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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乃去     大宋奸臣txt下载     大宋奸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致命以遂志

    “我们女郎喜欢游山玩水,这还是头一次来润州。你们谁说说,润州这一带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说得好的话,我们女郎重重有赏!”

    力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挠头。大家天天就蹲在城门口等活,哪儿来的闲情雅致四处游玩?什么地方好玩?当然是迎春楼了……

    见没人说话,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就上前一步道:“小人略知一些,不知贵人愿不愿意听小人絮叨……”

    车夫呵呵一笑,抛出一粒碎银道:“你说就是了。”

    男人伸出手接住碎银,没用牙咬,只是攥在手里,就朗声说道:“多谢贵人赏。”随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要说这润州一带风景最秀美的地方,当属扬子江心的金山。

    西北山巅有一座慈寿塔,玲珑秀丽。山中还有正宗禅宗金山寺,乃是天下唯一一座大门朝西的寺庙。

    除了这两座寺庙,金山西一里处,还有一座石弹山,山下就是远近闻名的中濡泉,此乃游山玩水的最好去处。

    除却这两处,城南的南山后面,还有一处地方名叫上湖。风景也是秀美独特,只不过上湖前的南山上,南山盗肆虐,因此,小人也有近十年没有去过上湖了。

    贵人若是想去,还请先等官府将南山盗铲除再说。否则,以南山盗凶残暴虐的性格,贵人被他们捉住,恐是凶多吉少啊……”

    唐宁一字不落的听在耳朵里面,不知为何,他心中竟轻轻的松了口气。

    法海的老巢金山寺自不必说,后世天下四泉中的中濡泉也在,这说明自己确实是回到了过去,而不是跑去了另一个世界。

    听到后面,唐宁又为男人感到担心。有钱人的性格都是古怪的,他们最不喜欢听的就是别人咒,即便这只是别人出于关心的提醒,但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在咒他们被南山盗捉住。

    果不其然,马车上的车夫就生气了。两条眉毛一竖,手里的马鞭就扬了起来。结果车厢里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住手!”

    女子的声音清脆动听,唐宁听了之后,便稍微有些失神。自己刚认识女朋友的时候,她就是这个音色。

    车夫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偃旗息鼓,而车厢里面那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则是继续问道:“这么说,官府没有管过南山盗?为何十年下来,南山盗依旧留在南山上?”

    男人苦笑道:“官府不是不管,是打不过南山盗。十年里头,除了前日打胜了一场之外,其余的时候都输掉了……”

    男人往后再说什么,唐宁就没仔细听了

    。烧了村子的人到底是谁,南山盗又为什么会跑进牛三口中人迹罕至的公鸡岭,唐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前日南山盗和官府打了一仗,结果大败而归。官兵应该也是派人断了后路,否则的话,南山盗直接撤回寨子就可以了,不必逃进公鸡岭。

    也就是说,官府相当于一张网。而南山盗就是网下的猎物,公鸡岭这边,是官府唯一给南山盗留下来的活路。

    也许是刻意而为,也许是无心之举,总而言之,让南山盗进入公鸡岭的罪魁祸首便是官府。

    这下很多事情都能搞清楚了,譬如为什么这群人攻击**这么强,为什么牛三他们宁可死战也一定要拖出足够的时间给妇孺们逃跑。

    唐宁咬着嘴唇,心中努力的回忆着关于南山盗的所有情报。

    “喂!小乞丐!小乞丐!”车窗里面,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女稍微有些生气的样子。

    唐宁回过神来,四下瞅瞅,见四周没有比自己更像乞丐的了,就呲着一嘴的小白牙嘿嘿傻笑道:“贵人,您喊我?”

    “嘻嘻!我不是贵人,我是贵人的丫鬟!”那个小姑娘听唐宁喊自己贵人,心中有些窃喜,但还是没有犯原则问题,解释一番后,就伸出手递了个馒头下来,继续说道:“女郎看你年纪小,怕你饿到,这个炊饼是女郎赏你的,拿去吃吧!”

    唐宁愣了一下,这丫鬟递过来的东西白花花的,又圆又大,明明是大白馒头。炊饼难道不该是扁的吗?还是说古人就这么叫?那包子呢?肉馅的炊饼?

    况且,炊饼这东西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武大郎啊……

    “快拿着呀,我的手都酸啦!”小丫鬟不满的晃了晃胳膊,唐宁这才伸手接过。

    天见可怜,这一个月跟逃户们生活在一起,别说馒头,就连窝头都没吃过,甚至连面都没见过。昨天一天就吃了一顿饭,还是从树上摘得野果子。

    今天早上更是什么东西都没吃,肚子疼了不知道多久,一直在强撑着。如今有了个大白馒头,唐宁自然是塞进嘴里就开始狼吞虎咽。

    小丫鬟递过来的馒头确实很大,唐宁是用两只手捧着,往嘴里塞的。见唐宁狼吞虎咽的模样,那小丫鬟也有些于心不忍,嘴巴一抽,怜惜的道:“可怜的,也不知道饿了多久了……”说完就把头缩回马车和女郎分享一波自己的同情心,然后再把头探出来的时候,她愕然发现那个小乞丐已经不见了。

    “人呢?人呢?”小丫鬟急切的问道。

    众力工都纷纷摇头,后面车队上的人,刚刚也

    都在做各自的事情,没有注意。

    小丫鬟仔细的想了想,就缩回马车里跟另一个女子说道:“女郎,奴婢好像遇到骗子了……他骗了奴婢的一个炊饼……”

    “……”

    ………………

    小丫鬟怎么想的,自然不是唐宁现在管的事情。现在他已经出了城,直奔南山而去。

    仔细的思索了一番有关南山盗的情报,唐宁悲哀的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办法借助外力来将南山盗给剿灭。

    对付耗子要用猫来抓,不行用狗也可以。对付苍蝇蚊子,就要找青蛙,不行蜘蛛壁虎什么的也可以代替。

    猫是耗子的天敌,青蛙是苍蝇蚊子的天敌。本来,政府也应该是不法分子的天敌,怎奈何到南山盗和润州这里,两边掉了个个儿,耗子开始抓猫了……

    对于官府来说,南山盗就是一个坚不可摧的铁桶。除非他们让自己手底下那些上了战场就开始尿裤子的或者头晕眼花往地上一趴的士兵,都变成像前天的那些禁军一样无坚不摧的长矛,这耗子还有的抓……

    但是官府做不到,所以从外部攻破南山盗就是痴心妄想。

    外部无法攻破,那就只好从内部来了。唐宁深思熟虑过后,准备加入南山盗……

    外表坚固的堡垒,内部往往是脆弱的。唐宁就准备当一只勤奋的蛀虫,在南山盗这个堡垒的内部,把整个堡垒弄的摇摇欲坠。

    当然,这一过程是伴随着极高的风险的。当卧底随时都可能死掉,尤其是唐宁这样的,说不定连大当家都没见到,就已经死了。

    不过唐宁不在乎这些事情,自从在村子里把第十四个坑挖好的时候,唐宁就没准备全身而退。无论是百分百的成功,还是百分百的失败,他都会去做这件事情。

    不为别的,只为报答牛三的救命之恩,牛婶的舔犊情深。

    在逃户村子里这一个月,牛三虽然没怎么关爱唐宁,但唐宁看的出来,他还是非常关心自己的。时不时会凑上来比划一番唐宁的个头,只不过他再也没猎到皮毛适合做衣服的野兽。

    他就像一个严苛的父亲,总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才会褪下他苛刻的面具。用他笨拙而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唐宁。

    牛婶亦是如此,她根本就是把唐宁当做自己的儿子在养。因此,唐宁对这对夫妻的感激之情是非常厚重的。

    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他愿意做师父UU小说的那个君子。

    致命以遂志!

第十七章 我要报仇!我要造反!

    志向是远大的,但现实有些残酷。唐宁刚到南山下面,就被一个跳出来的南山盗拿刀架在了脖子上。

    说不怕那是假的,尤其是这个长得本身就很邪恶的人对着你邪邪一笑的时候,他的同伴还在后面后面舔手里的刀子。

    看的唐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刀上都生锈了。

    既然想要加入南山盗,就要展现出某一方面的才华出来。不能说你要加入,他们就会让你加入,这样会显得他们一点都不凶狠。

    把刀子架在唐宁脖子上的那位,用刀背撩起了唐宁额前乱糟糟的头发,随后惊讶道:“乖乖叫!这小娃娃好生俊俏!”

    后面的同伴们一听,噌的一声全窜到跟前来了。十几个浑身毛茸茸的壮汉围着唐宁上下打量,唐宁觉得自己就跟妓院里头被色狼围观的可怜姑娘没什么区别。

    “三当家,您快来看嘿,这小娃娃的模样,可真是俊啊,说不得是个小女娃娃啊!”

    唐宁听见当家二字,心里头就是咯噔一下。

    来之前,唐宁就一直在担心。如果落在了有点脑子的南山盗手里,自己凭着这两片嘴加一条舌头,怎么也能给他忽悠瘸了,让他带着自己去见南山盗的老大。

    但要是落在了莽夫手里,不等自己说话,人家就把自己一刀给喀嚓了,那死的得多冤啊。

    所以说,唐宁这一次就是在赌命。赌自己遇不上那些凶狠残暴的莽夫,赌自己百分之五十活下来的几率。

    现在看来,自己的运气是非常的不错,正巧赶上一位当家的带队下山抢劫。能在南山三千多强盗里面当领头羊的人物,脑子自然不会不好使,接下来,就看自己的演技了。

    还没等唐宁开始表演,一只黑乎乎的大手就直接往唐宁的裆下掏去。唐宁大惊,急忙后撤,却还是被那只大手给抓住了命.根子。

    “哈哈哈!是个男娃!”

    唐宁气愤不已,顺着那只手寻过去,就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黑脸大汉,正盯着自己。

    他的眼神,不似其他强盗那样不怀好意,而是充满了好奇。身材高壮,披着一件短褂,胸口是一撮黑乎乎的护心毛。脑袋上面的头发和胡子都是弯弯曲曲的,看来还是个自然卷。

    想来这就是强盗们口中的三当家了。

    果不其然,只听那人一开口便问道:“小娃娃,你跑这种地方做什么来?”

    三当家声音洪亮,站在唐宁面前,也没大声说话,唐宁

    的耳朵就有些顶不住。他垂着头,腼腆的说道:“您先把手撒开行吗?”

    三当家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捏着人家的命.根子呢,对这小子太好奇了,一时间忘记撒手。唐宁这一说,三当家才匆忙撒了手,一想到自己捏着个小男娃的命.根子捏了半天,脸上也有些臊得慌。

    咳嗽一声掩盖自己的尴尬,三当家再次问道:“你小子跑这里来做什么?家里的大人没告诉你,这里是南山,南山上有一群强盗,会把过路的小孩子都给吃掉么?”

    三当家说完,自己先爆发出一阵大笑,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非常的幽默。他身边的众喽,也跟着大笑,唐宁最鄙视那个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的,演技太浮夸了。

    “我没有家人了。”唐宁神色黯然。

    但南山盗可不似唐宁在城里见到的那个男人一样,那么好心肠。听唐宁这么一说,仍旧笑嘻嘻的看着唐宁。没有家人算什么?亲手杀了自己爹娘老婆的,这山上也不是没有……

    三当家只觉得这孩子颇有意思,再加上他也好些年没见过唐宁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了,一时间起了和唐宁聊天的兴致。

    挥了挥手,便让众人退回到草稞子里藏好等生意上门,然后自己一下子把唐宁拎起来,夹在胳肢窝下面,往南山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对唐宁没有戒心,因为在外表看来,唐宁只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甚至没到十岁的小娃娃。这样的小孩儿,他们认为一巴掌下去可以给唐宁拍十几个跟头出来,所以唐宁在他们眼中压根儿构不成威胁。

    三当家把唐宁夹在胳肢窝下面这个动作,让唐宁想起了牛三,牛三也非常喜欢这么夹着唐宁溜达。

    只不过牛三左右胳膊肘下面各夹着一个,分别是唐宁和小石头,脖子上还骑着个只会傻笑的李子,四个人经常就保持着这种奇怪的合体状态满村子跑。

    尤其是三当家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浓郁的和牛三如出一辙,唐宁鼻子一酸,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三当家带着唐宁走到了一处背婆,唐宁这才看见有两个同样强盗打扮的家伙就蹲在背坡后面,面前摆着一把长弓,和一个装满了箭矢的箭筒。

    见三当家过来,两个人立马打了声招呼。三当家摆了摆手,也没说话,就把唐宁往坡下一放,自己站在原地看着唐宁,笑呵呵的说道:“你好像不怕老子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都没尿裤子,臭小子胆子挺大啊?是傻大胆,还是有备而来啊?”

    不愧是当家的。唐宁叹了口气,自己

    骗骗那些莽夫没什么问题,但骗这种人精就很难了。

    十人者曰豪,百人者曰杰,千人者曰俊,万人者曰英。南山上面三千多个强盗,能被称为‘当家’的人,不会太多。眼前这个三当家,看上去像是个有勇无谋的黑旋风,实际上却是粗中有细的鲁智深。

    既然被人看穿了那就没有伪装的必要,唐宁站起身,拍拍屁股,努力学着自己印象中的文人雅士模样,双手拢在袖子里朝三当家微微一躬身,笑道:“不愧是三当家,小子自以为已经骗过了众人,却没想到被三当家一眼识破,既然如此,那小子也不好再隐瞒了。”

    三当家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就活不成了。

    唐宁有些纳闷,另外一边那两个弓手也有些纳闷。三人对视一眼,互相摇了摇头。

    “你可笑死爷爷啦!”三当家一只手锤着地说道:“爷爷诈了你一下,你小子就迫不及待的把事情全招了,你还真是不怕死啊!哈哈哈!”

    “……”

    唐宁的脸色非常的不好看,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把别人当成傻子就完事了,偏要把人想的那么复杂。这下子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唐宁哀叹一声,就这样还报什么仇啊?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三当家对于唐宁的兴趣看上去不是一般的浓厚,当两个弓手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之后,都纷纷掏出了匕首凑近唐宁。但三当家大手一挥,却拦住了他们。

    “说说,你为什么找上爷爷们?要是你的理由不错,爷爷说不定还会饶你一条小命。”

    “我是个大夫!”唐宁大声说道:“我自幼父母双亡,被师父收养在身边长大。师父交给了我一身本领,但前不久,那该死的知州找我师父上门去治病。结果病没治好,知州就把我的师父给活活打死了!

    我要为师父报仇!但是我不会杀人,我常听说南山上众位好汉的威名,想为南山上的众位好汉献一份微薄之力!我可以为你们治伤,我还会算数,会管账!我还读过兵书!我师父教了我很多东西!

    我不求别的事情,只求杀了那知州,为师父报仇!我要造反!”

    “可以啊,但是你不能光这么说,你得拿出你的诚意,就算你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娃娃,也不能例外。”

    南山上的寨子中,唐宁跪在一座大堂之中,面前一高两矮摆着两把椅子,身边站了两排凶神恶煞的强盗。

    坐在最中间,最高的那把椅子上的男人,笑着对唐宁说道。

第十八章 倒霉的无辜兄

    三当家王庆在听到唐宁说自己是个大夫的时候,就二话没说把唐宁带回了寨子里。

    官兵最近动作很大,经常会派人埋伏在路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一阵火拼。而长虹镖局因为上一次押镖,打跑了南山盗,名声也是大噪,吸引了不少武夫加入进来。

    正因如此,王庆才亲自带队下山抢劫。也正因如此,南山上面的伤患也是络绎不绝。

    山上没有大夫,受了伤了,强盗们只会拿草药盖着伤口。但这样做傻子都知道不顶用,因为一些小伤就把命丢掉的人也不在少数。

    唐宁知道古人对于卫生知识的了解是非常薄弱的,如果不是刻意研究这方面的医生,没几个人会知道生水不能喝。

    牛婶那种出身富户人家的,不也是喝生水喝的厉害么?不是没那个条件烧开水喝,而是因为在他们眼里,开水和生水基本上就没什么区别,都是可以喝的水。

    尤其是这些天天打打杀杀的强盗,对于大夫的需求更是强烈。受了伤,不及时处理就容易感染。感染了之后,就容易把命都丢掉。唐宁对于这方面的知识还是知道一些的,所以他觉得自己只当一个治伤的大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在王庆的强烈建议之下,大当家韩雄在聚义堂里面见了唐宁。

    见他只是个小孩子,不免就有些失望。身边的二当家赵仁,更是一个劲的劝自己把这个吹牛皮不打草稿的臭小子一刀杀了就完事了。

    但是唐宁说的这些话掷地有声,说到伤心处,更是涕泪横流。

    小孩子不会撒谎,就算是撒谎,一眼也能看出来。之前王庆就是觉得有些怪异,才会出言诈唐宁一下。眼下唐宁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按照南山寨的规矩,上山的人是要交投名状的。这一点和唐宁想象之中没什么区别,韩雄说了这句话之后,唐宁便点头道:“不知大王要小子怎么展现自己的诚意?”

    “大王?”韩雄乐了,这个称呼倒是不错,听着就很有气势:“投名状……看你也没听说过,这事情好办,你杀个人,就算你加入进来了。”

    “可是大王,小子年纪尚小,手无缚鸡之力,小子的师父,也没教过小子怎么杀人您叫小子怎么办去杀人啊?”

    赵仁长的很儒雅,脸上一直带着笑,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听唐宁这么一说,他就在旁边笑了一声道:“连人都杀不了,你加入寨子里面做什么?”

    王庆一听,不乐意了,闷声道:“二哥,话不能这么说。你的手下,很少下山干活。下山去的,受了伤的,回来之后不治身亡的,大多数都是俺手下的人。

    这几日官府折腾的厉害,长虹镖局那些狗日的镖师,几乎跟着每个过路的商队走。俺抢回来的这些粮食,都是拿二百多个弟兄们的命换来的啊!

    这小子说,他有本事让弟兄们死掉的几率减少五成,在俺看来,这就是对寨子非常有用的人了。寨子里面应该有一个大夫,二哥你不也是经常念叨这句话吗?”

    韩雄额头上有一块白色的印记,唐宁一看就知道,这是白癜风。大夏天捂得严严实实的,从下巴到脚后跟,一块肉都没露出来,看来,也是不想被人瞧见自己其他部位的白斑。

    听王庆这么一说,韩雄也点点头说道:“况且,他还说自己会算数,会管账。老二啊,上一个管账的被发现是官府的钉子,把他杀了之后,咱们寨子里的进进出出可是没人好好算过一次啊。”

    赵仁笑道:“大哥、三弟说的有理,那就叫这小子交个投名状,让他加入咱们寨子就是了。

    反正是个小孩子,用不着顾忌什么。”

    韩雄也笑呵呵的,搂着两个弟弟的肩膀,三人把脑袋凑在一块,韩雄小声在赵仁和王庆的耳边说道:“这小子,听上去是个有点本事的。而且,他还一心想要为他师父报仇。咱们大可以用这一点,来利用他。

    小孩子都好骗,之前二弟你的手下拐回来几个和这小子年纪相仿的小娃娃,不都是三言两语就给骗走了么?

    到时候,咱们且说不好报仇,将他拿住了,让他替咱们先做一阵子事。等到咱们真的抓回来好大夫,找到了好的管账先生,再把他杀了也不迟。”

    赵仁笑着点头,王庆却皱着眉头说道:“大哥,这只是个小娃娃,杀了倒是没必要吧?”

    韩雄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摇头笑道:“妇人之仁。”

    三人在嘀咕什么唐宁一句话都没听见,他还不敢抬头。一抬头,两边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就会一眼瞪过来。

    心脏突突的厉害,要是一会儿见了人,自己下不去手怎么办?要是韩雄突然改变了主意,一刀给自己剁了怎么办?

    两世为人,这还是头一回跟恐怖分子打交道,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朱四指,你去把三弟手下今天带回来的俘虏找来。让这小子劫道杀人有点难为他了,咱们就退一步,让他占个便宜,杀个没有还手能力的俘虏,总没问题了吧?”

    赵仁冲着一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喊了一声。

    韩雄眯着眼睛没说话,王庆却皱起了眉头。

    他和赵仁不一样,赵仁和他的手下做起事情来,那是一个无法无天。上到八十老人,下到三岁幼儿,他们都下得去手。

    而韩雄和王庆的手下,却都是不杀没有还手能力的人。

    尤其是王庆,韩雄在必要的时候也会杀。但是王庆却以此为耻,他认为自己学来的一身刀法,不是用来恃强凌弱的,欺辱手无寸铁的人,只会让自己颜面尽失。

    但唐宁自己报出来的才能的确诱人,对于南山盗来说,他是一个非常有用的家伙。能疗伤、能管账,简直就是把这个充满了莽夫的寨子里最难的两样活给包圆了。

    投名状是一个仪式,这是必须要进行的,否则就会被所有人鄙视,被扣上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帽子。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没交投名状上山的人。

    朱四指的下巴很长,但没像可能跟他是亲戚的朱元璋那样长的夸张。

    他身材高大,看上去就得有一米九,这个身材让唐宁非常的羡慕,等自己长到一米九,又不知道要几年之后了。之前在村子里,唐宁一直渴望着长大。但现在,他却不想长大。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么容易就取得南山盗信任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一股脑报出来本事。他的外表,是很有欺骗性的。

    大家都把他当个很好骗的小孩子,如果你让唐宁现在就是一米八的大个出现在南山盗面前。就没有三当家攥鸟这件事情了,第一个跳出来把刀架在唐宁脖子上的人,就会手起刀落把唐宁的脑袋割下来。

    押着一个被黑布裹着脑袋的人,朱四指面无表情的走到了唐宁的身边。

    抽出腰间的匕首,就递给了唐宁。唐宁发现,朱四指的左手上少了一根小手指头。

    那人嘴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双手被绑在身后,挣扎的厉害,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韩雄,赵仁饶有兴致的看着唐宁,王庆则是闭上了眼睛。

    唐宁深吸一口气,走到被朱四指一巴掌扇老实的俘虏身前,捏着匕首比划了一阵子。

    抱歉了,这位无辜兄。为了我的复仇大业,还请你去死一次吧……

    再次提了一口气,唐宁咬着牙将匕首在手里握的死死的,就要朝无辜兄递过去。朱四指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厉芒,却又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啷一声响,匕首被唐宁丢在了地上。

    “我做不到。”唐宁双拳攥的紧紧的,垂下头道:“我想要加入南山寨,便是听说南山寨里面尽是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难道会对手无寸铁的人下手吗?”

    韩雄眉头一皱,赵仁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王庆睁开眼睛,满眼的赞赏,只有朱四指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唐宁,眼中尽是疑惑……

第十九章 铁枪朱四指

    南山盗最终还是接受了唐宁,即便是在唐宁没有交投名状,没有杀掉那个无辜之人的情况下,大当家白额虎韩雄依然选择接受了他。

    如果要说为什么,那就是因为南山盗如今太需要一个医生了。

    自打润州来了新知州之后,南山盗与润州官府从相安无事,已经变成了频起摩擦。每天都会有受伤的强盗被抬回山上,而这些强盗治疗伤势的办法只有两种。

    能找到草药的,就用草药敷住伤口,然后硬挺。找不到草药的,就直接用身上扯下来的布条把伤口裹住,然后硬挺。

    反正无论如何,都离不开硬挺这两个字就是了。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能够给伤患治病疗伤的大夫就是极为重要的。唐宁的出现无异于是在韩雄打瞌睡时送来的枕头,没道理不欣然接受。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小屁孩子而已,天底下还有比小屁孩更好控制的家伙吗?

    不过那个倒霉蛋最后还是死了,就在韩雄答应让唐宁加入南山盗之后,韩雄亲自提着刀子,在唐宁眼前把那个家伙的脑袋割了下去……

    “宁哥儿!宁哥儿!快来帮成哥瞧瞧,他今天又受伤了!”

    南山寨中,唐宁的住所是很特殊的。一开始他和好几个强盗挤一个山洞,因为没人相信他是个很厉害的大夫。充其量也就只会治一治擦伤这种根本就不用去管的伤势,或者是比较简单的伤。

    但后来大家慢慢的发现,唐宁可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有一个喽下山打劫遇到了官兵,两边开始火拼,那喽被官兵一刀划破了肚子。抬回来之后,唐宁用草木灰往他的伤口一抹,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用针线把那喽的伤口缝好。

    这个大家本以为一定会死掉的家伙,后来伤势竟然慢慢的好转起来,到了现在,已经是能活蹦乱跳了。

    现在那个喽逢人便说唐宁的医术有多么多么厉害,弄的众人都以为唐宁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

    地位上来了,待遇自然也要提起来。韩雄按照唐宁的要求,特意在寨子附近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建了一个小茅屋。

    茅屋不大,在左边放了一张给人疗伤时用的高腿木床,床边有两三把简陋的木椅。在右边放了一个自己睡觉时用的草席,两张床中间夹着一个正对着屋门的书桌,书桌前还有一块草席,是专门留着给人座的。

    这几样东西一下子把屋子塞得满满的,但唐宁自己住着还挺舒服的。而且那些收过唐宁救治的家伙,知道唐宁爱干净的习惯,天天还给唐宁打七八桶水回来,让唐宁洗澡。

    这些小恩小惠,如果放在真正的十岁少年身上,也许会感动的一塌糊涂,并且从此为南山盗肝脑涂

    地。

    很可惜的是,唐宁不是。这个家伙加入南山盗的动机就不纯,所以即便韩雄在唐宁面前表现的极为和蔼可亲,唐宁心中依旧不为所动,不过表面上倒是装的感激涕零。

    沈成是三当家卷毛虎王庆的手下,一手铁锏使的很好。只不过他总是受伤,自打他来了之后,唐宁几乎经常会看见他。

    见两个小喽抬着沈成进来,唐宁就放下手里那本残破的书籍,皱眉道:“这次又伤到什么地方了?”说完就上下打量着沈成,发现沈成的左腿上鲜血淋漓,裤子的左边整个都被鲜血浸红了。

    沈成的脸色苍白,见唐宁发问,就扯扯嘴角,让两个手下的喽扶着他躺到唐宁屋子里的床上,喘着粗气说道:“那狗日的贼配军,趁着老子不注意,一刀砍在老子的大腿上了。小子,你一会儿帮我看着点,这一刀下来,有没有伤到老子的子孙根……哎呦!”

    沈成话还没说完,唐宁就直接把他的裤腿扯下来了。掰开他的伤口看了一眼,捂着鼻子道:“能治。”说完就转头去拿草木灰。

    唐宁对这些强盗毫无怜悯之意, 查看伤口的时候都是怎么粗暴怎么来。这就是一群人渣,一群败类,不值得自己去善待。

    从麻袋里抓了一把草木灰,撒在了沈成的伤口处。等到把伤口边缘都涂抹了一边之后,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针线包,开始帮沈成缝合伤口。

    听着沈成杀猪般的惨嚎声,唐宁笑呵呵的问道:“成哥,这一趟有没有给我带些书回来?上次你带回来那几本,都快让我翻烂了。”

    “你个兔崽子!”沈成两只眼睛通红,嘴里咬着喽塞进来的木棍含糊不清的骂道:“下手就不能轻点?你把爷爷疼死了,谁他娘的给你去找那些个破纸?!哎呦!哎呦!轻点!轻点啊!”

    粗暴且不卫生的伤口缝合就在沈成的惨叫声中落下帷幕,到了最后,沈成已经是满头的大汗,脸色也苍白无比。

    声音很低的哼哼道:“你就是要活活把爷爷疼死……你就是要活活把爷爷疼死……”

    “关二爷刮骨疗毒,时适请诸将饮食相对,臂血流离,盈于盘器,而关二爷割炙引酒,言笑自若。”唐宁从一脸敬畏的喽手中接过铜盆,一边洗手,一边慢悠悠的说道:“在我看来,关二爷的时代太过遥远,眼前就只有成哥你这么一个响当当的硬汉,奈何每次给你疗伤,你总是痛呼不绝……成哥,可莫要被千年前的人比了下去啊。”

    “爷爷是沈成!不是关二爷!”

    “没志气,怨不得连自己娶回来的媳妇都看不上你,要是我,我也跟别人跑了。张启都骑到你头上拉屎撒尿了,你还要给他递厕筹。”

    “你!”沈成怒目圆睁,大喝一声

    ,两个喽吓的瑟瑟发抖,每次陪着成哥来这里疗伤之后,宁哥儿总要说一些阴阳怪气的怪话来恶心人。今天这番话可以说是非常的直白了,以前那些话加在一起都没今天这句话这么有威力。

    唐宁往后退了几步,大声道:“做什么!我又没说错!戳中痛处就气急败坏,有脾气朝张启去发,不要冲我来啊!我只是个孩子啊!”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沈成痛苦的闭上双眼,嘴里喃喃自语。发妻被别的男人勾搭跑了是他一生的伤痛,自小跟师父学艺的他,在得知此事之后朝起铁锏一日追了四十里,终于在前往润州的官道上把这对奸夫淫妇活活用铁锏打死。

    恰逢韩雄正蹲在草稞子等生意上门,见到如此残暴不仁的家伙觉得甚合自己心意,随后便邀请他加入南山盗。

    沈成正因为自己杀了人而后悔,一听韩雄的邀请,犹豫一番便应了下来,自此便在南山寨中生活,如今已经是三当家王庆手底下的头号人物。

    只不过这家伙身上的缺点确实如唐宁所说,就是没志气,说白了就是孬。当然,他的孬不在他的对敌上,而是在他的日常生活中。

    唐宁在寨子里这三个月,四处隐晦的收集信息之后发现,张启这家伙做出来的一系列事情,本该让沈成和他成为不共戴天的死仇才对,但沈成如今依旧忍耐着张启,最多也只是在背后说说张启的小话,除此之外,也再无任何动作。

    这让唐宁怎能不着急?沈成与张启之间的矛盾,是唐宁计划中的第一环,如果这一环出现了问题,那么唐宁花费一个月时间制定的计划,耗费的心血就将付诸东流。

    必须让南山盗尽快的覆灭。唐宁每天夜里听到寨子中那些喧闹的声音时,总会这么想。每天捧着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腌菜坛子从里面捞腌菜下饭时,也总会这么想。

    沈成走了,被两个喽搀着两条胳膊,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唐宁的居所。他一秒钟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即便唐宁能治好他身体上的伤势,却总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一道更深的伤口。

    心中烦躁不已,但想到唐宁说的那些话,他又有些悲哀。

    小孩子不会撒谎,唐宁说的有什么错?自己的确是没志气,也没胆子去动二当家的手下红人。

    唐宁站在茅屋门前看着沈成走远,嘴角轻轻一勾。

    罪恶的种子早就种下去了,唐宁也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呵护它成长。希望今天自己这番话,能让这枚种子快快长大,生根发芽。

    刚回到屋内捧起那本残破的《左传》,才看了一页,就觉得屋子里面进了人。抬头一看,把唐宁吓了一个激灵。

    铁枪朱四指正坐在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第二十章 早慧的唐宁

    “你进来不会敲门吗!大白天的装神弄鬼,你想把我吓死?”唐宁愤怒的叫道。

    铁枪朱四指眨了眨眼睛,徐徐道:“《左氏春秋》,乃是春秋三传之一。以你的年纪,看这本书为时尚早。”

    唐宁不晓得此人是何来意,在南山寨里面这么长时间,除了赵仁之外,就数韩雄的心腹,朱四指没怎么接触过。

    只是听说此人善使长枪,用起长枪来悍勇无人能敌。官府近来动作频频,韩雄便也把朱四指派了出去,本以为能有机会与此人接触,但没成想,三个多月此人毫发未曾伤过。

    眼下这家伙对自己说这番话,保不齐就是一种试探。唐宁抿了抿嘴道:“如果你能弄来《论语》,《孝经》这种适合我年纪的书,我也非常的感兴趣。但是到现在也没人给我送来一本,确实让我挺失望的。”

    朱四指听到这就笑了,从胸口掏出一沓纸往唐宁的桌子上一摔,声音阴冷道:“你究竟是谁!你到底要做什么?”

    唐宁自作镇定,心头却跳的厉害。目光挪到被朱四指摔在桌面的纸上,第一页上就写着一个人名,后面还有死因,唐宁皱着眉头贴紧了一些,发现死因上面写的是被棍棒殴打致死。

    “元三年至今,被棍棒殴打致死之人共有三十七人,全在这几张纸上了。你仔细的看看,有没有你的师父?”朱四指冷笑着说道。

    唐宁抬起头,看着朱四指,然后慢慢的站起身,语气讥嘲的说道:“我的师父,是被知州在家中打死的。你这张纸上,怎么可能会有我师父的名字?知州杀人,也会被你写在这张纸上?”

    朱四指上下打量了一番唐宁,舔了舔嘴唇答非所问道:“《论语》、《孝经》都是启蒙读物,难道你的师父没有教你读过这两本书?”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虽然我不能为师,但这并不妨碍我温故知新。”唐宁咧着嘴巴笑道:“像你这样的莽汉武夫,除了知道个名字之外,还知道什么?”

    朱四指也不生气,点点头,便往外走。唐宁心里面非常的不解,这家伙跑来莫名其妙的搞了一通,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本以为他会直接出屋子,没想到他搬了两张椅子把门给顶上了。然后又走了回来,瞅着唐宁,表情非常严肃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挑拨沈成和张启之间的关系?”

    唐宁一听这话,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朱四指,这才悠然往自己身下的小木椅上一座,把后背靠在

    椅背上,吧嗒吧嗒嘴说道:“他们两个之间,用不着挑拨,早晚要死一个。我只是在加速这个过程而已,因为我不打算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有你这句话,我就能知道你的师父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为什么他不愿意出来做官,而是要隐居山林呢?”

    “为什么不隐居山林呢?你看这南山如果没了这些惹人生厌的强盗,不还是一片秀丽风景么?隐居山林,与这秀美风光共度年月有什么不好?”

    “我大宋地广物博,比南山风景好的地方不知凡几……”

    “紫宸殿上苍蝇嗡嗡叫的声音可曾停歇?”

    “竖子无礼!满朝文武岂能用苍蝇做比!”

    “朱四指,你现在可是个强盗,你得顺着我的话说。韩雄野心很大,哪里容得下一个想要接受招安的人?”

    朱四指冷笑一声,心知唐宁说的在理。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问了一个新的问题:“尊师如今安在?你又缘何跑来这南山上充当大夫?你对朝廷心无半点敬意,莫不是真如你所说,要造反不成?”

    “恩师已驾鹤西去,小子来此只是为七条甚至更多的无辜性命复仇。要小子对这纵容南山盗横行十年之久的官府心生敬畏,还请恕小子做不到。

    至于造反,小子并无此意。小子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安稳稳的渡过一生。加入南山寨,是小子第一次冒险,也是最后一次。”唐宁淡淡回答。

    朱四指叹了口气,掩面道:“真是愧煞我也……非是官府纵容,而是江南一带战兵素质本就不高。若无禁军相助……”

    “你说这些没用。”唐宁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而且我们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当心隔墙有耳。”

    朱四指眨了眨眼睛道:“今日并无人下山,你不必担心被人撞破。”

    “那沈成是怎么受的伤?”

    “他是早上自己带了三个人下去的,前日在山下,他的手下被长虹镖局的镖师砍死了四五个,这番下山,是想要入城寻仇。

    正巧碰上长虹镖局押镖归来,双方又战一场,他这才受了伤。”

    唐宁点了点头,这才问道:“话说回来,你到底是谁啊?你是官府的人,还是被招安的?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朱四指笑的很高深莫测,把唐宁看的一愣一愣的。

    “我很喜欢很聪明人说话,

    比如你。很多事情我不用挑破,一句话你就能知道我的身份。

    我和你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剿灭南山盗才委身于此。我已经观察了你三月之久,你的一切行动,我都看在眼里。

    像我们这样的人,对医术也是略懂一些。你的一些小聪明,骗一骗南山上这些见识鄙陋的强盗没什么问题,但骗我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有一些伤势,用不着砍胳膊锯腿,你偏偏要把人弄成残废。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我看出你对南山盗不怀好意了。”

    唐宁哈哈大笑一声道:“你就不怕我是赤脚大夫,只会这么治病?”

    “会用针线缝合伤口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赤脚大夫?”朱四指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桌前的草席上盘起了腿,饶有兴致的说道:“说说你的计划,看看和我的有什么区别。”

    唐宁摇摇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面对唐宁这样的人,朱四指根本就生不起轻视的心思。虽然大多数的强盗都不把唐宁放在眼里,只当做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看待,充其量,也就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屁孩。

    但以朱四指的身份,他接触过太多早慧的孩子了。这种孩子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长了一副极具欺骗性外表,内里却藏了一副极其危险的心肠,当然也有心地善良的,不过朱四指接触的很少而已。

    心知如果不说,这场对话就无法进行下去。虽然心里面也怀疑这孩子究竟靠不靠谱,但多一个盟友总比少一个盟友好。而且就朱四指观察的这三个月而言,唐宁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这让朱四指更不敢把唐宁当成一个十岁的小孩看待,想要取得这种人的帮助,非以真心不能成。这是官家亲口说的话。

    “某家姓刘名令,乃是天子手足之下的鹰犬,某家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朱四指闷声回答。

    唐宁点点头道:“这样就够了,如果你是受到招安的。你就走不出这道门了。”

    刘令忍俊不禁道:“怎么,你还要杀某家不成?”虽然刘令不曾看轻唐宁,但以唐宁这样的小身板,说出这种话,还是让人有些想笑。

    唐宁端起桌子上的茶碗,悠闲的抿了一口茶,随后呵呵一笑道:“你以为我跟你说那么多话是为了什么?”

    刘令晃了晃头,笑道:“装神弄鬼……”便起身准备离去,那知刚一站起身来,刚刚自己还坐着的草席中猛然蹿出来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朝刘令的下体刺去……

第二十一章 南山盗的账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令亡魂大冒,眼见那把锋利的铁剑直朝自己下体刺来,一咬牙,便整个人向后面仰去。

    唐宁见了刘令这一招,眼前便是一亮,早听说过铁板桥的大名,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亲眼见到人使出来的这么一天。

    只见刘令双脚脚底挨着地面,后背与地面平行,双手倒撑于地,整个人成了一个一字型。避过危险之后,刘令就是一个后滚翻站起了身,对唐宁怒目而视,低声喝道:“你要杀我?!”

    唐宁嘿嘿一笑,指指刘令身前那突出地面并不算太高的铁剑道:“如果你不站起来,这个机关就会要了你的命。”

    刘令将信将疑的望过去,果不其然,那把铁剑的长度才堪堪过自己膝盖一指,远远没到达伤到自己的长度,刚刚还是因为自己一直提防着这个臭小子,这才反应过激了。

    “那我都站起来了,为什么你还要激发这个机关?”刘令生气的问道,他觉得唐宁完全是反应慢了,没有在自己坐着的时候激活机关。

    唐宁叹了口气,南山寨里的茶叶很少,为数不多的那些茶叶,都是给韩雄,赵仁两个当家的送去了。自己这边,却是没有,只能喝烧开的热水。

    从简陋的茶壶里面又倒了一碗白水出来,唐宁笑道:“如果我不这样,你现在是不是还会把我当成一个十几岁的早慧小鬼呢?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你我虽因不同缘由加入了南山盗,但你我的目的是相同的。我不希望和一个一直看轻我的家伙做朋友,因为这样的话,他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很容易就会把我推出来当替罪羊。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朱四指?”

    刘令深吸了一口气,唐宁样貌俊美,但还略显稚嫩,这样的一张脸上露出来似笑非笑的神情,只会让刘令这般见多识广的人物都头皮发麻。

    舔了舔嘴唇,刘令语气艰涩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啊……究竟是怎样的师父才能教出你这样的妖孽啊……”

    唐宁抿了抿嘴,不再言语。这时便听门外远远传来一人兴奋至极的喊声:“宁哥儿!宁哥儿!”

    刘令深深的看了唐宁一眼,便极快的窜到门边,将顶着门的椅子撤走。一个喽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正撞到了皱着眉头的朱四指,那喽急忙点头哈腰道:“朱三爷,小的不知道您在这……”

    “无妨。”刘令淡淡说了一声,便转头对唐宁说道:“多谢小先生今日帮某家缓解腰痛。”

    唐宁双手拢在袖

    子里,微微一揖道:“举手之劳而已,还要多谢朱三爷肯放手让小子施为。”

    眼看着俩人文绉绉的,喽心里就有些羡慕。

    朱四指是读过书的,但他读的不是很多。可即便是个半吊子,在唐宁来之前都也被山寨里的众人喊一声朱先生。到唐宁来了后,便没人管朱四指叫朱先生了,都是冲唐宁叫小先生。

    又因唐宁长相秀美,便又有不少人戏称唐宁是娘子先生。但是唐宁非常不喜欢这个称呼,谁喊就要打谁,没办法,只好把这个称号给抛去了。

    不过更多人还是喜欢管唐宁叫宁哥儿,他们觉得这样亲切与一个大夫保持亲切,对刀口舔血的南山盗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喽见朱四指走远,便嘿嘿一笑,对唐宁说道:“宁哥儿,今天又上货啦!大当家要您入账!”

    “不是有刘七么?怎么用上我了?”

    “嘿嘿,刘七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偏要跟着兄弟们一起下山。这人你叫他打打猎没什么问题,但跟那些贼配军和镖师们打,就吃力了。

    这不肩膀上挨了一刀,虽说没什么大碍,犯不着您出手,但胳膊是抬不起来了,字也写不动。要不是陈二哥救了他,嘿嘿,那一刀就是直奔着子孙根去了。

    刘七家里那俏娘子,也差点是守了活寡啊,哈哈哈!”

    喽乐了一阵子,见唐宁面无表情,便也尴尬的收住了笑容,赶忙换了一个话题道:“再说,刘七那半吊子账房,就算胳膊抬得起来,那也是比不上您啊!”

    唐宁笑道:“那是自然,家师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术数一道,自然是手到擒来。我之所学虽不及家师十分之一,但比起这天下人,还是要高出几分的。”

    喽赶忙接着拍马道:“几分?依我看,得有一丈!”

    唐宁自己心里都想吐,不是他不谦虚,是在这里,他不能谦虚。如果是在润州城里的某个学院,唐宁巴不得扮猪吃老虎。但是这南山寨就是个老虎窝,自己这头猪如果没有老虎的本事,肯定要被老虎们当成甜点吃掉。

    所以唐宁只能不断的强调自己无中生有的师父有多么厉害,自己有多么厉害,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人对自己保持足够的敬意。也能让他们从另一个角度轻视自己果然只是个小屁孩,有什么本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大家。

    南山寨的账本,唐宁也看过好几次。这样的账本想要钻空子,对唐宁来说不要太容易。流水账而已,且收

    支全在一个本子上。记账这个位置,自然就成了一个肥的流油的地方,不过刘七要么是公正廉洁,要么是做的滴水不漏,反正自己是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贪污的传闻出来。

    当然,如果这种传闻传到了唐宁的耳朵里,此时刘七的人头应该也早就高高挂起了。韩雄不能容忍任何种类的背叛,包括他那好几位抢来的压寨夫人里,其中一个他最喜欢的女人与喽私通,结果这两个人就被剥光了挂在寨墙上一直到死。

    南山盗是残酷的,幸运的是唐宁并没有体会到残酷这一面。所以在达成目的之前,唐宁只能竭力的隐藏自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谙世事,并且逐渐为南山盗死心塌地卖命的异人子弟。

    刘七在唐宁的计划中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陈二这家伙对刘七虽然很好,但实际上他抱得是什么心思,不少人都心知肚明。一个动不动就要乔装打扮进城逛窑子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对刘七那个美艳动人的婆娘不动任何歪念头?

    看他瞅着刘氏淌哈喇子的恶心模样,就知道他对刘七好完全是没安好心。

    这两个人早晚也要死上一个,唐宁依然决定加速这个过程。

    没有别的原因,陈二是赵仁的人,刘七是王庆的人。

    坚固的堡垒往往要从内部攻破,二当家手下骄横跋扈且目高于顶。而三当家的手下大多都是南山盗里面那些默默无闻的打手,分赃的时候,往往也分不到什么好东西。

    积怨已久,就像是一个火药桶。唐宁要做的,就是把这个藏在堡垒之内的火药桶点着印信,最后等它自己爆炸,把整个堡垒毁于一旦就好。

    当然,这少不了朱四指的努力。作为韩雄最为信任的部下,派他去分赏赃物,他自然是要做一番小动作的。或许王庆和赵仁之间的冲突,也是他不断挑唆的结果。

    想到这,唐宁叹了口气。不能说刘令做的都是没用的事情,但收效甚微这四个字,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只要韩雄还在一天,赵仁和王庆就不会爆发正面的冲突。想要让他们两个提刀互砍,只有‘逼宫’这一个办法。

    随意的翻了翻账本,唐宁突然笑了一声。三天前明明记得抢回来了一支金簪子,那喽还举着金簪子来找唐宁治伤,对唐宁炫耀这事情。但账本上,却没有记下那支金簪子。

    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唐宁的心情非常的美丽。笑眯眯的把今天的缴获一一记入,然后便晃晃悠悠的朝家中走去。

    刘七啊刘七,为了老子的报仇大计,还要麻烦你去牺牲一下啊……

第二十二章 南山寨上的美女

    韩雄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至少以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十年前他带着三十几号人在南山开始抢劫生涯之后,发展到如今的三千人,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家伙。

    但如今他的野心已经变成了大肚腩,十年前那把被他舞的猎猎生风的斩.马刀,如今也不知有多少年没再拎起来过了。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在经历过最初的奋斗与拼搏之后,取得了些许成就,往往就会忘了自己过去的努力,也就是后世常说的‘膨胀’。由俭入奢易,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而一些没有膨胀的人,他们会脚踏实地的继续前行,从而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唐宁捧着一杯茶,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搂着一个女子上下其手的韩雄暗自庆幸。还好自己遇到的是如今的韩雄,而不是十年前的韩雄。否则自己还真没把握,能把南山盗这么一个庞大的组织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弄的分崩离析。

    “宁哥儿,你来咱们南山寨也有三个多月了,感觉如何?”韩雄似乎终于想起了唐宁还坐在自己的对面,一口喝光了面前大碗里的酒,抹了抹嘴巴对唐宁笑呵呵的问道。

    唐宁放下茶杯,笑着说道:“这里很好,每个人对小子都很热情,小子很喜欢这里。”

    韩雄咧开的嘴巴变得更大了,挥了挥手,站在后面的朱四指就面无表情的丢过来一袋子钱币来。唐宁伸手接住,在韩雄满是笑意的目光中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看,随后有些失望的说道:“大当家,您给我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啊……我又不进城,需要的东西,大当家您也会派人送来,这些钱,实在是用不上啊。”

    韩雄挑挑眉毛道:“那你小子需要什么?”

    他怀里那个女子掩着嘴笑道:“宁哥儿要的,当然是书了。您没看他总是求着沈成,要沈成下山的时候帮他留意一下有没有过路的商队带着书籍的莫?”

    唐宁抬头看了一眼那女子,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姣好。韩雄虽然对她上下其手,但却被她状似娇羞的扭动身体一一躲过,也没碰到什么要害部位。这让唐宁有些好奇,韩雄不会因此生气?

    韩雄拍拍脑门道:“忘记了,这还是个勤奋好学的臭小子!哈哈!”

    唐宁朝那女子投去感谢的目光,女子也微微颔首,算是还礼。

    “那好,某家记住了,下次就让他们多帮你留意一下便是。”韩雄大手一挥,非常豪气的说道,身旁的女子早帮他把空碗再次倒满酒,韩雄便捞起酒碗,又是一口喝光。

    瞅着正在慢悠悠

    喝茶的唐宁,刚要说话,忽听外面传来低沉的号角声。

    唐宁疑惑的朝刘令望去,刘令也是眯着眼睛,一副困惑的模样。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嘈杂的喊声,叫骂声。一个喽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慌张道:“不好了!大当家的!官兵杀过来了!”

    “莫慌!”韩雄站起身,皱着眉头喝了一声:“以前又不是没来过,有什么好慌的,去取我的刀来!”

    喽赶忙应了一声,那女子也匆忙起身,绕到后堂,取了一副甲胄帮韩雄穿好。

    这副铠甲虽不算华丽,也不算简陋。看模样,应该是大宋军队普遍的装备。整个寨子里面,喽都是穿着一件胸铠,没有铠甲的,就穿藤甲,藤甲都没有的,就穿皮甲。至于连皮甲都没有的,就只好赤膊上阵。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有甲可穿的人依旧不多。眼前的韩雄,除了没有头盔之外,整个人的身上已经穿满了铁甲。不过很明显就能够看出来,这并不是完整的一套,胳膊与肩膀处都不是同一个造型。

    刘令满脸的鄙夷被唐宁收入眼底,那喽也拎着比唐宁还高的斩.马刀从后堂急匆匆的跑了出来,递给了韩雄。

    韩雄稍微的活动了一番,便将斩.马刀拎在手中,冷笑一声道:“这些官兵真是不知死活,一年半之前的那场大败,竟然没有让他们吸取任何的教训,还敢来这里撒野,今天就教他们好看!

    朱四指,跟我来!依儿,你便先送宁哥儿回去罢!”

    刘令应了一声,就提着自己的长枪跟在后头。唐宁心中对刘令愈发的好奇了,大宋的特务机构,难道都是像刘令这样的家伙?跑到别人老巢里面去当卧底,还要帮着人家杀自己人?

    女子低头等到韩雄出去,便牵着唐宁的手往后堂走。

    唐宁进了后堂,这才发现有四五个女子正在一脸焦急的收拾行囊,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一个比一个明艳。这些年被抓来的女子,年轻貌美的都落入了韩雄口袋里,那些差人老珠黄的,就被韩雄赏赐给了他自己的部下。

    至于刘七和他那个美艳的婆娘,若不是看在他早早就跟随韩雄的份上,早就落得个婆娘留下,刘七入土的下场了。

    被韩雄叫做依儿的女子抓着唐宁的手,进了门就一脸紧张的说道:“妹妹们快些收拾,官兵正在缠着韩雄,咱们便趁这个机会逃下山去!”

    说罢,又对着唐宁道:“宁哥儿,你年纪尚小,又从小随师父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与外界毫无接触,便分不清善恶。这南山寨中便无一

    个好人,都是无恶不作的强盗,你留在这里太过危险,这便随我们逃下山去吧!”

    唐宁整个人都懵了,这些女子的反应速度也太快了,完全不像是遭遇这种突发情况之后应有的表现。非要找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这些女子为了今天已经准备了足足一年半了。想到这唐宁便有些心酸,南山盗恶名远扬,为祸一方,不知有多少如同依儿这样的可怜女子,落入了南山盗的手中。

    朱熹没有出现之前的宋朝,对于女子贞洁的观念虽然不是那么看重,完全靠女子自身的觉悟。于是便有不少妇女在被抓到时咬舌自尽,那些没有自杀勇气的妇人,被抓来凌辱了几天之后也有不少不堪受辱自尽了事的。

    唐宁在南山这三个月里面,也见过不少。心中只觉得这些强盗比侵略者还要可恨,至少侵略者与宋人不是同一种族,而南山盗欺害自己同胞的本事堪称一绝。

    本以为宋朝的强盗都是跟水浒传里面的梁山好汉一样,都是被逼上梁山的,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挣脱了依儿的手,唐宁摇摇头道:“你们走吧,我不走了。”

    “宁哥儿,你莫要犯傻!你是读书人,怎能与这些盗匪勾结?”其中一个女子焦急的说道。

    “他不走,便不去管他就是了!白与他那师父读了十年的圣贤书,善恶不分到这种地步,便是放在外面,也是一个祸害!”另一个女子恨声道。

    依儿则是望着唐宁,有些失望的说道:“你真要如此莫?”

    唐宁笑道:“非是小子善恶不分,正是因为小子能够分清善恶,随师父读了十年的圣贤书,小子才选择留在这里。各位姐姐,还请先走吧,小子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其余五个女子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面面相觑,唯有依儿眼前一亮,俯下身子在唐宁耳边小声道:“宁哥儿,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让南山寨毁掉才来这里的?”

    唐宁微微颔首,目光朝身侧偏了一些。依儿虽然穿着一身交领的袍服,但唐宁还是有点矮。依儿弯腰在他耳边说话,目光一偏就能看见袍服下面的景色。

    依儿得到唐宁的肯定,便直起了身子,这让唐宁有些失望,早知道自己沉吟一会儿就好了。

    外面的开始传来喊杀声了,这便是已经开始打起来了。几个女子焦急道:“依儿姐姐,要走就是现在了!再过一会儿,咱们发现的那条小路肯定也满是人了!”

    依儿深吸了一口气,对众女子说道:“你们……你们走吧,姐姐想留在这里,帮宁哥儿一把……”

第二十三章 我唐宁有两条命

    唐宁哭笑不得,这事情他巴不得自己一个人来。依儿就算是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引起韩雄的怀疑大家都是被抢来的,都跑了,你凭什么不跑啊?

    早就不相信爱情的韩雄在面对依儿的时候很有可能不复从前的百依百顺,而是一刀下去,直接上演一出辣手摧花的戏码。

    好劝歹劝,终于将依儿劝走。便是如此,依儿也泪眼婆娑的望着唐宁说道:“公子大义,依儿与姐妹六人铭记于心,望公子保重……”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的好姐妹抬着下了山。

    傻女人。

    唐宁鼻子酸酸的想道,看看其他那五个多现实啊,学学他们多好。本身便就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有那个机会,赶快跑就是了,非要弄这么一出。

    匆匆的转回了自己的茅屋,带上了一大袋子的草木灰和针线包,又匆匆的朝寨墙的方向走去。

    南山地貌奇特,山顶处地势平缓,稍加修建,就成了一个平台。方圆二里不到,都被寨墙围绕其中。寨墙的坡下,不远便有一处山洞,没资格住进寨子里的,就只好住进这些山洞里面。

    如今官兵突然袭击,这些人是顶在最前面的一批。他们很多都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不把他们派出去的时候,这群人大多数都只是窝在山洞里面耗日头。

    强盗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那么惬意,除过刀口舔血,剩下的就是在百无聊赖之中打发时间了。

    所以镇江军在第一波进攻展开的时候,是取得了重大优势的。

    山脚下润州知州张贺眯缝着眼睛往上望去,见漫山遍野都是镇江军的人,便淡淡道:“以本官看,这南山盗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嘛。缘何镇江军此前一直都未尝取胜啊?”

    “这不是知州大人您来了嘛!”镇江军都统制急忙拍马屁,但张贺不为所动,斜睨了一眼都统制,并不言语。

    都统制自知这新任知州不是个好相与的,便也闭口不言,心中只是苦笑。眼下虽然是形势一片大好的样子,但过不了多久,镇江军就必然会以排山倒海之势溃败下来。

    这样的场景,他不知见过多少次。镇江军本就不是那些高贵的禁军,一群干杂役的厢军而已,肯抱着枪杆子上战场捅人,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且看着吧,等到了寨墙下面,那些强盗的滚木石一出,必然是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传遍山野之间。

    战局的发展并没有出乎都统制的预料,南山盗们站在寨墙上往下丢巨石,丢木桩,立

    刻就把官兵们砸的四散奔逃,哭爹喊娘。丢下兵器往后跑的有之,躺在地上装死的有之,甚至还有脱掉甲胄只为跑快一点的。

    南山盗之前被镇江军弓手压制坏了,如今一个颠倒,局势调转了过来,就轮到南山盗追着镇江军的后屁股放箭了。

    都头的嗓子都喊破了,甚至还砍了几个往后跑的家伙。奈何兵败如山倒,仅凭他自己是没法阻止这种溃势的。伍长、押正、队将都一起没了命似的往后跑,谁能还能阻挡这支军队的溃败呢?

    张贺骑在马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一阵风吹过,张贺望着山上溃逃士兵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颚下一缕长须随风飘动,抓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

    “撤吧。”叹了口气,张贺调转马头,意兴阑珊的说道。

    本就没打算用这些厢军攻破南山盗的老巢,寨子周围方圆五里都被南山盗弄的光秃秃的,这就说明人家防备的很好。这一次只是来试探一下南山盗的本事,没有接到神秘人新的来信前,张贺不打算再自作主张了。

    唐宁忙着帮强盗们治疗箭伤,但他在拔箭这方面并不是很在行。数次强调过后,还是有不少傻大胆选择相信唐宁,于是唐宁就很感激的在他们中间处剜下一大块肉来,疼的强盗们嗷嗷叫,甚至还有直接晕死过去的。

    比较生猛的比如马平,就直接用手把箭给拔出来了。虽然箭头上的倒钩带出了不少血肉,但总比让唐宁从自己身上剜下一大块肉强得多。

    看这小子眉清目秀的一副柔弱样子,下手却比这些强盗都黑啊。刘令双手捂着眼睛往下的脸部,看着唐宁一脸歉意的从一个喽肩头剜下一块肉来,刘令就有些不忍直视了。剜肉拔箭不是不对,可唐宁从人家身上剜下这一块肉,都够吃一顿的了……

    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用大夫的身份加入南山盗呢?要是自己想到了,如今南山上估计都是残疾人了……

    韩雄虽然披挂,却并未上阵。站在寨墙上,被七八个人保护在内。赵仁也是一样,唯有王庆带着人下去和官兵拼杀,杀了不少,现在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休息一边喝酒。

    等那些敢找唐宁拔箭的家伙都去完了,他就招招手示意唐宁过去。对于这个黑不溜秋的天然卷壮汉,唐宁还是比较有好感的。南山上唯一一个贴近梁山好汉的家伙,就是此人了。他从不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下手。

    只要是他下山打劫,一般来说除了财货之外,他不会要其他的东西,譬如女人,或者性命。

    唐宁对他总有一些

    愧疚,因为在唐宁的计划中,王庆的结局并不怎么好。就算不死,也要丢胳膊断腿,才能让自己的计划完美成功。

    王庆却觉得唐宁这个家伙颇对自己胃口,说话有趣,还知道很多事情,性格更是讨喜,除了太过文弱之外,就是长得有些让人恶心。

    如果这副长相出现在女人的身上,王庆只会觉得养眼,但自从知道唐宁是个男孩子之后,王庆就总觉得唐宁的长相非常的怪异。

    “小子,爷爷的后背被官兵砍了一刀,你快帮爷爷看看。”王庆刚喝了一碗酒,抹了抹嘴巴大声对唐宁说道。

    唐宁赶忙点头,一下子就转到了王庆身后。只见王庆背后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的血淋淋的了,一道小臂长的破口出现在他的短褐背部。唐宁从一个喽手里拿过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割开王庆的衣服,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出现在唐宁的眼前。

    足足半个胳膊长的刀伤赫然暴露在空气之中,翻卷出来的皮肉并未流血,看来已经简单的处理过。但满背都是鲜血凝固后的血痂,看起来实在是吓人。

    “嘿嘿,看好了,这样的伤宁哥儿估计是头一次见,你且看宁哥儿是怎么……”

    唐宁咬着下唇,大声道:“我要清水,很多很多的清水!你们谁去给我弄几盆回来?”

    “不愧是神医传人啊,面不改色的就上手处理了。”

    那些没有负伤的喽们一下子就窜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各自拎着水桶回来了。

    王庆咧开嘴巴,回头看着唐宁问道:“小子,看到爷爷背上的伤,你不害怕?”

    唐宁笑了笑,那对让王庆感到恶心的酒窝就映入王庆的眼帘:“小子随家师诊治病患,连掉下来的人头都见过,三当家您背上的伤,比起小子见过的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到底还是异人子弟,比起爷爷这种莽夫,见识还是高出太多啊。”王庆叹了一声:“不过你比爷爷见过的那个家伙要强上太多了,仗着自己是异人门徒,便瞧不起爷爷,屡次三番对爷爷出言讥嘲,结果被爷爷一刀割掉了脑袋。

    嘿嘿,还以为异人有两条命,脑袋掉了也能说话,没想到与俺们这些粗人也没什么区别,脑袋掉下来也会死。你小子有几条命?脑袋掉下来会不会说话?”

    唐宁将干净的抹布投入水盆中浸湿,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王庆后背上的血痂和伤口,低声道:“小子有两条命,但前一条已经用完了,您还是别拿小子试了,就这一条命,祸祸完了就没了……”

第二十四章 南山三虎

    刘令这个人是个非常尽职尽责的卧底,也许在他的眼中,只要能够完成皇帝交给他的任务,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

    而且,他也一定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卧底,至少在看到他一身的伤疤之后,唐宁觉得受过这么多伤的人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而如今作为朱四指的他,阵斩三十二名官兵,论功行赏之时,韩雄也是对其大加褒奖,众喽对朱四指的敬仰也如长江之水绵绵不绝。

    “你真的下得去手?”

    茅屋中,唐宁疑惑的看着刘令。这样的人很难不叫别人生出警惕心,当了卧底杀起自己人来毫不留情,就算是和他做朋友,也要多一份心眼。

    刘令趴在床上,他肩膀上有一道伤口,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不然总往唐宁这边跑,也不是个事。毕竟朱四指可是韩雄最信任的亲卫头子,刘令半路上山,最终取得这样的成果也不什么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情。

    撇了撇嘴,刘令说道:“就那些烂泥一样的厢军,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好下不去手的。战时不听上官调令,一窝蜂的往上冲,即便是溃退之时,身后没有追兵,依旧哭爹喊娘的逃命。你可知某家看到一些人脱下身上的甲胄,只为跑得更快一些时,是多么渴望把那些家伙一枪捅死么?”

    唐宁抿了抿嘴没有接话,这话就接不上。大宋的地方军队就是这样的,除了戎守边疆的西军之外,哪怕是禁军,都不一定有太高的战斗力。更不要提地方上这些武备不如禁军精良,训练不如禁军有素的厢军了。

    你不能指望一群平时的工作就是除了打仗什么都干的一群家伙上了战场之后就能爆发强大的战斗力,哪怕这些家伙人手一件金蚕宝甲,拎着倚天剑扛着屠龙刀舞着方天画戟。

    兵是兵,杂役是杂役,一旦兵成了杂役,兵就不是兵了。

    距离上一次与官兵的战斗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刘令基本上能保证每周都来一次,每到这个时候,就是两人交换信息的时候。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将南山盗剿灭,至于厢军战斗力的强弱,无论是唐宁的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刘令的恨铁不成钢,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除非将厢军从杂役中剥离,但富庶如北宋也无法负担如此庞大的一笔军费。已经有五十多万禁军要养了,再养这三十多万的厢军,实在是养不起啊……砸锅卖铁都养不起……

    “好香的酒!”疼痛让刘令的声音变得闷闷的,唐宁对他的伤口处理非常用心。刚刚酿好的白酒,就直接拿出一些用在了他肩头的伤口处。

    唐宁撇撇嘴说道:“这酒出来的第一口,没想到没进人的嘴里,倒是进了你的身体里,实在是暴殄天物。下次你也用不着划伤自己了,装作扭个腰,崴个脚,来我这里不就

    行了?”

    刘令没理唐宁的话,而是扭过头看着唐宁问道:“能给我喝一点这酒吗?”

    唐宁呵呵一笑道:“自然可以。”说罢就从自己酿酒的坛子里舀了半碗出来递给刘令。

    刘令拿着碗,鼻子凑到跟前深吸了一口气,眼神迷醉的说道:“光是酒香就让我有了七分醉意,却不知这酒究竟是何等的暴烈。”话音一落,便仰头将碗中酒饮尽。

    唐宁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刘令那张半黑不黑的脸变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绽。

    “好酒!”刘令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就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唐宁心里乐开了花,看来白酒在这个时代还是有市场的。很多时候唐宁都在想,等自己完成了复仇之后,要去哪里,做什么。想来想去,去哪里还没决定,做什么倒是先想好了。

    在北宋做生意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北宋对商人非常的优待,嫁公主很多都是选富甲一方的商人嫁过去。只要能够接受的了大宋严苛的商税,做个商人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唐宁小时候在爷爷身边长大,而唐宁的爷爷没什么别的爱好,最喜欢的就是喝酒。自己酿的葡萄酒,自己酿的白酒,喝的不亦乐乎。因此,唐宁也从爷爷那里学来了一身自酿酒的本事。

    这一坛子白酒花了唐宁足足两个月的时间,如今新鲜出炉,唐宁自己却并不满意。没有经历过蒸馏的白酒一点都不烈,至少在唐宁看来,这坛子酒的度数并不算高。

    即便如此,刘令这个家伙看上去也未曾喝过这么烈的酒,如此算来,自己光凭酿酒就能在大宋赚取一笔丰厚的家财了。

    “知道你在想什么,很遗憾的告诉你,没有官府允许,私自贩卖酒品是要蹲大牢的。”

    从来没觉得刘令的声音如此讨厌过,唐宁白了眼刘令瓮声瓮气道:“怎么没把你醉死!”

    刘令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某家会因为你这一口酒就醉的不省人事?”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怎么来的唐宁不知道,但肯定就是在刘令这种无聊至极的试探中没的。身为天子鹰犬,他们很好的从天子身上学来了不轻信别人,永远怀疑别人的传统,并且把这个传统带入了他们的日常生活中。

    唐宁一点都不喜欢这样,比起这种试探来试探去的行为,他更喜欢有话直说,不绕弯子。更何况如今两人还都是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如此相互猜忌,怎能叫人放下心来联手对敌呢?

    于是唐宁不屑的说道:“你想要知道你婆娘有没有偷人,是不是也要晚上装成一个采花大盗回家里看你婆娘的反应?”

    刘令咧嘴一笑,露出半黄不白的一口牙得意道:“我没有婆娘

    !”

    “……”

    话题既然已经被杀死了,就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刘令见唐宁神色不渝,就转移话题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让沈成和张启先死一个。”唐宁坐回了书桌后面,捧起一本《论语》看了起来。

    韩雄虽然在自己的后宫们都跑光了之后大发雷霆,但对唐宁却一如既往的重视,甚至还给唐宁弄了好几本书回来,如今唐宁手中的这本《论语》就是其中之一。或许是他觉得唐宁和这件事扯不上什么关系,那些女人有足够的时间把唐宁送走之后再逃跑。

    想到这,唐宁不由得叹了口气,放下书籍道:“韩雄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当上大当家的啊?以此人的脑子,在这南山寨上怕是吃不开吧?”

    刘令忍俊不禁,觉得唐宁说的实在是太对了。不过他知道的要比唐宁多出太多了,便出言解释道:“没什么原因,最重要的就是当初韩雄仗着两膀子的力气,带着三五十人就上南山。如果没有韩雄,也不会有如今的南山盗,所以即便此人脑子不灵光,但人人还是要尊他一声大当家的。”

    “赵仁纵容手下跋扈,又时常私吞缴获,韩雄为何不为所动?”

    “南山盗能有如今的气候,完全是赵仁一人的功劳。你别看他总是笑呵呵的,但笑面虎这个花名可不是白来的。此人猜忌之心极重,且心狠手辣,对待敌人和叛徒,从不留情。而对于忠心耿耿的部下,却又不是一般的优厚,这一点你从张启身上就能看出来。”

    见唐宁认认真真的点头,刘令便舔舔嘴唇继续说道:“如果说韩雄用武力让南山盗在南山站稳脚跟,赵仁则是用他的脑子让南山盗在两浙路名声大噪。引得四方盗匪来投,才有了南山寨今日的规模。除此之外,这南山寨的寨墙,以及大寨的选地,也是赵仁选定的。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很好,镇江军十年来针对南山盗展开了几十次大大小小的进攻,却都没什么好成效,除开镇江军本身的无能,南山寨易守难攻的地形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即便是禁军来了这里,也要吃上一个大亏。官家不愿意让禁军遭受损失,便派某家来这里,希望能让南山盗从内部瓦解。”

    “若是如此,南山盗岂不是就在赵仁一人的掌控之中了?韩雄这个大当家也是名不副实啊……”

    “嘿嘿,韩雄对于赵仁的信任可不是一般的信任。本身赵仁就是最早追随韩雄的那一批人,据我所知,韩雄早在上山之前,就与赵仁结拜为义兄弟了。”

    “那王庆?”

    “王庆是后来才加入的,本来南山寨上有五个当家,其中一个被赵仁杀了。另外一个,被长虹镖局的镖师砍死了,不然还轮不到王庆这个莽夫坐第三把交椅。”

第二十五章 唐宁的计策

    十年前的南山寨人不多,领袖也只有寥寥几人,活到现在的,就剩下大当家白额虎韩雄,二当家笑面虎赵仁,三当家卷毛虎王庆。

    这三人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过命的交情,都是好兄弟,想在这三人中间挑拨离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这个世界上,不论什么事情都是有漏洞可以钻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唐宁和刘令这两只讨人厌的苍蝇,很幸运的找到了一枚有缝的蛋。

    赵仁的猜忌心很重,用唐宁的话来说,赵仁就是有一个被害妄想症的家伙。不管是谁,他总是觉得那家伙要杀了他,甚至包括唐宁在内。听刘令说,赵仁晚上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睡。

    这就导致了赵仁在南山寨上是一个很独的人。

    然而赵仁偏偏又对自己的手下爱护有加,这两种性格混合在一起,连唐宁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总而言之,赵仁和唐宁一样,也是一个性格很别扭的人。

    是人就总会有弱点,赵仁的弱点,就是太喜欢金钱了,也太喜欢维护自己的部下了。

    本来这不算是什么毛病,护短只会让他手下的那些喽对他更加忠心。但唐宁却敏锐的抓住了护短与骄纵之间的区别,并且准备利用一下这一点。

    赵仁的手下张启,在南山寨里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他的手太长,不论是什么东西,总想捞一份走。

    这样的人是最讨厌的,偏偏大家又奈何他不得。

    二当家在大当家面前经常出言维护张启,而大当家如今只知享乐,寨子中的事情一般不管,所以每当赵仁站出来为张启开脱的时候,韩雄总是会把这件事情交给赵仁来处理。

    赵仁能怎么处理?张启是他最喜欢的手下,不管他在外面是多么的神憎鬼厌,至少在自己面前,他是非常讨人喜欢的一个家伙。所以事情最后,也往往会不了了之。

    卷毛虎王庆对于这样的结果非常的不满,虽然他也算是南山寨上比较元老级的人物,怎奈何赵仁的资历比他更深。如果韩雄一定要在自己这两个兄弟之间选择,韩雄只会选择一开始就跟随自己的赵仁,而不会选择后来才进来的王庆。

    这自然会让王庆对赵仁生出不满,而猜忌心很重的赵仁,也一定会警惕的盯着王庆的一举一动。

    所有的条件都已经具备,就看这个家伙什么时候点燃引信了。刘令垂着手站在大堂一旁,看着滔滔不绝的唐宁默默想道。

    “大当家,小子前几天翻看账簿的时候,发现了一

    个问题。”唐宁不是很喜欢喝这里的茶,因为韩雄总喜欢在煮茶的时候往里面扔姜蒜,放荤油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样的茶进了嘴里就如同一把大锤子在口腔内四处破坏,唐宁极度的想吐。

    韩雄却喝的有滋有味的,他把这成为官老爷的享受,说当官的都是这么喝茶的:“哦?什么问题?”

    唐宁笑道:“大当家难道没发现,钱粮越来越不好弄了么?即便是您将人手派出南山的范围,甚至一度到了润州城下,到了金坛县,但寨子中的钱粮,却总是入不敷出。”

    韩雄摸着额头上那一块白斑,这是他思考时的标志性动作。沉吟片刻,他转过头对战战兢兢的刘七问道:“可是如此?”

    刘七这人也不知是个什么妖魔鬼怪,从不知什么地方学来的算学,但在寨子里面,他就是账房先生。出了南山寨还能拎刀子砍人,虽然不论是算学还是砍人的本事都不算精深,但这也算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了。

    唐宁对他的兴趣非常的浓厚,这一次他来韩雄这里,本就打算说账簿的事情,好让刘七滚蛋,换自己来兼任账房先生。

    刘七不知怎么回事对韩雄怕的要死,平日里见了两腿都直打颤。听韩雄这么一问,立刻双腿一软,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跪倒在地,满头冷汗的说道:“大……大当家的,确……确有此事。自小的上山担任账房那一年起,寨子的收入便一年不如一年。

    只不过以前人少,今年寨子上的人特别多,而且咱们只收青壮年,所以光是上月一月,就耗粮九百多担,而上月月入才不过七百担粮啊……”

    韩雄眉头皱的紧紧的,看向唐宁问道:“此为何故?”

    “南山寨抢劫讲究四个字,斩草除根。一旦去抢,就一定要把人家全部杀光,甚至要连人家身上的衣服都剥光。

    如此一来,有谁还敢在这条路上走?说实话,您这么干了十年还没被饿死,已经非常出乎小子的预料了。”

    “放肆!”朱四指怒目直视唐宁,暴吼一声,看得出来,他早就想这么吼唐宁一次了。

    韩雄急忙冲朱四指摆摆手,盯着唐宁焦急的问道:“既然如此,宁哥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不然小子也不会跟大当家的您提起这件事情。”

    “计将安出?”

    “可持续性发展!”

    六个字一出,韩雄挠头,刘七挠头,就连自以为已经见多识广的刘令也开始挠头了。

    这又是什么东

    西?

    韩雄想问,但他不好意思问。刘令想问,但一看唐宁跃跃欲试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问了之后多半要被此獠贬低的一无是处,于是两人把目光投到刘七的身上,刘七打了个哆嗦急忙张嘴问道:“宁哥儿,什么是可持续性发展?”

    刘令没问让唐宁感到非常的遗憾,刚刚还吼了自己一嗓子,这不找回来不行。这次没机会,那就下次再说吧。扯了扯嘴角,唐宁解释道:“其实说通俗一些就很简单了,只要我们不做杀鸡取卵的蠢事,今后我们一定会赚的盆满钵满。”

    “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韩雄捂着脸无地自容。

    十年前,甚至更早的时间前,他就一直在干抢劫的活计。只不过那时他是一个流寇,四处犯案,基本上是今天在杭州抢一次,明天就跑去苏州抢,后天就到了湖州,第四天就到了温州。

    所以他不用留活口,抢了别人的东西,再把被抢的倒霉蛋一刀杀掉,留活口反而麻烦。

    后来他厌倦了流窜生涯,就跑到了润州,上了南山,自己建了个寨子。但他的行事风格依旧没变,仍然是抢了东西再把人杀掉。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韩雄是这么做的,大家也都跟着这么做。到了今天,南山脚下已经成了商贾们的伤心地,除了外地来的商人之外,很少有人敢从这里走。

    赵仁建议过,但韩雄当初却嗤之以鼻,说:“我们是强盗,强盗就该杀人,就该放火,就该去抢东西。放人离开乃是妇人之仁,杀杀杀!好教所有人知道我南山盗的威名!”

    所以赵仁后来也不劝了,久而久之,来这里的商贾也越来越少了。至少两浙路的商贾在走陆路前往润州时,绝不会靠近南山五里之内的地方。

    “不过啊,前期一定很难熬。因为敢从这里走的,一般都是外地来的商贾。他们不知道我们南山寨的厉害,所以才会选择从这里通过。对于这些人,我们不能收取太多的过路财,我们还需要让他们把南山寨不再杀人这件事传达给其他的商贾。

    一旦其他的商贾知道南山寨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滥杀无辜了,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会选择从这里走。到那时,我们在收取高额的过路财也不迟。”

    “过路财?好名字!”

    唐宁摸了摸鼻子道:“还有一个口号,如果截人的时候喊出来,想必也会让对方明白咱们的意思。”

    “什么口号?”韩雄大喜,捡到唐宁,这是真真的捡到宝了。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第二十六章 瞧您面善

    “你天生就是一个强盗!”

    南山盗的第一次变革自然需要一个重量级人物去现场观看,韩雄懒得下山,赵仁也不可能去,王庆背上的伤还未痊愈,于是韩雄就派了朱四指下山去现场观看。

    刘令回来之后抓着唐宁脖领子咆哮。

    唐宁不满的将刘令喷在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擦干,怒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动手动脚!你快撒开我!”

    刘令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唐宁,阴测测的说道:“你这一身本事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某家观察了你这么长时间,就没见你弄出什么利于民生的事情。

    从始至终,你都是尽心尽力的为南山盗做事,为南山盗出谋划策。难不成你真的想造反?!”

    说到最后,刘令的嗓音拔高了一些,茅屋外面有一个受了伤的喽哎呦哎呦的往里走,一听最后一句话,耳朵都竖起来了。刚觉得不对,心口就是一痛,低头一看,就见一枚手指头粗细的暗器插在自己的胸口。

    “哎呀!这可不好救啊!”唐宁两三步就窜到那喽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喽胸口的伤势,摇摇头遗憾的说道:“没救了,等死吧。”

    喽本来还提着一口气,满怀希望的看着唐宁。结果唐宁这一句话出来,喽被气的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这一晕,恐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回答我的问题。”刘令阴沉的声音再次在唐宁的耳边响起:“你意欲何为!”

    唐宁回过头去,清澈的目光直视着刘令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道:“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为报答十三个人对我的接纳之恩,为十三条无辜死去的性命报仇,仅此而已。

    为此,我不惜用尽一切手段。”

    说完话唐宁就转回了自己的书桌后面,捧起那本看了一半的《论语》继续看。

    刘令迟迟没有说话,唐宁觉得有些怪异,便抬起头看了一眼刘令,却发现这家伙的眼睛亮的吓人。

    “你的意思是,你师父死后你并没有立刻加入南山盗,而是有一个不大的小村庄接纳了你,让你住在里面?”

    唐宁警惕的盯着刘令,这家伙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佯怒。

    “然后南山盗将这个小村子里的十三口人全部屠光杀净,随后你才决心为他们报仇,加入南山盗。而不是你说的师父被知州乱棍打死,你为了造反才加入南山盗的?”

    唐宁闭着嘴巴一言不发,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刘令这个混蛋从两人第一次接触开始,就一直在兜着弯子套自己的话,当他发现软磨硬泡没有用的时

    候,今天这次发怒很有可能是他新的尝试。

    而唐宁很不幸的落入刘令给他准备好的天罗地网当中。

    “哈哈!接下来我只要调查最近一年有哪个十三口人的村庄被南山盗屠杀过,就可以找出你师承何处了!哈哈,唐宁啊唐宁,我虽不如你聪明,但我的经验可不是你这个毛头小子能比的。

    哼哼,我还以为我大宋出了什么妖孽,不过是一个聪明些的臭小子。

    嘿嘿,饶是你比爷爷聪明百倍,不还是要喝爷爷的洗脚水?

    哈哈哈哈,唐宁,你且等着爷爷将你的师父揪出来为我大宋效力吧!”

    刘令得意极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于唐宁的较量当中占了上风。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唐宁莫名其妙的成了他们两人中占据领导地位的哪一个,这让刘令非常的不爽。

    想来有今天这件事情,自己也能找回不少地位了吧?

    “也就只有欺负小孩的本事了,快三十岁的人了也不嫌害臊……”

    唐宁抓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野果嘟囔,刘令一下子就跟吃了只苍蝇一样,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心中只觉得恶心无比。

    如果可以,刘令很想把唐宁那张嘴里的舌头给割下来,到时候看他还怎么不停的往外喷毒液!扭头便要走,唐宁却在后面徐徐道:“把尸体也带走,你杀的人。”

    “不是我杀的!”刘令大声道,但还是很老实的拖着尸体的一条腿走了出去。

    刘七已经被韩雄一脚踢飞了,如今的账房,是唐宁兼任。

    这个位置非常的重要,南山寨的收、支,都是账房一手规划,并登记造册。

    以前刘七是账房,摄于韩雄给他的压力,他可不敢多动什么手脚。但到了唐宁这里,就不一样了。

    流水账能钻的空子不要太多,尤其是当这份账本在唐宁一人的掌控之下时,就更是如此。

    天气已经转凉,不知不觉唐宁也要迎来他在大宋的第一个冬天了。今天已经是十一月了,不少商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准备到润州去参加市集,看看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换到在自己家乡比较紧俏的货物,好大赚一笔。

    润州的繁华不是其他城市能够比拟的,光是一座码头,就注定了润州会是长江之上的一颗璀璨之星。

    如此一来,南山盗今天的收获颇丰。十二担白米,十八担小麦,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金银首饰,以及一袋袋的钱币。

    唐宁从面前的钱袋子里随意抓了两个,就丢给了站在门前眼巴巴看着的喽。这两个人费劲巴力的将这些

    东西运到自己这,也该赏两个子儿。

    两人感恩戴德的接过钱袋子一溜烟的跑了,唐宁就开始将这些战利品登记造册。

    金银首饰都记上去了,米粮一类的东西也都记上去了。唐宁把钱袋子里面的钱都倒出来,开始数铜板……

    很无聊,但唐宁左右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便认认真真的数了起来。

    七千文,也就是七两银。除了铜板之外,还有五十两猪腰银,以及二十两左右的碎银。

    看到这五十两猪腰银,唐宁差点没笑死。北宋交子盛行,怎么还有蠢货把这么多钱带在身上而不是用交子携带?

    虽是如此想,唐宁还是把账目一一记了上去。只不过五十两猪腰银变成了四十八两,其中这二两,唐宁就当做是自己的辛苦费。

    韩雄从来都没给自己发过薪水,这个黑了心的家伙就是在把唐宁当成一个免费的劳动力,除了包吃包住,最多就是再给一两本书了。

    银子很重要,尤其是对现在的唐宁来说。计划中有一些地方,没有银子是无法达成的。

    正记着账,赵仁施施然走了进来。这个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家伙,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看着唐宁一笔一划的在账簿上写字。

    “唔,虽然字写得很难看,但胜在工整,比起刘七,要强上不少。”赵仁给出了他中肯的意见。

    唐宁放下笔,笑嘻嘻的说道:“二当家,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有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本事,某家早就想来拜见一番。奈何迟迟不曾受伤,便也找不到机会与你相见。今日听说你兼任了账房,某家便前来一睹神医风貌。”

    “二当家当日也在大堂之上,难不成没听到小子说,小子乃是一名医者?”

    “一个十岁的小屁孩说出来的话,某家会相信?”赵仁大笑道。

    “那二当家为何今天改了口?”唐宁非常讨厌的追问。

    “一个十岁的神医说出来的话,某家不得不信!”

    “所以二当家今日所为何来?”

    “钱、粮!”

    “刘七以前拨付多少与二当家?”

    “每月一百五十担米,二百担小麦,四十五两银。”

    “既如此,小子今后每月拨付给二当家二百担米,二百担小麦,六十两银如何?”

    赵仁惊讶的看着唐宁道:“你有所求?”

    唐宁摇摇头笑道:“小子无所求,只是瞧二当家面善……”

第二十七章 上山的尼姑

    “你这些东西给王庆我都能理解,你给赵仁是个什么意思?”

    南山后面有一条小溪,唐宁认得这条小溪,这就是把公鸡岭包裹在内的那一条,当初从老虎爪子下面逃生,也是这一条小溪,没想到它居然能绕到南山后面。

    平日没事做,唐宁就喜欢跑到这里钓鱼。自从唐宁的策略成功将南山盗的收入提高了一个层次之后,韩雄就吩咐朱四指多与唐宁亲近亲近,争取让他由内到外的对南山寨产生归属感。

    这就给了刘令机会了,成天没事就缠着唐宁,似乎他这个卧底的任务不是剿灭南山盗,而是监视唐宁……

    天气已经很冷了,唐宁外面披着一件赵仁送他的熊皮衣服,仍旧冒着鼻涕泡,也不知是体格弱小,还是其他的原因,总之唐宁觉得自己现在一点都不禁冻。和从前十冬腊月穿裤衩的自己一比,简直就是个渣渣。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本身赵仁就已经够让其他人眼红的了,如果再把这些好东西都给他,王庆肯定会愤怒的。”

    “可拨分这些东西的人是你啊,你就不怕王庆找上门来,把你当做罪魁祸首?”

    唐宁立马委屈巴巴的说道:“我是什么罪魁祸首啊,我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而已,二当家的说让我做什么,我不还是要老老实实的去做?”

    刘令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世界上如果谁把你当成一个十岁的小孩来看,谁就是傻子!大傻子!”

    唐宁呵呵一笑,裹紧了身上的熊皮衣服道:“你且看着,愿意当傻子的人到时候你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在寒风里面聊天的行为很傻,刘令自幼习武,打熬筋骨,耐热抗寒的能力自然不是唐宁能与之相比的。说了会儿闲话,两人就往山上走。却不防走着走着,远远的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灰衣的……尼姑?

    “这山上怎么还能遇到尼姑的?”唐宁非常的不解。

    刘令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南山盗为何能在两浙路横行如此之长的时间?你以为官家真的是舍不得那些禁军战损,才派我来这里的?告诉你吧,这里头牵扯的人物可多着呢!”

    唐宁惊讶道:“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道教乃是我大宋国教,而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直至当今天子,对佛教的呵护却从不断绝。这些妖僧仗着官家的保护胡作非为,你可知韩雄半年一回的从账目上提走的一大笔钱最后落进了谁的口袋里?

    他们负责给南山盗通风报

    信,韩雄就负责给他们钱粮之物。哼哼,你以为韩雄真的变成了胸无大志,窝在南山寨上一天到晚什么事情都不做废人?”

    “想到他会有别的动作,却没想到他和秃驴们勾搭上了。

    牛鼻子们怎么说?就没想想办法?”

    “一丘之貉,想什么办法?你以为那些牛鼻子就没有干出这种事情来?嘿嘿,告诉你吧,那个什么自称何仙姑的道婆,她跟滁州九斗山上的强盗往来可密呢!”

    刘令说完就看着唐宁在那剧烈的咳嗽,好大的一个脑袋都咳红了。伸出手拍拍他的后背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没事……”唐宁气若游丝的说道。

    何仙姑是谁啊?那是鼎鼎大名的八仙之一啊!

    关于何仙姑有两个传说,一说是她乃唐人,一说是她乃宋人。唐不唐宋不宋的跟唐宁没啥关系,道教这种一人活成百上千年的把戏在唐宁眼中不算什么高明之举。

    他只是对何仙姑的兴趣非常浓厚,《东游记》里面的何仙姑给唐宁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而且光听这个名字,就有一种令人向往的感觉,仙姑二字,多么出尘脱俗的名字啊……

    想到这唐宁就恶狠狠的盯着刘令,这个混蛋把自己对何仙姑美好的幻象的全部破坏了。美丽清贵的何仙姑怎么可能会跟肮脏不堪的强盗扯上关系呢?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刘令在刻意抹黑!

    两人走在尼姑的屁股后面上了山,回了寨子,在寨子口就看见那尼姑被守着寨门的强盗上下其手。

    这尼姑还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一双大眼睛里面暗送秋波,把那强盗看的口干舌燥。

    “下作!”刘令冷冷的说道。

    “辣眼!”唐宁也哼了一声。

    两个吃不着也不敢吃葡萄的家伙一边说着葡萄酸一边往茅屋走去。

    刘令这个家伙如今缠着唐宁,并不是因为韩雄的缘故。而是他发现,比起剿灭南山盗,护卫唐宁周全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身为武德司密探,皇帝的耳目,对于大宋的朝堂,没有看的比他更清楚的了。

    宋人就像是一群羊,他们遵守着羊群的规矩,在头羊的带领下做事,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但唐宁不同,虽然这家伙只有十岁,但他就是一直竭力把自己装成羊的小狼崽子。这头狼想用羊的身份生活在大宋这个羊群之中,不管是他饿了,还是他渴了,他都会第

    一时间把那双贼目烁烁的眼睛放到身边的羊身上。

    这样是不行的,即便羊有很多,也禁不起这头狼崽子的肆意挥霍。只有把这头狼崽子送到头羊身边,让头羊好好的教育它一下才成。

    刘令的身上满是伤疤,皮肉几乎就没有一块好地方。断掉的那根小指头是什么原因,唐宁问过,刘令却闷声回答说,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如此一来,唐宁便没有再问,但他心里清楚,那根断掉的小指头,必定是他忠贞的证明。

    他想让唐宁入仕的意图如司马昭之心般明显,可惜的是,唐宁并不想做官。

    自从王安石那个拗相公横空出世之后,北宋就一直在以他和司马光为代表的新旧党争中慢慢走向了末路。

    仁宗朝时,谏官钱明逸在朝堂之上公然弹劾欧阳修扒灰的事情,结果就是因为这么一个查无实据的事情,欧阳修被贬到了安徽滁州。

    这件事情开了一个很坏的头,自此事开始后直至北宋末年,朝臣、敌党之间的攀诬构陷再无底线,紫宸殿上无人再诉民间疾苦,有的只是新旧两党之间不停的指摘。

    当然,这一切只是唐宁的猜测。对于真正的北宋,唐宁知道的并不多。反正在王安石之后做官,没有惊世骇俗的智慧头脑,还是不要轻易往这个大泥潭里面跳了,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令现在就想把唐宁推进这个泥潭里面,至于唐宁进去之后是死是活,刘令是不会管的……

    所以刘令对于唐宁的保护很到位,他觉得这是一个有利于大宋,对官家有用的人才。官家曾经说过,对待这样的人,要以真心相待。所以刘令正在尝试与唐宁交朋友,希望他以后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去当官,去为大宋效力。

    唐宁一直很不明白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满腔的热血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为什么他们会以为天下人都觉得为皇帝效力是一种荣幸?

    也许这里面有几千年来的各姓皇家孜孜不倦努力的因素在内,但唐宁依旧觉得这些人的脑子坏掉了。

    自由,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唐宁自从知道自己来到了大宋,且无法回家之后,无时无刻不心心念着这两个字。

    封建社会想要自由是一种奢望,即便是天子也被各种各样的锁链捆绑住,让他们心力憔悴。所以唐宁觉得自己还是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生一窝孩子,赚够了钱就往清净的小山沟里面一躲,带着家人过自己的小日子再好不过了……

第二十八章 令人感激的赏赐

    虽然唐宁很想要自由,但如今他却依然在牛三夫妇给他的这份恩情下被束缚的动弹不得。为了报答这份恩情,唐宁没别的事情可做,只有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南山盗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才能慰藉牛三等七人的在天之灵。

    或许还有更多,唐宁没有一刻不在惦记着牛婶和小石头、李子她们的。

    南山盗一般是不过节的,他们过节都是跟着城里的人一起过。每逢佳节到来之时,各地的商贾就会开始进行节前的最后一次走商,他们要去更远的地方,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卖掉,再买一些在家乡非常紧俏的货物回去售卖。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南山盗的节日了。

    润州城的商贾自从听闻南山盗最近不伤人命了之后,胆子就大了起来,开始从南山脚下的这条官道走了。

    即便是被南山盗收一些过路费也无所谓,比起绕路而行时在路途上的损耗,这些过路费倒显得九牛一毛了。

    南山连同山后的上湖,以及三座不大不小的山峰,这方圆三四十里都在南山盗的掌控范围之中。

    而商贾如果选择绕路,就要绕的更远,往往要多走大半个月,才能踏上前往自己目的地的道路。这对于商人们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南山盗如果不取人性命,不一下子把他们携带的货物全都抢走,他们还是很愿意走南山脚下的公道,被南山盗收取一些微不足道的费用的。

    是的,就是微不足道。唐宁翻看着账簿,摇着头苦笑。

    天知道大宋的商人们都肥成了什么样,在这个极尽繁华富荣的时代里,汴京一个城门吏的收入用度都要比欧洲的一个国王多,大家都是富可敌国的人。

    而宋朝长期不抑商,商人们的富有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合上账簿,唐宁坐直身体抻了个懒腰,今天下午还会有大堆的缴获送来,自己还是好好歇歇,免得到时候头昏眼花的算错了数。

    官府自从在上次打了败仗之后,就不在南山脚下晃悠或是埋伏了,南山盗除了遇到长虹镖局的镖师,剩下的时候一般都是不会受什么伤的。

    近来来唐宁这里看伤的,大部分都是狩猎的时候被野兽咬了,或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划伤的。而这些大多数都是已经没救了的,唐宁就是想救也无能为力。

    南山寨里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叫‘宁见阎罗,不见宁哥儿’,因为唐宁这人下手忒狠,动不动就要拆胳膊卸腿,南山盗又不像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那些残疾老兵一样有毅力,这样缺胳膊

    断腿的活着对他们来说是生不如死。

    不过唐宁自打来了之后,南山盗的战损率确确实实的是极大的下降了。以前十个重伤的人要死十个,如今十个里面死俩,还要怪他们两个倒霉蛋运气不好。

    所以南山寨上的众人对唐宁是又爱又恨,这就有了上面那句话。

    没人来找唐宁治病,除了清点之外,记账也不用花费太长时间。所以白天唐宁就鼓捣自己的白酒,手头没合适的东西用来蒸馏,唐宁就只能一脸哀伤的嘬一口没什么味道的白酒,这还怎么卖钱啊?

    刘令笑的嘎嘎的,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唐宁身后道:“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还是一个嗜酒之人!”

    唐宁翻了个白眼道:“嗜什么酒啊,小爷以后准备拿这东西赚钱呢。喝这种尚未蒸馏的白酒都能喝晕过去的,你还是小爷见过的头一个,快别不懂装懂了。”

    刘令满脸的尴尬,他的确不怎么会喝酒。和其他武德司密探不同,刘令从小就是在武德司里面长大的。

    千杯不醉是武德司密探的必须要掌握的一项技能,否则一边喝酒一边套话的时候很有可能会被别人把话套出来。但无论武德使怎么培养,他终究还是不能喝酒。问过不少人,都是一头的雾水,大家都知道酒量是喝出来的,但刘令自付自己该喝的一口也没少喝,怎么还是不行呢?

    问过唐宁,唐宁只说有些人天生就这样,没办法。于是刘令就琢磨着是不是这小子学艺不精,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治,这才说这句话忽悠自己,等找到他师父,一定要让他师父出手帮忙。

    没到下午,四五个喽就推着四辆载满货物的板车喜气洋洋的回来了,离得老远就开始吆喝,说今天的收成不错。

    唐宁也走出了茅屋,等几人推着板车来到近前,唐宁这才问道:“这怎么才过中午,你们就回来了?不是下午才回来吗?”

    那几个喽呵呵傻笑着说道:“再有半个月就是小年了,那些满地跑的肥猪从其他地方来润州赶圩(赶集),自打听说爷爷们不再要命,他们胆子就大到敢在山底下走了。

    宁哥儿,俺们今天一上午弄回来的东西,要比前几天加在一起弄到的都多!”

    润州连通水陆两道,属于咽喉要地,唐宁料到在这里收过路费肯定会大赚特赚,但没想到,光是今天一天,就足足收了一百多担粮和七八十两银子,其中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货物,虽不昂贵,却也各有各的价值。

    唐宁看的直咋舌,刘令皱着眉头也不知道

    在想什么。那群喽等唐宁大致清点后对上了数,就搓着手等在一旁。唐宁便一人丢了几块碎银子过去,一群人立刻道谢,然后欢欢喜喜的跑了。

    “如此钱粮若是充入国库……”

    “你们怎么什么好东西都想要啊?霸占盐铁茶酒带来的收益还不够吗?”唐宁说着就朝刘令丢过一支玉簪。

    刘令一把就接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番惊讶道:“咦?这是个好东西啊!”

    “这是好东西?”唐宁走过去疑惑道:“那你还我。”

    “你扔给我的,就说明是你给我的,傻子才还你。”刘令说着就一脸警惕的把玉簪揣进了怀里。

    唐宁嗤笑一声道:“还以为你们密探都是不为外物所动,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原来是这样的人。”

    刘令脸不红心不跳的反问道:“密探就不吃饭啊?密探不用穿衣服啊?密探活该一辈子不找女人是吧?”

    “你吃官家的饭,穿官家的衣服,干的好了说不定官家还会赏你一个宫女,你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强词夺理!”

    “哼!宫里的女人你也敢要?爷爷到现在都没弄清楚那些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宫女到底有多少是隶属武德司的了!”

    “这么说皇帝一旦赏赐给别人美女,实际上就是在往别人家里安插眼线?”

    “你说的话怎么这么难听呢?那不是安插眼线,那就是官家的赏赐,你要心怀感激……”

    唐宁撇了撇嘴不准备再理会这个已经把自己都奉献给了皇帝的家伙,开始仔细的清点刚刚喽们送来的缴获。

    虽然心里面对南山盗恨之入骨,但为了报仇,却又只能将这份仇恨暂且埋在心底。

    要唐宁杀韩雄很简单,他甚至不用加入南山盗就可以完成。要杀赵仁、杀王庆也非常的简单。但唐宁不准备这样做,他不准备把这份仇恨放在一个人身上,那样的话,承担这份仇恨的人下场会非常凄惨。

    他想要把南山上的强盗全杀掉,为公鸡岭那七座埋有尸骸的坟墓殉葬。

    当然这个过程是有风险的,如果被识破,大概率就是他自己去陪葬了。所以唐宁自此之前,大多时候都是在伪装,把自己装成一个人畜无害的十岁小孩。

    刘令说南山盗在元日时,韩雄会开一年一度的大型庆功宴。

    所以元日是个好日子,唐宁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元日这一天,将南山盗推入通往覆灭的岔路中去……

第二十九章 土匪的狂欢

    宋朝的节日很多,足足有七十多个,五花八门的大小节日层出不穷,不过最受宋人重视的节日,还是元日。

    宋人的元日,就相当于后世的春节,这一点,还是唐宁到了这一天才搞清楚的。

    一大早就没人下山,住在附近几个小山峰上的南山盗,也早早的赶来了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期待而又欣喜的表情,并不是因为过节,而是因为韩雄将会在这一天发下赏赐,来奖励去年一年中对南山盗有功劳的人。

    唐宁上午就在茅屋里面看书,一本《论语》愣是被这个无聊的家伙看了三遍。

    越看就越是对赵普那句‘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话嗤之以鼻,他拿什么治天下,他连个痔疮都治不好。

    正当唐宁躲在茅屋里面鬼鬼祟祟的对先贤们大放厥词的时候,刘令推门进来了。

    做贼心虚说的就是唐宁,刘令一推门,把唐宁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书都给扔出去。

    书在宋朝是一项非常珍贵的资源,刘令说就这么一本《论语》,市面上怎么也要**贯钱,也就是最少八两银子!

    当唐宁跟刘令提起毕和他的活字印刷术时,刘令明显变得警惕了许多。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活字印刷术啊!”唐宁大叫道:“如此重要的发明,必定将会与它的创造者一起流传千古,你一个间谍怎么会不知道?”

    刘令听了这话,反而松了口气,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哼了一声道:“流传千古?我看是遗臭万年吧?英宗皇帝时,他的后人用此妖法印制假的交子,已经被诛九族了。

    嘿嘿,这还是我大宋自开国以来第一次牵连九族的案子。劝你最好莫要与他沾上关系,否则小心你也被砍了头!”

    说到着,话就没法继续往下说了,唐宁是万万没想到自活字印刷术发明出来之后,作为官方一员的刘令竟然是这么个态度。

    历史上对于毕的记载并不详细,唐宁只记得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写了‘布衣毕’这四个字。

    晃晃脑袋把毕甩出了脑海,唐宁合起书本,放在桌子上,手指头敲着桌面道:“你来干嘛?”

    “当然是喊你去参加庆功宴啊,快准备准备,未时就要开始了。”刘令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闪烁个不停,唐宁之前对他说过要在元日的庆功宴上弄点动静出来,刘令自然是非常的期待。

    这个家伙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在这里的理由,把剿灭南山盗这个任务大大方方的交给了唐宁,而他则是在一边不停的监视唐宁。

    唐宁点点头,就从屋子的角落里面抱起自己酿酒用的瓦罐,冲刘令道:“带路!”

    “你就带这么个东西去?”刘令眼珠子瞪的溜圆。

    唐宁眨眨眼道:“还有这个。”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刘令见了,瞪大的眼珠子就变成了微眯的状态。

    “好算计!原来你前阵子管我要能令人发狂的药,是要用在今天。”

    “嘿嘿,你且看着吧。”唐宁把纸包揣回怀中,然后捧起瓦罐就跟在了带路的刘令身后。

    整个南山大寨由内寨和外寨组成,内寨主要就是头目们居住的地方,外寨则是贮存各种物资,以及防守使用的滚木石。

    正因如此,唐宁的茅屋才显得比较清静。若是让他住在内寨里面,恐怕天天晚上的喝酒划拳的叫嚷声都会让他抓狂。

    一出茅屋,唐宁就打了个哆嗦,今天天气稍冷了一些。走了没几步,喧闹的声音就隔着寨墙从前方传来。进了内寨的大门,唐宁便皱起了眉头。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这一幕,唐宁还是无法做到刘令一般心如止水。

    在韩雄的居住的聚义堂前,便是南山寨的演武台。演武台位于内寨,平日强盗们无聊了活动筋骨,便会找一个看着不爽的家伙上台切磋。

    演武场周围聚满了衣衫褴褛的喽,有的围在演武台边上看台上的两人切磋,并且面红耳赤的大声吆喝。

    但更多的,还是在大冷的天抱着女人四处交.合的人。

    南山盗劫掠,一般就是四光原则,抢光烧光,男人杀光,女人脱光。除了财货与钱粮之外,南山盗抢的最多的就是女人了。

    基本上这些家伙不会去管女人的美丑,只要有女人特征的,他们就会抢回山上来。

    所以说是南山盗虽说是三千人,但数字远比三千多,算上女人和小孩,整个南山差不多有五六千人左右。

    庆功宴小孩子是没资格来的,甚至有的喽都没资格。南山共有三座大峰,三个当家一人一座,唐宁所处的鼓面峰,便是南山的主峰。到了元日庆功宴时,也就是三位当家带着自己手下的一众头目,以及鼓面峰上的众喽,到这里进行一场宴会。

    两座侧峰的喽就没这么幸运了,只能继续窝在自己的山洞里面幻想着自己的老大是怎么在这场宴会上快活无比的。

    唐宁厌恶的转过头,不去看那些随意交.合的人。他虽有心将这些可怜的妇女拯救于水火之中,但现在的他很显然没有这个能力。身边的刘令有这个能力,但他并不会管这些妇女的死活,他的任务是将南山盗剿除,而不是拯救这些可怜的妇人。

    思虑至此,唐宁便连带着对刘令也有一丝厌恶了。

    目光投向了演武台,台上正站着两个唐宁非常熟悉的大汉。

    一个是沈成,一个是马平。

    这两个人经常去唐宁的茅屋找唐宁帮忙疗伤,沈成是比较喜欢身先士卒的,他这样的家伙自然很容易受伤。

    而马平就有点意思了,他本事不弱,身处二当家麾下,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二当家,经常被当做苦力使唤。

    明明靠他的本事,在南山寨中担任一个探目头领绰绰有余,但他迟迟未曾被提拔。

    此人脸上都带着一股怨愤之气,出手更是狠辣无比,不断挥舞的斩.马刀让对面的沈成怪叫连连。

    发现马平这个细节的唐宁嘴角微微一翘,看来这南山上还有不少自己没发现的棋子。

    演武台的规则虽然是点到为止,但失手杀了人的也不在少数。底下聚着的一群喽就是压了注的,生死注,胜负注,甚至还有伤注,不得不说,张启这人也是个人才了。

    看这家伙尖嘴猴腮站在一边喊人过来押注的模样,别说是台上的沈成了,就连唐宁都想一拳砸过去。

    聚义堂前,今早上山来的强盗们临时搭建起了一个不高却也不矮的台子。

    台子上坐着三个人,左右两边分别是赵仁和王庆。赵仁搂着一个美艳的妇人,享受着她喂给自己的吃食。而王庆则是自己抓着一只烤熟的野猪腿大嚼,一边嚼,一边喝酒,还小声的嘟囔道:“还是宁小子烤的猪腿好吃,爷爷怎么就弄不出来他弄出来的味道,怪哉!”

    坐在中间的自然是韩雄,只不过他没吃东西,也没喝酒,怀里搂着一身僧衣的尼姑,被尼姑撩拨的面红耳赤。

    “韩大当家,您说,台子上那二位谁会赢呀?”尼姑在韩雄的耳边腻声发问。见韩雄不说话,尼姑便吃吃的笑了起来,点了下韩雄,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大当家可是要接受贫尼布道?”

    韩雄伸出那双大手探向尼姑的胸脯,尼姑扭动身子躲了过去,发出一声娇斥。韩雄嘿然一笑,故作高深道:“不好说……不好说……”

    一句话回答了两个问题,韩雄觉得自己幽默极了。

    唐宁远远的看了一眼,便捅捅身边的刘令小声道:“这尼姑还没走啊?上个月不是拨给她不少东西么?”

    “光凭她一个女子,带着以车论的东西,不是找抢莫?南山盗和佛门有所勾结,不去抢秃驴,但其他地方的强盗可就不这么好说话了。”

    “就她自己一个人来的?我以为她自己上山,同伴在山下等……”

    “平时看你挺聪明的,怎么现在脑子不灵光了?他佛门与强盗勾结,难道是一件值得大张旗鼓派人手来接收物资的事情吗?运送还是要靠韩雄派人去的,不然这母秃驴在这儿肉身传道所为何来?”

第三十章 我一定要杀了他

    刘令对佛教也没什么好感,这一点都没让唐宁感到惊讶。

    宋人信奉道教的居多,道教甚至是宋朝的国教。刘令自诩天子鹰犬,自然对道教也很推崇。

    “牛鼻子们也不是什么好鸟,背后干的腌事情多着了,官家懒得管他们而已!”刘令是这么反驳唐宁的。

    听刘令这么说,唐宁只好耸了耸肩。

    佛道两教自古以来就争执不休,摩擦不断,直到后世破除封建迷信,两边才消停了下来。信佛的老老实实吃斋念佛,信道的安安静静烧香悟道。

    佛道两教的事情官家都懒得去管,唐宁自然也不会有这个闲情雅致。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演武台上缠斗不休的马平和沈成,这是他到了大宋以来,第一次见到武人之间的较量。

    不过唐宁看过去的时候,两人已经分开数步了。沈成嘴巴前面都是哈气,看来刚刚的战斗让他的体力消耗了不少。举起铁锏点着马平,沈成破口大骂道:“狗日的你想弄死爷爷是不是?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你个狗日的净下死手啊!怎么,你是跟爷爷有仇,还是有怨?爷爷难道入了你的老娘,你捡了个便宜爹爹恼羞成怒?”

    台下便爆发出一阵哄笑,众喽嘴里污言秽语不绝于耳。马平被激的眼珠子都红了,但凡他家中老母健在,他也不会走上当强盗这条不归路来。

    大吼一声:“我杀了你!”便提着斩.马刀跨前一步,随后握刀之手横扫出去。

    沈成虽然一直提防着马平,但马平暴怒之下这一扫来势汹汹,沈成只得用力缩腹,那斩.马刀的刀锋将他身上的皮裘划开了一个口子。

    “咦?那是什么武器?”唐宁对马平手里的兵器非常感兴趣,但他不知这兵器如何称呼,便向身边的刘令问道。

    刘令低头看了眼唐宁,忍俊不禁道:“此乃斩.马刀,长七尺,刃三尺,柄四尺,重十五斤。形貌仿制前朝陌刀,多配禁军。

    此刀并不适合短兵相接,乃是步卒对马兵之利器。

    我大宋边军若与契丹人、党项人作战,于步卒之中择其魁健材力之卒,皆用斩.马刀,别以一将统之,如前朝李嗣业用陌刀法。

    若遇敌骑冲突,或掠我阵脚,或践踏我步人,则用斩.马刀以进,是取胜之一奇也。

    你且看着,不超十五回合,马平就会被沈成欺到身前,他手里的斩.马刀将再无发挥之地。”

    唐宁拱手表示受教,心中却在暗自腹诽,吹的这么厉害,你大宋不还是被人压着打了三百多年没有还手的机会?

    刘令

    见唐宁拱手的模样便又笑出了声,现在的唐宁确实有些滑稽。

    因为天气冷,唐宁便穿上了赵仁送他那一身熊皮外套。

    他个头不高,别人一件上衣,他穿正好会到膝盖。正因如此,他身上的熊皮外套就显得格外的宽大。

    若是不把袖口系紧,两只袖子就会兜风。系紧了,两条胳膊又显得臃肿。

    这间熊皮外套上的毛并没有刮干净,完全就是把一只熊的皮给剥了下来,头顶甚至还有熊的头皮来当帽子。

    所以现在的唐宁整个人便如同一只缩成球的憨傻熊瞎子一样滑稽。

    正因如此,刘令才会发笑。在他眼里,唐宁要么是狡猾的狐狸,要么是凶狠的狼,唯独跟傻乎乎的熊瞎子沾不上边。

    也不知刘令的本事到底有多高,反正他说的一点都不错。两人过了没几招,唐宁就看见沈成已经在跟马平贴身肉搏了。

    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用铁锏的柄去戳马平。

    马平想要拉开距离,但沈成却一直紧紧的贴着他,宁可挨上马平一脚,也不给马平施展斩.马刀的机会。

    如此一来,马平输掉切磋只是时间问题。一些买了马平的喽,就开始骂起来了。

    马平也自知胜负已分,切磋已经进入了垃圾时间。无奈之下,只得喊道:“认输!我认输!”

    沈成到底是王庆的手下,若是张启,到了这时候必定是痛打落水狗。但马平这一喊,沈成便立刻停了手,将铁锏插回腰间,拱拱手得意道:“承让了!”

    马平冷着脸哼了一声,一言不发的跳下了演武台。

    张启忙着结账,众喽一下子就窜到张启身边了。其中还有个喽跑来跟刘令借钱,他准备再押一场,并且发毒誓保证自己下场必赢,结果被刘令一脚奔出去老远。

    随后就是一阵喧哗,有人的惊呼声从喽们围拢着张启的方向传来。

    “怎么回事?”

    沈成刚刚见到唐宁就跳下演武台直奔唐宁而来,这个臭小子虽然像只毒蛇一样嘴巴不停的往外喷射毒液,但是帮自己治伤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含糊。

    只要把嘴巴闭上,这还是一个很可爱的娃娃嘛!

    除了唐宁,他还看到了朱四指。这个两年前被韩雄捡到的家伙,如今已经成了韩雄身边的第一红人,很多时候他就是代表着韩雄做事情的。

    这段日子也没见过他,今天还是要好好寒暄一番的,总要混个脸熟不是?

    结果才跳下演武台,就听到张启那

    边发生了骚乱。本不想理会,但他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只听张启尖利的嘶喊声从人群中传来,沈成一下子变了脸色,分开人群便大步朝里面走去。

    一见眼前景况,沈成便愣住了。张启正抓着他之前在公鸡岭弄来的那把匕首,不停的对他身前的一个喽出刺。

    鲜血沾满了他的手和他的前半身,但他状若疯魔,即便那人已经瞪大眼睛没了气息,他手下的动作依旧不停。

    沈成心里乐开了花,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早就看这家伙不爽了,此时不把事情弄大,更待何时啊?于是便偷偷清了清嗓子,然后走过去,看准时机一把握住张启的手腕大吼道:“张启!你驴日的在做什么!为何要对兄弟下死手!”

    沈成这句话是抻着脖子喊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出来了。

    本来若是韩雄和赵仁依旧在高台上,肯定是能够听见的。但韩雄已经被那尼姑撩拨的欲.火焚身,抱着尼姑就跑回了自己的居所泄火。赵仁见状也是心痒难耐,也抱着他身侧的妇人找了个地方泄火。

    只有王庆,刚喝了一口酒,就听见沈成这声大喊。皱着眉头将满是油渍的大手在一旁服侍的妇人身上蹭了蹭,然后便跳下高台,三步并两步的走过来。

    王庆不敢杀张启,而张启自然也会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只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这人目前还死不掉。但是,张启是必须要死的,无论如何,他必须去死。

    唐宁拍拍刘令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改变主意了。”

    “啊?”刘令非常的茫然,你小子主意多了,谁知道你改变的是哪一个?

    “这酒还是不要给一群人了,只给一个人喝就好了。”

    “啊?为什么?”

    “我刚刚在张启那个王八蛋手里面看到了一把匕首,这把匕首的原主人,想必正是死在这个混蛋的手里。”

    刘令见唐宁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的,看样子恨不得把张启生吞活剥,心头便是一喜。

    这都半年了,唐宁的来历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武德司本身在润州的人手不多,因为唐宁,他特意叫同伴从附近叫了不少个武德司密探过来,结果大家忙活了半年,对于唐宁的来历依旧没有任何头绪,甚至连他的师父,整个镇江一带都没人听说过。

    “我一定要杀了他!”

    唐宁的声音很轻,但刘令依旧听入耳中。话语中蕴藏的浓厚杀气,连刘令这样的老江湖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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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奸臣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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