“更何况，您的叔叔说了，比起昂贵的机器，廉价的工人是更好的选择。”
“毕竟，为了一条面包，他们可以高强度工作十四个小时，这样的效率也不比机器低。”
一个熟练工的薪水，相比起需要维护、保养的机器，简直是微不足道。
他们是资本家眼里的“骡子”，可以尽情的压榨，尽情的剥削。
年轻人眼眸闪了闪，随口附和道：“叔叔的眼光，总是不会错的。”
监工松了口气，若是把机器从旧的，换成新的。
那么工厂又要裁掉一批工人，自己可以管理的手下，也要变少。
这等于减弱了他的权力——尽管他只是一个监工。
但看到那些“骡子”敬畏的眼神，讨好的样子，他的内心总会有种满足感。
“普尔斯。”
年轻人似是无意，瞥了监工一眼，嘴角上翘道：“叔叔说你干得不错，继续努力，说不定以后还能升职成主管。”
监工普尔斯听到这样的夸奖，还有开出的空头支票，简直心花怒放。
那张发黄的脸庞挤出沟壑似的皱纹，咧嘴露出一口烂牙，弯腰道：“谢谢维弗尔斯少爷！万分谢谢！”
“我一定会管好这些‘骡子’。北方城市的工人运动，绝对不会在我这儿发生！”
年轻人点了点头，用手掩着鼻子，没有多说，向着休息的办公室走去。
底下的空气太浑浊了，他觉得自己多待上几分钟，都是一种折磨。
想到“骡子”们要在这样的环境下，从事高强度的重复性工作。
年轻人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是恶念滋生的土壤，也是催生疫病的温床。
回到二楼的办公室，散发温暖热力的黄铜亮片，让人有些困倦。
“普尔斯那个家伙的催化程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七十，真是合格的‘宿主’。”
年轻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心满意足的站在窗前。
漆黑的天色，遮蔽住那一轮挂在夜空的月亮。
外面有一阵猛烈的风，吹起沙粒，拍打着玻璃窗。
“似乎，有些太安静了。”
年轻人眉心跳动了一下，像是灵性示警。
平时总能听到工厂外面的野狗，发出吵人的吠叫声。
很反常的情况。
“赫里斯，你的警惕性有待提高啊。”
端着酒杯的年轻人这样想着，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发现沙发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男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放牧者
男人裹着一身黑色长袍，眼窝深陷，脸颊两边涂着油彩，像是刚从节日里抽身出来。
他靠在沙发上，双手置于胸口，捏着铭刻着漆黑夜鸦的铜制徽章。
如同虔诚的信徒。
“迪米特大人。”
颇为年轻的小维弗尔斯，如同精通变脸的杂耍艺人。
眼中浮现的警惕神色，迅速收敛回去，换上略带讨好的笑容。
此时此刻，这个工厂主老板的侄子，与待在底下干活儿的监工普尔斯，倒是没什么两样。
“迪米特大人，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新的吩咐吗？”
小维弗尔斯姿态放得很低，不自觉微微弯腰。
对待神秘世界的超凡者，普通人总是怀有敬畏之心。
“丹伦市那边发生了大事。”
名为迪米特的男人，抬手捂住嘴巴，咳嗽了一声。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生锈的金属。
“原罪教会的那帮家伙，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不仅引来联邦的猎犬和本地执法者，还把教会卷了进来。”
“灵潮还未到达稳定期，他们就开始肆无忌惮，这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迪米特对原罪教会那帮搅屎棍很不满，神圣议会已经通过制裁方案，联邦与教会共同组成清剿团，开始扫除、镇压各州各市的非官方组织。
看样子是想在灵潮的稳定期到来，超凡者迎来爆发性增长之前，用强硬的手腕，维持更稳固的秩序。
“我们也受到了波及，取悦无光之主格拉玛的血宴仪式，可能要暂时搁置。”
迪米特叹息一声。
他是二阶的“腐化之魔”，即将晋升三阶“灾劫者”。
“深渊”序列很特殊，想要向上攀爬，需要通过制造混乱，炮制罪恶来取悦无光之主。
三阶“灾劫者”的晋升核心，就是掀起一场上百人死亡的灾难，从中汲取力量。
倘若迪米特做成此事，有很大可能成为“瘟疫-灾劫者”，擢升为暗影教派的高级执事。
可惜。
这一切都被原罪教会给破坏了。
再继续下去，迪米特担心会引来联邦的猎犬，他们的嗅觉向来敏锐。
换成以往，招惹到也没什么事。
大不了火拼一场，然后跑路。
可现在的形势严峻，北大陆如同堆放的火药桶，一点就炸。
迪米特是愉悦犯，可不是疯子。
冒着被神圣议会丢进塔摩湾的风险搞事情，那是原罪教会的风格。
“那，已经成熟的恶念种子，需不需要进行回收？”
小维弗尔斯迟疑着问道。
他只是半只脚迈进超凡道路，连一阶“屠夫”都不算。
“有几颗已经发芽的成熟种子？”
迪米特轻声问道。
“两颗。”
小维弗尔斯答道。
恶念种子的孵化过程很漫长、也很麻烦。
必须要找到合适的宿主，对深渊气息有吸引力的生命体。
然后植入身体，汲取本人的情绪和精神，作为养料。
若是宿主身处的环境，有众多的负面情绪，还能加速生长。
一旦恶念种子进入成熟期，形成有活动能力的奴仆生物。
二阶的“腐化之魔”就会将其回收，经过特殊的改造，使之成为有传染性的疫病种子。
“除了你的叔叔，还有谁？”
迪米特发出低低地笑声。
在他看来，小维弗尔斯是天生的“深渊”序列超凡者。
他的叔叔尤尔根-维弗尔斯，由于膝下无子，收养了出海遇难的兄弟遗孤。
不仅提供最好的教育，得体的身份，还准备把家业交到小维弗尔斯的手里。
可后者是怎么回报自己的叔叔？
他勾引了叔叔的女儿，还与叔叔的妻子保持不正当关系。
被迪米特吸纳为暗影教派外围成员后，更是毫不犹豫地把叔叔作为培育恶念种子的宿主。
那位倒霉的维弗尔斯先生，已经卧病在床，时日无多了。
“还有一个女工。”
小维弗尔斯回答道。
“她很适合恶念种子，不过进度比我的叔叔慢一点，很快就要完成成熟了。”
迪米特满意地点头，小维弗尔斯办事能力还是很突出的，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
“等这阵风声过去，我就为你主持启迪仪式，完成转职。”
他许诺道。
“多谢迪米特大人！”
小维弗尔斯放下手里的酒杯，感激道。
成为一名超凡者，这对普通人来说是个很有诱惑力的选择。
“嗯？”
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迪米特眉头一皱。
涂着油彩的脸庞，流露出一丝怀疑。
“怎么了，迪米特大人？”
小维弗尔斯察觉到了情绪的变化，低头问道。
“我‘放牧’的那几条野狗，好像出了一点意外。”
迪米特缓缓地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的夜色深沉，只有风声呼啸。
……
……
噗呲！
路德拔出钢剑，甩出一溜儿血花。
丝丝的白气，把溅射的血液凝结成红色颗粒，打在地面，扬起一片灰尘。
“还真是一个二阶的‘腐化之魔’。”
路德确定工厂里，有“深渊”序列的超凡者。
那头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的野狗，就是最好的证据。
瞳孔血红，毛发脱落、腐烂，像是被感染了一样。
这是被“放牧”的明显特征。
——“深渊”序列超凡者，可以对低于自己的生命，进行异化、掠夺，将其同化成自己的“傀儡”。
相传，居于深渊的无光之主格拉玛，曾经放牧过一整个世界。
高举星界的天上之国，便是被祂所污染，堕落下降，沦为后来的荒芜之地蛾摩拉。
“滚开！”
路德右手握剑，飞快奔行。
觉醒“霜之血脉”后，他的身体素质有极大提升。
另一条腐化的野狗扑了过来，他干净利落扬起剑锋，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丝丝的白气，化为涌动的雾气。
咕咚！咕咚！
一颗头颅砸落在地，滚动了几下。
“lv1的寒霜剑术还挺好使。”
路德走到工厂的后门，身手矫捷对方翻过墙去。
他驻足于窗前，注视着灯火通亮的厂房。
里面是仍然在劳作加班的几个工人，哐咚作响的机器声，盖过其他的动静。
“有古怪。”
开启灵视的路德，扫过忙碌的身影，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努力干活儿！别偷懒！”
卖力的咆哮声传来，路德移开目光。
那个监工模样的家伙，整个人呈现出灰白的色彩。
这是生命力被抽取，身体被掏空的表现。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世界尽头
一堵左右没有边际，上下没有尽头的巨墙，挡在了路德的面前。
上面密布着错综复杂的红色纹路，像是连在一起的细小血管。
“这就是世界的秘密？这就是巫师之王，阿利盖利所说的笼子？”
笼中鸟！
高墙的囚徒！
这些是阿利盖利曾经写在笔记里的话。
“他看到过这堵墙？那位六阶巅峰的‘秘法大师’，来到过世界的尽头。”
路德发出轻轻地叹息，自己费尽一切的努力，穿过灵界之海，强行拔升等阶，打开星界的大门。
最后才成功抵达“彼端之岸”，走到世界的尽头。
“不知道阿利盖利看到这堵墙会是什么感觉？彻底的疯狂，亦或者思维混乱？”
路德沿着巨墙，向右走去。
“天父死了。呵呵，他才是那个最早看清真相的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路德看到了一道人影。
头顶黑色圆环的暗金冠冕，身披血色长袍，俊美而柔和的完美面庞，有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终于来了，路德-维希，北大陆的圣教宗冕下。”
那人侧着身子，露出半边脸。
俊美的面孔上浮现一丝笑意，淡淡的，像午后盛开的幽兰。
“你是原罪教会的至高者，堕落圣子？还是那个心怀仁慈与悲悯的原初圣子？”
有着相似穿着，头戴黄金冠冕，身披纯白长袍的路德问道。
“为何还要纠结这个，路德-维希冕下。”
俊美男子嘴角勾起，他缓缓说道：“我曾经也像你一样，身披教袍，沐浴荣光。凡我所过之处，人们匍匐跪倒，亲吻地面。”
“我是天父的长子，祂在人间的化身，未来执掌神国的唯一人选。”
“可克伦威尔家族的叛逆者，他们进行位面远征的时候，从一座无名的深海之城带回了‘种子’，灾难的种子！”
“亿万年前便陷入沉思的旧日邪神，编织梦境的‘拉莱耶’，祂从星海投来了一瞥。”
“哦，真是抱歉，你大概已经听过了这段故事。”
“克伦威尔家族最后的遗孤，那个枯守在黑潮位面两千六百年的傻瓜，他把这些都告诉你了吧。”
路德面无表情的点头，他想起汹涌黑潮，把那个坚持两千六百年，只想为家族赎罪的“傻瓜”吞没。
那道背影，明明瘦弱得过分，却看上去格外高大。
“那不是他的错。”
路德平静地说道。
“开启位面探索的人，不是他，也不是克伦威尔家族。”
“先民杀死盘踞在深渊的不朽古龙，从中提炼出‘神性’，通过最初巫师葛兰尔德的炼金术，结合了‘人性’，最后炼成了纯粹的‘灵性’，三者合一，构成了超凡者的道路。”
“七神诞生，祂们是‘神性’流入物质界的产物，本身便是知识的化身。”
“祂们行走大地，传播知识，无数的勇者，无数的英雄，无数的超凡者踊跃而出，他们缔造了伟大的王国，也是第一个人类王国，古汉谟拉比。”
“那是‘光辉纪元’的结束，也是‘七神纪元’的落幕。”
“可到了‘黄金纪元’，七神高举飞升，回归星界——哦不，有一尊神留下了，祂是至高天父，万物万灵唯一的牧羊人。”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哪怕唯一真理会的大贤者，他们也无法理解。”
“最为坚固、最为强大的‘神性’，居然会被最为复杂，最为弱小的‘人性’污染。”
“七神降格，成为天父。”
“祂建立了教派，收拢了信徒，在第四纪的泰拉王国，显现神迹，一朝建成了地上神国。”
“神权的时代到来，人类统治大地，天空和海洋。人类杀死巨龙，驱逐精灵。”
俊美男人微仰着头，眼中似是怀念。
“那是‘黄金纪元’的到来，完全属于人类的时代！”
路德抚摸着巨墙的血肉纹路，沉声道：“也就在那个时候，你们埋下了灾难的祸根。天父坐在黄金王座之上，注视着域外星空。”
“实力空前膨胀的人类，开启了位面战争，一次次的探索在虚空留下清晰可见的痕迹，仿佛路标一般。”
“当时的所有人，把一切都推给带回种子的克伦威尔家族，可却没有反思过自己的贪婪与傲慢。”
“亚当，正是这样的傲慢，才让你受到‘拉莱耶’的感染，你在祂的梦境中疯狂、失控，最后亲手把自己领导的‘太阳骑士团’屠戮殆尽。”
“自此，原初堕落，背负原罪。”
听到这段往事，俊美男人自嘲笑道：“我也得到了惩罚，不是么？尊敬的路德-维希冕下。”
祂转过身来，露出完整的面庞。
血肉腐烂，蛆虫蠕动。
空洞的眼眶里，有一条小蛇来回爬动。
若是左半边脸，俊美如天人。
那另一边，说是狰狞恶鬼也不为过。
“我失去了天父的宠爱，失去了太阳的荣光。我成为遭人唾弃的堕落之子，离开神国，走入虚空。”
名为“亚当”的俊美男人笑道。
祂的声音里，蕴含着太多的情绪。
如同大海深处，卷动的暗流。
“我以为八阶的圣灵，已经不会再被往事所牵绊。”
路德挑了挑眉，头顶的黄金冠冕，闪出耀眼的光芒。
“我的‘神性’大于‘人性’，可我只要还有‘人性’，依然会感受到喜怒哀乐。”
亚当低声道。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遥遥对视。
接下来，便是沉默。
在这世界的尽头，血肉巨墙之下。
曾经的死敌，再次相逢。
“我们之间没有别的结局，谁想成为救世主，就要杀死另外一个。”
亚当呼出一口气，那暗金冠冕陡然发出嗡鸣。
“从你降临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你了，路德-维希。”
“你是‘万机之神’选中的救世主，至高天父钦定的唯一之人。”
“可你已经失败两次了，上一次在南大陆，在安格鲁王国，你拔出石中剑，成为万众瞩目的伟大英雄，反抗突如其来的黄昏天灾。”
“你死了，死在战场上，作为一位英明的君主，一位让人称颂的英雄，一位具备足够勇气和毅力的战士……死去。”
“杀死你的，是‘太古时代的支配者’乌姆尔亚特。”
亚当淡淡说道。
“再上一次，是鲁吉亚共和国。”
“你是来自贫苦家庭的穷人孩子，是为了祖国抛弃一切的爱国者，是让人尊敬的伟大领袖。”
“比起之前，你这一回离成功要更近一点。”
“只不过很遗憾，原本相信你的人民，原本信任你的战友，他们都背叛了你。”
“因为，你的敌人是‘无以名状者’斯塔德拉。”
路德默默地听着，曾经以为是玩家的经历，其实都是真切发生过的“历史”。
他是安格鲁的天命之王，也是鲁吉亚的光明导师。
那些残存的记忆，都沉淀在最深处。
“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拉莱耶’，‘太古支配者’，‘无以名状者’，祂们遗留的骸骨漂流在巨墙之外。”
亚当的长袍荡起，恶鬼般的面孔，那条小蛇挂在眼眶，直勾勾盯着路德。
“旧日的邪神不会死去，祂们会从虚空再度流出，成为新的宇宙，新的支柱。”
“远古七神，至高天父，祂们面对过三柱神之后，唯一的造物主，‘盲目痴愚之神’的阿瑟托斯。”
“七神发狂，天父沉沦，那是末日的到来，命运的终焉。”
“若非天父亲手打碎主位面，抹去虚空通道，以自己的肉身铸就这堵巨墙，把黄昏天灾隔绝在外，哪里还有之后的故事。”
“你已经失败了两次，路德-维希。”
“无论是成为英雄，带领人民开辟前路，还是成为导师，带领人民洒下希望的火种，你都失败了。”
“这是最后一次‘回档’，要面对的是‘无形吹奏者’拉托普提，祂是唤醒‘盲目痴愚之神’阿瑟托斯的使者。”
“我不能再把世界的命运，交由到你的手上。”
亚当异常认真的说道。
圣灵的气息，如同万丈巨浪不断拔升。
这是在一切处于静止的“世界尽头”，所以没有造成恐怖的异象。
若是换成物质界，灵界，或者星界，恐怕会引发地动山摇，万物崩坏的可怕场景。
八阶的圣灵，已经把‘神性’，凝固成位格。
只差一步，就能成为“原初者”，“唯一神”。
“你想毁灭一切，把亿兆生灵献祭给旧日邪神，只保留一线重生的机会。”
路德摇了摇头，纯白长袍无风自动，黄金冠冕萦绕雷光。
祂也是八阶的圣灵。
融合八大主序列，凝固“神性”，位格并不比沾染一丝“原初者”气息的亚当差上多少。
“他们不该是筹码，也不该是羔羊，等待你我这样的赌徒，牧羊人去决定未来。”
路德向前走去，明亮的光芒如一轮太阳，冉冉升起。
所过之处，万物湮灭，复又重生。
“我占据着最后一个主序列，‘信徒’。你只有杀死我，才能圆满，晋升九阶‘原初’。”
亚当张开双手，滑腻的触手从左半边身体延伸而出，疯狂挥舞着。
仅仅是看上一眼，理智便会丧失，彻底沦为狂信者。
灰白的风暴，轰隆席卷，似要吞没万物。
“来吧！给一切的一切，划上句号！”
路德的身后，澎湃的光流向内收缩，形成如若实体的煌煌大日。
两股至高、至大的强绝伟力，产生了碰撞。
这不是单纯的能量冲击，而是权柄的争夺。
世界的尽头，并没有时间的概念，一切都是静止。
所以，也没有谁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纯白长袍荡起，那顶黄金冠冕倏然破裂，掉落在尘土。
路德握住最后的主序列核心，将之塞入自己空洞的心脏。
“亚当，看着吧，我来拯救这个世界。”
他如此说道。
“我曾经想过上平静的生活，你让马塞亚-沃格斯出现在我的身边。”
“我没有想过要当什么救世主，哪怕在星界的神国废墟，在残破的启示录里，看到了我那两段失败的过去。”
“什么安格鲁之王，什么鲁吉亚的导师，那都不是现在的我。”
“可伊芙丽娜认为我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好人，姬莉叶把我看作恪守原则，信守承诺的磊落之辈。”
“教宗阁下把牧羊人的权杖，交到了我的手里，我的叔叔阿尔，他始终都觉得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我住在乡下的父母，我在密斯卡托认识的同学，我在清道夫并肩作战的挚友……还有那些追随于我，把我奉为希望的人们。”
“他们推动着我往前走，他们铸就了教宗路德-维希，首席路德-维希，守夜人路德-维希……他们铸就了现在的我。”
“我要拯救这个世界，我要把它拖出黑暗的结局。”
“亚当，我不能坐视你献祭一切。”
“若是用灭世换来的重生，那对我毫无意义。”
路德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原初之子，祂轻轻地伸出手，弯下腰，把那半边俊美的面庞扶正。
咚！咚！咚！
震动星空的鼓声，开始擂响。
疯狂而错乱的乐声，撞击在天父化身的血肉巨墙上。
流淌神性的星界动摇！
灵性汹涌的灵界崩溃！
最下一层的物质界，凡人生活之地，也开始浮现异象。
如同黄昏余晖的光芒，勾勒出一道不可直视，不可揣测的虚幻形体。
那是沉睡的“盲目痴愚之神”，阿瑟托斯。
九大主序列圆满的路德，祂注视着即将崩塌的血肉巨墙，毫不迟疑地向前走去。
炽热的光流在路德的周身卷动，黄昏已至，黑夜来临，无限的位面都将因为阿瑟托斯的苏醒，归于寂灭。
“如若此后没有炬火，那我便是唯一的光。”
血肉巨墙并未抵挡多久，开始崩塌。
那蕴含着毁灭与疯狂的吹奏乐声，令依附在主宇宙这颗大树的无穷位面，如同气泡般破碎。
路德面不改色，成为“原初”，执掌九大权柄的祂，用肉身与精神作为薪材，让摇摇欲坠的初代火种，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纯洁光亮。
“我会拯救你们。”
路德回头看了一眼，视线穿过星界、灵界，直达最下一层的物质界。
随后，祂步入虚空，直面沉睡的“盲目痴愚之神”阿瑟托斯。
……
……
若干年后。
威尔克顿的圣提恩大教堂。
一群面容稚嫩，眼神纯真的孩子，正乖乖地坐在长椅上，听着故事。
身着黑袍的年轻神父，望着栩栩如生的壁画，轻声道：“至高、至上的教宗冕下，就这样拯救了我们。”
“然后呢？”
一个女孩对仓促结尾的故事，感到很不满意。
“路德-维希冕下，祂是怎么战胜凶恶的敌人？又是怎么把沉沦黑暗的世界，带回到光明之中？”
年轻神父仰头看向玻璃花窗，外面折射的阳光，摔成斑驳的碎片。
他收敛思绪，微笑道：“那是另外一段故事了，我们下次再说。”
尽管孩子们的小脸布满失望，但无人吵闹。
他们像是一群温顺的小鹿，跟在年轻神父的后面。
沉重的铜门敞开，温暖的光线照射进来，洒在每个人的身上。
“路德-维希，你做到了。”
年轻神父握着胸口的十字架，抬头看向天穹。
主宇宙已经被苏醒的阿瑟托斯拖入黑暗，然而预料之中的重启并未到来。
不知道路德-维希究竟用什么样的办法，让那位“盲目痴愚之神”再次沉睡，反正这方世界得以保存下来。
“唯一的光。”
年轻神父眼中划过一丝担忧，随即又被温润所取代。
“如果你撑不住，记得说一声，好歹我也是七阶，灵魂的神性也能烧上一会儿。”
挂在天穹上的太阳，似是做出回应，温暖的光柱轻轻投下，笼罩着年轻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