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创造者凌夏树
凌夏树对新a.i.放在首位的要求就是‘听话’,这个对别的a.i.来说毫无意义的问题,却在最近的隐世旅程中给凌夏树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他之所以会念念不忘要编写一个新的a.i.,就是因为疯狂希望虽然潜力很足,但是可控性却十分差劲,感觉就像是养了一头非常有主见的宠物,它本身并无恶意,相反还十分重视凌夏树的安危,但对凌夏树的指令却经常要想一想才去做,有时候如果感觉到有危险、还会本能地打个折扣甚至拒绝执行。
这对控制欲极强的凌夏树来说是绝对不可容忍的。
因此新的a.i.框架里面,凌夏树不准备在智能方面投入太多,有基本的底层逻辑库就已经足够,凌夏树的战斗风格也决定了他更愿意亲自操作a.i.战斗,‘灵活多变’并不是主要选项。
然而这里面似乎就产生了一个新的冲突:这个a.i.既需要实现他初步构想的‘领域’环境,又不能有过高的智能……听起来就是完全对立的要求,根本不能达到。
但凌夏树并不是胡乱设计的,在确认了自己的编程思想之后,他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并在不断的摸索中构思好了解决方案,那就是采用所谓的“模仿算法”。
这是一种在过去地球上的各种工业里曾经很流行了一段时间的编程思路,简单地概括起来就是让a.i.直接利用人类积攒的某种行为经验来解决各种问题,但缺点是只能解决‘已经有经验’的问题,遇到超出经验范围之外的事情,就会变得完全无法处理。
因此,这样的程序又被称为“学徒算法”,就像过去学手艺的学徒一样,能够凭借多年积攒的经验在某个行业里娴熟地制造产品,但因为并没有掌握原理,一旦换个工具、甚至换种材料就等于全部作废,在程序来说也同样如此——汽车自动驾驶的a.i.装到厨房机器人身上,结果必然是一塌糊涂。
凌夏树本来也没有对效果抱很高的期望,只要它能替代自己进行大量繁琐的机械操作、当一个合格的后台苦力,就足以满足他的要求了,说起来倒是很像主机系统的构成,凌夏树自己是软件,而新a.i.则充当了机器代码层的角色……所以他准备编写的正是这样一个‘学徒’程序。
刚开始的时候他会亲自使用‘领域’,让新a.i.学习他的操作,不断积攒经验,到一定程度之后让它接手,虽然这个‘智力有限’的a.i.一开始肯定会把‘领域’搞得一团糟,但凌夏树本身有着b.b.d这个高权限病毒,现在又获得了这台调度主机真正的管理员账号,容错能力极高,有雄厚的资本支撑它多次试错,
而随着凌夏树不断使用‘领域’的能力,它也会不断积攒越来越多的相关经验,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直到最后‘经验丰富’到能够代替凌夏树支持领域的运作——那个时候,很可能凌夏树只需要一个眼神,它就能准确地按照他的意思来操作数据。
框架图的另外一个关键点是新a.i.和‘领域’的结合方式,由于演示给新a.i.学习必然涉及到‘领域’控制权的频繁转移,凌夏树索性直接把‘领域’彻底模块化,每种功能都设计成单独一个封闭的模块,只留下输入输出端口,将来再采用自己私人编制的通讯协议链接成整体。
凌夏树和新a.i.谁连上端口,谁就能用标准指令进行操作,而且还有一个好处是,如果他对某个功能有了新的创意或者学到了新技巧,就可以直接编写一个新的模块来实时替换升级,不影响整体的使用。
这种模块化的编程思想算不上什么新奇,即使是普通编写者也能慢慢自我摸索出来,但这种方法最大的制约之处在于,这样的编写方式会造成模块内的大量代码只能‘专用’,比如一个‘求平均值’的数学模块一旦被写入了模块,那就只能在使用这个模块时起作用,无法被整体程序共享,大部分时间是闲置的。
真正编程的时候一个模块必须是一个完整的架构,闲置浪费的代码量更多,是隐世的编写者们无法承受的奢靡,同时越多的代码量就需要编写者的大脑能构建出越大的冥想空间才能构建和调试,也让大多数编写者无可奈何。
然而这两个要求对于凌夏树来说,都完全不成问题,b.b.d开辟的庞大空间,甚至足够让‘拾音’这种操作整个矩阵的系统映像展开。
……
由于心中已经有着明确的方案,经验也已经足够丰富,目前要求实现的功能也还没有发展到非常复杂的程度,所以凌夏树很快就把大致的程序框架建立了起来,接下来的工作就只剩下按照框架图往里填代码,然后一遍遍试运行查找bug——纯粹而又‘简单’的体力活。
凌夏树转头看了看正在不断积聚的纯净素材,大致计算了一下积攒的速度,对自动采集的程序作了些调整,检测分析了主机日志、确认所受影响非常微小后、又拷贝增加了一份自动采集程序,把制造速度翻了一倍。
端口记录显示费尔南他们刚刚才进入地面的旧版本世界,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有什么反馈,又检查了一遍框架图草稿后,凌夏树一时之间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等待状态。
采集速度不能再快了,调度主机的其他模块关系到整体稳定性,现在也不适合研究……沉默地环视一圈之后,凌夏树的目光停留在半空里那幅显示着新a.i.框架草图光屏的顶端,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给新a.i.取名。
现在的凌夏树和当初刚进入隐世的那个懵懂的他完全不一样了,获得了大量编程知识的他现在已经明白,这并不是一件随意的事情——这相当于在整个矩阵体系内给自己的程序定下一个新函数名,而矩阵的机制决定了,一旦这个名字过于复杂、或者和其他函数有所冲突,新函数就不得不增加额外的鉴别代码,甚至用更复杂的规避方式来运行,必然会影响到执行效率。
——幸亏是b.b.d本身是超级病毒,不然疯狂希望很可能会因为他缺乏常识的命名而受牵连了。
而且运行a.i.的‘硬件’其实就是使用者自己被矩阵占据的那部分脑细胞,所以这里确实存在一个契合度的问题,一个让自己感到顺眼舒服的名字,运行起来可能就会更顺畅。
所以,编写者们对后辈的告诫是,‘遵从本心’。
本心……
回忆着那本编程基础知识笔记上的内容,凌夏树的表情变得严肃。
我的‘本心’是什么?
他闭上了双目,思绪起伏,不过很快就重新睁开了眼睛,年轻干净的脸上,目光变得更加坚定——我的本心一直都很明确,从来没有改变,那就是和家人一起过平静的普通生活,这个ai.唯一的使命,就是按照我的意志,守护这个平淡的愿望。
其他一切,都和我无关。
带着莫名的情绪,凌夏树抬起手,指尖微微发光,在框架图草稿的上方,郑重地写下了新a.i.的名字:
钢铁信念。
317 创造者凌夏树(五)
我的信念,坚如钢铁。
虽然是个非常普通的名字,传达的理念也非常朴实,但凌夏树要的就是这种朴实,他发自内心地希望这个新的a.i.能够如同钢铁造物一样,冰冷,沉默,厚重,不可动摇,坚定不移地始终执行自己的意志。
注视着光屏草图上的名字彻底成型,凌夏树只觉得灵魂深处的某种情绪仿佛随着这个命名的举动得到了释放似的,心头像是坚立的崖壁去掉了一块摇摆松动的巨石,逐渐变得更加沉稳而安定。
稍微体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凌夏树收拾起发散的思绪,开始动手构建独属于自己的端口通讯协议,这是一项重要的内容,确保自己或者钢铁信念指挥‘领域’的时候,命令信息传递不会被干扰或者伪造
端口协议本身的加密原理很复杂,但构建难度却不算大,因为笔记上有很多完整的、可以方便地借鉴的前辈作品,相当于用一把现成的密码锁设定自己的密码,而不是从熔铸材料开始自己加工一把密码锁。
不过编程本身就是一项能够让凌夏树心情平静的活动,那边素材的积攒也还需要不少时间,所以凌夏树就顺势研究了一下前辈们附加的加密原理解析,然后教育水平只到初中的他顿时就陷入了数学的深渊之中,忘却了时间的流逝——除了开头和结尾,这根本就是一篇伪装成编程说明的、彻彻底底的数学论文……
……
……
就在凌夏树待在调度主机的管理员频道、不自量力地和“通信加密原理”搏斗的时候,外界的事态却在急遽地发生着变化。
那台维修机器人内部储存着隐世节点主机的物理位址,有了这个位址就能追索到隐藏在浩如烟海的矩阵空间中的节点主机,
而节点主机之间人员往来、信息通讯必然是十分频繁的,一旦被agent确定了其中一个节点,无论这些通讯是否有加密,只要统计这台主机的通讯数据,其他的节点主机都会在大数据的数学规律面前暴露无遗,即使节点主机都有最后的断网安全措施,造成的损害也必然会十分巨大,更何况没人能确保这些从未启用的措施一定能起作用,
因此一台维修机器人的丢失把整个隐世的组织都调动了起来,凌夏树现在拥有的这台调度主机,是最有可能截断运输流程的地方,大量精英都在不惜代价、甚至硬抗着agent的追杀用最快速度赶往这里,当然,危机危机,既是危险,也是机会,为了增加成功机会,维修机器人的各种信息已经全部公开,追踪它的不光有这些大组织的精英,大量心怀侥幸、认同富贵险中求的散人和底层亡命之徒,也不顾一切地朝这里集中,希望能抓住机会、一朝暴富。
部分实力不济或者运气不好的人,已经永远消失在奔赴这里的路途上。
然而事情因为f.i.n.d.e.r的插手和某些预料之外的原因迅速变得不可控起来,原本以为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截下的维修机器人,不知道在真实的世界遭遇了什么,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以为只不过是个临时场所的调度主机,却突然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有‘撒利仸’人在那里建立了一扇连通特殊世界的传送门,还公开对隐世的成员发出了委托,只要能接到委托都可以去对面开发资源。
两者衔接的如此顺滑,一些隐世的老家伙几乎下意识地就认定这是个阴谋——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动机、撒利仸人和异世界人的出现又有大量直接证据的话,他们恐怕直接就掉头回去了。
即便如此,现在那扇华丽的巨大传送门附近,大多数的精英们也一直在保持观望,基本上都打着等之前进去的人回来探明了情况之后自己再进入的主意。
虽然撒利仸人‘沙帕’阁下只给了隐世这边有限制的进出权力,但幸好它设定的主体是组织而不是个人,限制的也是次数而不是人数……以隐世现在的情况,只要肯舍得‘交税’,临时加入获得一个名额难度并不大。
至少周瑞礼找的那个中介人已经卖出去八个组织标志物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如此,也有个别自认为实力强劲或者保命能力超卓的强者,正在四处活动想要接触‘沙帕’阁下,希望以更加独立的个人身份跨过传送门进入对面的世界。
就像现在这名面带微笑、口中正轻轻低吟着诗句的‘年轻人’。
“嗯,我闻到了金钱的气息,
还有鲜血的腥气
如果嗡嗡林间杀人蜂的巢、
飘荡着,
恐怖和甜蜜……”
面容看起来比凌夏树还年轻的‘诗人’,饶有兴趣地绕着传送门走了几圈,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这充满了异族情调的巨大结构物,眼睛像是要发出光来。
他能够被称为‘诗人’,虽然有一部分是来自a.i.的威名,但本身也是有一定审美情趣和文学修养的,矩阵主要是用来圈养地球人类,因此内部其实很少能见到撒利仸风格的大型建筑,这种和地球建筑明显不同的‘风味’,让他的内心蠢蠢欲动,很想当场写一首长诗。
不过这里各方势力混杂,显然不是个合适的场所,所以他还是把这份感动收藏在心底,准备等时间合适了再拿出来进行创作。
‘诗人’可以感受到背后有大量暗中注视着的目光,那些自己不想冒险的精英们,都在等待着他作出决定、观察他的举动。
“谨慎,还是胆怯,
区别就是,
最后,
做出决定的那个瞬间。”
‘诗人’眼角余光扫视了一下后侧那些隐隐约约的人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手上一个雕刻着并行序列标志的硬币光辉一闪,整个人消失在那风格迥异的传送门内。
……
“刚刚进去的是‘诗人’吧?”
远处的围观人群中,混在一帮散人团体里的颜俊,耳边传来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他侥幸从女神狩猎区生还之后,由于柏良宽的死亡,彻底成了散人,再加上‘自由变量’接人的动作快还严格地进行了信息封锁,他到处打听也接触不到任何凌夏树和初洵美的消息,生计所迫重新干起了老本行。
但是不知为何他这段时间睡眠质量很差,总做被杀的噩梦,工作期间还会经常莫名其妙突然爆发剧烈的头疼,甚至短暂失忆,差点毁了整个计划,导致雇主十分不满,以至于正式点的行动已经没人找他了,只有像现在这群几乎一无所有却不甘沦落底层的拼命者,才会找到他的头上。
“没错,就是他,我刚刚才在闪彩节上见过他朗诵诗篇……”
同伴中很快就有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最近几十年来崛起的著名强者中,‘诗人’不像‘暴君’那样有组织拖累,也不像‘笑匠’那样喜怒无常让人敬而远之,还爱好到处凑热闹激发灵感,因此成为了三人中‘最熟悉的面孔’,认识他的隐世底层成员相当不少。
“喂,搞信息隔断的,刚才诗人进去的时候,有收集到什么数据吗?”
一名满脸伤疤、气质阴郁的高个子年轻人顶了顶颜俊的肩膀,随意地问了一句。
“我连中控台都没机会展开,现在看到的信息和你一样多。”
颜俊没好气地顶了回去,“要不你们先付一半的定金,让我有钱把中控台多开几次?”
以前他是不会这样说话的,但最近接触的都是底层的亡命之徒,他也迅速被同化,变得更富有攻击性——否则一kb都别想拿到手。
“干完你的活才有钱拿。”
伤疤男冷硬地瞅了颜俊一眼,“而且我们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把你带到这里、有机会遇到这样几百年都没听说过的好事,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反过来给我们付点费用?”
“没错,别**把自己看得太像回事,你就是个提供服务的,还占我们便宜遇到这种好事,要个屁钱要!”
另一个长发小眼的亡命徒恶意地啐了一口,眼中闪着不善的光,“我觉得你确实应该先给我们点!不然这些拼了命的兄弟们一生气,你得小心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回去当你的——”
“你想死吗?”
颜俊转过头,打断了长发亡命徒的话,两点细小的蓝紫色光辉在他的瞳孔中幽幽地闪烁着,一种仿佛来自食物链上层猎食者的气息,瞬间攫紧了亡命徒的心脏,让他整条脊柱都开始颤栗。
318 创造者凌夏树(六)
“啊——”
长发亡命徒归根结底只是烂命一条的底层渣滓,面对着仿佛要咬断自己喉咙一样的威胁感,立马就露出了胆怯的本性,整个人惊呼着猛烈后仰,甚至下意识地手脚并用地继续后退了一段距离。
“垃圾。”
颜俊不屑地撇撇嘴,手指不知为何自动屈伸成了爪状,此时已经悄然松开——某种潜意识里的感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家伙只不过是徒有其表,根本不值得动手。
“喂,别太过分了。”
伤疤男身子微微倾斜、挡在长发亡命徒的前方,只是表情虽然看起来很有气势,微微颤抖的手指和各种下意识的微动作却表明他并没有像表面上这么镇定。
……也是垃圾。
颜俊体会了一下心中的感觉,瞳孔中细微的蓝紫色光点散去,不屑地挪开了视线,只剩下一点不明显的痘印残留在腮部的脸上,表情重新恢复了平静。
我,不一样了。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觉醒’之后近十年的人生,颜俊其实过的并不如意,突然被从原来的生活彻底割裂、进入这个无根无蒂完全陌生的世界,既没有惊人的才能、也没能在源海里捞着什么改变命运的好东西,他几乎等于是赤手空拳地被扔进了这个隐世。
开始的每一步几乎都是挣扎求存,幸好他智力尚可、运气也有一点,最终学到了个信息隔断的技术,这才没有混得像老狗那样凄惨落魄。
但也只是混口饭吃,对技术工种来说,资源就等于实力,反过来说要发挥力量就得消耗资源,因而每次行动都是消耗很大,最终逼得他形成了所谓的‘好脾气’性格,尽量谁也不得罪。
但是从女神狩猎区历险归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次生死考验的原因,他的性格发生了比较明显的变化,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控制不住脾气和人发生冲突的情况,而且最重要的是——
都还打赢了。
他在这些战斗中凭借自己也难以置信的敏锐战斗意识和娴熟的初步操作技巧,以及一股很难形容的凶戾气息,每次都能把冲突对方打得心惊胆战,溃不成军。
心态似乎也有了巨大的成长,恐惧、惊慌、焦虑之类的负面感情已经越来越少,战斗中变得越来越冷静,很多时候他感觉仿佛是狩猎区里的生死考验打开了自己体内的基因锁什么的、让自己再次获得了一些原始野兽的凶性。
当然,暴戾的激情过去之后,理智还是会重新回归的,他大部分时间依然还是那个谨慎腼腆、很不起眼的好人……
“哎?”
颜俊动作微微一顿,视野中看见的一张熟悉的脸随即让他突然变得十分激动,毫不犹豫地脱离了这边的临时团体,快步朝着远处奔跑,甚至还边跑边喊了起来:“狗……呃,潘哥,潘哥!”
“哎?”
‘老狗’潘炳天愕然地回过头来,看着一边朝自己跑一边喊着的这个瘦得像是难民、脸盘依稀有些熟悉的家伙,吐出一口至少价值100点数的顶级雪茄醇香雾气,“你谁?”
……
……
哔——哔——
单调的提示音在静谧的管理员空间中响起,凌夏树有些茫然地眨眨眼,从极其集中注意力的深度思考状态中退了出来。
这个提示音是……收集好了?
他花了几秒钟才想起了提示的含义,眼神一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计时器,顿时露出一丝少见的惊讶表情。
居然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凌夏树完全没有想到他只是‘稍微’研究了一下通信协议的原理,时间就过去了近十个小时,新a.i.基本框架的素材都已经收集好了,而他在相关知识的研究上收获却基本为零。
——完全看不懂。
凌夏树表情严肃地盯着那本学习笔记,眉头紧紧地皱着。
这次贸然接触通信加密原理的经历,可以说是他学习矩阵编程以来、最彻底的一次失败。
一直以来他编写程序都很轻松,借助自己的天赋,他能够尝到那些程序函数的‘味道’,还能凭借模糊的感应确定各种矩阵模块的不同‘形状’、拼凑到一起形成能够运行的程序,甚至还通过‘借鉴’再加一部分自己的创意,制造出了‘止疼药’、‘舒服蛋糕’、网络小说、‘仿版子虫集群’等非常有特色的程序,其中独到的地方,即使费尔南这样的前辈大佬也为之赞叹。
纵然经历的折磨很多,凌夏树仍然还是个年轻人,诚实的说,这一系列的成功让他确实有些不由自主地自傲,甚至之前对于修复这台调度主机充满了信心,觉得完全有能力复制出一个‘小矩阵’。
直到刚才,真正深入到矩阵编程的原理层面之后,受教育水平偏低的巨大缺陷终于毫无保留地当头砸下,丝毫没有缓冲地呈现在他的面前,纵然他确实从骨子里热爱编程、并没有因此而挫伤太多兴趣,但也确实受到了数学深渊的真实打击。
地球文明曾经有个古老的笑话:“人逼急了什么都做的出来——除了数学题”。
生动地说明了这次打击的分量。
其实很多编写者也并不擅长数学,大部分数学理论也只有理论价值、尽可以拿过来随便用,但凌夏树根深蒂固的不安全感和掌控一切的意愿,促使他此刻仍然决定还会主动去啃这块超硬的骨头,至少要把加密理论这块啃下来,创立自己的私人加密体系,彻底杜绝被渗透和木马控制的可能性。
而且这其中也不是没有乐趣,真得搞懂了某一条说明之后,那种豁然开朗的明悟,和制作出新口味甜品一样令人振奋。
……可还是真得很难。
凌夏树年轻的脸上露出了短暂的郁闷神色,剧烈的疼痛他可以用意志忍耐,强大的敌人他能凭借不屈的战斗意识抵抗,但这近乎纯粹理论、复杂艰涩得令人战栗的数学深渊,他用什么去战胜?难道要重新回到学校去找老师吗?
嗯?
凌夏树突然灵光一闪,目光转向另一侧,一边查询着功能说明,一边在管理员权限的控制台上有些生疏地输出了一连串指令。顿时这台调度主机中生活着的所有人类的资料在他眼前高速闪过,在空中凭空形成了一道仿佛永不停歇的数据流瀑布。
刚才忽然想到,他得到的这台被用来执行‘真实世界调度任务’的特殊功能主机,是矩阵物资调运过程中一个很关键的节点,几乎牵扯了三分之一的矩阵实际物资运作,而‘调度’这种工作看似简单,一旦涉及的数量变大,就变成了一个复杂的实际数学问题,即使大部分时间可以用软件程序自动解决,但以防万一,专业人才还是必须要有的。
因此调配到这里的人类,去掉那些纯粹用来形成虚假城市圈环境的‘背景人口’,具备一定数学水平的必然不会少。
名单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迅速滑动,很快主机就按照他的筛选条件排除了其他不符合标准的人类,一座小型城市的数十万人口,最终只留下了区区四个名字。凌夏树迅速把这几个名字记录下来,准备等事情结束之后就去拜访。
有了解决方案,心情顿时轻松不少,之前面对数学深渊感到的那种无力也开始淡化。不过,经历了这次打击,他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之前制定的钢铁信念的框架图、以及‘领域’的设计思路,做了一些新的修正
——根据笔记和他在自由变量图书馆获得的知识,数学虽然不能直接用来编程,但如果拥有相关的数学知识,却能够显著提高程序水平,特别是‘执行效率’会有明显影响,他必须留下更多的替换空间,用来不断优化代码,尽量压榨每一丝效能。
他不知道自己的数学天赋怎么样,但他知道自己能做到多么努力。
319 创造者凌夏树(七)
不过,目前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把这个新a.i.的主体框架制造出来,先解决有没有,然后再解决好不好的问题——数学非常重要,但是更多是后期的事情。
凌夏树看着已经显示集满的自动采集程序,站直身躯,像是以前在烘焙屋里准备动手制作之前那样,闭上眼睛、转动手臂,做了一套简单的伸展操,舒缓了一下长时间保持清醒带来的疲惫和麻木感,几次长长的深呼吸之后,所有的其他情绪都被驱赶出心间,年轻的脸上只剩下坚定和严肃。
“开始吧。”
他对自己说。
沙哑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管理员频道里回荡,先是一条传输通道被仔细地在自动采集程序和他自身之间建立起来、用于源源不断地供应纯净基材,随后他闭上眼睛,开始缓缓沉入自己的冥想空间中去。
这样的操作凌夏树已经非常熟悉,和‘深潜’时类似的‘下坠’感中,感受着那些在自己意识里闪烁的瑰丽光芒,他进入了冥思的最深层,无穷无尽的光点在仿佛浩瀚宇宙似的空间中不断闪烁,大规模雷暴绽放的绚丽电光咆哮着闪烁跃动,景象静谧而又暴烈。
一条缥缈如同银河系一样的光带链接着这片星空和遥远处黑暗中一道缓缓旋转的星门,大量纯净的基材被源源不断地传入,等待着被利用。
对星空进行了一次常规的检查后,凌夏树发出‘开始制作’的意念,这片庞大的星空立即蠕动起来,在凌夏树的控制下,从外界管道传输进来的纯净素材被无形的手仿佛拼插玩具一样大致组合成基本原件的形体,然后送入无数雷暴组成的星空里,如同咀嚼一样不断在星空的挤压下经受打磨,或者崩溃了,或者在压力下结合得更加良好,
然后这些留存下来的细小的元件被集中起来、再次重复类似的过程,就这样一轮轮迭代,伴随着大量基材的浪费,一个成功的基本逻辑模块终于被打磨完毕,漂浮着被送推到凌夏树的面前。
这是任何有意义程序都应具备的最根本模块,io(输入输出)模块,眼前这个成品模块结构平整、运行顺畅,使用时占用的空间也非常节俭,可以说是非常完美的产品了。
值得一提的是,凌夏树仅在塑造基材的时候进行了亲自操作,这个模块的最终成型他则只是下达了指令,并没有干涉它的具体制作过程——是这片星空自动地实现了他的想法。
闭着眼睛的凌夏树,嘴角浅浅地露出一丝微笑。
他的冥想空间在质和量上都远超其他普通编写者,还天然具备了一定的智能,而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磨练,特别是在凌夏树的有意训练下、对‘不灭潜伏者’那特殊的子虫体系进行的大量模仿,让冥想空间又再次进步,能够自主处理一些重复性的‘体力活’了,只要控制好设计模板,它就能在不需要凌夏树自己耗费精力的情况下,自动生产大量的低级基础模块。
这样凌夏树就能从那些枯燥的重复性工作里脱身,把主要精力都集中在构建a.i.这件正事上,再加上钢铁信念此时也只需要建立一个基本框架,并没有过高的难度,所以一旦他正式开始着手,在源源不断制造出来的基础模块支持下,完成的进度肉眼可见地迅速增加,仅仅只是冥想空间中的几个小时之后,随着最后一个模块成功嵌入预留好的位置,一个基本能够勉强运行起来的a.i.框架就算是成功建立,后续剩下的就是漫长的调试和修改。
“记录,第一次测试,分配运行空间100mb……”
检查了一下留给三个组织的通讯频道、确认他们都还没有任何发现后,虽然大脑已经十分疲惫,但为了抑制内心的焦躁,凌夏树还是重新回到冥想空间、建立了一个全新的记录文件,准备对钢铁信念的框架进行运行测试,借助枯燥的调试工作转移注意力,暂时忘记对妈妈的担忧。
“……记录,第一次测试失败,启动日志显示存取数据时停止响应,判断是位址换算出错……
……第七次测试,失败,收到人机界面警告信息,写入的电流曲线不符合安全协议……暂时放弃原创模块,用仿制成品模块代替……”
“……第九次失败,输出系统调用视觉函数时停止响应……增加运行空间到700mb……”
一次次的失败记录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充满了记录文件,这个粗糙的钢铁信念框架虽然能够勉强运行,但只要一和外界交互就错误频出,有的可以通过改写源码进行修正,有些则短时间内没办法解决,只能暂时替换成前辈作品的仿制品来保证运行……
也幸亏凌夏树有着最独特的天赋,即使不了解源码也能‘硬拷’别人的模块来用,否则这个框架大概早就运行不下去了。
对此凌夏树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毕竟以前所谓的编程或者是小打小闹、专攻某个函数,或者是在别人搭好的平台上拼凑出的东西,而这次他为了彻底抛开别人的影响连通讯协议都是自己原创的版本,必然会遇到大量以前不需要操心的问题……
编程就是这个样子,成功运行的背后是无数次枯燥到极点的调试、除虫和优化,如同匠师慢慢打磨硬玉,随着时间流逝才能一点一点地成型。
“……记录,第二十七次测试,失败,启动日志——”
嗯?
已经在漫长而又枯燥的调试中大脑有些麻木的凌夏树楞了一下,随即突然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最新一次测试的启动日志记录中,突兀地出现了一行乱码。
什么情况?
凌夏树立即按照这次测试的原始数据,重新建立了相同源码的框架模型,然而令他愕然的是,这次a.i.框架甚至还没测试到上次出错的地方,就再次突兀地中止了运行。
出问题了。
凌夏树看着启动日志上增加到了十几行的乱码,立即意识到肯定是整个框架出现了根本性的问题。
直到二十七次测试才出现问题,所以或者是某种累积性的错误,或者是某种触发条件很苛刻的错误……
他一边再次建立起相同源码的模型,一边思考分析着出错的可能原因,然而由于出错的位置上都是乱码,具体报错信息启动日志没有记录到,很难判断到底是什么问题……再怎么有天赋他也缺乏经验,一旦启动日志出错,就有些束手无策了。
等等,不对。
凌夏树猛地反应过来,启动日志是基本模块中的基本模块,只要框架能运行起来,就不存在出错的问题……而它如果真得出错了,那恐怕就只有一个原因:
承载它运行的这个平台、也就是冥想空间,本身出现了错误!
难道是我用脑过度、导致运行出错?
凌夏树第一时间就怀疑自己,毕竟长时间被迫保持清醒、神经系统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疲惫到极点的大脑细胞是有可能直接罢工的,像疲劳驾驶之类的事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自己因为和b.b.d嵌合的原因对于疲劳有极高的抵抗力……
像是一道闪电瞬间贯穿整个大脑,凌夏树甚至在现实中都霍地睁开了眼睛。
b.b.d……本质,是病毒!
320 降临者凌夏树(一)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原本已经能勉强完整运行下来的钢铁信念雏形,就到了运行几行就立即出错死机的地步——然而凌夏树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安静地冷眼旁观了一段时间之后,钢铁信念框架的运行情况果然诡异地开始好转,能够运行的时间不断增加,当冥想空间里的时间过去了差不多半小时左右的时候,甚至运行得已经比原来出问题之前更加顺畅了。
b.b.d,果然是。
凌夏树审视着已经毫无异常的启动日志,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这个他原本幸福人生的破坏者,毫无预兆地把他拖入那残忍血腥的无眠痛苦,却又可以说是他进入隐世之后最大的依仗,依靠无法删除的不死性和超高权限的复制侵蚀性,强行把他的实力拉高到了能和顶级强者相较的水平线,甚至在某些时候还出现了凭借b.b.d的权限直接蛮横碾压的局面。
然而这些都只不过是b.b.d的“副作用”,是为了能够在绝大多数环境里实现它最终目的——入侵、适应、传播、扩散——的保障手段,本质上它依然是那个冷酷地杀死了数十万人、最终甚至逼迫root匆忙进行了一次额外底层大更新的超级病毒。
虽然嵌合在凌夏树神经系统里的b.b.d、因为凌夏树忍受住了那无休止的极度痛苦梦境,导致在长达数年的反复拉锯中发生了特化适应、停止了在他体内的复制,一直以来这方面功能都安分守己地保持着休眠状态,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失去了这些能力。
刚进入隐世的时候,凌夏树对b.b.d还保持着巨大的警惕,平时这些‘源初b.b.d’都被凌夏树本身的存在严密包裹、只能间接接触外界,就像是胶囊里的颗粒,只要凌夏树这个‘胶囊壳’本身没有在代码层面上“破坏”,这些内容物就只会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即使是女神的安检也可以顺利通过。
在后续的日子里,他渐渐习惯使用它的复制体——正确地说,是投影复制体——来进行各种战斗,等他开始学习编程之后,更是频繁地拆解b.b.d作为基材进行编程,创作了很多小程序,而在这个过程中b.b.d一直表现得如同一个典型的‘失活’病毒,没有出现任何传播迹象。
凌夏树慢慢地放松了警惕,刚才编程的时候虽然还记得使用纯净基材来搭建新a.i.,却已经彻底忘记了b.b.d作为‘病毒’的真实身份。
直到一秒钟前,感染悄然扩散,无声无息地将钢铁信念的代码完全渗透,启动日志被一堆堆乱码充斥的时候,他才终于惊觉出了问题。
问题是,这一切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发生?是什么特殊条件激活了近乎休眠的b.b.d?
对于普通编写者来说,查清这个问题可能要耗费他们数周甚至数月的时间,好在源初b.b.d是直接嵌合在凌夏树的神经网络里的,凌夏树把自己的意识投注过去,轻易地就拷贝到大量的反馈数据,从b.b.d的视角审视了几遍之后,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他体内的源初b.b.d确实关闭了主动传播功能,但是用来维持病毒存在、防止被‘杀毒软件’清除的机制却依然开启着,凌夏树之前编写的程序都是些低级的简单程序,而且使用的是b.b.d拆出来的基材,所以并未触发这些机制。
但这次,凌夏树使用了完全不相干的纯净基材,编写的又是一个智能a.i.,于是当这个智能程序在b.b.d组成的冥想空间里开始尝试启动、对外界发出一系列探测信息的时候,b.b.d的防御机制把它辨认成了正在扫描的智能杀毒模块,立即启动了反制措施。
所以,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但还算不上致命。
管理员频道里,凌夏树年轻的脸上,眉头则紧紧皱着。
错误,是因为疏忽大意让b.b.d侵染了刚编写的钢铁信念代码,而以凌夏树现在的能力,是做不到彻底删除干净的,导致这一版钢铁信念直接可以确定废弃——他不可能冒着被r.o.o.t‘物理删除’的威胁,在隐世或者现世继续使用这个a.i.。
算不上致命,则是因为现在一切都还发生在冥想空间里,和外界割离,事态的控制权还在他手里,然而把这版a.i.保留在自己的冥想空间里也不是什么好的选项,他今后再利用冥想空间编程时,会因为这些代码的存在,增加额外的泄露风险……
或者,把它保存在这台主机的储存空间里?
凌夏树的目光转向那根朝着无限虚空中延伸、依然在忠实地输入着纯净基材的光芒管道,心中思考着。也许他可以利用自己的‘沙帕’分身,通过管理员权限把被b.b.d侵染的钢铁信念围起来,周围空间如果都赋予了管理员的最高权限防止被覆盖,这样应该能把b.b.d堵在里面……
片刻之后,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方法。之前经历的事件已经确定了b.b.d的编程技术里有着他目前还无法理解的‘高维技巧’,以他现在的水平,即使手握管理员权限,也不敢保证能够完全地压制b.b.d。
一旦不慎导致病毒爆发,root肯定会冷漠地彻底毁灭这台主机,他梦想中的平静生活固然化为泡影,主机数据被彻底格式化可能导致的数万人类的死亡,同样不是他能够坦然接受的。
如果矩阵的系统能够像家用的计算机、有个专门处理删除文件的‘回收站’就好了。
又苦思冥想了几个方案、然后同样都被自己推翻之后,凌夏树脑海中不经意地飘过这样一个想法,随后他心中忽然一动,微微侧头转向管理员频道那巨大的观景窗户——窗外的影像随着他的意念闪烁切换,变成了那扇充满异族风情的传送门。
对面那个旧版本的主机能行吗?
凌夏树迅速地开始细化心中刚刚诞生的想法,再用管理员权限,把所有和版本问题有关的说明文档以及和旧版本相关的信息记录调阅出来粗略浏览了一遍,直到看得大脑一阵阵发木,他才终于初步确认这个计划有很大的成功可能。
首先,他最顾忌的其实不是b.b.d的泄露,而是root的关注,而那些因为各种故障没能升级成功的主机,其实已经失去了存在价值,如果不是‘土著保护法’在出厂时就被刻在了各种‘撒利仸’系硬件的最底层、约束着矩阵的逻辑,估计一发现就会被root冷漠地直接动手拆机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慢慢等这台主机里的人类自生自灭。
虽然可能依旧可以运行,但由于矩阵操作系统升级后内核发生细微变化,很多通讯端口已经不再兼容,实际等于已经被从矩阵整体的网络中割离出来了。
所以,一座被root彻底无视、很难和外界联络的孤岛,可以用来比较安全地容纳这个被污染的a.i.雏形,只等里面的人类自然消亡,就会和主机一起被彻底拆除……完全符合一个合适的‘回收站’的标准。
至于旧版本主机里残存的人类,基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清除b.b.d凌夏树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但只要做好防护措施、甚至用笨办法直接堆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基材对病毒侵染速度进行减速,还是能比较容易地控制病毒拖到这台主机报废的那一天的。
而且,只要通过管理员频道进行中转,之前设想的‘用a.i.在旧版本世界寻找妈妈’的计划也能够继续执行,反正无论是他本身还是沙帕的管理员账号,都是不需要担心b.b.d的……
随着计划的逐渐成型,凌夏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柔和,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大量纯净素材重新开始被输送进来,变成一个个基础原件供给钢铁信念的雏形,然后被b.b.d侵染,然后再伪装成从未发生过……
……
……
“所以说,我们是上当了吗?”
周瑞礼抬脚踹飞眼前这只第76次沿着同样的路径、做着同样的动作跑来‘狩猎’他鞋带的流浪狗,再看着周围仿佛播放器卡住似的不断重播的祥和生活的‘风景’,一脸生无可恋地询问,“这特么也太假了吧,能不能用点心啊,把谁当弱智呢这是……嘶,我的心脏……”
321 降临者凌夏树(二)
“我觉得……应该不是吧。”
泽辰一边用arm.8帮助周瑞礼调理心脏,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四周说出自己的判断。这一片充满祥和生活气息的景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普通的小城镇,虽然有着明显的错误、各种疏漏多到即使是一个孩子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妥之处,但他们已经在这里观察了很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不是才怪啊,这是旧版本的主机啊,我把弹药携带量都砍了一半,就为了把那个大得不像话的维生系统塞进存储空间里去,结果呢?你看看,看看——”
周瑞礼喘着粗气,伸出手指朝四周指了一圈,“特么的‘一切正常’啊,我们这些不同版本的人,根本不用维生系统,直接在这里看见了一片正常的生活场景——这已经是最大的不正常了好吗?”
“嗯……”
泽辰打量着周围的景象,沉思了片刻之后,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
周瑞礼差点直接一口唾沫憋死。
“不过这也差不多算是好事啊。”
泽辰不紧不慢地继续给周瑞礼调节着心脏周围血管的舒张程度,“既然这个旧版本的世界出乎意料的友好,那么下次再进来就不需要携带麻烦的维生系统,腾出更多容量来,就等于能够获得更多的收获,不好吗?”
“你个三流的无照鬼畜庸医,是不是全身的血都被你那几条触手抽干了、脑缺氧了啊?”
周瑞礼的声音大了不少,调理的效果看起来非常明显,“要是这里真的是这么友好的环境,那些本地的怪物还用得着拼死到对面去抢劫?”
“也对啊。”
泽辰脾气很好地点点头,“那你说怎么办?”
“咱们俩一起进来的,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我能知道怎么办?”
周瑞礼哀叹地用手捂脸,“肯定只能先到处侦查一下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
泽辰赞同的点点头。
“……”
周瑞礼被这个温吞吞的老朋友搞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随手指了个建筑物楼层稍高、看起来比较繁华的方向:“先往那边去吧!”
……
……
管理员频道大厅的座椅里,凌夏树进行了最后一次检查和计算,确认在钢铁信念周围用纯净基材建立的缓冲层厚度足够、应该能够保证b.b.d短时间内不会发生泄漏后,这才闭上双眼,动用自己的主机权限朝着旧版本世界的端口发起了一次推送指令,把这个严密包裹的代码块上传到了对面的主机。
可能是对面世界已经残破的非常严重,甚至连防御体系都已经彻底崩溃,传送穿过传送门比凌夏树预想得要快的多,几乎是刚刚发出指令,就已经收到了反馈结果,钢铁信念已经成功在对面主机的系统里落户,开始按照预设的指令自我展开。
在他面前的光屏上,一排排的自检数据陆续开始回传,现在的钢铁信念还很简陋,功能并不复杂,所以很快几个主要的项目都自检完毕,结果一切正常。
希望能稳定运行的时间尽量长一点吧。
凌夏树心里期待了一下。这个雏形框架还非常粗糙,他并没有抱很大的期望,更多的是抱着一种收集数据的心态。
作为一名拥有一台小型主机的管理员权限、还有徒手拆出纯净基材能力的编写者,凌夏树在枯燥的试错上,有着远超其他人的更多机会。
轻轻抬起手指一挥,一张外型简约的太空舱式座椅被主机编译具现了出来。这是本次行动的另外一个重要工具,让他能够操纵另一台主机上钢铁信念的关键模块。
原理并不复杂,只是编写了一个专用的程序,先把他的意念转化为‘沙帕’的指令,再通过管理员权限加密后发送给旧版本主机的特定通讯端口、由钢铁信念进行接收、解密和执行,
同时钢铁信念接收到的视觉、听觉、触觉等信号数据,也会以同样方式沿着同一路径反馈回来,再由座椅转化成虚拟游戏一样的低精度沉浸环境,让凌夏树能够接受视听信息。
编写这样的模块就不需要注意什么纯净或者保密了,因此凌夏树在这里大量使用了主机自带的标准功能模块,大幅度降低了编写难度,同时运行稳定,效率也高。
但不可避免地,这其中每一次转化都会损失大量的数据,造成信号迟滞、图像失真甚至频繁断线失联,但对于凌夏树来说,能够派遣这样的一个化身,前往对面的旧版本世界亲自寻找妈妈,已经比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等待别人来努力,强出了太多。
带着点期待和忐忑,凌夏树在座椅上坐好,深吸一口气之后,正式启动了整套系统。
一层淡淡的光辉以他为中心膨胀起来,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光球,而随着钢铁信念开始往回发送视听数据,这个光球也迅速改变着颜色形状和材质信息,变成了一个精度不高的仿真环境。
然后,凌夏树就产生了和周瑞礼一样的疑问,同时迅速变得警惕起来。
通过钢铁信念的眼睛,他看到的是一幅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的平和城市生活环境,平稳运行的车辆,正常营业的店铺,奔波忙碌的行人——几乎和普通的现世的小镇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稍微观察久一点就会发现,穿梭的车辆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样子,周围的店铺、行人等也是重复率非常的高,就像最古老的那种只有几百kb容量的电子游戏,虽然构建了非常庞大的一个世界,但是里边的素材其实就只有那么几种在各种排列组合。
凌夏树已经利用‘沙帕’的权限查阅过了调度主机中储存的相关资料,非常明确的知道,对面这台主机在被擦洗前就已经损坏到了接近报废的程度,本来以为看到的会是一片残破的末日废土,甚至因为各种不兼容而看到各种奇异诡谲、被理智排斥的现象也有心理准备,结果却是这样一幅完全在意料之外的景色。
这样程度极低的虚假世界其实根本实现不了任何功能,反而要占据不可忽视的一部分主机资源,凌夏树唯一能想到有人肯这么做的原因,就是用来遮掩陷阱的伪装。
那么,猎物是什么?
凌夏树更加谨慎的观察着,可惜现在是通过钢铁信念来间接感受,否则凌夏树凭借自己的天赋直接掀开世界的表皮查看代码,还能获得大量的信息。
……
然而10分钟过去了,他没有遇到任何异常,街上一模一样的车辆继续在川流不息的运行着,附近几个店里人来人往,大量面貌十分相似,只是发型衣物有所区别的客人们带着笑容,一板一眼地和店员们交谈着,进行着购物、餐饮、理发等各种活动,然而动作是机械的,语言是模糊的,某个牵着宠物狗的顾客已经出现了4次,而他的那条狗也在10分钟内在同一棵树下用同样的动作撒了四次尿。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凌夏树心中的警惕稍微下降了一些,然而疑惑却变得更多了。是传送钢铁信念的地址出现了错误,还是真的有人在这里把一台主机拿来运行一款……游戏?
322 降临者凌夏树(三)
看着周围诡异的景象,凌夏树内心充满了疑问,但仅靠这些表面的数据,暂时无法作出什么结论——能够收集到的数据,太少了。
虽然靠着b.b.d的自发进化,钢铁信念成功地以简陋的规模实现了两个不同版本世界的跨越,但除此之外,它现在拥有的功能极其有限,客观地评价,目前的钢铁信念很像旧时代那种被发射到外星球、有一定低级智能的遥控探测车,能听,能看,能划拉几下,但图像十分模糊,信号延迟严重……
然而这已经是全部功能,对分析眼前这奇特的城市,几乎毫无帮助。
好在从积极的一面考虑,不管目的如何,这台主机里既然有这样一个勉强算是正常的世界,那么从调度主机那边不慎卷入这里的路人,生存的可能性会比原来预计的乐观得多,让他心底对于‘妈妈’生命安全的焦虑,终于能稍微降低一些。
操纵着钢铁信念的身躯,凌夏树谨慎地走上了宽敞的主路。钢铁信念现在的外表是凌夏树调用矩阵内置数据库自动生成的一个非常僵硬、拙劣的人类外表,倒是和这个破绽百出的世界非常适合。
初版钢铁信念只能传回数据化的触觉信息、并没有真正的感觉,延迟又非常高,所以凌夏树操纵它尽量沿着墙壁行走——这样失去平衡的时候能及时找到支撑物——在小心翼翼地绕过几次障碍后,他的动作慢慢地变得流畅起来,那些外表重复率很高的动物、行人从钢铁信念身边不断经过,却没有谁对行为古怪的他表现出任何的兴趣。
在这座城镇的大路上行进了数分钟之后,凌夏树逐渐摆脱了那种谨慎警惕的心态,毕竟这世界明摆着充满诡异之处,现在想要靠钢铁信念间接收集数据,就必须进一步深入其中,冒险是必须的。
他操纵着钢铁信念的手臂,先从四周捡起一些零碎的东西观察分析,进而有意造成一些损坏,记录破碎部分的变化,甚至还假装走路不小心,碰掉了一辆路边停靠车辆的后视镜……
于此同时,他还分心二用,在调度主机这边的拟真环境里额外加载了一个模块,并非什么创新,而是把‘子虫’用来获取情报的模块复制了过来,辅助他对钢铁信念传回来的视觉和听觉信号进行统计分析。
这座城市肉眼所及的场景大约有两公里左右的纵深,似乎钢铁信念内部暗藏的b.b.d自身智能也在适应这边的环境,走过大约三分之一的距离之后,凌夏树察觉自己发出的指令回馈越来越稳定,钢铁信念自身各种‘采样’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很快就累积了很多影音数据。
可惜从这些基本的观测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凌夏树已经确认,这个世界虽然假的非常明显,但一些基础的定理目前依然在正常工作,反而那些机械地重复着自己行为的行人虽然看起来很复杂的样子,其本质却似乎就是些装饰品。
凌夏树主动和他们接触了几次,无论做什么,都只能得到一些含糊不清的固定回答,像是游戏里用来充当背景的npc,而整条街道也非常像一个固定的场景,稍微观察的时间多一些,那些人们购物行走的场景就露出了明显的重复感……
忽然间,钢铁信念的动作一顿,缓缓地旋转颈部,把目光对准某间熟食店——这店里有个白发半秃的老板,体型消瘦样貌古怪,头也不抬地守着店里的桌子,一直不停切割着面前案板上的各种熟食卤味往自己的嘴里送,无论店里有没有客人来,他都毫不理睬,始终保持着往嘴里填东西的动作,嘴巴的咀嚼从来没停过。
凌夏树原本以为他的这种不停进食的行为也是‘游戏’设置的一种背景,刚看到的时候并没有在意,然而子虫的分析模块却不会有什么‘疏忽’,一切都只靠数据验算,因此迅速地就捕捉到了异常——店老板的进食虽然一直没停,但他的行为动作,却并不是重复的!
‘拟真环境’这边,子虫额外投射出一块新的光屏,上面用三排动态影像同时比较着店内一名顾客、店外一只宠物狗和熟食店老板的动作影像,前两者的行为非常明显地在以不同的周期不断循环重复,而后者却从头到尾都是连贯的单独动作!
这是个特别设置的‘npc’,还是……这里的原住民?
凌夏树指挥钢铁信念的身躯朝着店老板走去。之前短暂的接触中,帕尔欧、维比奈特等一行‘旧世界人’表现得和隐世的觉醒者们没有多大区别,他利用管理员权限创建传送门的时候这边的端口也没有什么异常反馈,所以按照常理,这边的世界应该和隐世的节点非常类似才对。
哪怕版本不同,也不至于出现眼前这样奇特的仿佛低成本游戏一样的城镇……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
带着暂时无法解释的疑问,凌夏树走到了那名店主的身旁,略一沉吟,发送了一条简单的语音过去。
“你好。”
经过‘沙帕-调度主机-钢铁信念’的多次中转,声音已经变得非常含混,不过有调度主机做高层的转译,倒不用担心旧版本世界的人听不懂。
“……”
熟食店的老板手上的动作不停,微微挪动眼球,用余光打量了凌夏树一眼,随后又回过头去,继续吃自己的食物。
没有得到回复的凌夏树并不意外,操作钢铁信念转身又前进了两步,来到熟食店老板的侧前方,仔细地观察起来。
这名‘老板’外形上同样比较拙劣,和其他‘npc’没什么差别,不过他的细微表现明显更加生动,有种更鲜明的‘活着’的感觉。
而且,凌夏树能够从他的眼神和微表情动作里感受到有种微妙的矛盾感,他虽然在不停歇吞咽,手、眼、嘴却似乎一直处于某种自我矛盾中,仿佛在疯狂想吃这些熟食的同时,又在极度抗拒。
“你好,我在寻找失散的亲人,”
间接的观察只能得到没什么价值的表面信息,让凌夏树很快失去了兴趣,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请问你见到过这个女人吗?”
他通过钢铁信念发送了一副关于“妈妈”的图片,凭空展示在店老板的面前。
熟食店老板嘴里依然在不停地咀嚼着,不过倒是两只眼睛都看过来了,非常敷衍地扫了一眼之后,嘴里说出的话却让凌夏树获得了意外之喜:“见到过。”
他的声音同样经过三重中转,模糊失真的程度很高,但总算还没到影响理解的程度,而凌夏树在意识到了他话里的意思之后,整个人直接从太空舱式座椅上坐了起来。
“在那里?”
凌夏树迫不及待地发出追问,眼神变得明亮而昂扬。
“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在第三个路口左拐,穿过一条很短的小巷,就能看到了。”
熟食店老板低着头继续进食,不断填进口中的肉块似乎一点也没影响到他说话,而且给出的答复非常明确,甚至过于明确了,反而让凌夏树收起了心里的那丝雀跃,面无表情地眯起了眼睛。
——这个诡异的店老板真的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吗?
疑惑在内心涌起,凌夏树非常希望店老板说的是真话,然而眼前这个拙劣世界的各种表现,让他无法说服自己深信。
但无论如何,也必须去看一下那个地方。
凌夏树收拾心情,立即作出了决定,操作钢铁信念的身躯大步朝着店外走去,熟食店老板连眼皮都没多动一下,依旧用那种矛盾的神态,不断往口中送入食物。
沿着店外那条繁华的主路走下去,在第三个路口左拐,穿过一条很短的小巷,然后——
凌夏树的心脏猛地剧烈蹦跳起来,周围的拟真图像瞬间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变得不稳定起来,而在钢铁信念视线的焦点处,一个熟悉的轮廓让他的呼喊脱口而出:
“妈妈?”
323 降临者凌夏树 (四)
繁华街道背后的小巷子里,那个让他一直揪心牵挂的身影,竟然真的就那么伫立在他的面前,凌夏树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只不过是处在一个远端的拟真环境里,激动的站起身来就想冲过去——随即离开中心点之后视觉图像的扭曲让他反应了过来,收住了步伐。
“妈妈,是你吗……”
凌夏树迫不及待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通过钢铁信念把自己沙哑的声音转发了过去,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慢的转过身来,苍白的脸孔,带着凌夏树记忆中依稀有些印象的微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一直在想念你,小树。”
妈妈……
凌夏树只觉得双眼不由自主的变得温热,钢铁信念在他潜意识的驱使下开始用扭曲的动作大步前行,那种诡异的景象顿时提醒了他,立即取消了靠近的指令,同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钢铁信念实际上是一颗有巨大潜藏威胁的b.b.d炸弹,他必须避免让妈妈接触这种危险。
“妈妈,你当时为什么要离开我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告诉我们、一定要不辞而别?……你知不知道我和姐姐受了多少……”
凌夏树停止了倾诉,第一波情感的汹涌洪峰冲过之后,随着理智的重新回复,眼前看到的景象让他察觉到了一些异常——静静伫立的女性咋一看起来确实和他记忆中的妈妈一模一样,然而如果真的是妈妈,看见久别重逢的孩子……怎么会如此无动于衷?
哔——哔——
子虫的数据分析模块突然响起了单调的提示音,凌夏树扫了一眼光屏上的显示结果,霍地站起身来,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只犹豫了半秒钟,他就把一条加密的指令发送到了对面的主机,接收到授权的钢铁信念不再顾忌内部隐藏的b.b.d发生扩散的危险,瞬间打开了全部的探测端口,对着前方全力扫描起来。
更多的影像信息和新的数据潮水一般涌来,经过子虫模块的处理,变成了清晰度数倍于原来的精细图像,让他绝望地确认了子虫分析模块的结论:眼前的“妈妈”,虽然看起来和他记忆中一样,然而各种细微的动作实际上同样也在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循环,换句话说,和街上那些车辆与行人一样,这也是个游戏制作者搞出来的“npc”!
疯狂的怒意化作强烈的电流,掠过凌夏树大脑的每一个神经元,以某种凌夏树现在还无法理解的隐秘途径互相连通着的全体b.b.d在极短的时间内先后接收到了这些信号,钢铁信念的身躯骤然膨胀起来,高高地挥起了拳,简陋的外表轮廓变得诡异而模糊,隐约有无数粗细不一的蓝紫色巨虫在它的皮肤下疯狂蠕动,甚至一些细小的触手已经穿透了皮肤表层,在空气中无意识的挥舞着。
然而这一拳终究没有挥出去,凌夏树瞳孔中橙色的光线矩阵仿佛灼烧一样跳跃着,死死的盯着画面中那依然微笑着的面孔,猛地转身,狠狠的一脚踢在了椅子上。
“出来!你给我出来!”
钢铁信念转过身躯,一边播放着凌夏树愤怒的吼叫,一边疯狂地破坏着巷子里的一切,然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偶尔从巷道口经过的行人,都依然继续执行着自己的循环,没有谁朝这里多看一眼。
“我一直在想念你,小树。”
当凌夏树控制着钢铁信念摧毁了周围能够摧毁的一切、再次来到“妈妈”身前的时候,和刚才几乎一模一样的温柔声音突然再次响起,那张苍白的脸上,依然是他曾经昼夜思念的微笑。
钢铁信念安静了下来,仿佛失去了生命似的,沉默地伫立着,下一个瞬间,原本被紧密压制在内部的b.b.d像充满沸腾液体的容器突然破裂一样、撕裂了钢铁信念的表面,呈放射状轰然向着周围迸发。
凌夏树用所有的意志力,控制住了向前方迸射的触手,坚决地让它们在即将刺破“妈妈”身躯的前一刻停止了动作,增殖压力在这个方向得不到释放的b.b.d立即转向了钢铁信念的身后和侧方,大量凌空挥舞的细长触手疯狂地从它身躯上延伸生长出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对诡异而扭曲的深色羽翼。
下一刻,钢铁信念转身大步朝着巷外走去,刚才不顾一切的破坏行动让它本来就简陋的机能出现了明显的运行错误,走路的姿势变得更加不稳定,心中的怒火让凌夏树毫不犹豫地开始驱动钢铁信念身侧和身后的大量触手,前所未有地强烈意念仿佛也感染了b.b.d,短暂的混乱之后就迅速响应了他的指令,像一条条活着的绳索一样伸展出去缠绕灯柱或是建筑门窗,甚至直接刺入周围的地面和墙壁借力辅助钢铁信念行动,远远望去仿佛一只有千百只脚的巨型恐怖蜘蛛在高速奔跑。
“我一直在想念你,小树。”
巷子里,“妈妈”依然在温柔地笑着,用凌夏树幼年记忆里慈爱的目光,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巷口。
……
几乎是眨眼间凌夏树就重新回到了主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来来往往的行人,对钢铁信念这恐怖的姿态视而不见,自顾自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甚至有些被触手蛮横打倒的行人,躺在地上依然面色平静地不断做出迈步的动作。
凌夏树根本没有在乎这些拙劣的东西,调度主机的拟真环境里,他仿佛在燃烧一样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远处那熟食店铺的招牌,钢铁信念的脚步进一步加快,到了最后甚至利用b.b.d的触手将整个身躯抬起,直接走出了一条悬空的直线。
越来越接近的熟食店里,体型消瘦的店老板依然在一直不停地切割着面前的各种熟食品往嘴里送,咀嚼的动作像是永远不会停止。
嘭!!!
巨大的破碎声中,熟食店的门面像是爆炸一样四散飞溅,大量扭曲舞动着的触手拥簇着钢铁信念的身躯朝着店老板“漂浮”了过来,拙劣的人类外表早已支离破碎,现在的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外壳破碎的人偶。
“是谁在操纵这一切?”
凌夏树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那些狂乱挥舞的触手和钢铁信念双眼部位逐渐亮起的橙色光芒,深切的阐述了什么叫做择人而噬。
店老板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已经一塌糊涂的店面,口中依然咀嚼不停,斜着瞄了凌夏树一眼,面无表情地又低下头继续切肉。
下一瞬间,无数蠕动的触手淹没了他的位置。
……
……
“我求求你们了,能让这条狗放过我吗?”
周瑞礼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抬头朝着天空嘶吼,同时有气无力地再次抬脚踹飞眼前这只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用同样的动作跑来咬住他鞋带就不放的流浪狗。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只流浪狗一直跟着他们从到现在的繁华区域,仿佛就认准了他的鞋,不断重复着扑上来、咬住、被踢飞的弱智循环。
“不要太用力啊,对心脏不好。”
泽辰依然是温温和和地微笑着,看起来完全没有周瑞礼那样的焦躁烦闷,“反正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真正遇到敌人之前,多享受一会儿平静……也挺好的。”
他似乎对眼前这种很虚假的平静景象并不排斥,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样子,话都多了一些:
“其实这些小程序的预设反应很单纯的,你只要态度好一些,它就不会对你这样了……我在‘现世’的时候经常喂一些流浪狗,还曾经把一个小家伙接回家里养了十年……嗯,仔细看看,好像和咬你鞋的这个‘仇家’还是同一个品种……”
“我宁可把它们都绑起来扔出去。”
周瑞礼撇了撇嘴,等那只该死的狗又一次被他从脚上踹飞之后,他似乎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焦躁,双手一展打开了从凌夏树那里得到的目标肖像,皱着眉头打量着:“到底去哪里能找到这个女人啊?”
“嗯?”
他的话音刚落,泽辰的表情就是一怔,“你看那边路上正朝我们走来那个……是不是?”
324 降临者凌夏树(五)
“你以为拍电影呢,角色一想起什么目标线索、马上就会触发下一步事件?”
周瑞礼很随意地朝那个方向瞄了一眼,其实根本没有把泽辰的话放在心上。作为目前团队里最擅长远程入侵的编写者,他很清楚自己一行人在进入这台未知主机之后被引入了一个类似虚拟机的环境中,陷入了各自相互独立的进程。
从原理上讲,如果他们一行人不做点什么手脚,那就基本不可能接触到那个“撒利仸”大佬要求找到的目标——因为对方肯定也被装在另外一条独立的进程里。
如果不是泽辰一直连通着他的人机界面调理他的身体、被错误地认为是一体的,估计他们俩也会被分到各自不同的‘进程’中去。
“等等,程序分析发现,面容特征符合程度超过80%!”
泽辰脸上温和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看着眼前悬浮的光屏上闪过的分析数据,目光在慎重中带着一丝惊喜。
“真的假的?”
周瑞礼愕然地展开手掌,启动自己编写的特征提取模块对准远处的身影。在这样一个失真的环境里,面容特征符合度能超过80%,那基本就等于是本人了!
“只有44%而已啊……”
然而他的分析结果却和泽辰差异巨大,上面显示的数字甚至没有超过50%,“你用的程序什么时候写的?该更新了吧……咦,变了?”
周瑞礼话还没说完,光屏上显示的符合程度百分比就开始快速增加,一直到抵达76%这个数字,才停止了上升的势头,在76和77之间不断地跳跃着。
“……还真是她啊?”
他神色古怪地抬起头,注视着稍远处那名正在朝这里不断靠近的温婉女性行人,“这么简单?”
“嗯,反正,各项特征码都符合。”
泽辰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他刚刚已经用另外一套算法进行了验证,结果依然是一个80%以上的符合程度。
“那就先带走——”
周瑞礼果断地召唤出了wire shock,大量线缆扭曲着组成一个拉长的人形,贴着街道的地面、蟒蛇一样延伸出去,几乎是眨眼间就缠在了目标女性的脚腕上,“——有问题再解决问题。”
像他们这样经历了近百年隐世历练的老家伙,见过的各种招数太多,基本什么事情都会多考虑几步——反过来说,百年的积累也让他们有更多冒险的本钱和试错的机会,该果断的时候更加果断。
“链接已经建立,开始回归!”
随着周瑞礼的指令,wire shock整体开始发光,这迅速变得刺眼的光辉很快把这边周瑞礼和泽辰两个人与稍远处的目标女性笼罩起来变成一个整体,一闪之后,消失不见。
……
……
熟食店里,此刻仿佛已经变成了奇幻恐怖故事的场景。
b.b.d组成的触手狰狞而扭曲,在这个‘游戏’环境里,像是用涂鸦方式画出的恐怖邪兽肢体,纠缠、交错着,将店老板的身躯彻底淹没,随后按照凌夏树的意志卷曲起来,把目标缠成了一个卷,粗暴地提到了凌夏树的面前,凌空悬挂着。
“是谁操纵着这里?”
从钢铁信念布满裂缝、像是随时就要开裂的头部传出凌夏树沙哑的声音,燃烧着橙色光线的眼睛部位仿佛和凌夏树本身炽热的眸子重合,传递着主体的愤怒。
“唔……”
熟食店老板斜眼看了看自己不正常地扭曲着的手臂,平淡地转头吐掉口中迸射进去的桌子碎渣,顺便甩了一下头、避免额上的血液流进眼睛里,“没有人……操纵这里。”
他干涩的声音几乎没有起伏,一边说话,一边依然没有停止咀嚼,仿佛全身根本没有痛觉神经、而吃东西就是他人生最重要的意义,“而且,你找到了,要找的人。”
熟食店老板用的是陈述的肯定语气,漠然的眼睛直视着钢铁信念头部的橙色光线,看不到任何情感波动。
“假的!”
凌夏树的声音语速很快,纠缠着店老板的触手蠕动了几下,更用力地箍紧对方的身躯,一波暗沉的血水仿佛被榨出来的果汁似的,从触手的缝隙间汹涌而出,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面上。
“那又如何?”
店老板依然表情淡淡地嚼着肉,没有半点反驳的意图,也没什么痛苦的样子,仿佛被挤压出来的血肉不是他自己的,“反正,或早或晚,总有一天,你就不会,再在意,这个问题了。”
“……”
这句话有点古怪,听起来另有所指,凌夏树眼中的怒意稍退,缠绕着对方身躯的触手松开了一些,“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店老板干瘪的脸上除了咀嚼引起的颤动什么表情都没有,当吞下口中最后一块肉后,他平静地继续开口:“不介意的话,可以把我放下来吗?还有半条‘黑森林火腿’在等着我。”
钢铁信念闪着橙光的眼部随着他的目光转向墙边已经支离破碎的桌子碎块,很快就发现了那半条黑红相间的风干火腿,一根较细的触手一伸,就把它从地面上缠绕着卷了起来,同样悬在钢铁信念的面前。
凌夏树随即就通过钢铁信念已经无所顾忌地全部打开的探测端口、对火腿进行了细致的扫描,然而和那些‘行人’一样,这半根火腿外表看起来感觉很真实,内里能窥探到的部分代码却简陋而怪异,让人毫无头绪。
“你很在意这个?”
于是凌夏树直接指挥触手把火腿送到店老板的面前,子虫的分析模块则紧紧地锁定着对方的脸——从遇见开始,店老板的反馈似乎都是和吃有关,仅有的主动说话也是关于火腿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原因。
“当然。”
店老板回答的很快,眼神却依旧漠然无波,“对我来说,能够在这个世界里品尝这样的美味,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这个世界?”
子虫的观测并没有得到什么关键性的信息,店老板的话里反而出现了让凌夏树十分在意的词语,沉声反问了一句。
“是的,这个‘因你而生’的世界。”
店老板僵尸似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表情,抽动嘴角,露出一个奇特的微笑,“落入这个死去的维度,是你的不幸啊,陌生人……而这个专为你打造的小小世界,将是你余生中最珍贵的东西……好好珍惜它吧。”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毫不在乎地把脖子扭曲到快要折断的地步、一口咬在了那半边火腿上,扭头撕咬下一长绺鲜美的肉条,狠狠地咀嚼着,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因我而生?”
钢铁信念眼部闪烁着炽亮的光辉、原地环视了360度,重新扫描了一次周围的世界,另一端的凌夏树沉默了数秒钟之后,沙哑的声音再次播放了出来:“可是,我并不在这里。”
仿佛被拔掉了电源插头,钢铁信念整体的色泽迅速变得黯淡,机体无力地瘫软到地上,头部低垂着,再无声息,而大量的b.b.d触手先是僵硬了几毫秒,随即像是影像倒放一样开始不断地收缩体积、互相合并,瞬间就回到了钢铁信念的体内,再无声息。
噗嘭!
店老板残破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即使涌出了鲜血,嘴巴里依然下意识地咀嚼着,原本漠然的目光此刻有些惊愕,注视着失去活力的钢铁信念,喃喃地低语了一句:
“……观察者?”
……
……
调度主机的管理员空间中,凌夏树缓缓地闭上眼睛、开始再次沉入自己的冥想空间,有了上次的经验,很快,一个在钢铁信念初版基础上进行了多项改进、特意加强了控制指令传输和信息反馈能力的新a.i.模块,被高效地制造了出来——
钢铁信念0.2 ·降临者
311 妥协与威慑(七)
永久传送门能带来的最大利益,其实就是对面的旧版本世界本身,那里现在基本已经算是半废弃的状态,资源枯竭、生存环境恶劣,通常而言,能够有机会到这边生活、甚至只是单纯为了能享受到这边的物质条件,那边的原住民都不会反对开放这个废墟世界。
但问题是对面的世界似乎发生过一些灾难性的事情,导致那个世界的精英们对三棱形的agent充满了不信任甚至是憎恨,连带之下对于让和三棱agent相关的人进入自己那边的废墟世界,也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
凌夏树本身没有半点兴趣去关心对面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悲壮的史诗故事”的,但他同样也不想给自己寻找妈妈的委托增添额外的不稳定因素,如果能够通过一些条件让对方主动收敛敌意、达成统一认识——哪怕是暂时的——也更加符合他的意愿。
哼!
面对‘沙帕’的大眼珠,珀尔欧重重地哼了一声,但也就到此为止,并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表示。
虽然他非常痛恨那个把他成长的世界变成了废墟的‘银色观察者’,但艾尔女神既然罕见地开口确认‘不是’同一个东西,他作为女神的同行者,必须要尊重女神的意志,对那个外观一模一样的水银三棱柱,就只能当做没看到来对待了。
帕斯卡也随着沙帕的目光望向自己的女神,结果等了近十秒钟,艾尔女神却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什么表示也没有,
他默默地叹息一声,赶紧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顶油腻稀疏的头发,腰部下意识地微弯,转头就冲着凌夏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绝对没问题啊这位阁下,我们这边全体成员都非常乐意完成您的任何委托,保证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与热情,竭尽所能达到让您满意。”
“是呀是呀,我们什么委托都能完成的。”
潞碧凑到帕斯卡的身边,同样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看起来仿佛天真纯善的女生,只不过恰好挡住了珀尔欧那雄壮的身躯。
珀尔欧撇撇嘴,干脆直接转过身去,把后背冲着凌夏树。维比奈特乖巧地躲在众人后边不出声,一双眼睛却闲不住地一直在好奇地四处打量。
而和他差不多对称地站在传送门另一边的司易,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特别是艾尔女神在他眼里那种恐怖的形象,吸引着他又是害怕,又不知为什么总是忍不住想要去看。
就这一会功夫,他已经偷看了那令人惊怖的千手、千眼、千口的形象好几次了,把自己看得脸色苍白、心口烦恶,额角全是细细的冷汗,却仿佛控制不住似的,不肯移开目光。
“不要随意注视‘外神’。”
程瑞坦厚实的手掌及时地伸了过来,挡住了司易的视线,随后手臂用力,把他的小脑袋强硬地转了回去,“没有女神保护,当你看见‘外神’的时候,就意味着她的代码同时也在被你的人机界面读取,一不小心贮存一小段在你的‘内存’里面,那你就麻烦大了。”
他醇和的声音低声在司易耳边解释,“即使是乱码,那也是女神同等阶的乱码,权限远在你之上,极难清除,随后就会慢慢‘污染’你的人机界面,干扰所有的模块,让你看到、听到甚至感觉到的东西都变得乱七八糟,最终变成个疯子。”
“瑾歆女神与我们同在。”
司易的脸色明显因为他的话而更白了一点,稚气的脸上却竭力表现得并不在意,低声赞美了一声女神后,下意识地朝瑾歆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随后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露怯行为,他又主动开口谈论起场中正在发生的事情:“坦叔,这个‘沙帕’阁下的委托,我们‘共读会’要参与吗?‘鲁帕’阁下会不会因此而不高兴?”
由于瑾歆女神和‘鲁帕’之间仿若家人一样的亲密关系,共读会一向自认为是‘鲁帕’的嫡系势力,即使是年龄最小的司易,也在下意识地考虑如果接受另一个‘撒利仸’的委托后‘鲁帕’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相对而言,眼前这么多不同规模的组织中,第一个‘抵达现场’的共读会,反而是对这场狂欢顾虑最多、参与意愿最低的那个。
“大人的事情就交给大人去操心,你想参与这种大事件的决策,再过十年吧。”
程瑞坦温和地笑,手掌在司易的头上拍了拍,让那张脸上增添了一丝桀骜的不悦。这是司易最不满意的事之一,共读会里有他哥哥司威这样近乎完美的未来领导人在,本身的年纪又小,大家对他的期许就放得很低。
“‘鲁帕’阁下其实并不在意我们怎么做,毕竟对于他来说,这里只不过是一场超级真实的模拟游戏。无论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当推开舱门之后就丝毫也无法影响到它……”
司威雄沉的声音响起,主动开口给自己的兄弟解释,“但我们自己必须有所坚持,那是在这个一切都是虚假的世界里,让我们成为‘我们’自己的‘锚点’,如果失去了这些坚持,我们和那组代码数据也就没有什么不同。”
他动作轻微地用下巴指了指三棱怪agent的方向。司易脸上的那丝戾气消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程瑞坦和司威对视了一眼,笑了笑,转身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戒指,继续看起了热闹。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鲁帕’可能确实只把这里当成一场模拟游戏,但同样的,当你让它感到不痛快的时候,它也会像对待游戏里令人讨厌的npc那样漠然地处理你。
在这个系统里拥有神灵一样权限的‘撒利仸’,再怎么和善亲切,也天然地高高在上,对凡人生杀予夺。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就没必要说给司易这样不够成熟的少年人知道了,反正‘共读会’体量很小,有‘鲁帕’一个靠山,也已经非常足够了,没什么必要参与这场利益的争夺。
况且,如果他们真想要分一杯羹,需要顾虑的可就不只是‘鲁帕’阁下的态度了啊——
程瑞坦的目光投向隐隐呈现着对峙态势的费尔南和苏信义,沧桑的脸孔上闪过玩味的笑容。
“看来问题解决了……沙帕阁下,让我们继续来讨论委托的详细内容吧。”
费尔南笑容可掬地朝着‘沙帕’微微欠身,虽然他听不懂帕斯卡那旧版本的语音,但至少动作还是勉强能辨认的,很明显对方是在表示服从的意思——实际上他根本不认为对方会有其他的回复,毕竟不论是哪个版本的世界,‘撒利仸’都是拥有最高权限的管理员。
“可以。”
凌夏树依然用那转了两手的生硬人类语言,用含混的语音表示同意的同时,竭力控制着沙帕这个残疾的映像,做出一个‘挥舞触手’的动作,依次指向了费尔南、苏信义、帕斯卡三个人,“tk027,立即复制,那名女性人类,相关特征代码,分发给,这三名人类。”
“遵命,沙帕阁下。”
瑞奇操纵agent映像恭敬地应承下来,水银般的触手轻轻一挥,就凭空生成了三张材质不停荡漾着银色波光、一看就品阶不凡的v卡,准确地飞到三名人类手中。
“每支队伍,最多三个人,找到她,”
凌夏树深吸一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出了最重要的要求,“——毫发无伤!成功者,9次通行权。”
“如您所愿!”
苏信义一把抓住眼前的v卡,刚硬的脸庞上,绽开了一个炽热的笑容。
312 妥协与威慑(八)
没有人会拒绝一位‘撒利仸’的要求,更别说这要求还附带着巨大的利益回报,所以其他两人也都非常迅速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三个几乎毫无共同性的组织,领导者们在此时却表现得非常整齐划一。
“哇哦,非常齐全的信息。”
费尔南只是伸手一扫,那张仿佛水银的v卡里的数据就已经被读取完毕,里面信息的详尽程度让他有点意外地微微翘起了铅笔胡:
“id,特征码,面部hash值、三维人类映像模型的‘硬件指纹’、底层端口访问记录,一样不少……这要是在矩阵里,随便找个菜鸟、黑进系统监控摄像头数据库,一分钟就完成任务了……我说的没错吧?”
他转过头去看着周瑞礼,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我觉得你想坑我。”
周瑞礼毫不客气地直接就对他翻了个白眼,“你考虑清楚,我现在这状态,可玩不了什么刺激的游戏。”
这些人里就他是通信链路专家,最擅长的正好就是对系统下手,悄然黑进各种模块里搞事情,费尔南几乎就是明着暗示他负责去那边的世界找人了。
问题是他的心脏现在有点不在状态,一直靠着泽辰的场外支援才维持着正常,对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或者战斗,能不能撑下来还真有点悬。
“我相信你。”
费尔南瘦长的脸上露出信任的表情,然而面对的却是泽辰的方向。
……算了,现在不宜发怒。
周瑞礼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强忍着把一句咒骂咽了回去,赶紧做了两次深呼吸平复情绪,“那你自己特么准备做什么?留在这继续拍马屁?”
多年的默契让他轻易地理解了费尔南的潜台词,很明显这次找人行动费尔南不准备亲自参与的样子。
“版本冲突已经被那位阁下稳定了,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尽快找到夏树那孩子。”
费尔南的表情严肃了一些,目光转向那些凌乱的废墟,远远地眺望着,“我不清楚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但那个年轻人是跟着我们一起来的,也应该和我们一起回去。”
“哟,头一次见你这么关心一个年轻人。”
周瑞礼露出惊奇的表情,“对面虽然烂了点,那可是一整个世界啊!”
在root更新突然被大幅度提前了的现在,即使是隐世的‘三大’组织也都面临物资严重匮乏的大危机,而这个可以任意开发的、充满了珍贵原始资源的世界,根本就是一棵马上要溺毙时正好握住的救命稻草,
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倾尽全力投入到对面世界的开发中,毕竟多挖掘一份资源,也许就能在接下来的更新中多活一名成员。
而费尔南却要留下来寻找凌夏树……为了一个刚刚才进入隐世、默默无名的年轻人,损失一名强大编写者的战斗力,怎么算都是种非常失策的浪费。
呵,一整个世界?
费尔南淡然地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瘦长的脸上,微眯的眸子里仿佛有火热的光芒在闪烁——
我关注的可是“未来”。
‘编写者’们固然可以算是女神之下的金字塔顶端阶层,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每一次使用自己掌握的‘能力’,就意味着一次可能被root发现的冒险,一旦赖以为生的某个漏洞在下次更新中被root修正,那就直接是从天堂坠落地狱。
而且就算没有root这把高悬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也并不意味着可以就此安逸,系统的重要漏洞就那么多,其中效果强大、或者能够用来获取高级权限的恶性漏洞就更稀缺了——至少,比编写者的人数要少得多。
每个顶级的‘编写者’都会主动采取程序掩盖、误导欺骗甚至杀人灭口的方式,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自己掌握的关键漏洞信息,即使这样,在彼此争夺漏洞控制权的暗战中陨落的顶级编写者,依然是数不胜数。
特别是同类型的顶级编写者,一旦确定了对方掌握的漏洞和自己重叠,那立即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但是另一方面,倘若某个编写者能够独立培养出一个确定和自身领域没有冲突的、同样出色的编写者,反而就会成为很重要的助力,甚至还有可能是万一自身掌握的漏洞突然被封后、拉住他不至于掉到地狱残酷底层的最后一道保险。
唯一的问题就是,拥有编写者的天赋、年纪轻、能力高、性格又好的符合条件的人选,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费尔南年纪已经不轻,过去也曾不止一次动手培养这样的年轻人,但始终没有找到非常理想的人选,一直算不上是成功,最近的那一次他还差点坑在对方手里,不得不亲自动手改正了这个错误。
后来他也就息了心思,从那个时候起再没有进行这样的培养——直到遇见凌夏树。
凌夏树可以说是他近百年来所见到的不是最优秀、但却是最合适的年轻人了,天赋够用、进步极快,沉默寡言、内心强大,而且几乎对隐世里所有的诱惑都无动于衷,在来这里的路上那些战斗中同样表现得非常稳定。
费尔南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在引导区战争中凌夏树紧跟自己身旁、仿佛‘磐石般沉默的执行者’似的表现了。
所以对这样一个合适的年轻人,他怎么会舍不得投入时间成本?再说对面那个世界又不是不去,只是晚点进入而已……
带着这样的想法,费尔南伸手在周瑞礼和泽辰身上一拍,看着他们衣服上的几颗纽扣颤巍巍地裂开满是细小獠牙的大嘴嘶吼了几声、又重归沉寂之后,满意微笑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远处那堆废墟走去。
你可千万要活着啊,年轻人。
……
……
“所以,我们就这样看着?”
司易小声地询问,目光和自己的哥哥以及坦叔一起,投注在传送门附近开始以三名拿到了奇特v卡的人为中心集结的各组人员身上,“那帮怪……人,是不是也不打了?”
后一句的声调不自觉地有些提高。在和旧版本世界入侵者的对抗中他的白色安息日虽然造成了大量伤害,但对面那些人简直像是没长痛觉神经似的,实际上没起多大作用,让他内心隐隐有些不服。
“不要着急,听瑾歆女神吩咐。”
司威紧盯着苏信义的身影,口中低声安抚弟弟。刚才如果不是对面那些入侵者搅局,瑾歆女神肯定要和那名‘撒利仸’详谈的。
当然,现在也不晚。
感受着附近空间中若有若无的波动,司威转头看了一眼紧闭双目、仿佛冥思一样安静的瑾歆女神。
……
……
“尊敬的阁下,接收到加密通讯请求,是否为您接入?”
水银agent的提示声直接在凌夏树意识中出现,与此同时,瑞奇本体已经瞬间对这次通信请求进行了数百次分析,确认并非是伪装的某种攻击,不具备威胁性。
“……接入。”
凌夏树稍一思索,就给出了肯定的回复。真正获得了这台主机的管理员权限之后,在这个小世界里他的顾忌就少了很多,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安全,除非是另一个撒利仸或者外界突发物理状况,否则天然立于不败之地。
“阁下,我是‘共读会’的余瑾歆。”
加密链路搭接之后,瑾歆女神平静的声音随之响起。
313 创造者凌夏树(一)
经过了‘沙帕’的二次转接,瑾歆女神的声音有些失真,用词虽然委婉,但那种特殊的淡漠韵味依然保留着,她是凌夏树在隐世中接触到的第一个女神,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
‘你好。’
凌夏树一边操作着‘沙帕’用简短的文字语句回应,一边思索着瑾歆女神这次加密通讯的来意。
‘共读会’一行人是第一个和帕斯卡这些异世界的入侵者们遭遇的,两边都是灵活机动的标准战斗小队配置,数量、实力甚至人员结构都有些相似,对面的女神实力比瑾歆女神要差,但是她的同行者们也更加结实耐用,打起来差不多势均力敌,双方当时实际上已经打红了眼,只不过彼此的女神都还能掌控得住,才没有出现死伤,如果凌夏树稍微晚出现一段时间的话,恐怕就要出现减员了。
然而等凌夏树控制住局势、把那个强行并联硬撞出来的缺口变成了永久性的端口之后,共读会反而变得安静起来了,一直像是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其他组织努力争取‘沙帕’的委托。
凌夏树本来以为他们有自己的考虑、所以主动放弃了,结果现在获得委托的人选已定、纷纷准备穿过传送门开始行动的时候,瑾歆女神却又突然发起了加密通讯,让他不由得有些疑惑,下意识地戒备起来。
不过现在这戒备的程度和刚开始的时候相比已经降低很多了,毕竟之前凌夏树担心‘沙帕’的身份被拆穿,手里的管理员权限也明显有问题,使得他一直在紧张地戒备着周围的所有人。
这其中,瑾歆女神更是他额外注意的人之一,毕竟她和其他成员不一样,与‘鲁帕’接触的时间很长,对‘撒利仸’的了解应该比较多,而凌夏树则几乎对真正的‘撒利仸’一无所知,如果在交流中表现出什么低级错误,恐怕会造成无法预测的严重后果。
现在,有了与‘琳帕’的一次会面、并真正拿到了主机的管理员权限之后,凌夏树在这两方面就有了足够的底气,即使不慎出现问题,也不至于引起怀疑。
‘你们,也要接受委托吗?’
凌夏树甚至主动朝着瑾歆女神发出了信息,希望能尽快结束眼前这件事情。
“并非如此,阁下。”
瑾歆女神平淡地否定了凌夏树的猜测,“我们非常冒昧地请求您,将这座节点城市的重建工作交给我们来进行。”
共读会想要主动帮忙修复这座城市?
凌夏树先是疑惑了片刻,目光扫过远处那一片废墟,突然心中一动,猜到了共读会这个奇特请求的关键——
‘奶酪堡’。
作为他踏入隐世的第一个节点,和其他节点主机差不多一座小镇大小的范围比起来,奶酪堡确实像它的名字那样,最多算是一座城堡,规模有点偏小了。
作为共读会的基地,它的名气和地位更多来自‘鲁帕’的偏爱、以及历届‘丰收节’的影响——由于在矩阵中位置的特殊性,基本没有比它更适合作为丰收节举办地的节点。
然而别看丰收节的时候很热闹,在丰收节之外的其他时间段里,奶酪堡的人口流动量以及任务委托量都不怎么起眼,基本只有类似老狗那样实力低下的散人才会去这样的小型节点寻找机会。
其他组织或许会把去丰收节接受和‘调戏’新人当成一次奶酪堡特色风情游,但把奶酪堡作为根本基地的‘共读会’并不甘于这样的定位,特别是当瑾歆最近成功进位了辉煌女神之后,他们就开始有了更大的野心。
其他组织在意的资源,对他们这个背靠‘鲁帕’的小团体来说没有太大意义,优先级上远不如扩增奶酪堡的影响力重要。
只是节点主机的建构机理极其复杂,不是可以随随便便改动的,‘鲁帕’虽然像是对待女儿一样宠爱瑾歆女神,但并不意味着它会允许共读会乱动奶酪堡的根基,特别是在矩阵系统补丁摞补丁地运行了几百年的现在,几乎没有人敢去动隐世仅剩的这几台宝贵节点主机的底层构造。
这就让共读会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局面:想要有主机建构经验得动手修改节点主机,但没有主机建构经验就不能修改节点主机。
一个死结。
然而‘共读会’的运气似乎一直很好,一次基于隐世整体安全的自觉行动,居然让他们遇到了奇迹般的机遇——
一台由于偶然因素而受损的主机!
因此当苏信义想方设法准备接下‘撒利仸’的委托时,瑾歆女神心中思考的却是如何借助这个事件获得主机建构方面的实践经验,估计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你们,想要帮我修复这台主机?’
凌夏树按照自己的想法扮演着‘沙帕’,一边回忆之前‘琳帕’意识到他不是同类之后那下意识地姿态变化,一边竭力展示出类似的高傲态度,尽量贴近一名高高在上的撒利仸听到这样消息后的表现——‘有点兴趣,同时也有点感到可笑’。
毕竟管理员权限在这里宛如神灵,一个指令就能天地变换,怎么用得上人类的‘帮助’?
“和ai程序相比,我们能够更细致地修复这座城市,而且我们还有专门的技术人员,可以更进一步,突破原本备份映像的限制,按照阁下的想法改建新城市。”
瑾歆女神早已考虑过‘沙帕’会有的反应,此刻毫不迟疑地作出了回答。
突破映像限制吗……
凌夏树操作着沙帕的身躯,作出思考的样子,同时自己也在思索。撒利仸虽然是高级权限拥有者,但这并不等于它们本身有和权限等级相符的编程知识,它们可以简单地用一个指令让世界瞬间重新恢复到上一次备份时的样子,但却不一定能改变城市里一座楼的结构,
而且一旦主机存在硬件损伤的话,这种简单粗暴的备份恢复模式就变得更加容易出问题,主机运行的稳定性受到严重影响,甚至有可能再次崩溃。
所以,从‘沙帕’的角度,它应该接受。
‘好。’
凌夏树再次用简短的文字表达了意见。
“感谢您的信任,沙帕阁下。”
瑾歆女神动作幅度很小地微微弯腰示意,“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和最强烈的责任心来完成这次修复。”
能够这么简单就获得了对方的同意,实在是太好了。
她睁开双眼,迷蒙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喜悦神采,转瞬即逝,极其短暂。
这真的是‘共读会’一次难得的机遇,首先,这是一台小型的主机,仅用来进行调度指挥,人口数量只能算是一座小镇,主机的复杂程度偏低,缺损也并不严重,非常适合他们这样缺乏经验的团队边学边做;
其次,这台主机的新任‘撒利仸’管理员向人类发布了委托,表明它在这一段时间内应该会经常关注这里,借助它的管理员权限,能够更安全地应对出错可能造成的失误;
最后还有一个不能说出口、只能放在心里的理由,那就是由于这座传送门的存在,隐世各大组织肯定都会非常重视这里,万一在修改过程中造成了诸如‘会导致死机’这样的严重错误,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也不得不主动去维持这台主机的稳定性,相当于天然地绑架了各大组织来做保底。
相信在这么多有利条件的支持下,一定会有收获的。
瑾歆女神淡漠的瞳孔转向‘沙帕的智能管家’,瑞奇马上接手了操作,用自己的密钥代替了水银三棱怪agent的源生编号,熟知‘撒利仸’社交规则的两‘人’动作一致地各自生成半张v卡、互相靠近嵌合成一张之后,又自动复制变成了两张,每人一份,作为以后加密通讯的唯一解码器。
‘好了,我要离开。’
凌夏树准备离开这里了,虽然委托了三个不同的组织去对面寻找,但并不意味着就只能等待,他计划利用在这里的管理员优势,完成那件自己一直以来就想做的事情:编写一个新的、服从指挥的、没有隐患的a.i.。
然后,把它送到对面去,代替自己寻找‘妈妈’。
314 创造者凌夏树(二)
刚开始跟随费尔南系统地学习编程知识的时候,凌夏树最多只算一个自学入门的爱好者,然而现在,短短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经历了诸多变迁,见识过众多不同风格顶级编写者们的作品,开拓了眼界、丰富了知识的他,已经成功编写出了数个非常实用的程序,可以堂堂正正地自称为一名编写者了。
费尔南曾经给他科普过这世界编写者们的派别划分,大致可以用研究矩阵原理的‘外环’、研究人机界面的‘中环’、研究人体控制的‘内环’来区分。
同时,由于大脑神经系统会随着练习编程的过程而产生适应性的‘特化’,普通编写者们很难做到同时擅长多个领域,刚开始的时候凌夏树也是在费尔南的推荐下、决定选择人机界面作为自己的主修领域。
然而作为一名不相信任何外人的偏执型人格障碍患者,凌夏树潜意识里天生有着无法摆脱的‘亲自控制一切’的本能,再加上从那之后的一系列遭遇里,依次见识了私人世界、不灭潜伏者的类光环能力、加德纳的客厅等惊艳绝伦的作品后,他在思考中结合自身特性,逐渐建立了自己独特的编程思想。
那就是抛开具体的流派方向,不再去在意a.i.的执行效率和‘特化’的问题,而是围绕自己本身建立一个覆盖区域有限、优点不突出但缺点也不薄弱、功能全面而实用的‘次环境’,种种功能都是以他自身为主要服务目标,如同私人订制一样只适合他自己的能力、确保能发挥到最大程度,
这‘次环境’笼罩的距离虽然只能维持在很小的一个范围,然而在这块范围内,他可以做到劫持周围模块端口通讯、替换系统指令、伪造反馈信息、规避系统探查等操作,甚至在极端情况下还能主动地疯狂消耗主机资源、人为制造死机危险。
稍微文学一点的话,可以换个在各类作品中早已存在的词语:
领域。
数米方圆之内,宛如神灵。
想要实现这一点当然不容易,最基本的就是权限问题,b.b.d虽然能够达到这样的权限等级,但凌夏树第一时间就把它排除在了预设方案之外——他编写新a.i.的最根本目的就是切割对b.b.d的依赖性,肯定不能再用b.b.d当做素材。
更别说b.b.d本质是一种系统病毒,它的高权限是非法获得的,用来‘破坏’和‘阻碍’矩阵是足够了,但如果想要用来‘创造’和‘运行’,很可能就会出错。
毕竟想要创造一个能在矩阵中运行的程序,就得让它能够和矩阵的其他模块都正确配合、稳定运行,然而矩阵现在各种模块之间的关系无比繁冗复杂,非法获得的权限很容易在所谓的依赖性问题上出现错误,造成运行失败。
凌夏树原本的计划是本次更新事件过后、看看能不能通过费尔南或者劳埃德的关系,用b.b.d制造的特殊物品换取一些高权限的纯净‘基材’,但是现在,占据了一个撒利仸账号、并且获得了一台主机的管理员权限的他,有了更好的选择。
一台主机最底层的根源部分毫无遮掩地向他敞开着,利用系统自带的自检修复功能,他可以借助撒利仸账号的的权限,轻松地‘收割’高权限的纯净素材、甚至直接摘取某些完整的功能模块!
当然,节点主机实际上是以人类大脑为基础单元构筑的,因此矩阵修复节点主机本质就是调用储备的那些特殊人类大脑来修补,因此这种‘收割’不能像纯粹的数据复制那样无穷无尽,最多三四次就会触发root的稳定性警戒线,导致整台主机被贴上‘报废’标签。
对于大型组织来说,这种行为的风险和收益根本不成比例,对于个人来说却是完全足够了——即使是凌夏树这样拥有超大容量冥想空间的‘个人’。
……
“我现在不需要你的服务了。”
系统管理层,一片彻底空旷、闪烁着微微绿色光芒的虚无空间中,凌夏树套着‘沙帕’的形象伫立半空,平静地对agent下令。确实掌握了这台主机的管理员权限之后,他对于水银三棱agent的戒备绝大部分就已经消失了。
说到底不过是个高级点的程序,它的权限在这台主机的环境里无法和自己对抗,即使不小心暴露了自身也可以轻松地用‘次级账号’掩盖,甚至直接掐断agent和外界的通讯。
——等等,否定!
另一端,真正操纵水银三棱agent的瑞奇,猝不及防接到这个命令后、几乎瞬间所有核心电压都飙到了峰值极限,
在它的演算中,凌夏树关心的‘妈妈’在另一台主机上,只要它不主动提出离开,凌夏树肯定不会主动放弃这个强大又方便的助力,
如果在这件事上凌夏树有所疑虑、不愿让agent介入也不要紧,至少会依仗agent的各种辅助功能来探索主机的各项模块吧?
这样双方自然地会有很长一段相处的时间,它就可以从容展开后续的接触计划……
然而完全无法预测到的是,凌夏树竟然毫不犹豫地在事情刚刚平稳之后就下达了驱离指令,它还有一堆关于今后、关于‘循环’的事情没来得及说!
“遵命,阁下。”
来自‘当前管理员’的指令轻易覆盖了瑞奇远程传来的抗拒命令,agent映像的内置程序作出响应,开始执行撤出流程,顶部的触手优雅地互相交织了一下,看上去应该是某种撒利仸人的礼节:“安保协议#0x059执行完毕,任务进程结束——”
水银形的三棱体非常干脆地仿佛沙雕一样崩散成大量光点,随即在下落过程中消失。
“打开机器指令层。”
凌夏树一秒都没有耽搁,确认了agent已经离开之后,马上用手中的权限开启了这台主机的底层。
主机的操作系统分为从高级到低级的数个‘层’,机器指令层是接近核心的‘低级层’,所谓的机器指令指的是针对硬件编写的、能够直接被硬件执行的指令,在节点主机这里,就变成了各种对于神经细胞的操作,其基本函数非常简单,仅有对神经元的‘断开、连接’、‘激励、抑制’、‘强化、重组’这六个指令,这也是凌夏树以‘编写者’身份能触及的最底层,再往下,就是如何具体操作人类神经元的电化学过程了。
然而指令虽然简单,当堆积的神经元数量达到数十万亿甚至数百万亿的时候,‘复杂网络’这一宇宙固有真理就开始发挥作用,把天文数量的细胞,变成了一台功能丰富而强大的节点主机。
……
眼前的虚无猛地一颤,光芒划过,凭空出现了一扇宽达数十米、一眼看不到上下边界的大门,随着凌夏树的靠近,这扇大门缓缓地朝内打开,露出了里面恢弘、壮观而又令人惊悚恶心的景象——
失去了上面几个‘高级层’的转化和遮盖,机器指令层在凌夏树的人机界面里无法再形成各种清晰的程序模块,于是以‘神经元连接’那**裸地血肉齿轮的形象直接呈现在他的视野里,在大门的另一边,所有的空间都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这种血肉生成的齿轮,互相极其复杂地啮合着,甚至经常出现转了半圈后某个轮齿突然延长数千米、和另外一个齿轮咬合在一起的情况,
由于生物体本身的特性,这些本来组合情况就已经极其古怪的齿轮系统,还在运转中不停变化,你可以想象一下,无数血肉长成的不规则齿轮一边混乱地啮合传动,一边生长、分叉、枯萎,一微秒之内这种毫无规律的变化甚至出现数百次,任何有理智的人类看了,都会感到马上就要发疯。
即使凌夏树的意志坚如钢铁,面对这种挑战生物本能的景象也同样难以承受,只是大略看了几眼之后他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站在门前伸开双手——
两条极其纤细的蓝紫色光线仿佛活物一样、蜿蜒着从他的手心中钻出,蠕虫似的凭空挪动着,无声无息地来到那扇大门前,轻巧地一个扭转就钻到了大门的另一边,但却没有接触那些疯狂变化的齿轮,而是立即紧紧地贴在门上,很快熄灭了光芒,变得和大门融为一体。
凌夏树睁开眼睛,视线扫过大门,原本已经无法分辨的两根‘虫线’随着他的注视再次发出微弱的蓝紫光,一闪而逝。
315 创造者凌夏树(三)
隐藏着诸多秘密的b.b.d,是凌夏树的噩梦,也是他的底牌。
虽然凌夏树一直都对b.b.d保持着警惕,但不得不说,目前他并没有更具威力的手段来针对调度主机的情况下,b.b.d仍然是他的最佳选择。
确认潜伏在‘门内侧’的b.b.d能够正常唤醒之后,凌夏树收回了目光,那扇上下看不到边际的大门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同时向内侧收缩,瞬间只剩一条纤细的光线,随后向中间坍塌成一个点,再一闪,彻底湮灭。
通向底层的端口就此关闭,但是在另一端,已经有双份的b.b.d病毒潜伏了下来。
周围虚空里的绿色在同一时刻开始变淡,凌夏树脚下轻轻一震,仿佛老电梯运行中突然坠了一下似的那种感觉,随即就踩在了一座看不到底端、似乎从无限中延伸出来的三棱形金属塔那只有几个平米的塔顶平面上。
眼前不知何时已经变成数量似乎无穷无尽的、悬浮在空中的一个个巨大的金属块,大部分都是规则的几何体,但也有一些看起来不那么规整的小型构件穿插在缝隙里,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小幅度地运动着,从凌夏树的角度根本看不到边际,互相之间还用大量金属线缆链接,一个个颜色各异的光点沿着这些线缆密集地传递着,为这片世界染上了复杂的光线和色彩。
这就是所谓的汇编语言层,底层那些需要一系列复杂操作来实现的逻辑和计算功能,在这里被归纳、简化,装配成类似快捷方式的‘符号’,每一个‘符号’就代表了一种操作,至于‘符号’本身的类型、样式等没有任何影响,你可以用文字表述,也可以简单地用一个三角形来代表‘先累加再取最大值然后按照从大到小排序’这一整串操作。
通过这种归纳和装配,编写者不再需要关注矩阵硬件如何实现神经元操作、只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在确保编程代码逻辑正确上就可以了,显著降低了编程的难度。
但与此同时,也意味着编写者只能在设定好的‘汇编语言’框架内折腾,失去了控制更底层硬件的能力——对于99.99%的编写者来说,这一点其实毫无影响。
凌夏树目前远没有达到能够娴熟使用汇编语言的程度,但他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编写代码,而是准备在这里进行‘收割’。以他现在的条件,找不到比这一层更适合收割纯净‘基材’的地方了。
这里是衔接机器指令层的地方,由于主机的人类神经元组成部分随时在动态变化的原因,为了避免偶然因素、设计问题以及‘设备老化’带来的错误,这一层进行了余量非常大的冗余设计,
一条指令从上层传来之后,将由九套模块同时并行处理,处理结果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综合取值,这样只要运气没有差到其中一半的模块同时出错,处理结果就能保证正确……当然,效率和性价比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这些冗余设计每隔一段时间还需要自检淘汰、自动补充,因此在这里收割点满足个人使用的纯净基材,基本上不会留下什么影响。
虽然无法读懂这里复杂的汇编代码,但他有矩阵视觉和通感天赋这两种作弊一样的能力,能够帮助精确地定位想要的模块,数学和逻辑在他感觉中的味道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是冰冷的黑色,后者则温暖而充满弹性,涉及到硬件的操作指令则散发着一种辛辣的坚硬感,只要落入视野,一眼就能区分。
吸……呼……
站在看不到地面的三棱柱金属塔顶端,虽然明知空气本身只是假象,凌夏树仍然深深地做了几次呼吸,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随即抬起手,不再犹豫地朝着无尽的金属方块张开手指。
远处一个看起来外形最标准完美的巨大金属块猛地震动了一下,随着凌夏树手指的动作,强行崩断了和它链接的那些金属链条,缓缓地朝着凌夏树所在的三棱柱塔飞来,原地那些被绷断的链条立即从端口处展开,分裂成大量的细丝向周围延伸,有的一触即分,有的则很快就连接到了附近其他的金属块上,在上面传递的光点似乎不受影响地马上就继续运行了起来。
类似的景象随着凌夏树的目光扫视,不断地发生在周围的其他地方,无尽虚空中一块块巨大的金属块带着撕裂拉断的沉闷声响,缓缓地漂浮着向凌夏树的身边聚集,令人畏惧而又无法挪开视线。
很快三棱形金属塔周围就聚集了大量的巨大金属几何体,那些残留在几何体上的金属断线同样开始蠕动着探索周围,在凌夏树有意识的空间排布下,它们很快就找到了适宜的配合体,迅速按照既定规则开始形成新的连接,
随着这些链接恢复的越来越多,在金属线缆上运行的光点也从少到多、从弱到强,塔顶附近被照耀的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整个天空都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发光体——
强烈的炽白光辉中,凌夏树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站在一座类似‘管理员频道’的空旷大厅中,随后他伸出手,从面前一个高约两米左右、位于大厅中心的三棱形尖细金属刺顶部,谨慎仔细地取下了一个大约数毫米直径的小小光球。
——没错,他刚才在底层操作了那么长时间,场面仿佛神灵创世一般恢弘壮观,最终在代码层形成的就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单元,具体作用是实现一次‘条件选择’的逻辑运算,有大约4到10个这样的逻辑单元,就能组成一个功能简单的‘分支’结构……和其他的‘顺序’、‘循环’等结构组合起来,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程序。
和疯狂希望这个靠堆积大量低级智能单元、让它们自我进化组织而形成的人工智能相比,用这种传统方式编写出来的a.i.逻辑严密、可控性强、执行起来更有效率、更加精密准确,但同时也会有呆板机械、抗损伤能力弱、需要海量数据储存空间、几乎不具备进化能力等显著缺点。
对凌夏树来说,只要这个a.i.是切实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这些都不是问题。
但要构建出他设想中的新a.i.,像这样的模块至少需要上万个,虽然和整台主机的体量比起来如同沧海一粟,但是如果纯粹靠他自己采集,耗时也是非常惊人的。
因此凌夏树在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可行之后,就转身直接拆b.b.d当素材开始创造一个采集小程序来自动执行采集过程,只要避免在同一组冗余模块里涸泽而渔,想要凑齐他个人变成所需要的基材,也就是一天左右的时间。
……
本身并不是什么复杂的程序,‘避免在同一组采集过多’更是简单到只需要一个随机数生成器和一个‘转移’指令就能实现,所以凌夏树只用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已经调试好了这个苦工程序,把它放进了底层。
然后,他回到大厅中央,在这个已经彻底属于他的地方,挥手打开三个巨大的光屏,开始进行真正有挑战性的工作:
创造这个新a.i.的框架构造图。
316 创造者凌夏树
凌夏树对新a.i.放在首位的要求就是‘听话’,这个对别的a.i.来说毫无意义的问题,却在最近的隐世旅程中给凌夏树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他之所以会念念不忘要编写一个新的a.i.,就是因为疯狂希望虽然潜力很足,但是可控性却十分差劲,感觉就像是养了一头非常有主见的宠物,它本身并无恶意,相反还十分重视凌夏树的安危,但对凌夏树的指令却经常要想一想才去做,有时候如果感觉到有危险、还会本能地打个折扣甚至拒绝执行。
这对控制欲极强的凌夏树来说是绝对不可容忍的。
因此新的a.i.框架里面,凌夏树不准备在智能方面投入太多,有基本的底层逻辑库就已经足够,凌夏树的战斗风格也决定了他更愿意亲自操作a.i.战斗,‘灵活多变’并不是主要选项。
然而这里面似乎就产生了一个新的冲突:这个a.i.既需要实现他初步构想的‘领域’环境,又不能有过高的智能……听起来就是完全对立的要求,根本不能达到。
但凌夏树并不是胡乱设计的,在确认了自己的编程思想之后,他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并在不断的摸索中构思好了解决方案,那就是采用所谓的“模仿算法”。
这是一种在过去地球上的各种工业里曾经很流行了一段时间的编程思路,简单地概括起来就是让a.i.直接利用人类积攒的某种行为经验来解决各种问题,但缺点是只能解决‘已经有经验’的问题,遇到超出经验范围之外的事情,就会变得完全无法处理。
因此,这样的程序又被称为“学徒算法”,就像过去学手艺的学徒一样,能够凭借多年积攒的经验在某个行业里娴熟地制造产品,但因为并没有掌握原理,一旦换个工具、甚至换种材料就等于全部作废,在程序来说也同样如此——汽车自动驾驶的a.i.装到厨房机器人身上,结果必然是一塌糊涂。
凌夏树本来也没有对效果抱很高的期望,只要它能替代自己进行大量繁琐的机械操作、当一个合格的后台苦力,就足以满足他的要求了,说起来倒是很像主机系统的构成,凌夏树自己是软件,而新a.i.则充当了机器代码层的角色……所以他准备编写的正是这样一个‘学徒’程序。
刚开始的时候他会亲自使用‘领域’,让新a.i.学习他的操作,不断积攒经验,到一定程度之后让它接手,虽然这个‘智力有限’的a.i.一开始肯定会把‘领域’搞得一团糟,但凌夏树本身有着b.b.d这个高权限病毒,现在又获得了这台调度主机真正的管理员账号,容错能力极高,有雄厚的资本支撑它多次试错,
而随着凌夏树不断使用‘领域’的能力,它也会不断积攒越来越多的相关经验,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直到最后‘经验丰富’到能够代替凌夏树支持领域的运作——那个时候,很可能凌夏树只需要一个眼神,它就能准确地按照他的意思来操作数据。
框架图的另外一个关键点是新a.i.和‘领域’的结合方式,由于演示给新a.i.学习必然涉及到‘领域’控制权的频繁转移,凌夏树索性直接把‘领域’彻底模块化,每种功能都设计成单独一个封闭的模块,只留下输入输出端口,将来再采用自己私人编制的通讯协议链接成整体。
凌夏树和新a.i.谁连上端口,谁就能用标准指令进行操作,而且还有一个好处是,如果他对某个功能有了新的创意或者学到了新技巧,就可以直接编写一个新的模块来实时替换升级,不影响整体的使用。
这种模块化的编程思想算不上什么新奇,即使是普通编写者也能慢慢自我摸索出来,但这种方法最大的制约之处在于,这样的编写方式会造成模块内的大量代码只能‘专用’,比如一个‘求平均值’的数学模块一旦被写入了模块,那就只能在使用这个模块时起作用,无法被整体程序共享,大部分时间是闲置的。
真正编程的时候一个模块必须是一个完整的架构,闲置浪费的代码量更多,是隐世的编写者们无法承受的奢靡,同时越多的代码量就需要编写者的大脑能构建出越大的冥想空间才能构建和调试,也让大多数编写者无可奈何。
然而这两个要求对于凌夏树来说,都完全不成问题,b.b.d开辟的庞大空间,甚至足够让‘拾音’这种操作整个矩阵的系统映像展开。
……
由于心中已经有着明确的方案,经验也已经足够丰富,目前要求实现的功能也还没有发展到非常复杂的程度,所以凌夏树很快就把大致的程序框架建立了起来,接下来的工作就只剩下按照框架图往里填代码,然后一遍遍试运行查找bug——纯粹而又‘简单’的体力活。
凌夏树转头看了看正在不断积聚的纯净素材,大致计算了一下积攒的速度,对自动采集的程序作了些调整,检测分析了主机日志、确认所受影响非常微小后、又拷贝增加了一份自动采集程序,把制造速度翻了一倍。
端口记录显示费尔南他们刚刚才进入地面的旧版本世界,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有什么反馈,又检查了一遍框架图草稿后,凌夏树一时之间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等待状态。
采集速度不能再快了,调度主机的其他模块关系到整体稳定性,现在也不适合研究……沉默地环视一圈之后,凌夏树的目光停留在半空里那幅显示着新a.i.框架草图光屏的顶端,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给新a.i.取名。
现在的凌夏树和当初刚进入隐世的那个懵懂的他完全不一样了,获得了大量编程知识的他现在已经明白,这并不是一件随意的事情——这相当于在整个矩阵体系内给自己的程序定下一个新函数名,而矩阵的机制决定了,一旦这个名字过于复杂、或者和其他函数有所冲突,新函数就不得不增加额外的鉴别代码,甚至用更复杂的规避方式来运行,必然会影响到执行效率。
——幸亏是b.b.d本身是超级病毒,不然疯狂希望很可能会因为他缺乏常识的命名而受牵连了。
而且运行a.i.的‘硬件’其实就是使用者自己被矩阵占据的那部分脑细胞,所以这里确实存在一个契合度的问题,一个让自己感到顺眼舒服的名字,运行起来可能就会更顺畅。
所以,编写者们对后辈的告诫是,‘遵从本心’。
本心……
回忆着那本编程基础知识笔记上的内容,凌夏树的表情变得严肃。
我的‘本心’是什么?
他闭上了双目,思绪起伏,不过很快就重新睁开了眼睛,年轻干净的脸上,目光变得更加坚定——我的本心一直都很明确,从来没有改变,那就是和家人一起过平静的普通生活,这个ai.唯一的使命,就是按照我的意志,守护这个平淡的愿望。
其他一切,都和我无关。
带着莫名的情绪,凌夏树抬起手,指尖微微发光,在框架图草稿的上方,郑重地写下了新a.i.的名字:
钢铁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