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柔弱少女裴仙童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离开唐府的路上,裴仙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或许是在瓦吹寨,他狠狠的教训自己,抱着他袍泽的尸体,痛苦流涕的时候?
又或许是在那之后,他在寨中为自己治疗箭伤,一本正经的说出医者的眼中没有男女之分的时候?
也或许是在溪兰宗堡,这个平日里看似坚强的混蛋,病重卧床,露出那副脆弱表情的时候?
大概是在那个时候吧。
裴仙童从齐复的手中接过阿狗的缰绳,默默回忆起他说的那些话。
“死战!死战……”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后退!多拖延一秒,整个陕西的战事就多一分胜算……”
“已经死了四千个弟兄了吗?看来明天我要亲自上阵了。什么?脚伤这种小事,没关系,不是有林大哥你保护我吗?哦,还有裴道长呢,有你们两个,我肯定会被保护的好好的。
不站在最前面,让将士们知道我没有逃走,他们也没有继续作战的勇气了吧……”
“啊!!!!啊!!!!啊!!!!怎么只剩下四千人了啊!!!”
“死战。”
“一步不退,我唐宁在此,与你们共同防御敌人的进攻,直到我战死为止,我希望你们能够坚持下去。这是我身为镇江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对你们最后的命令。”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麻烦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官家。程羊我不放心,他会偷看。你报上我的名字,估计官家会见你的。”
是这些瞬间吗?裴仙童骑上阿狗,轻轻的拍了拍它的脑袋。阿狗晃了晃自己的耳朵,看上去心情不错。
不,这些瞬间,或许只是让自己对他有所好感。真正让自己喜欢上他的那个瞬间,大概是之后在天都山,他和神指挥使争吵的时候吧。
“别让他们白死了!!别浪费他们给我们的机会啊!!这二百四十人也好,镇江军里牺牲的一万四千七百六十二人也好,从古至今在无数大大小小的战争中牺牲的千千万万人也好……
谁也不是为了让你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悲伤春秋和唉声叹气才慷慨赴死的!!!”
那个瞬间,裴仙童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一个人用拳头狠狠的捣了一拳。
想不到死还有这种诠释的方法,一个人的死,为另一个人带来了生。
师父说过,有个姓司马的写了一本叫做《史记》的,那是一个伟大的人,写出来的一部伟大的作品。
那个伟大的人,还在他其他的不是
那么伟大的作品中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师父还对自己说,什么时候自己能够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什么时候自己的修行,才算是真正的有所突破。
说现在的自己,只知道拔剑挥剑,只知道杀人复仇,是最低级的行为。
那个瞬间,那个人的话让自己茅塞顿开。也就是那个瞬间,自己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唐宁。
以前想起来这些事情的时候,裴仙童会心跳加速,会脸孔红红。会觉得那个看上去贪生怕死的家伙,那么的可爱,那么的坚强,又那么的学识渊博。
但现在呢?
阿狗驮着裴仙童走过汴河上的桥,路过之处,两侧行人纷纷驻足,看着裴仙童那张让人不禁感叹的美丽面容。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人们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是想通的。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集市,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直到裴仙童慢慢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他们才仿佛从一个梦中刚刚醒过来一般,继续争吵,继续说笑,继续他们之前在做的事情。
只是令他们困惑不解的是,那个应当是天女下凡的美丽姑娘,为什么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呢?
仙女,也有自己的烦恼吗?天上的世界,也不是那么尽如人意吗?
这是离开开封的午前最后一趟船了,很幸运,裴仙童赶上了。但很不幸,船上已经没有地方能让裴仙童和阿狗一起登船了。
“仙女……啊不,这位姑娘。不如您自己上来,您的马,我会让其他人在下趟船的时候运送到您的目的地,如何?”船老大探询着裴仙童的意见。
“不了。”裴仙童笑了笑:“我还是在这里再转一转,等下一躺船吧。”
“好吧……”船老大吹着号子离开了。
裴仙童骑着阿狗,漫无目的的在开封中游荡。
真是不争气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他会来追你吗?别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你又不是没听见他问你怎么还不走的那句话。
“咕……”
裴仙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苦笑了一声。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吃东西,看来是要找个填饱肚子的地方了。
不远处有一家食肆,裴仙童将马交到店小二手里,自己点了一碗面条,然后便静静的等待着小二把面条端上来。
这或许是老板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美若天仙的姑娘到他的店里来吃饭,附近不少路人流着口水也都进了店里,迷迷糊糊的在老板娘的忽悠之下,点了一桌又一桌的饭菜。
过了眼福,还赚
了钱,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唯一遗憾的,或许就是那个姑娘眼神中的忧郁吧。
这种感觉,老板很懂,他也是曾经失过恋的人啊……
面条被端上来了,裴仙童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在军中,唐宁总是狼吞虎咽,还说自己吃的太慢,虽然是个好习惯,但不适合作战的节奏。
不过每一次,他都任由自己慢悠悠的最后吃完。
吃碗面,裴仙童便准备把汤都喝掉。但她刚准备捧起碗,手却被按住了。
“虽然我没尝到,但那碗汤应该很咸吧。”
裴仙童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女人。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抹掉眼泪,强笑道:“抱歉让两位夫人看见了贫道失态的样子……”
“无妨。”王诗从袖子里掏出手帕递了过去,轻声道:“都是女人,我能理解。要怪,就怪那个不解风情的王八蛋吧。”
“……谢谢。”裴仙童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随后抓起桌子上的宝剑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贫道就先走了。
手帕待贫道洗过之后,会登门还给您的。”
“以后都是一家人,还谈什么还不还的。”刘依儿笑眯眯的道。
“嗯?”裴仙童歪了歪头。
“不是吧,你看样子也没那么……是不是在装啊?”刘依儿说到一半,脸色一变。此獠心计竟如此之深,若是真让她嫁进来,说不定以后就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王诗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无奈的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我再跟你细说。”
随后,王诗在桌子上丢了四个铜板后,就拉着刘依儿跟裴仙童匆匆离开了。
周围的人群这才渐渐散去,一次见到三位美女?官家也就这待遇了吧?
大饱眼福啊大饱眼福……
“你是不是喜欢我家夫君?”
“没没没没有的事!怎怎怎怎么可能!”
“喜欢也没问题,我愿意让夫君娶你。”
“啊?”
“反正家里已经有三个了,虱子多了不怕咬,再来一个也没什么。”
“……”裴仙童侧过头,盯着地面,小声道:“您愿意……也没用啊。那个人……他不愿意。
别人不愿意的事情,还是不要强求了吧。我虽然是个道士,却也是一个柔弱的少女,太强迫别人的事情,我做不来的。”
“……”
“……”
第四章 现在后悔,晚了
唐宁抱着闺女,坐在前厅的椅子上不安的等待着王诗归来。
女儿手里摆弄着唐宁送给她的小玩具,那是唐宁从王诗的箱子里翻出来的一个木偶。在唐瑜的眼中,这木偶跟大娘很像,她很喜欢,所以她爱不释手。
与自己这个大女儿相比,两个儿子似乎在学习方面都不是那么擅长。唐瑜很快就完成了李子布置给她的学习任务,而此时此刻,两个儿子依旧在房间之中奋笔疾书。
齐复已经回来了,唐宁昨天从宴席上独自跑掉,只带了林威一同回来。而齐复虽然身为唐宁的亲卫队长,却不敢擅自行动。
他也坐在唐宁的身边,没滋味的喝着没滋味的茶水,打着呵欠问道:“姐夫,一早起来就看您在这里干坐着,您是在等谁么?”
“是啊。”唐宁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道:“有些事情不说清楚,我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啊。”
齐复哈哈一笑道:“姐夫,你在咱们家是说一不二的,谁还能不给你好日子过?”说完,齐复悚然一惊,哆哆嗦嗦的放下茶杯,扭头看向唐宁紧张兮兮的道:“姐夫,莫非是官家……”
“夫人,二夫人回府啦!”
正当齐复准备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的时候,门房扯开嗓门的大喊却打断了他的话。
与此同时,齐复看到唐宁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便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姐夫戒备的不是官家派来的人,而是刚刚回府的夫人?这可就有好戏看了,齐复暗搓搓的笑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又把那杯没滋味的茶水端了起来。
唐瑜见到从大门口走过来的王诗,就喊了一声大娘,然后便颠颠的走过去要王诗抱她。
王诗自是喜欢唐瑜的,先蹲下来在唐瑜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就把唐瑜抱了起来。
瞅瞅唐瑜紧紧抓在手里那个木偶,王诗笑道:“喜欢这个木偶吗?”
唐瑜从小就不喜欢说话,即便是说话,也不会露出太多的表情。就算是她点着头说喜欢,目光啊或者语气啊,都看不出她非常喜欢的模样来。
唐宁或许很难理解,但从小就看着唐瑜长大的王诗自然懂得唐瑜的想法。
她伸手捏了捏唐瑜的脸蛋道:“喜欢就送给你了。”
“谢谢大娘。”唐瑜的语气依旧没什么变化。
“哎呀,夫人呐,您回来啦!您刚刚干嘛去了啊?没累到吧?”
抱着唐瑜又往前走了两步,唐宁就冲上来献殷勤了。
王诗上下打量了一眼唐宁,笑眯眯的道:“多谢夫君关心,妾身刚刚不过是出去溜了个弯而已。”
“遛弯啊,哈哈……遛弯是好事,是好事……”唐宁一脸尴尬的笑道。
王诗眨眨眼睛道:“夫君今日不用去军中么?这都过了午时了,您怎么还在家里啊?”
“去是不用去的,至少现在暂时还不用去。”唐宁笑道:“才从外面回来,官家说给我放几天的假。
我自己也觉得一出门就是四年没有回来,挺对不起你们的。所以就算官家不给我放这个假,我也得找个理由在家多赖几天。”
王诗翻了个白眼道:“亏您还是个将军呢,要是每个将军都像您这样,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你快打住,我不是个将军,你也不是什么平头老百姓。咱俩彼此彼此,谁也莫说谁了。”
“……”
之后王诗便没再搭理唐宁,刘依儿也是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唐宁喊她,她也只说有事,叫唐宁不要打扰她。
如今唐家在东京城里面也是开了几家店铺,作为销售白酒的渠道。这是唐家财富的主要来源,王诗将其交给更适合的刘依儿来打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店铺。虽然赚的不如白酒那么多,却也多少能够盈利。而且还有几条商路,如陶富贵,他现在就在前往女真领地的路上。
如此种种,加在一起方才组成了这个庞大而又稳定的唐家。刘依儿作为唐家整个商务事业的掌舵人,她说有事,唐宁还真不敢打扰。
王诗带着唐瑜在后院玩了一下午,唐宁好几次想上前解释,却又不想破坏她的好心情。于是直到晚上睡觉,唐宁才在床上搂着王诗小心翼翼的道:“老婆,我跟那个道姑真的没什么。”
“我知道。”王诗笑着回答。
唐宁这才松了口气:“唉,早说啊,害我担惊受怕一整天……”
“你有什么好担惊受怕的呀?”
“我当然是怕你误会了。”唐宁瞪大眼睛看着床顶:“我可没背着你在外面乱搞啊……”
“就算乱搞又怎样呢?我听说咱们家的邻居,石大人,蔡大人,楚大人,刘大人都是天天背着自己的妻子,去风月场所饮酒作乐。”
“我跟他们又不一样,我有你们三个,就已经知足了,我哪里还敢跑去其他地方拈花惹草。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你夫君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
个力啊!你又不是没看见,瑜姐今天吃晚饭的时候,看我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那女人以前就很生猛了,以后你夫君我可怎么顶得住她啊……”
“谁叫您以前不老实的。”王诗咬牙切齿的拧了一把唐宁腰间的软~肉:“早知道跟着您会是这样,我说什么都不嫁您。”
“现在后悔,晚了!”唐宁说着,嘿然一笑。翻身压在王诗身上,伸出了那双罪恶的咸猪手……
风停雨歇,两人皆是浑身大汗。唐宁喘着粗气,王诗更是如一滩烂泥一般依偎着唐宁动都懒得动一下。
“夫君啊……”正当唐宁迷迷糊糊之间,便听王诗如此问道:“要是我自作主张办一件事情,您会不会生气啊?”
“当然不会。”唐宁闭着眼睛回答道:“你想做什么,做就是了。出了问题,我会帮你解决的。”
“嘻嘻,肯定不会出问题哒!”
“那我就先恭喜你了……”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运动,一闭上眼睛,就犯困。
迷迷糊糊之间,唐宁听到王诗如此回答:“您啊,还是恭喜您自己吧,我可没什么值得恭喜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唐宁爬起来的时候王诗正在梳妆台前打扮。
阳光从窗户外面洒进来,镀在铜镜上,也镀在了王诗的身上。
她整个人看上去都给人一种美丽而庄严的感觉,唐宁坐起来,后背靠在床边,打了个呵欠道:“夫人,你真漂亮。”
“醒了?”王诗并没有对唐宁的恭维之词做出太大的反应,扭头看了眼唐宁,又转过去轻声道:“早饭时间已经过了,不过您要是饿了的话,我就让小青叫厨娘弄两道小菜给您垫垫肚子。”
“嗯,不必了。古人云秀色可餐,光是看着夫人你的美貌,我就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了啊。”
王诗扭过头来奇怪的看着唐宁道:“怎么了夫君,怎么今天突然说起这种话来了……”
“和看到美丽的景色时,会发出感慨一样。看到我美丽的夫人,我也会情不自禁的发出赞叹。”唐宁笑着穿好衬衣,然后走到了王诗身后,从她背后抱住她的脖子,弯下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沾了满嘴的腮红……
“您这是有事相求啊。”王诗笑眯眯看着铜镜里映出来的唐宁,一只手抓着唐宁搂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道:“不过这种方法,我还蛮喜欢的,说吧,您想知道什么?”
“……”
第五章 我要死了
被识破了就没有办法了,果然是老夫老妻啊,自己的想法逃不过这个女人的眼睛。
又在王诗的脸上吧嗒亲了一口,结果被王诗推了一把,不满的说再亲下去腮红又要重新扑了。
尴尬的笑了笑,唐宁小心翼翼的说道:“夫人昨天不是说要办一件大事吗?能不能先给我透露透露,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您想知道啊?”
“想。”
“真想知道啊?”
“真想。”
“那……”
“嗯嗯。”
“……那还请允许妾身卖个关子,总而言之,这件事对您来说百利无害,说不定还正是您心中所期待的事情呢。”
“啊?不是你自己的事情啊?”
“妾身能有什么事情呢?”王诗笑了笑:“您的事情才是这个家里最大的事情。”
“……”
………………
在那之后,王诗还是没有告诉唐宁所谓惊喜的具体情况。只是唐宁从她口中得知,这份惊喜,或许是自己心中期待之事。
那会是什么事情呢?
想了半天,也没觉得自己期待的事情能跟王诗产生什么关系。最后只能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不过,这还真是让唐宁产生了几分兴奋的感觉。
在家里跟老婆孩子们愉快的度过了两天时间之后,赵煦派人传来的口信,让唐宁不得不从这种快乐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
跟着那名小宦官,唐宁带着林威一路进入了赵煦的皇宫。赵煦要与唐宁会面的地方,依旧是那个狭窄的御书房。
说实话,唐宁很怕见到现在的赵煦。历史上的这一年赵煦死了,一个皇帝在快死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唐宁现在三个老婆一个闺女两个儿子,还有那么一大家子的人,即便是赵煦对他有恩,他也不想做赵煦的陪葬品啊。
那个虽然是宦官,长相却颇为威严的李都知依旧站在门口。见到唐宁,便冲他点了点头。
唐宁客气的拱了拱手,唤了一声李都知后,他便屏退附近的闲杂人等,带着唐宁进入了御书房。
一进去就看到了望着窗外发呆的赵煦,李都知和唐宁的脚步声传入他的耳朵里,赵煦便回了神。
扭头看向唐宁,语不惊人死不休。
“唐卿,我要死了。”
“陛下!!”李都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乃一国之君,九龙之尊。一言一行,皆是天之旨意。
陛下万万不可开这种玩笑,奴婢斗胆,请陛下收回前言!”
赵煦的惊人之语让唐宁始料未及,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直到李都知跪在地上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的话
之后,唐宁这才醒悟过来,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李都知所言甚是,微臣附议。”
赵煦望着两个快要把脑袋杵到地底下的人半晌,最终幽幽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刚刚说的话,你们就当没听见吧。”
李都知这才松了口气,唐宁能够听到身侧,李都知那堪称解脱般的出气声。
抬头一看,这李都知背后已经是湿了一大片,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刚刚他跪伏的地面上,额头与地面接触的部分也已经是一片水渍。
“好了,李都知,你退下吧。我还有事,要与唐卿商议。”赵煦笑眯眯的道。
“奴婢遵命。”李都知起身,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随后,赵煦又看向唐宁道:“你也甭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谢官家。”唐宁这才站起来,在赵煦的示意下,坐上了炕,诚惶诚恐的接过一杯茶水,一口气喝掉。
对于唐宁这么暴殄天物的行为赵煦并未指责,而是又往唐宁的杯子里倒了一杯茶,轻声道:“刚刚我说的话,并不是开玩笑。”
唐宁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就要跳下炕再跪下去,然而赵煦却阻止了唐宁的这种行为。
他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动静小一点,要是把李都知引进来了可怎么办啊?又是件麻烦事。”
唐宁心说不把李都知引进来我怎么办啊?
随后,赵煦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低声道:“托你那自行车的福,前几日太医为我检查身体之时,发现我病气未消,然身体强健。
太医说这虽然是一个好现象,但不会长久。毕竟,病没有彻底的治好,即便是如你所说的那般提高了身体素质,然而这该死的肺病却一如既往的未曾消去。
长此以往,终有一日,我要被这肺病夺走生命。我询问过太医,太医说最迟不过五年,最短不过两年。
也就是说,我最短只有两年的时间了。”
唐宁吞了口唾沫,赵煦对他说这些一定另有目的,只是自己察觉不到他的用意。
“两年……就算是五年,我们说不定也没有做好与辽国开战的准备。这五年的时间,我们能做的只有把西夏彻底打垮,打服,好让我们在进攻辽国之时,不必担心来自背后的刀子。
收复燕云的那一天,我或许是看不见了啊。”说到这儿,赵煦的目光变得炽烈,他死死的盯着唐宁,一字一句的道:“不过,答应我!唐卿!
即便是我不在了,也一定要帮我赵家把燕云十六州夺回来。如若不然,我就是死了,我也闭不上我的眼睛啊!”
“……”
在唐宁的印象中,赵煦是一个温和却不失威严,热血却不冲动的人。这样近乎疯狂的神色,唐宁还是头一次在赵煦身上见到。
怎么说
呢,唐宁倒还是挺喜欢现在的赵煦的。
再理性的人类,终究也是被感情支配的生物。没有感情的人类,已经不是人类了,那是圣人,或者说是神。
无论是圣人还是神,都不是能做老板的。这样的人,只会让下属感到恐慌。一个没有感情的老板,再怎么讨好他,工作再怎么出色,也无济于事。
只要犯了错误,等待着你的终究是被炒鱿鱼。
但有感情的老板就不一样了,至少在你犯错误的时候,老板还能念着你往日的功劳,或是你拍过的马屁而对你手下留情。
“微臣答应您。”唐宁点点头,轻声道。
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事情吗?为了还上你的恩情,我早就把这件事当做我的人生目标了啊。
“唐卿……”赵煦激动的握住唐宁的手,使劲的晃了晃。
“当初刘公事把你从南山里带出来,实在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了!”
“官家过奖了……”唐宁满头大汗的道。
眼见赵煦还要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感慨,唐宁赶忙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官家。这几年来,也没见刘公事了。
不知刘公事近来可好?”
“他啊。”赵煦笑了笑:“你应当记得南山上的那个蟊贼赵仁,他被刘公事当做毕生最大的耻辱,从而对其进行追捕。
到现在差不多有四五年了吧,那赵仁在两淮的所有据点都被刘公事破坏了。
具体的事情,我倒是不太清楚。自打刘公事去做这件事后,我就没再过问。不过这么长时间也没落到刘公事的手里,那赵仁应当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若是问刘公事近来可好,我估摸着他就算是将那蟊贼绳之以法,这件事在他心中也会留下一个很大的阴影吧。”
“……”
赵仁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在武德司的追查之下,在何玉的追捕之下,竟然逃了四五年?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何玉的江湖势力,和武德司的朝廷势力一同出动,还不能把赵仁绳之以法,这不是何玉跟刘令无能,而是赵仁太强悍了。
想到此,唐宁便不免担忧起来。这赵仁,最大的仇家无非是自己。他越是被逼上绝路,对自己的仇恨就越会多一分。
自己出门在外有大军保护,但家人怎么办?
何师兄在润州,润州那边倒是好说。但开封这边,要是没个高手在家里坐镇,自己出门去,也一刻不得安心啊……
高手……谁是高手?
林威是铁定要跟着自己的,齐复,杨应正,方永,小石头,方腊这几个人都是在军中有职务的,也无法留下。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谁?
裴仙童?
裴仙童吗……
第六章 交趾攻略
在那之后,赵煦跟唐宁聊了聊其他的话题。
这主要是唐宁针对刚刚赵煦的话提出的疑问,他的问题是,既然担心西夏在我大宋与辽国开战时在被后捅刀子,那么为何不在之前平夏城之战大胜后,携大胜之势,一举攻入西夏首府呢?
赵煦的回答十分干脆也十分真实,两个字,没钱,就是最好的答案。
从六年前收复青塘开始,西北地区就一直跟吸血鬼一样不断的将国库中的钱粮掏走。
时至今日,依旧如此。
青塘地区的反叛,加上游师雄的平叛,还有拉拢羌人部落,给他们些许好处,以及在宋夏边界地区建筑寨堡,以上种种,还是要从国库里面掏钱出来。
偏偏这些又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就是想要拒绝,也没有理由。花钱买稳定,从皇帝到县令,每个人都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直到平夏城之战后,占领了天都山地区的宋军,同时占领了附近地带的一座盐池。
每个月出产的盐值都在十四万钱左右,足以应付熙河部分地区的支出。
如此一来,国库里面的钱才没有被彻底掏空,还是留下了一些。
不过光凭这些钱,也不足以发动一场浩大的战争。与防御不同,进攻总是需要准备充足的兵力与补给,深入敌人领地作战,更是如此。
所以唐宁提出这个问题,在很大程度上显示了这个人的鼠目寸光。不过赵煦并没有责备他,就像唐宁在没有必要坚守的萧关打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惨胜一样,赵煦没有对唐宁进行责备。
作为赵煦眼中的新生代将领,唐宁算是修野狐禅出身。他的一切经验,都来源于他自己的积累,而非从前辈或是长辈的教育之中获得。
对于这样的人,吃亏是能够让他们快速成长的办法。在萧关一战之后,相信唐宁今后不会再在无意义的地方,打无意义的仗了。
“如果是要钱的话,微臣知道一个地方,富得流油。”
“哦?有多富?”
“他们的王宫都是用金子做的。”
“唔……交趾吗?”
“没错,正是那里。”
“如果是交趾的话,的确。光是四十多年前的侬智高之乱,平定之后,将士们就从广源州带回来了大量的黄金和丹砂。
就这还未深入交趾作战,若是能够攻破交趾的国都……”
说到这,赵煦又摇了摇头道:“不成啊,交趾一地林障重重,湿气很重。当年去过交趾的将士们回来之后,说在交趾的森林里放一把火都烧不
起来。
而且我军将士到了交趾还饱受疫病困扰,未曾作战,便造成了相当一部分的减员。
所以这个提议,恐怕不成。”
“正如官家所说,士兵们抵达交趾之后,大多会发生水土不服的情况。其中大部分,都是腹泻,和蚊虫,毒物叮咬所致。
同样的情况,其实以前也屡见不鲜。不只是在交趾,就是微臣在陕西与党项人作战的四年里,也发现陕西一地的将士们,同样会出现这种情况。”
唐宁说到这,赵煦便眼前一亮道:“莫非,唐卿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是的。经过微臣的观察发现,镇江军中的士兵发生这种情况个概率极低,多数都是其他部队中的士兵,才会有这类的症状。
微臣本身也略通医术,对于这种情况,十分的疑惑。于是微臣经过调查之后,得出结论。
导致士兵们腹泻,水土不服的罪魁祸首,便是生水。”
“生……水?”赵煦摸着下把,低声重复道。
“没错,正是生水。
先师曾经提出过一个假设,那就是在这个世界的千万物质中,又有无数个物质,组成了一个物质。
譬如一滴水,里面可能就是有千千万万个微生物存活。而这些微生物,有很大一部分是会对人体造成危害的。
尤其是在交趾的丛林之中,动物的尸体无法进行有效的处理,从而便会因湿热而产生对人体有害的瘴气。
两者结合,将士们就是想不患病都难啊。”
“哦,原来是你那个师父。如果是他说的,也有几分可信度。
原来如此,这个说法,跟佛家的一花一世界大同小异嘛。”赵煦点了点头。
唐宁笑道:“是的,只不过先师是通过实验得出的结论。
总而言之,先师认为,只要在喝水之前,将水煮沸,就可以起到杀死水中微生物的作用,从而让这些水对人体的影响变为最低。
微臣在镇江军中,便一直在执行这个做法。虽然麻烦了一些,但效果十分明显。镇江军中的士兵,极少会出现腹泻的情况,所……”
话音未落,赵煦伸出手打断了唐宁的话。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实验,是什么意思?”
“哦,实验就是对某个想法进行测试,来检验这个想法的可靠性。
比如,微臣认为弓的杀伤力比弩强,就可以摆放两具相同硬度的铠甲,让军中最好的弓手用最好的弓,让最好的弩手用最好的弩,让两者在同样的距离,
对铠甲进行攻击。
根据箭矢深入铠甲的程度,来比较弓与弩的杀伤力,从而得出弩的杀伤力高,还是弓的杀伤力高的结论。
并且,还可以进行调整。比如让杀伤力高的一方退后一定的距离,看看在什么样的距离,两者会达到相同的杀伤力……”
“明白了。”赵煦点点头,这其实就是一个军械测验的案例,不过后面引申出来的事情却让赵煦有些感兴趣。
“不愧是你那位师父啊,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情,却只有他想到了。将作监进行测验,也只是按照死规矩来,不如你这个办法灵活啊。
既然这样,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做一个实验?
就以你刚刚说的那个生水熟水为例,挑选一些士兵,分为两组,在相同的环境下,一组人只能喝生水,一组人只能喝熟水,以此来判断,将士们在交趾发生的水土不服情况,是不是因为生水熟水所导致的。
唐卿意下如何?”
“官家实乃世间最为聪慧之人,微臣仅仅是打了个比方,官家便能举一反三,微臣自愧不如。”
“行了,就咱们两个的时候,你就别说这种拍马屁的话了,听着怪别扭的……
然后呢?根据你刚刚的说法,导致将士们水土不服的原因不止是生水熟水吧?还有你说的那个瘴气的缘故。
那么瘴气要如何解决呢?”
“瘴气并非是交趾丛林的特产,在南方的山林之中,这种事情多有发生。微臣相信,医学典籍之中,或是博学多才的名医们,都应当有解决瘴气的药方才对。
如此一来,只要出征之前。按照配方,准备好大量的药材。再派一两个大夫随军一同出征,按时让将士们服用预防瘴气的药物,再加上不喝生水,不食用来源可疑的食物,便可万无一失。”
“唔……”赵煦摸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唐宁也没急着让赵煦回话,交趾,也就是越南,后世美国佬在越南打仗都吃尽了苦头,更何况是宋人了。
以上这些,也是唐宁当初对这些事产生了兴趣之后,从网上看到的解决办法。
靠谱不靠谱,就是另一说了。自己也只是当做一个提案讲出来,毕竟赵煦今天召见自己,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国库空虚一事,来找自己商议对策。
“此事事关重大,我还要跟二相商议之后再做定夺。若不做好万全之策,只是送我圣朝将士入虎口而已。
你的提议,我记下了。如果采用,我会派人通知你。”
“多谢官家!”
第七章 端王殿下
弓着身子退出了御书房的大门,才出门口,将门带上,唐宁转过身来,便看到了摆在御书房一旁的自行车。
肺结核这种病,找的就是免疫力低的人。自己听到的传闻中说,赵煦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体弱多病,可以说是个小药罐子。
不过生性要强,不像其他的大人小孩那样,得知自己的状态后就郁郁寡欢,怏怏不乐。而是坚信自己能够逆天改命,这就是赵煦的本性。
跟他说什么天道啊,规律啊,命运啊他都只会一笑置之。他相信的是人的双手,和人的智慧。
不过看样子这个自行车起到了不错的作用,算是给赵煦续了几年的寿数。至于还能不能活的更久……要不改日自己约见一个太医,告诉告诉他肺结核的病因?
两年……不,三年。只要那个太医肯信自己的话,找一帮人专门研究三年,总能研究出一些有效的药物来吧?
就算无法根治,抑制作用还是能起到的吧?赵煦还没生儿子,刘皇后给他生了女儿,今年才五岁。还有两个子嗣,一个早殇,另一个也是女儿。
要是赵煦死了,传位估计也只会传到赵佶手里了。
赵瞎了一只眼,这辈子跟皇位无缘了。赵煦的另外几个弟弟,要么年幼,要么不讨喜。赵佶这家伙,狡猾的厉害,他已经开始讨好向太后了。
正当唐宁胡思乱想之间,忽然感觉自己的脖领子被人揪住了。
他刚刚还想着要不要自己动动手脚,让赵佶当不成皇帝,忽然被人揪住脖领,自然是亡魂大冒。
不过很快他又镇定下来,这又不是玄幻小说,会读心术的人不可能存在的。
“是我。”李都知嘶哑的声音从耳旁传来,唐宁胡乱推搡的双手这才老实一点。
李都知拽着唐宁一路到了院子里的一处角落,才松手,又问道:“官家刚刚都跟你说什么了?”
唐宁今年都二十四岁了,被人家拎小鸡一样拎着走,心里自然不爽。
听到李都知问话,唐宁就黑着脸道:“官家与我说什么,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
“自然有关系。”李都知说的很认真:“官家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经常会一个人发呆。以前虽然也有这种情况,但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前两年,官家连咳嗽都不咳嗽了。最近却突然有了反复,今日更是跟你说……说……说他龙体由恙的事情。
我身为官家的贴身内侍,从小看着官家长大。你说,这件事跟我有没有关系?”
唐宁眨了眨眼,点头道:“好吧,确实有点关系。”
“那你
就告诉我,官家刚刚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想知道啊?”唐宁准备卖个关子,但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很久以前他在李都知身上体会过这种感觉,那是他被李都知用自己的匕首架着脖子的时候。
那时的唐宁直接被吓出一头的冷汗,但现在唐宁可不是以前的他了。
李都知的眼睛才眯起来,唐宁的手就伸向了腿侧,准备把那把贴身的小弩摸出来。
然而李都知却在此时叹了口气,低声道:“算我欠您一个人情,唐将军。只要您肯告诉我官家刚刚与您说了什么,这份人情,以后我总会还上的。”
唐宁也松了口气,他并不想动手,刚刚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在战场上呆了四年,现在的唐宁对任何威胁都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还在想着要是动手了就麻烦了,李都知却主动低头,唐宁自然求之不得。
甩了甩手,唐宁便小声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官家只是找我商议政事而已。
国库不是因为近几年作战而有所亏损吗?官家想问问我有没有生财的妙招。
我一个只会打仗的大老粗,上哪儿给官家弄生财的妙招去?
除此之外,官家就没跟我说别的了。”
李都知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就这些?”
“就这些。”唐宁老老实实的点头。
李都知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唐宁半晌,没有发现异样。最终叹了口气,朝唐宁一揖道:“多谢唐将军相告,这份人情,我将来会还的。”
“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唐宁摆摆手:“都是为官家做事的人,分内事而已。”
李都知笑了笑并不答话,反而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个请,是在请唐宁走。
唐宁拱拱手,转头就走。背对着李都知,唐宁肚子里暗骂,老太监忒不是东西,用完人就丢到一边。但愿老子刚刚说的客套话,你没当真。
离开的路上,迎面看到一个半大小子怀里捧着一幅卷轴跑的飞快。胖乎乎的小脸,显得有些可爱。
后面七八个宫女拼了命的追,其中一个摔在地上,也爬起来接着喊:“端王殿下!端王殿下您慢点,奴婢……奴婢跑不动……”
“端王?”唐宁翻白眼想了一下,总觉得这个称号有点熟悉。随后一拍脑门,可不是么,端王不就是以后的宋徽宗赵佶么?
赵佶跑到唐宁面前就停下了,见唐宁不让路,就皱皱鼻子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小小年纪就如此跋扈,看来老子要替你哥哥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微臣乃镇江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唐宁,参见端王殿下。”
可恶的现实!
“哦?你知道是本王?那为何你见到本王,一不下跪,二不让路?”
赵佶或许有所不知,但宫中这些宫女可是知道唐宁的。
自打很久以前,唐宁频繁出入御书房的时候,宫女们就知道,有一个颜值与官家不相伯仲的美男子跟官家关系非常密切。
宋人里有龙阳之好的人还真不少,所以她们就很恶意的猜测唐宁跟赵煦之间的关系。
因此,她们对唐宁产生了好奇。因此,她们开始逐渐的了解唐宁。
作为皇宫中人,一个人做了什么事情,会得到什么样的奖赏或惩罚,没有比她们更加清楚的了。
越了解唐宁,就越是惊讶。她们一直认为,以唐宁的战绩,以及他的贡献。没能封侯拜相,完全是因为他太年轻了。
眼下,这颗灿烂升起的帝国全才之星,与痴迷字画的端王殿下碰撞在一起,会爆发出怎样的火花?这也是她们期待的。
于是她们只说了一句:“就是就是。”来帮赵佶壮声势,随后就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看好戏。
“唉。”
赵佶没想到,唐宁竟然先来了个叹息。
“还不是因为端王殿下您实在是太过耀眼,看着您迎面奔来,微臣就觉得一轮熠熠生辉的太阳正在缓缓逼近。
微臣连眼睛都睁不开,又如何做出其他的动作呢?”说着唐宁单膝跪在地上,继续道:“不知道现在补上,还来不来得及?
端王殿下能否原谅微臣的不敬之举呢?”
赵佶还是太嫩了,他身边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达到唐宁拍马屁水准的万分之一。
听到唐宁的话,赵佶的脸就红了。他想伸出手摆一摆,示意自己实在不配唐宁所言,但是想了想,又把手放下了。
清了清嗓子,赵佶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那么本王再得理不饶人,就是本王的不对了。
好吧,本王可以原谅你,你可以起来了。”
“多谢端王殿下。”唐宁一脸感激涕零的站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一边喊着端王殿下,一边追了上来。
唐宁定睛一看,此人一身宦官的打扮,但唇上却有胡须。
身材魁梧,嗓音浑厚,怎么看,怎么听都不像是个太监……
第八章 早熟
那宦官打扮的魁梧男子颠颠的跑了过来,一个滑跪跪倒在赵佶身前,连声道:“哎呀,端王殿下,您怎么都没有等奴婢,就先走了呢?
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奴婢就是有十个脑袋,也要被砍到一个脑袋都不剩啊。
端王殿下,您行行好,就算是为了奴婢这条狗命,以后不要再把奴婢丢下,跑到奴婢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好吧好吧,本王答应你了。”刚刚被唐宁拍完马屁的赵佶只觉得自己肩负着重大的责任,此时此刻,他看着宫女,看着这个宦官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绪。
那宦官见赵佶答应自己,便是一喜。砰砰磕了两个头,连声说道:“多谢端王殿下,多谢端王殿下!”
随后赵佶让他起身,他便站了起来,这时他才注意到一旁准备开溜的唐宁。
当宦官的人,没一个活泛心思一般是活不了太久的。瞅瞅赵佶手里抱着的卷轴,他便知道这是端王殿下又要给官家送去他的作品了。
而每到这个时候,端王殿下一般都是急不可耐的。
停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眼前这个穿着绯色官袍,腰佩银鱼袋的人挡了路。
当宦官的人,不会狐假虎威也是活不了太久的。
于是这个宦官就跨前一步,挡在赵佶身前,对赵佶说道:“端王殿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赵佶没啥心思,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刚刚本王准备带上这幅新画的《鱼跃图》去见皇兄,路上被他挡住了……”
“哎呀!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在皇宫之中,挡端王殿下的路!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唐宁可以向赵佶低头,但是向赵佶身边的宦官低头,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皱起眉头道:“你又是何人?”
那宦官嘿嘿一笑道:“我是端王殿下的内侍,怎么,你对我有什么看法不成?”
“确实有。”唐宁点头:“如果我记得没错,没卵蛋的男人是长不了胡子的吧?”
“你!”这是每个宦官心中都无法言喻的痛。
要是能活的好好的,谁愿意把自己的肉割下去呢?从古至今,当宦官的无非是从小被卖到宫里,然后来一刀。
或是被好心的宦官捡到收养,然后来一刀。
要么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再不来一刀就饿死了,然后跑到宫里来一刀。
当然了,程羊这老家伙对这件事就不怎么在意。可能也是因为过了有**的年纪,就算有这二两肉,也是累赘……
“好了,别再说了。”就在那宦
官恨不得冲上去把唐宁的嘴撕烂之际,赵佶打断了他的蠢蠢欲动。
“走吧,在拖一会儿,皇兄说不定又要处理别的事情,没法见我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皇兄无事,没时间在这里浪费了。”赵佶说完,还冲唐宁笑了一下。
唐宁隐约能够察觉到赵佶的想法,无非是,看我帮你解了围,是不是很感谢我啊?记住我的恩情吧!
这种少年人特有的小聪明。
于是唐宁便传过去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赵佶哈哈一笑,便继续往前走。
那宦官心中虽然不爽,但主子都发了话,他也没法继续纠缠。只能哼了一声,低声道:“算你运气好!”,说完便紧走两步跟在赵佶身后。
至于那八个宫女,在路过唐宁身边的时候,都一个劲的朝唐宁抛媚眼。
八个宫女模样各异,有模样漂亮的也有长相一般的。正负相抵,唐宁最后也没什么春心荡漾的感觉。
摇了摇头,便准备离开。
出了皇宫,左右无事,唐宁便准备去周府拜访一下。
听说当初家里刚搬进开封的时候,周冲夫妇帮了大忙。新家的物件,装修,还有照顾初来乍到的唐家人,夫妻俩都费了不少心思。
时隔四年才回到开封,除开赵煦,第一个应当见的人,当属周冲夫妇无疑。
在繁华的街市上跟林威差点被挤成肉饼,好不容易在一家点心铺买了两提点心之后,两人便直奔周府而去。
听说这家店的点心,是全东京城味道最棒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开在了闹市区,人太多,不好买。
今日并非官员的休沐日,所以来到周府,并未看到周冲。挺着大肚子的嫂子来接待唐宁,拍着唐宁的肩膀一个劲的说又长高了。
唐宁则是在心中感慨,这公母俩也太能生了。
瞅了眼给弟弟掰点心吃的周念,心想润州一个,开封两个,肚子里还一个,这造人速度简直了,就没咋休息过啊……
跟嫂子叙了叙旧,又对之前夫妻俩对唐家的帮助表达了谢意。
嫂子便连连摆手,说这都不算是。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助是理所当然的。
唐宁甚为感动,之后又把自己的玉佩摘下来当做送给周家第三子周勤的见面礼。
又坐了一会儿之后,便准备离去。而嫂子却笑眯眯的把一脸天真的周念推了过来,说让唐宁带着周念回家去住两天。
唐宁心中疑惑,正欲发问。嫂子便说道:“念儿啊,粘你们家那二小子粘的紧呢。这才五天没见,就开始茶饭不思了。
唉,生了个女儿还不恋家,我这娘当的也太失败了。
带走吧,带去你家住两天。再不让她见见你们家的二小子,饿都饿死了。”
唐宁心中好笑,不过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跟周念差不多有五年没见了,当初还是个说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丫头,现在也长大了。
这不由让唐宁感慨万千,有的时候,一大把的时间真的是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就想它从来都未曾存在过一样。
只能在自己,在身边的人身上,发现它存在过的证据。
“唐叔叔……”周念眨巴着她的大眼睛,甜甜的喊了一声。
“就算你说话的声音再好听,被你喊成大叔的我也不会开心啊。”唐宁轻轻的弹了周念一个小脑瓜崩,然后便蹲下身子道:“想见唐良是吧?”
“嗯!”周念重重的点头。
“那要不要去我家里住几天啊?”
周念的大眼睛一下子就弯成了月牙儿,笑眯眯的道:“好!”
“唉,这孩子……”秦氏一只手捂着脸,这一只手放在她挺起的肚皮上,叹息一声。
唐宁哈哈一笑,拍拍周念的脑袋道:“那咱们可得提前说好了,半夜不许想家,不许吵着说要回家之类的话,能不能做到?”
周念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自己的母亲,秦氏就佯怒着一瞪眼。周念便哇了一声立刻道:“我……我……我保证不想家!”
林威都被这个可爱的小人儿逗乐了,笑了笑之后,心中却是黯然。如果自己的儿子还在,恐怕也跟她一样可爱吧……
唐宁哈哈大笑,最后捏了捏周念的小脸蛋道:“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啊。”
说完,便与秦氏告辞,拉着周念的手,将她带回了家中。
一路上周念问了许多问题,其中一些让唐宁不禁汗颜。比如周念曾经目睹父亲对母亲施暴,把母亲压在床上,压得母亲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周念还很有远见的问唐宁,她将来要是嫁给唐良,唐良会不会这么对待她。
唐宁很想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但面对这么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唐宁也不忍把真像告诉她。
最后唐宁只能回答周念,说唐良要是敢这么对你,我就把他吊起来打。
而周念却使劲的摇头,可怜兮兮的为唐良求情,说还是算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就忍了,没办法,谁叫她喜欢唐良呢。
唐宁实在是没话说,这个时代的小屁孩一个比一个早熟,没有比应付他们更艰难的事情了……
第九章 客人
带着周念回了家,才进家门,就看到周念眨着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
这看看,那看看,大概是在寻找唐良的踪迹吧。
唐宁摇着头笑了笑,唐良这孩子,和内向的唐瑜,奔放的唐温都有所不同。
他是个比较内敛的性子,却不像唐瑜那么安静。长相比较随他娘,模样么,也算是中规中矩,不过看他一眼,就有种这孩子将来会是个阳光大男孩的感觉。
只不过他才刚刚五岁,大他三岁的周念,是怎么看上他的呢?或许这只是小孩子之间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吧,没必要扼杀,顺其自然就好。
这个时候唐良应该在书房跟李子学认字,周念现在就开始寻找唐良,自然是找不到他的踪影的。
于是唐宁便拉着周念进了前厅,从桌子上拿了几块点心塞给她。
周念这孩子以前没少来唐府,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认得。况且这孩子瓷娃娃般可爱,说话又讨喜,大家都很喜欢她。
即便是现在因为成了丫鬟头子而趾高气昂的小青,对周念也十分喜爱。正在喝茶的时候,看到周念捧着一块糕点小口小口的吃着,就放下茶杯凑上来笑嘻嘻的捏周念的脸蛋。
一开始周念是拒绝的,但后来她发现每次被捏完脸蛋之后,那个姐姐都会送给自己一块很好吃的糕点。
于是周念打哪之后就再也没反抗过,反而还笑眯眯的看着小青。
如此举动,自是让小青开心至极。
唐宁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如果这样恬静悠闲的生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要自己做什么,自己都愿意去做啊。
可惜现实不会允许的,且不说自己是靠着官职和赵煦的庇护才能无忧无虑至今。还有二十七年,靖康之难就要降临在宋人头顶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唐宁满心都在思考自己的退路。虽然因为自行车的缘故,赵煦续了两年的命。
但两年之后呢?就算按照赵煦所说的是最迟五年,五年之后,赵煦死了,自己不就没有保~护伞了吗?
自己在朝中可不是那么讨喜啊,就说现在,要是赵煦不管自己,朝中的不少大臣都要对自己进行人身攻击。
他们之所以现在隐忍不发,完全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赵煦眼中的地位。自己没有重要到让他们脱下乌纱帽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的程度,所以他们才一声不吭。
想到此,唐宁便揉了揉额头。果然不论在哪里,人缘好才是最重要的。当初赵煦为了拉拢自己,把自己的话放出去,导致自己现在满朝堂就没
几个朋友,实在是太难受了。
跟自己关系好的,也都是西北那边的边将。吕惠卿这种有手段,却此生无缘权力中心的,也无法对自己提供什么帮助。
越想唐宁越是烦躁,自己是不是该开始准备退路了呢?
扫了眼厅外正在扫地的汉子,那是萧关之战中,因负伤而无法继续在军中作战的老兵。
从镇江军刚刚组建起来的时候就一直跟着自己,也算是挺不容易的了,萧关之战,把整个镇江军的底子都拼掉了啊。
不过经历过这场战役之后,也不是没有好处。活下来的镇江军士兵,每个人的眼中都多了一种叫做坚毅的神情。
镇江军将来如果继续招募士兵,有这些人做底子,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老爷!老爷!”
正想着,唐宁便觉得有人在推搡自己。扭过头一看,却是刘依儿正一脸担忧的望过来。
见唐宁有所反应,刘依儿才松了口气。拍了拍她还算丰满的胸部道:“吓死我了,老爷您总算是有点反应了。”
唐宁奇怪的道:“我怎么了么?”说完低头喝了口茶,茶水却已经凉透了。
唐宁眨了眨眼,这茶捧在手里的时候,应当是刚煮好的啊……
“您都坐在这发呆发了一个时辰了,都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刚刚丫鬟来叫您您也不理,她们跑来告诉我,我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喊了好几声,您也不给点反应……”
刘依儿说到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捂着嘴巴,小心翼翼的道:“我没打扰到您吧?”
唐宁挠了挠头道:“打扰什么?”
“我听说有的人在某些时候会陷入回忆之中,就跟睡觉时做梦一样。要是您在回忆好的事情,那我把您叫醒,不就是怀了您的好事吗?”刘依儿眨了眨眼。
“哪有这种说法。”唐宁哭笑不得,抬手刮了下刘依儿的鼻子,把茶杯放下道:“刚才我在想事情的是真的,但也没到你说的这种程度。
好了,你是来叫我吃饭的吧?那就走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
“嗯。”刘依儿点了点头,朝唐宁笑了一下。
公母俩一前一后,到了后院,围着一张大圆桌,坐满了人。居中的位置是给唐宁留的,左手便是王诗,然后分别是唐瑜,唐良,唐温,刘依儿,齐献瑜,齐复,李子。
本来还应当有个林威,但他太固执,坚持不肯跟唐宁同坐一桌吃饭。
今天还多了一个周念,没把她安排
在唐良的边上,让她很是悲伤。吃饭的时候,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对坐的唐良,把唐良看的都缩到姐姐身后去了。
唐宁瞅瞅周念,又看了看唐良,扒了一口饭,暗自一笑,这一对孩子,将来要真能走到一起,也是一件妙事。
食不言寝不语这种事在唐家根本就不好用,饭桌就是聊天的最好场所。
刘依儿跟齐献瑜俩人一边吃,一边聊,还时不时发出笑声。王诗也慢悠悠的吃着饭,只有唐宁忙的厉害。
开饭后五分钟的功夫,他一直在忙着给闺女儿子夹菜,当然,也不能忘了未来的儿媳妇和自己的媳妇们。
以前这种事可能都是王诗在干,所以现在唐宁接手了这个任务,王诗就可以安安心心的享受饭菜的美味了。
等孩子们都吃完,李子就会带着他们去后院活动活动,算是消消食。唐宁这才开始动筷,风卷残云般的吃完,才打了个饱嗝,便进来个仆役,说是有人要见自己。
唐宁连忙拿手帕擦了擦嘴,又用水漱漱口,一溜烟的来到了前厅。
来者是个老熟人,武德司的吏员孙贺。
俩人当初也是有过一段交情,只不过四五年不见,孙贺变得沧桑了一些,脸颊上也多了一道疤。
“孙大哥!”唐宁走上去用力的拥抱了一下孙贺:“真是好久不见,你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我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还没吃饭吧?你来的正好,我家厨娘刚刚做完饭,来,进来一起吃吧。”
唐宁一边说,背在身后的手就一边比划。
林威心领神会,抓过一旁一个仆役吩咐了几句,那仆役就一溜烟的跑了。
老友相见,喜不自胜。被唐宁一个熊抱,孙贺的眼睛也有些发红。
反手也拍了拍唐宁的后背,笑道:“五年不见,唐将军过的可还安好?”
“不太安好。”唐宁摇了摇头,随后笑道:“咱们俩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当初要不是你帮我,我现在都不一定能找到牛婶他们。
哎呀,你的脸上怎么多了块疤?怎么弄的?”
“唉。”说到这个,孙贺就叹了口气:“这件事也是跟您有关的,在下今日来找您,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很长?”
“大概。”
“那正好,我这里有酒,再叫厨娘做几道下酒菜,咱们边喝边说。”
“好!”
“来,先进屋……”
第十章 原来如此
“刘公事,已经得到可靠的消息,说赵仁就躲在前面不远处的山谷之中。这里是他经营了很久的根据地,咱们安插进去的眼线说此地的防守堪称固若金汤。
赵仁在这个山谷中设立了三处大营,呈犄角之势。无论是哪一边先受到攻击,另外两边都能够立刻前来支援。
另外其中赵仁所在的大营有一千二百人,另外两处,也各有八百人。
您看咱们是……”
“庐州知州能够派多少兵马过来?”
“差不多五千人左右,不过都是厢兵,不太可靠。”
刘令摸了摸下巴,吧嗒吧嗒嘴道:“照这么说,这事儿不太好办啊……”
“没错。”孙贺应道:“除了刚才属下说的那些地方之外,还有一点,十分让人在意。
根据眼线的回报,在我们抵达之前,赵仁在山谷中的部下,还是吊儿郎当的过日子。
当我们武德司刚刚顺藤摸瓜找到这里的时候,赵仁的部下一下子就戒备起来了。
就好像……”
“就好像我们中有人提前通知他们一样?”
“是的。”孙贺冒着冷汗点了点头。
在武德司中,背叛意味着辜负了皇帝的信任,而这样的人,没有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必要。
只要是加入了武德司的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一百多年,背叛武德司的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每个人都在尽心竭力的为皇帝效忠,这是他们的荣幸。
然而,一百多年来的头一个背叛武德司的人就这样出现了吗?他会是谁呢?他又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官家难道不比那姓赵的山贼可靠多了吗?
“有意思啊。”刘令笑了笑:“背叛武德司,看来对方没少下本钱啊。我也开始有些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武德司中的人背叛。
如果找到通风报信的,不要打草惊蛇。告诉我,一定要将他活捉。”
“唯唯。”孙贺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后道:“还有什么吩咐吗?公事大人?”
“嗯,现在在这里的武德司吏员一共有多少?”
“两淮地区能够调来的吏员全部都调来了,一共有三百七十四人。”
“不能再多一些吗?”刘令揉了揉太阳穴:“不能指望着那些厢兵跟强盗拼命啊,咱们要确保在没有厢兵帮助的情况之下,也能将赵仁捉拿归案。
五年了,好不容易把他逼到这一步,这
一次我说什么都不会再放走他了。”
孙贺摇摇头道:“恐怕不成,这已经是极限了。两淮各地的武德司吏员,除了那些没有防身手段的人之外,其余的人已经全部集结到这里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刘公事应当记得前几日与咱们接触过的那群人,五年来,他们还向咱们提供了相当一部分赵仁的情报呢。”
“你是说丹阳镖局?”刘令思索片刻,问道。
孙贺点头道:“是的,他们中也不乏好手。而且属下对他们进行过调查,他们丹阳镖局的人虽然不多,但其中有很多人都是江湖上名头不俗的人物。
比如一只耳高,下山虎韩进,金翅雕董续……这些人在江湖上都有一定的声望,一呼百应或许有些夸张,但一呼十应,肯定也是有的。
如果能够让他们成为助力,让那些江湖中人来做先锋攻打赵仁,便可不去考虑厢兵,专注于捉拿赵仁这个任务了。”
“唔……”刘令听了孙贺的提议,颇为心动,摸着下巴思忖了一阵子,最终点点头,沉声道:“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去做,这件事你负责吧,如果需要我露面,尽管来知会我一声。”
“属下明白。”
……………………
听到这,唐宁大致上对孙贺要说的事情有了了解。一面帮孙贺空空如也的杯子满上酒,一面笑道:“所以你们是和丹阳镖局的人合作了?”
“是的。”孙贺点点头,他一只手抓着个馒头,另一只手抓着个鸡腿。嘴上狼吞虎咽,说话含混不清:“不过事情也没那么顺利……”
“确实。武德司内出了叛徒,你们不论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被赵仁得知,并且做出应对。这样的话,想捉住赵仁这只泥鳅确实有些困难。”
孙贺抻着脖子,把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又喝了口酒顺一顺,这才道:“并非如此,唐将军。
情报被赵仁得知,这对我们来说并非是一件坏事。因为只要情报传递出去,就足以让我们发现奸细的蛛丝马迹。
或许其他人看不出来,但我们武德司的人,就是靠这个本事吃饭的,自然一下子就能找到他头上。”
“哦?”唐宁来了兴趣:“那你快说说,那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背叛的武德司?”
“这……”孙贺十分的尴尬:“这里面的理由,在下不能过于详细的告诉您,这里面涉及到官家的家事。”
赵煦的家事?唐宁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赶紧又给孙贺倒了一杯酒,小声的道:“能不能透漏点细节
?”
“这个倒是没问题,在下这一次来,也是为了告知您的。”孙贺谢过唐宁之后,小声道:“赵仁之所以能够五次三番的从我们手中逃离,就是因为这个奸细的缘故。
而这奸细,是孟家的一员。”
“孟家?什么孟家?”
“开封的孟家。”孙贺小声道。
唐宁恍然大悟,怪不得说这是赵煦的家事。
这孟家人的女儿不就是赵煦的前皇后吗?不过他们又是怎么跟赵仁扯上关系的呢?
“这件事,还跟您有关啊。”孙贺瞅瞅唐宁道:“孟家人认为孟裕的死,是您一手造成的。所以他们想要对您进行报复,之前在润州,还对您的夫人下过手,想要败坏您家药堂的名声……”
唐宁又想起来了,当初在润州是有这么一回事。一个女人抬着棺材到药堂里面去闹事,最后被齐献瑜给镇住了。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财迷心窍的泼妇,直到自己出来的时候看到那个匆匆离去的身影。
后来虽然找人调查了一下,但很快陕西那边就有战事了。在那之后,这件事便也随着唐家举家搬到开封而不了了之了。
却没想到这里面还藏着这样的故事,孟家原来那么早就盯上自己了。
还真是让人无语啊,他们家连最大的靠山孟氏都被废后了,为什么还这么不安分?孟裕死也是他自找的,谁叫他之前出了那么毒的计要把自己陷于死地的?
那时虽然被武德司的人当枪使,但自己也当的心甘情愿。孟裕就是唐宁杀给其他猴看的鸡,告诉其他的猴子,自己这只猩猩也不是好惹的。
想到此,唐宁不由得揉了揉额头。自己这一路走过来,好像都是在被逼无奈之下才做出的选择。
偏偏这些选择,又都是下下签中的最优解。搞到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对自己有了意见。
包括自己的师父,只要一来信,三句不离诸如‘做事要大气些,做人要宽容些’之类的佛系话语。
“之后呢,之后怎么样了?”
“之后在下把丹阳镖局的人都请到了舒城县的治所,商议此事。他们满口答应,不过要求在那之后,能够把赵仁交给他们处置。
唯独这件事刘公事是万万不肯的,赵仁流窜这么多年,自然有他的资源。手中掌握的情报,对于我们武德司来说非常的有价值。
然而丹阳镖局的众人又不肯退步,坚持他们的主张。于是我们就这么僵持,一直到有个人提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第十一章 敌在将作监
“官爷,帮你们没有任何问题,从一开始,我们就是打算跟你们合作,共同把那姓赵的狗贼捉出来的。
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不知道官爷能不能考虑一下?”丹阳镖局负责这件事的人,也是当初长虹镖局的老员工了。
没经历过赵仁在南山上杀掉何东家这件事的人,对赵仁的恨意并不是那么深刻。他们中有些人甚至认为,没有必要对赵仁赶尽杀绝。
毕竟赵仁这种等级的绿林人,手中掌握的资源也不少。丹阳镖局与其合作,在运镖路过赵仁地盘的时候,赵仁不动手抢他们,才能达到丹阳镖局的利益最大化。
刘令抿了口茶,点点头道:“先说出来听听。”
老镖头笑了笑道:“我们的条件非常简单,只要把赵仁抓住后,能把他交给我们处置就行了。”
“不行。”刘令断然拒绝:“赵仁对我们还有用,你们的条件,我们恐怕不能答应。”
“官爷,这说不过去吧。要不是为了抓住赵仁给东家报仇,我们也不会追他追了七年之久啊。”
“你们可以换个条件,比如让朝廷承认你们镖局的合法性,或者让朝廷给你们现在的东家何玉赐个一官半职之类的。
再不然,就是给你们些钱财。这些条件都是我可以做主的,唯独把赵仁交给你们,我不能答应。
赵仁在逃数年,还与朝中权贵有所勾结,如果不把他背后的人揪出来,我们也不会放心,不确定那个人还在外面养了多少如同赵仁一样的家伙存在。
换做你是我,估计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刘令摆了摆手,言语之中,态度十分坚决。
老镖头深深的看了眼刘令,见刘令面不改色,便点点头道:“好,既然官爷都这么说了,那丹阳镖局就不会参与此次行动了。
恕草民无礼,告辞!”
老镖头说完,就转过身,对自己带来的手下说了声走,一行人便要离开。
刘令的脸色阴晴不定,这丹阳镖局不管帮不帮,都不是自己能够干预的。自己虽然披着个朝廷的衣服,但是处置丹阳镖局也不是他能够说了算的。
诚然武德司的职务就是对这群江湖人加以监督,必要时直接抓捕。但是人家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此前在赵仁一事上还对武德司多有帮助。
顶多就是一个不配合朝廷工作,罚钱可以,抓人就有些过了。
站在刘令这边,他自然是希望丹阳镖局能够提供帮助。
五千厢兵的战斗力,实在是让刘令没有太大的信心。只要陷入苦战,厢兵们的斗志便会瞬间土崩瓦解。唐宁之前评价厢兵的时候,有一句话就让刘令十分赞成。
顺风作战,没有比厢兵更能浪的。逆风作战,也没有比厢兵更快投的。
然而现在刘令代表着朝廷,向这些江湖中人低头,也不是刘令能做出来的事情。
就在老镖头带着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站在一旁的一名武德司吏员,突然喊道:“前辈还请留步!”
老镖头扭过头道:“既然公事不愿意答应老夫的条件,这件事就没有继续探讨下去的必要。
没什么值得留步的了,告辞。”
那吏员又说道:“公事之所以没有答应您的条件,那是因为这样做的确不利于我们。赵仁的情报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但是这也意味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赵仁本人对于我们来说,没有半点作用。
如此一来,我们是不是可以各退一步,达成协议呢?”
刘令满意的看着这个吏员,早些年把他从唐宁手里要过来的时候,这还是个孩子。那时自己只是发现他骨骼清奇,是个练武之才,于是便把他带回了开封。
不知不觉这都**年过去了,这孩子现在不仅有一副好身手,头脑也十分灵活。看来当初自己的选择,十分正确啊。假以时日,这小子不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就是坐在武德使的位子上。
老镖头闻言停下脚步,扭头道:“如果是这样,老夫愿意洗耳恭听。”
“公事。”吏员朝刘令拱了拱手,随后便又退到了刘令身后。
但刘令却笑着说道:“吴胜,还是你来说吧。”
“唯唯。”吴胜再次拱手,又跨前一步道:“在下的想法是,能不能捉住赵仁后,先把他交给我们,让我们从他的口中得到情报。
在这之后,我们再将赵仁移交给你们处置。至于之后如何,我们一概不予过问。
前辈,您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老镖头瞅了眼刘令,见刘令冲自己微微点头,于是他便陷入沉思。
唤过身边人,商讨了几句。最终老镖头点头道:“可以答应,不过你们要保证,赵仁交给我们的时候,不能是死人,他必须是活着的。”
刘令笑道:“这件事你可以放心,我们在审讯的事情上很有心得。一般不会做出审讯犯人后,让他奄奄一息的情况发生。
审讯完毕后的犯人死掉,这对我们来说更
是一种耻辱。”
老镖头哈哈大笑,朝着刘令拱手道:“那丹阳镖局这一百二十人,就全听公事吩咐了。”
“有劳了。”刘令也站起身朝老镖头拱手,双方相视大笑,最后老镖头心满意足的离去。
老镖头走后,刘令拍拍吴胜的肩膀道:“做的不错。”
“是公事和武德使大人平日言传身教,指导的好。”吴胜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说着拍马屁的话。
刘令哈哈大笑,指着吴胜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你拍马屁的样子跟唐宁真像,从那天起,吴胜一直都是武德司的人,他与唐宁之间的关系,就让它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好了。
如果让当时年纪还小的吴胜想起这件事,说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不利于武德司的举动,这样是不成的。
不仅会让他自己自身难保,还会牵连唐宁,又要对陛下的威信造成打击。这一系列的后果,刘令早就想到了。
之后不久,武德司与丹阳镖局的合作正式开始。
在此之前,庐州知州已经在武德司的要求之下,派出五千厢兵。其中三千人,负责把手这座山谷的所有出入口。
另外两千人,则是跟着武德司听从调遣。
丹阳镖局也靠着他们在江湖上的名望,召集了将近八百条好汉前来援助。
同时,还有一部分争夺地盘的时候,被赵仁打败的丧家之犬,也在磨刀霍霍,准备趁机参与其中,一雪前耻。
这些人的存在刘令知道,不过眼下刘令也没时间管他们。更何况他们现在对己方还是一种帮助,就算要处理,也等到此战结束之后,再把他们一网打尽吧。
粗略的统计之后,孙贺表示这一仗,我方不论是在实力,还是在人数上都占据优势。只要在作战之时,不反低级错误,不给赵仁可乘之机,赵仁便已经是插翅难逃的瓮中之鳖。
在此之后,刘令派人将赵仁的大本营团团围住,围而不攻。先以包围的方式,来消耗对方的补给,削减敌人的体能。
三天之后,方才开始进攻。
然而在战斗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的时候,一记旱地惊雷,将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刘令更是咬牙切齿,抓着面色苍白的孙贺脖领问道:“他哪里来的火药?!他从哪里弄来的火药?!“
“属下……属下不知……属下实在不知……”孙贺结结巴巴的说道,他的额头上已经流下了汗水。
第十二章 打上门去
火药在宋国是个什么地位呢?
在赵煦的三令五申之下,在唐宁的强烈要求之下,在武德司的严密监视之下。火药的配方甚至没有记载在哪怕一张纸上,一直都是将作监作坊中的大匠,以及将作监部分负责人口口相传的秘密。
负责制造火药的工人们,也在唐宁的建议之下,分为不同的组,严密监管之下的他们,平时连面都见不到。
而赵仁却拥有了火药,并且威力不俗。
这是什么概念?被当做国家机密的火药配方流到了一个唯利是图的山贼手里,并且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这个配方交给西夏人或是辽人。
宋军之所以能够在陕西与西夏的战斗之中频频获胜,并且是以很小的代价取胜,其中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使用了火药与燃烧弹。
如果西夏人掌握了火药的制造,并且在作战时使用,那么这对于宋军来说将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
刘令以前对那种堪称病态的要求十分不解,但现在他开始理解唐宁了。
太危险了啊,这种东西……唯独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够流入外人手中的啊……
“妈了个巴子的……”刘令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不要让老子抓到是谁把配方流出去的,不然老子肯定要把他全家都拉出来一起杀了!”
火药在大规模的战斗之中,效果别提有多好了。尤其是在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朝廷方面,更是如此。
厢兵们在经历了三次的火药爆炸之后,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一个个开始丢盔弃甲,拔腿便跑。
丹阳镖局的人苦苦支撑,但他们中也有不少逃兵。于是朝廷方面很快就陷入了劣势,刘令拎着一把长枪亲自上场,也很快败下阵来。
一包火药就在他附近爆炸,还好有一个小兵替他挡下了大部分的冲击,否则现在刘令也要跟那小兵一样,五脏移位,呕血不止。
孙贺和吴胜背着昏迷过去的刘令玩命狂奔,打都打成这样了,自然没法继续打下去。于是丹阳镖局众人开始撤退,眼睁睁的看着屁股后面那些山贼欢呼雀跃,却无能为力。
“把这件事……报告给官家……”刘令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一定要把泄露配方的人抓出来……绳之以法……”
“孙大哥已经写完了密奏,并骑快马送往开封。不出意外的话,两日后便能抵达开封了……”
“那我就放心了……”刘令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吴胜愣了一下,伸出手探了探鼻息。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
“所以你这趟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唐宁压着自己快要爆发出来的愤怒,沉声问道。
孙贺点点头,苦笑道:“刚刚进宫去见了官家,官家没多说什么,只问了一句您知不知道。
我回答说还未通知您,您大概是不知道的。所以官家就让我来告诉您,之后的事情,官家也没吩咐。”
“妈的!”唐宁骂道:“老子一早就说了,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曾凡那个老王八蛋到底在干嘛啊?他老子喜欢把军事机密散播到全世界就算了,他怎么也喜欢玩这出?
真他娘的不是东西!老子现在就打上门讨说法去!”
“真他娘不是东西!”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学着唐宁的语气说道。
唐宁扭头一看,居然是唐瑜扒在门边上偷看。
连忙道:“不要学爸爸,那是脏话,可不能那么说。”
“哦。”唐瑜回应了一声,然后就一声不吭的看着唐宁。
唐宁揉了揉太阳穴,挤出一个笑脸,走过去蹲在唐瑜身边道:“你现在不是应该跟李子姐姐在一块儿吗?你怎么跑过来了啊?是不是不听话被李子姐姐赶走了啊?”
唐瑜摇了摇头,语气毫无起伏的道:“阿娘叫我过来看看您在干什么,如果没事的话,她要找您说事情。”
唐宁拍拍闺女的脑袋道:“那你回去告诉阿娘,就说爹爹现在有事,一会儿还要出门,有什么事情等晚上回来再说。”
“知道了。”唐瑜点点头,然后就走了。
唐宁看了眼孙贺,见他吃的差不多了,就说道:“走吧,这就去曾凡曾大人的家中去问问曾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不好吧……”孙贺有些犹豫的道:“毕竟现在也没有证据说是曾大人泄露出去的……”
“天底下知道火药配方的人,不超过一只手。就连官家本人,对此都是一知半解。除了我之外,其余的都在将作监中。
他曾凡身为将作监的负责人,连自己手下人的嘴都管不住,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唐宁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就从林威手中结果一件外套套在身上。
天都黑了,时间不早了。刚刚林威听说唐宁要出门,担心晚上着凉,便赶紧去取了件外套来给唐宁套上。
孙贺见唐宁都这么说了,心知唐宁对于火药泄露出去这件事肯定是一万个不满。于是只好点点头,从一旁下人递过来的铜盆中洗了洗手,便起
身跟在唐宁身后。
三人出了门,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骑马,一路来到了将作大监曾布的府上。
因为他老子的缘故,他家里还算是有点地位,钱财什么的也不是特别缺。因此这家伙也住在内城,三人没一会儿就抵达了曾府。
来到门口就砰砰砰的敲门,门房一听这动静就觉得来者不善。把门开了一个缝,一边说来者何人,一边小心翼翼的戒备。
结果唐宁没那么好的心情,一脚直接踹在大门上,把那门房震的哎呦一声,倒退数步。
而林威则是在唐宁的示意之下,抽出刀子来,就从门缝中把门闩一刀斩开。
“救命啊!来人啊!”门房见唐宁如此的蛮不讲理,心中甚慌。以为是仇家来寻仇,于是便扯开嗓门大吼。
曾凡的两个邻居,一个是兵部侍郎,一个是右谏议大夫。俩人家中也没多少人,不过听到邻居喊救命,还是很快就把人给派出来了,自己也架了个梯子扒在墙头看热闹。
曾府的护院也呼啦一声冲了出来,结果全都不是林威的对手。
出来了十几个人,林威噼里啪啦几下就把所有人都撂翻在地。唐宁黑着脸看向那快尿裤子的门房道:“你们家曾大人在哪儿呢?”
“现在应该……应该……应该在后院……”门房结结巴巴的回答,唐宁便把他拎起来,冷哼一声道:“带路!”
兵部侍郎和谏议大夫的护院也都冲了进来,林威和孙贺俩人一起出手,不多时,门口又躺了一地的人。
兵部侍郎和谏议大夫准备开溜,却被唐宁给叫住了。
“你们两个也跟过来!”
“呃……这不关我二人的事吧?我二人还是不要掺和了……”
“呵呵,不关你们俩的事?等党项人把火药砸到你们俩脸上的时候,希望你们俩还能说出这番话。”
“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兵部侍郎,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冷汗涔涔而下,哆哆嗦嗦的问道:“你说什么?党项人有火药了?!”
谏议大夫一听这话,也开始打哆嗦。
“目前还不知道……唉,懒得跟你们两个慢慢解释了。想知道的话,就跟上来。一会儿我还要去找曾大监对峙,万一我控制不住情绪,你们两个也好在旁边拉着点我。”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唐宁。”
“哦,原来是唐将军,怪不得会如此生气。”
“……”
第十三章 受教了
吃过晚饭之后的一个时辰之内,曾凡必定是要搂着自己的小妾上床睡觉的。这么多年以来,他早睡早起的习惯一直不曾因为任何事情改变。
直到今天,在他好不容易酝酿出些许睡意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很大,曾凡便不由皱起了眉头。
家人应当都知道他的这个习惯才对,就算遇到什么事情,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大吵大嚷。
难道说,家里进来外人了?
想到此,曾凡便把小妾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扒拉开。匆匆披上了衣服,打开门便准备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唐宁也一路急匆匆的来到了曾凡的卧房门口。当曾凡吱呀一声打开门,这张面目可憎的脸出现在唐宁面前时,唐宁承认,他没能忍住。
林威和孙贺根本就没想到,兵部侍郎与谏议大夫也来不及反应。
四个人再加上一个曾凡,眼睁睁的看着唐宁一拳直直的打向曾凡面门。
耳听得一声闷响过后,那领路的门房都傻了眼。突然间红着眼睛来了一句:“我跟你拼了!”然后便张牙舞爪的冲了上来。
探头探脑在屋内看热闹的曾凡小妾,见老爷飙着鼻血后仰倒地,也不由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
曾凡的正房见此情形,凄厉的大喊一声,便也朝唐宁扑将过来。
至于曾凡四个十五到三十岁不等的儿子,则是抄起家伙式,嗷嗷怪叫着要跟唐宁同归于尽。
就算唐宁同意跟他们同归于尽,林威也不同意。于是他一脚一个,对曾凡四个冲上来的儿子雨露均沾,每个人挨了一脚,都倒退着躺在地上吐酸水。
曾凡的老儿子甚至因为晚上吃的太多,直接被这一脚催吐了。
在林威动手的时候,孙贺也没闲着。他先一掌切在门房的后颈,把门房打晕。然后又拦住冲上来的曾夫人,想了想,也一掌切过去,把曾夫人也敲晕了。
一眨眼的功夫曾府后院里敢动手的人纷纷倒地不起,那些胆子小的仆役和丫鬟,连忙上来搀扶着主家后退,离唐宁一行人远远的。
“你做什么!”曾凡捂着鼻子疼了一会,被哆哆嗦嗦的小妾上前扶着坐到了一张椅子上。用手帕堵住鼻子,曾凡怒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违反我圣朝律法的?!”
唐宁冷笑一声:“若说违反我大宋律法,在这方面,唐某就是当着官家的面给您来这一拳,也不及您违反大宋律法万分之一的程度啊!”
“竖子安敢血口喷人!”曾凡怒道:“老夫行事历来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竖子安敢辱我?!”
唐宁点了点头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希望到了官家面前对质的时候,你莫要后悔。”
从刚刚被唐宁打了一拳开始,曾凡就在思考。
他虽然没有宋廷其他大臣那般灵敏的嗅觉,但是他也不是什么愚蠢的人。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必然有其成因,唐宁敢打到自家门里,照着自己的鼻子上来一拳,肯定不是因为他犯了神经病吧?
自己与唐宁能够产生交集的地方只有一处,那便是在火药上。
除开火药之外,唐宁与自己没有任何的交集,没有任何的事情能够把自己和他联系在一起。
因此曾凡很快就想明白了,是火药出了问题。
而当唐宁说出刚刚那番话的时候,曾凡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唐宁一向是把火药看做重中之重,他早些年的时候甚至还放出话来,谁把火药的配方泄露出去,他就要杀谁的全家。
挺无语的一番话,不过也能看出他对火药的重视程度。
难不成,火药的配方被泄露出去了?
想到此,曾凡面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求助的目光望向唐宁身边的谏议大夫,而谏议大夫则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扭过头去。
兵部侍郎也叹了口气道:“老曾啊老曾,这一次不管怎么说,确实是你的不对。知晓火药配方的人寥寥无几,唐将军又是极度看重此事的人,火药配方必不可能从他口中泄露出去。
因此,这件事的问题还是出在你老曾身上啊。
虽然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老夫建议你还是赶快去见官家,把事情搞清楚。
如果是不相干的人知晓了,那就还好。如果是党项人……这件事有多严重,就不用老夫提醒你了吧?”
“……”
唐宁冷笑一声道:“光是揍你一拳,老子还是不解气。当初从你五次三番的追问我为何不愿将火药配方添加进《武经总要》里面的时候,老子就想给你的嘴巴上来一拳了。
你且等着,如果之后叫我知道火药配方是你泄露出去的,有你好看!”
说罢,唐宁便恶狠狠的瞪了眼曾凡,朝他吐了口唾沫之后,便转身离去。
谏议大夫与兵部侍郎,则是赶快上前查看曾凡的伤势,孙贺与林威,也都赶紧跟在唐宁身后一同离去。
三人出来之后,孙贺刚想问唐宁,如果只是为了揍曾凡一拳,也没大闹曾家的必要,那唐宁为什么要
这么做?
嘴巴才张开,却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双手拢在袖子中,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从曾府走出来的一行人,他便一下子闭上了嘴巴。
“唐将军!”那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跟班,身材皆是高大魁梧。见唐宁出来,中年男子便立刻上来套近乎。
唐宁拱拱手道:“某家还有要事在身,有什么话,有缘再说。”
中年男子长相不是特别的正经,看上去就有一种大反派的感觉。两撇八字胡,留在别人脸上就显得格外严肃,但是在他的脸上,怎么看都是一副奸佞小人的模样。
听到唐宁的话,他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道:“素闻唐将军性格直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言语之间,却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唐宁一听就不乐意了,本来就被火药配方泄露的事情搞的很是烦躁,现在又跳出来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什么角色跟自己套近乎。
于是唐宁便皱着眉头翻身上马,然后不耐烦的看着站在马前的中年男子道:“你谁啊?”
“呵呵,也是。唐将军也没正经参与过朝会,不认得某家,也是正常的。
好吧,某家姓蔡名京,只是一名户部尚书而已。”
当中年男子笑眯眯的自报家门后,唐宁便再没有丝毫犹豫,拱了拱手,慌慌张张的道:“告辞!”
说罢,调转马头,宁可绕远,也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望着唐宁仓皇离去的背影,中年男子笑不出来了。他扭头看着自己的两个随从,闷声问道:“我看起来很吓人么?”
两人犹豫了一下,随后使劲的摇头。
“那我刚刚看上去像是要吃人的样子么?”
俩人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还是说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他听到我的名字之后扭头就跑?”
其中一人听了这话,刚想点头,却被另一人一肘子捅在腰间。
于是俩人继续摇头,态度十分坚决的否定蔡京的说法。
“依在下看,定是老爷您的名头太过响亮。以至于让他听到之后,不由自主的感到自愧不如。
那怕只是与您站在一处,他都会觉得无地自容。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只得拔腿便跑。只有赶快离开此处,他才能够重拾他的自信……”
“哈哈哈哈!!”蔡京闻言哈哈大笑,随后十分谦虚的朝那随从拱拱手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
第十四章 上朝之路
蔡京是何许人也?北宋末年的六贼之首,没事就鼓捣出一些花样来搜刮民脂民膏,蒙蔽宋徽宗胜听,让宋徽宗变成了一个糊涂皇帝的罪魁祸首之一。
这种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最好远到一辈子不相见。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蔡京就已经是户部尚书了。户部这块地方一向是掌握了很重的人力资源的,看来蔡京之后之所以能够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还是他这个时候地基打的好啊。
不过蔡京这时候跑来这里做什么?蔡京家在相国寺边上,跟自己家离得不远才是啊。
这个时候来曾府……莫非是他收到了什么风声?
瞅了眼孙贺,孙贺摇了摇头。唐宁便笑了笑,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唐宁就起床了。王诗披着头发,帮唐宁整理衣裳。
绯色官袍穿在身上,头顶乌纱帽,腰佩银鱼袋,脚上还踩着一双硬牛皮靴。这是唐宁人生中第一次上朝,无论是唐宁还是王诗,都非常的看重这件事情。
昨日回到家中之后,等了许久的宫中使者便把赵煦要求唐宁明日上朝的事情传达到了唐宁耳朵里。
唐宁也早就想见识一下宋朝官员上朝到底是怎么个上法,于是今天便起得很早,至于王诗,更是兴奋的一宿没睡。
“夫君啊,您今天上了朝,可不能跟昨天那样对别人动手动脚的了啊。满朝文武都看着您呢,您要是再跟个野蛮人似的,那多丢人啊。”
“有啥丢人的?要我说,曾凡被我打死都不亏,官家就是亲眼看着,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你信不信?”
“行行行,我信我信。瞧把您给厉害的,您要不把章相也打一顿得了,我在这夸您好呢是怎么着?”
“……”
“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控制下情绪。我不是怪您昨天动手打人,您知道昨天您急匆匆跑出去的时候我有多担心您吗?
万一昨天林威和另外的那个人都没能保住您怎么办?您知不知道我多怕您出事情?”
王诗一边说,一边帮唐宁勒裤腰带。可能是因为情绪有些激动,说话间已经把唐宁勒得都喘不过气来了。
于是唐宁赶紧一把搂住王诗,假装深情的道:“多谢!”
一边伸出手在下面赶紧把裤腰带弄松些。
王诗还想再对唐宁展开新一轮的攻击,但同样的招数肯定不会对圣斗士作用两次。唐宁赶忙岔开话题道:“对了,说起昨晚。我记得是你让瑜儿来问我,
什么有没有事情的吧?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王诗啊了一声道:“您不说我又差点忘了,昨天白天您出去的时候,武太妃托人送口信过来,说郡王想要见您,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可以去一趟大宁郡王府。”
“哦,赵啊……”唐宁点点头笑道:“这一眨眼四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小小子也该长成小伙子了,没想到还记得我,还挺叫人意外的。
行,今天下朝之后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去一趟郡王府。”
王诗点点头道:“家里没事儿,您去您的。还有,别直呼王爷的姓名,怪无礼的。”
唐宁抓抓王诗的肩膀道:“这不是在家里只有咱们俩人嘛……”
正当王诗扭扭捏捏,唐宁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了,林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爷,时候到了。”
王诗拍了一把唐宁的屁股笑道:“去吧!”
唐宁便学着王诗的模样对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天还是黑的,从唐宁家中,到皇宫的距离,其实也不算太远。
不过早些到总是有好处的,光是站在一边看看别人怎么走,也算是能有些收获。
一路上看到了不少马车,大抵都是上朝的官员。偶尔有认识的,车厢里的人还会撩起帘子聊上几句,而马车的车夫也会十分懂事的放慢速度,让两位大人聊的舒服一些。
除了这种之外,还有从车厢里面冒出呼噜声的。趁这个时候补补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马车的前面,还悬挂着灯笼。上面各自都写着各家的姓氏,一般来说,光看这个灯笼,就能够分辨出马车上坐着的是哪位大人了。
“二弟!”正走着,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唐宁急忙撩起车帘一看,果然是周成。
于是便笑道:“大哥,您怎么认出我的?”
周成指了指唐宁挂在外面的灯笼哈哈一笑,那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唐字:“京官里边就没几个姓唐的,就是有,也没有赶这么早起来的。我昨天下黑听说你打上将作监大监的府上去了,而章相居然没有下令抓人。
我就捉摸着今日没准能在朝会上见到你,现在看来,还真让我给猜着了。怎么说,这件事严重不严重?”
“唉。”唐宁叹了口气回答道:“严重不严重的,我现在也不知道。
皇城司在外面办事的时候遇到了用火药的山贼,而且威力丝毫不弱于将作监所制作的款式。
而火药原本并没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在我对火药进行改良之前,没有人会想到利用火药的爆炸来对敌人进行杀伤。
比如火蒺藜,那是利用火药燃烧时的硝烟,和铁器本身的锋锐来对敌人造成杀伤的。
所以基本上可以断定,那群山贼手中掌握的火药,就是从曾凡这里流出去的。也许不是他的行为,是他手下的行为。但无论是那一种,他都逃不脱干系。
要么是他胆大包天,要么是他御下不利。我曾经三番五次的强盗,只有这个,只有火药的配方无论如何都不能外流,不能落入外人的手中。
但他很显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所以我昨天实在是没忍住。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冲上门去打了他一顿。
不过昨天我被气得有些上头,没有留手,他家里的人,敢阻拦我的全被我打了一顿。官家应当会因为这件事责罚我吧……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后悔,奶奶的,真是不把国家机密当机密,什么人啊这是……”
“干得漂亮啊!”周成嘿嘿一笑道:“二弟,你这是把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做出来了啊!
你之前跟我讲过杠精这个词的意思,这曾凡毫无疑问的就是一个杠精。天天只要老子们说点什么,他就要站出来搅和。搅和来搅和去,事情就让他给搅和黄了。
你昨天虽然做的有些过火,不过你可以放心。除了我之外,还有不少人巴不得曾凡死。所以官家若是处罚你,我们肯定会站出来帮你说话的。”
唐宁抿了抿嘴,随后拱手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周成见离皇宫还有一段距离,就又问道:“念儿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吵的不行,一边哭一边说想家,还是你二弟妹搂着她哄了半宿,最后折腾到没力气了,才睡着。”
说起这个唐宁就有些无奈,本来前半夜准备养精蓄锐,结果一直被周念的哭闹声搅和的睡不着。
刘依儿一开始过去也不好使,最后还是刘依儿把睡熟的唐良带了过去,周念才老实下来。
不过唐良一睁眼发现自己身边躺着周念,也是吓了一跳,开始哭闹。但唐良肯定比周念要好哄多了,没多久就被刘依儿哄得又睡着了。
至此,俩孩子才算是真正的不作妖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周成笑的很是阴险:“这孩子在家睡觉就不老实,要不是他娘吼她,她才不会老老实实的睡觉。
哈哈,让她多住两天吧!我也趁这个机会好好的睡几天觉!”
“……”
第十五章 失望的起点
四更天时皇宫还没开门,不过有一个叫做待漏院的地方,就是专门为文武百官准备的。
提前到达的官员们,可以在这里稍作歇息。而且因为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小摊贩在附近摆摊,因此四更天的待漏院前灯火人物,卖肝夹、粉粥,来往喧杂。
周成的早饭一般就是在这里解决的,唐宁出门时被王诗给塞了个馒头,路上已经吃掉了。
不过一个馒头哪里能吃饱?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在待漏院里面填填肚子。
平日周成的车夫都是买三块夹着鸡肉丝的烤饼回来,这是周成最爱吃的东西。然后再买一碗小米粥,再配上一碟腌菜,这一顿早饭,周成就能够吃的差不多了。
路上车夫还会给自己买一碗粉,皇帝也不差饿兵,起的那么早陪老爷上朝,也应当有点特殊待遇。
今日唐宁在,因此车夫就买了八块烤饼,两碗小米粥,两碗粉,和两碟咸菜。
烤饼有一个拳头大小,听说每张只要三文钱,考虑到汴京的物价,其实还是蛮划算的。
唐宁把钱袋给了林威,让他自己去买些喜欢的东西吃,然后就跟周成坐在待漏院的一间房里大快朵颐。
其实这烤饼,在唐宁看来就是肉夹馍。只不过这饼,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又嫩又香。鸡肉丝也是带着淡淡的咸味,两者搭配在一起,光是闻味道就能够勾起人腹中的馋虫了。
周成抓着饼咬了一口,叹了口气道:“唉,只有这个,我怎么都吃不腻啊。可惜的是,做这烤饼的人,只有每天早上会在待漏院前边售卖。其他的时候,就是找遍东京城也照不出来。
自己找人做的,又偏偏少了一股味儿……”说着周怀又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道:“要是能把这手艺交给我家厨娘也成啊!”
唐宁闻言笑道:“虽然不知道这饼是怎么做出来的,不过要说饼的做法,其实我也会两手。”
一说这个,周成就开始感兴趣了。唐宁的厨艺他是亲口尝过的,味道确实不错。他做出来的饭菜,总是要比其他人做出来的好吃不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
挑挑眉毛,周成道:“那敢情好,你大哥我别的不爱吃,就爱吃饼。说说,是什么饼?是你自己鼓捣出来的,还是从别人那学来的?”
“是先师教给我的。”唐宁笑道:“葱油饼和筋饼,味道都非常不错。尤其是筋饼,师父做完之后,把它放在书页上,都能够透过饼身看到书上的字。
我虽然没这份手艺,不过把筋饼做得又嫩又香,还是不成问题的。”
“哈哈,好!那明日休沐,我就去你家尝尝你的手
艺,如何?”
“没问题,明日小弟在家恭候大哥大驾光临!”
两人一边说一边吃,待漏院里面的官员们,也都是吃着早餐,聊着一些乱七八糟不相干的话题,无一例外。
整个待漏院里弥漫着各种味道的饭香,吃馄饨的,吃面的,一大早不嫌费事要喝鸡汤的……总而言之吃什么的都有。
正在唐宁跟周成哥俩吃的正爽,聊的正欢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有人说道:“给事中大人。”
来人朝着周成拱手笑道,然后又看向唐宁笑呵呵的道:“这位是……”
唐宁看着那人,觉得他有几分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看他面相,也差不多有四五十岁了,应该跟师父是一个时代的人,只不过要比师父小一些。
周成见到这人过来,连忙准备起身。但来人却笑着把周成按住,周成便拱拱手道:“蔡大人。”
唐宁见周成模样有点惊讶,给事中这个官可不低。先前也有不少来打招呼的官员,但周成也只是坐着拱拱手,闲聊几句就算过去了。
但是如现在这般让周成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的,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姓蔡?唐宁仔细打量着来人,随后恍然大悟。
怪不得自己觉得这人眼熟,他可不就跟蔡京长相差不多嘛!
“这是家父的徒弟唐宁,是……”
“哦,老夫知道你。”那人笑道:“你就是官家钦点的镇江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先前在西北那边,还立了战功。
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啊,哈哈!”
周成笑道:“不知蔡大人有何吩咐?”
“哦,没事。只是看到了新面孔,老夫觉得好奇,便过来问问罢了。”那人说完之后就摆摆手告辞,周成恭敬的看着他走远,方才坐下来继续吃饭。
“他是谁啊?”
“他?嘿嘿,权吏部尚书蔡卞,户部尚书蔡京的弟弟,荆公的女婿。”周成一边喝粥一边解答道。
“怪不得。”唐宁恍然大悟。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我看他的长相,跟蔡京那么像……”
“呀,你还见过蔡尚书呢?”
“见过啊,就昨天晚上从曾府出来的功夫见到的。不过我没想明白为什么蔡京会在那个时间点去曾府,这件事我想了一晚上没想通。”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周成面色十分严肃,随后四处瞅了瞅,见附近没人,便凑到唐宁耳边,
用极低的声音道:“蔡家的大哥跟他弟弟可不是一路人,荆公在看人这方面还是挺准的。”
“……”
………………
五更天,皇宫开门。在待漏院里吃过早饭的官员们,也纷纷起身进入了皇宫。天色还是半明半暗,官员们自己提着灯笼,照着脚下的路慢慢往前走。
来到垂拱殿前边,有两排石阶。文武官员十分自觉的分为左右两边,从石阶上走到垂拱殿的殿门处。
唐宁虽然领了个武官的职位,但没有人会真正的把他当成武官来看待。
周成领着唐宁从文官那一排走上去,虽然之前在待漏院已经见过,有的也打过招呼,但这个新的面孔,还是引来了众多官员的一致侧目。
当公鸡打鸣的声音响起之时,垂拱殿的殿门也随之大开。唐宁瞪大了眼睛望向殿内,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文武百官上朝的地方。
殿内的面积十分宽阔,左右各有四根巨大的红木木桩,撑起了宫殿的穹顶。
居中一条一米多宽的红毯,从殿门口一直延伸到赵煦的脚下。而赵煦穿着一身绛色长袍,戴着一顶通天冠,笑眯眯的坐在殿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
唐宁眨了眨眼,要是把赵煦头顶那通天冠换成乌纱帽,唐宁压根就看不出来他跟普通的官员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这一身肯定要比在御书房里见自己的时候威严多了,御书房里的赵煦穿着,就跟个富家公子没有半点区别。
文武百官分为左右两边,自觉的站成了两个长方形的方阵。也幸亏有周成在场,唐宁发愣的时候,周成伸手把他拉了过来,让唐宁没丢这个人。
“臣等参见陛下。”众官员抱着笏板纷纷躬身行礼,唐宁也有血有样的这么做了一次。
“众卿免礼。”赵煦的声音在垂拱殿之中回荡:“今日朝会,众卿可有事务禀奏?”
“官家,微臣有事启奏。”赵煦话音刚落,就跳出来一个人站在红毯上大声道。
赵煦一看见这人就觉得头疼,叹了口气道:“是刘卿啊,你有什么事,说吧。”
“唯唯。”刘姓官员点点头道:“臣弹劾雷州通判秦观,勾结当地权贵,欺压良善,横行乡里,致使雷州日月无光,百姓苦不堪言……”
接下来就是这个人的独角戏,他把那个雷州通判说成了千年一遇的大恶人,听的唐宁恨不得冲到雷州去把秦观活活撕成两半。
“别当真了。”周成小声说道:“这姓刘的御史是左相的人,左相一向对旧党人深恶痛绝。”
“……”
第十六章 质问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没有亲身经历过,永远不知道这件事与自己理想中的想法有多大的出入。
朝会难道不应该是威严的吗?难道不应该是这个国家的精英,为了这个国家而筹谋划策的地方吗?
从唐宁进殿到现在为止,一共有六个人站出来说了话。但这六个人,无一不是在弹劾这个,弹劾那个。从他们嘴里吐出来的话,跟这个国家,跟天下的黎民百姓没有半点的关系。
这种反差让唐宁十分的失望,千百年前曹刿说肉食者鄙,放到现在的千百年后也同样适用。
站在这个大殿上的人,似乎都在考虑着自身利益,而不是有关国家,有关百姓利益的事情。
怪不得北宋会灭亡,这样的朝堂,这样的朝臣,就算是把导弹给他们都救不回来了。
如果一棵大树的根烂掉了,那么不管它如何努力,都无法继续从土壤里吸取任何的养分了,等待着这棵树的只有慢慢的腐烂,腐烂,最后变成土壤的养分。
唐宁觉得用这个比喻来形容自己眼中的大宋朝堂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
打了个呵欠,唐宁不动声色的朝柱子的方向靠了靠。心灰意冷的他觉得自己昨晚没有辛勤播种而是养精蓄锐简直就是浪费了一晚上的时光,干脆趁现在眯一会儿补回来算了。
于是殿前侍卫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靠在梁柱上打盹,他们也不敢说话,唯有面面相觑。
“你们的事情都说完了?”赵煦坐在殿内最高的位子上,自然一眼就能看到唐宁在睡觉。
对于他来说,肯定能够一眼看穿唐宁的想法,但是这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大宋的朝堂历来就是搞人身攻击的地方,说是朝会,其实就是比谁恶心人的手段更加厉害。
尤其是当年欧阳修被污蔑扒灰之后,众文武恶心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有的没的一起往你脸上糊,管它是真的假的,只要官家下令抓人,假的也给你变成真的。
这算是朝堂上的陋习,持续了几十年了,没人愿意改,不能参与核心会议的官员们也总需要一个地方能够表现一下自己不是?
赵煦说完扫了眼群臣,见大家都没什么反应,就沉声道:“既然你们的事情都说完了,那我就要说一说我的事情了!”
“……”
众大臣面面相觑,难得啊,在朝会上要说正事了,能是什么事情呢?
唯有部分知道情况的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他们可以想象得到,赵煦此时内心有多么的愤怒。即便是他们,现在心中也在惴惴不安。
今天在朝会上像往日一样搞事情的,恐怕不会被官家无视了。这些人时候多少都是要遭到处罚的……
“皇城司今日在我的命令之下,于庐州对一伙山贼进行剿灭。这本来应该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甚至都不应该拿到朝会上来说,众卿说,是不是啊?”赵煦笑道。
然而听到赵煦提起这件事后,睁开眼睛的唐宁,才知道赵煦那副笑容下面埋着多么深沉的愤怒。
众大臣里也没有傻子,能够站在垂拱殿跟赵煦一起开大会的,无一不是人精中的人精。
听赵煦的语气,他们便听出了不对劲。于是一个个都闭上嘴巴不说话,静待赵煦下文。
“然而你们猜猜,发生了什么?嗯?五千厢兵,在攻打不超两千人的山贼时,被打的落花流水。皇城司的吏员也伤亡惨重,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啊?!”
众大臣皆惊,就算这两千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听到赵煦最后抬起音量的那一声‘啊?!’众大臣更是吓了一跳。
赵煦生气的时候太少了,因为身体原因赵煦一直在克制,而且也没什么事情能把他惹毛。所以当众大臣察觉到赵煦的愤怒时,他们更是担惊受怕,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想着自己做的事情应该跟庐州的山贼扯不上关系才对啊……
不过百官之中却有一人在赵煦这一声‘啊?!’中扑通一声跪下了。
众大臣一看,竟是将作监大监曾凡。
此时的曾凡鼻子有些红,但脸色却十分苍白。满头的汗水涔涔而下,殿内也不热,反而还有些凉,但曾凡衣服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曾大监,你跪什么啊?”赵煦笑道:“虽然本朝待遇比起前朝来确实略逊一筹,本来朝会之时百官应当入座,本朝却叫你们站着。但曾大监,怎么说也不用跪下吧?
还是说曾大监站得累了,想歇息一会儿啊?”
赵煦这一番话让曾凡磕头如捣蒜,他手脚并用的爬到那红毯上,然后就一个劲的朝赵煦磕头。
“官家!臣罪该万死!但还请官家饶了罪臣一家老小,他们是无辜的……”
突如起来的变故让文武百官都有些始料未及,曾凡平日里是最喜欢站出来抬杠的一个。有时候赵煦说话,他都要跳出来杠上几句。
今天这是怎么了?
虽然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本能告诉他们,一定是发生大事了。
“或许众卿里的大部分还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让曾大监惊慌若
此。那么……唐宁唐明远何在?”
赵煦突然喊到唐宁的名字,也让唐宁始料未及。周成使劲的给他使眼色,他才举起手喊了一声:“臣在!”
周成捂着脸说不出话,文武百官看着唐宁的神色,也各有不同。
有的恍然大悟,有的则是好奇。有的带着善意,而有的则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赵煦笑了笑道:“你来替我跟众卿说明此事吧。”
唐宁抱着笏板在周成的指示下站到了红毯上,清了清嗓子道:“庐州的山贼在作战时使用了火药攻击官兵。”
“什么?!”
“火药?你说真的?!”
“唐明远!你不要信口雌黄!这是在官家面前!造谣可是要负责任的!”
此话一出,垂拱殿瞬间变成了一个菜市场。
除开曾布,章,周成,蔡京等一系列知情人之外,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展现着他们的震惊。
“肃静。”直到章见众人迟迟不肯安静下来,才站出来说道:“这件事,本相也受到了消息。
唐将军说的并非是戏言,而是事实。所以你们休要争吵,安静一下。”
垂拱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只有把脑袋杵在地面上的曾凡粗重的呼吸声,接连不断的传入文武百官的耳中。
此时的赵煦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面无表情的冲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随后章横跨一步,来到红毯上。
先是抱着笏板朝赵煦一揖,然后沉声道:“目前来说,还能确定庐州的山贼掌握的是将作监的火药配方,还是火药成品。
不过不论是成品还是配方,火药从将作监之中泄露出去这件事毋庸置疑。
在皇城司吏员的反馈中得知,贼人使用的火药,与将作监火药的威力大同小异。
只是山贼,那倒还好。如果火药流到了党项人手里,流到了辽人手里,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大伙不妨自行设想一下。
将作监能够流出一次,那么自然就会有第二次。今日之所以在朝会上说这件事,就是为了让大伙注意一下,不要把自己的秘密当秘密,把我圣朝的秘密,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以上。”章说完,朝赵煦再次行礼。
赵煦点了点头,章便退到原位。
随后赵煦站起身来,移步到曾凡面前,冷声道:“曾凡,告诉我,你把火药的秘方告诉谁了?!”
“……”
第十七章 盟友与敌人
在赵煦俯视着曾凡发问的时候,曾凡也因此而感受到了来自赵煦的气势。
要么说一个人的气质和出身以及成长的环境有关呢,就算是赵煦这个刚刚二十五岁的小伙子,当了许多年皇帝以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就跟其他人都大有不同。
虽然唐宁很久以前曾经在赵煦的身上体验过这种感觉,但是那时赵煦年纪还小,没那么浓厚,这一次可就不同了。
感慨着对周成道:“官家真是越来越像个大人了呢!”
“……”周成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但眼下赵煦正在发脾气,他可没唐宁那么大的胆子说话。
瞥了唐宁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闭上嘴巴,两人继续肃手站在一旁。
面对赵煦的质问,曾凡战战兢兢的道:“罪臣……罪臣不记得什么时候发生过这种事……”
“事到如今你还想装傻吗?!”章跨前一步大喝一声。
曾凡的爷爷曾公亮,在执政早年是偏向王安石的,也就是倾向于新党。但后期因为与王安石产生了分歧,加之其他方面的原因,曾公亮开始朝旧党倾斜。
因此作为孙子的曾凡,坚定不移的继承了爷爷的意志,是一个坚定的旧党拥护者。
在赵煦亲政之后,也因为他的政治倾向不是那么明显,没有特别的为难过赵煦,或是新党,而留在了朝堂,没有像吕公著,秦观以及其他一众大臣那样,贬的贬,流放的流放。
不过近几年,也许是因为掌握着火药这么重要的东西。曾凡渐渐变得话多了起来,喜欢抬杠就是他近几年最明显的标志。
火药泄露出去的是秘方还是成品,对章来说不重要。流向何处,章也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火药泄露出去了,将作监大监曾凡难辞其咎。而自己借题发挥,就可以借此事将曾凡挤出朝堂,让朝中少一个跟自己对着干的人。
在章站出来的那一刻唐宁就想明白了,因此,他不免有些失望。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但就章的行为来看,他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这样的人当上了宰相,也不知道是大宋的福气,还是大宋的晦气啊。
这个时候,唐宁甚至觉得曾凡有些可怜了。
满怀恶意的想一想,说不定还是章搭上了赵仁,从而勾结陷害曾凡也说不定……
“火药虽然不是秘密,但是火药的成品,就连枢密使曾布曾大人都很少见吧?火药的配方更甚,枢密使恐怕都不知道吧?”章大声的说道。
曾布摇摇头苦笑道:“老夫生怕隔墙有耳,听都不敢听一
听。火药的成品,也只是在试验的时候见过几次而已。”
“呵呵!曾凡!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章的模样像极了电视剧里面权势滔天的大奸臣,那副嘴脸看的唐宁恨不能上去照他脸上来一拳。
对于章的逾越,赵煦并没采取任何行动。依旧低着头,面色淡漠的盯着都快趴在地上的曾凡。
某种意义上来说,章刚刚说的话,也是赵煦想说的。
站在内心的角度来想,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将作监大监会是嘴上没把门的人。
“官家,臣虽然没有有关泄露火药情报的记忆,但是能把这份情报告诉别人的,也就只有将作监和唐将军而已。
臣相信唐将军不会做出这种事,事情只可能出在将作监身上。臣御下不力,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
一番话说的唐宁想骂娘,刚刚还对曾凡升出的那点可怜之心瞬间烟消云散。
多可恶的人啊,临死还要拉自己当垫背的。昨天晚上怎么就没打死你呢?
赵煦闻言挑了挑眉头,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唐宁,点点头道:“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
除了将作监之外,知晓火药秘密的还有一个人。”
众大臣便开始议论纷纷,有的是曾凡的支持者,就大声道:“没错,官家!微臣认为,火药的情报从唐将军口中泄露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董大人言之有理!官家!微臣申请对此案进行审查!若是对无辜之人进行了惩罚,待真相水落石出之日,恐怕会对官家圣誉有损!”
“请官家三思!”
“请官家三思!”
七八个曾凡的铁杆支持者站了出来说了一通在唐宁听来十分恶毒的话,唐宁气得手脚直哆嗦。
而这时,跪伏在地上的曾凡道:“你们在做什么!唐将军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你们不要乱来!不要把你们也牵扯进来!”
“曾大监,我们听说了!”姓董的官员望着曾凡的红鼻子道:“昨天夜里唐将军去您家中找您麻烦去了,您的鼻子,就是被他打的吧?
哼哼,好一个恶人先告状。看来官家也被他这一手蒙蔽圣听了!今日我等一定要为曾大监讨回公道,让有罪之人认罪伏法!”
“没错!”
“同意!”
一番话说完,又跳出来七八个人,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齐声道:“请官家三思!”
一连说了三遍,中途还有不少人加入进来。
到了最后,还站着的人里,算上赵煦和唐宁,也就二十几个三十不到而已。
蔡卞,周成,曾布,章。
唐宁的好邻居,仇家的男主人工部侍郎仇万,郭家的男主人,国子监祭酒郭鸿。
石家人,王家人,曹家人……众人都抱着笏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不动。任凭身周一圈人都跪在地上了,他们也无视之。
这些人,或许就是唐宁这个阶段的盟友了。虽然蔡卞,曾布和章三人的动机不明,但是他们的态度,还是值得唐宁利用一下的。
苦笑一声之后,唐宁摇了摇头。去掉这三个人,这阵容还真是寒酸啊。
没一个是靠着自己的个人实力收复的,哪怕是两个邻居,也都是自己不在家的时候,王诗跟他们两家搞好关系的。
国子监祭酒郭鸿是一个很严肃的人,身为大宋最高学府,国子监的掌门人,他生活的态度十分认真。
一般来说这种人就算是邻居,也很难搞好关系。毕竟唐家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慵懒的味道,而这正是严肃认真的郭鸿所不喜的。
所以一开始两家关系并不是很好,转变的原因是过年时王诗带着唐瑜上门送礼,唐瑜吸引了郭鸿的注意力。
不苟言笑的他甚至对唐瑜露出了笑脸,在那之后,他经常以各种各样的名义邀请唐瑜去他家做客,还发出了这要是个男孩子该多好的感慨。
仇家则是完全靠着齐献瑜的个人魅力征服的,仇万一开始惊艳于齐献瑜的美貌,打听出齐献瑜只是唐宁的小妾后,他就屡次三番上门问王诗讨要,甚至愿意用祖传的良田来交换。
但王诗还是拒绝了,于是仇万便准备用点屡试不爽的卑劣手段。
不过在他还未行动之时,家中三岁的幼子忽然病倒。请了不少大夫来,都束手无策。正好齐献瑜之前在润州行医时遇到过同样的患者,有了先前的经验打底,自然是药到病除。
仇万对这孩子最是疼爱,从此之后把齐献瑜奉若女神。甚至之后有人想上门讨要,都是他出面把人打发走。
对齐献瑜十分尊敬的他,跟唐家的关系也开始变的密切。
之后那三家人,岐国公王圭后人所代表的王家和将门出身,又出了个皇后的曹家,完全就是看在王诗的面子上,才对唐家十分亲切。
要是没有王诗,这两家人估计现在也要跪在地上了。
毕竟唐宁当初那番话,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至于石家嘛,也是搞不清楚他们支持自己的理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