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太原城危
晚风吹拂。
矾楼前，看着那些捕快渐渐远去，李师师轻声道：“他们走了，你们出来吧。”
片刻之后，张珏和郭京从她后方的阴影里现出身形，原来他们竟一直躲在李师师身后。
听刚刚那捕头对女子的称呼，张珏才知道，眼前这位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师师。
张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眉若远山，目似秋水。
微风中，李师师的衣袂随风抖动，似有一股仙气围绕身旁。
盛名之下无虚士。
怪不得连宋徽宗都痴情于她。
作为十大名妓之一，果然不同凡响。
张珏自以为动作隐蔽，但李师师在风月场中摸爬滚打多年，将他的巡视目光全都看在眼里，面色渐渐变冷。
最后连郭京都看不下去了，连忙假咳两声。
张珏这才回过神来，抱拳道：“一时走神，不好意思，多谢姑娘相救。”
李师师轻轻点头，大大方方看着张珏：“我听他们说，你得罪了高衙内？”
何止是得罪，高衙内如果醒了，应该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张珏摊了摊手：“意外，纯属意外。”
见他不在乎的模样，李师师微微皱眉。
高衙内号称花花太岁，在汴梁城里无人敢惹，被他盯上的人，从没有好下场，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惹了多大麻烦。
李师师虽然对张珏的观感不算特别好，但还是说道：“为了你的安全，我劝你离开汴梁一段时间，等他忘了你，再回来。”
知道李师师是为自己好，张珏笑道：“多谢姑娘，高衙内虽然后台硬，但也不是谁都怕他，路见不平人人踩，总会有人来治他。”
每天在矾楼里，这种说大话的热血青年，李师师不知见过多少，还有发誓要参||军保家卫国的，可金人兵临城下时，无一不是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正因为这样的人太多，宋朝才会如此羸弱不堪，饱受外族欺辱。
李师师虽不至于对他们冷嘲热讽，但也不会相信这样的话。
见张珏是这样的人，李师师笑了笑，转身上楼：“那祝你好运吧。”
李师师走后，张珏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鼻子，问郭京道：“你说，她是不是有点瞧不起我？”
郭京摸了摸脑袋：“啊？有吗？师师姑娘这么漂亮，怎么会无缘无故瞧不起师傅你。”
见郭京的花痴模样，张珏摇摇头：“算了，和你这种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尿不到一个壶里，我们走吧。”
“去哪？”
“当然是去找我的岳飞大兄弟。”
提起岳飞，郭京想了想，道：“师傅，我能问你个事儿不。”
“说。”
“我听你说过，你们也是刚刚认识不久，你为啥和他关系那么好？”
郭京说完，张珏忽然停住脚步。
的确，准确说来，他和岳飞相识，不过几天时间。
但是他已经把岳飞当成了最信任的人之一。
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
乍一见面时会有所生疏。
但相处久了，那种可以真正信任的感觉，是目前的郭京无法相比的。
语文书上，历史书上，电视小说里，张珏无数次看见过岳飞的身影。
当然，还有那首让人热血沸腾的《满江红》。
作为一名中||国||人，他对岳飞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
张珏不禁叹了口气：“你问我为什么和他关系好？因为女真……已经南下了。”
……
与仍旧一片祥和的汴梁城不同，此时宋朝的北地，已经是一片刀山火海。
日头西落，女真军队从城墙下退去，太原守军再一次艰难地守住了城池。
空气中的血腥味与烧焦的味道融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城墙下方，是鲜||血与尸||体交织而成的惨烈画面，它们之中的大部分，属于被驱赶攻城的宋朝平民。
有的人并未完全死去，发出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城头之上，若有好心且尚有余力的神箭手，会给他们一个痛快，但大多时候，他们的痛苦将会一直持续许久，直到他们的血流干。
太原副都总管王禀站在城墙的角楼上，向远处眺望。
那边，是女真军队的营地。
从宣和七年十二月，到靖康元年八月，太原被女真军队围困，已经将近九个月时间。
王禀数不清女真军队进攻了多少次，又有多少次爬上了城头。
但每一次，都被他率队击退。
他曾发下重誓，无论如何要守住太原，他也在用行动坚守自己的诺言，但他心里清楚，这座城，怕是要守不住了。
因为金兵的围困，九个月时间，没有一粒粮食运进太原城。
城内的粮食早已消耗殆尽，易子而食的场面，他已经见过不知多少次。
守城的士兵饿的拿不动刀，他也只能命人将战马杀掉，或将马鞍皮带等东西煮熟，当做吃食。
最令人绝望的是，今日早间他得到消息，大将种师中救援失败，被完颜宗翰杀死于杀熊岭。
噩耗接连不断。
但无论怎样也不会动摇他的决心。
太原城在，人在，太原城破，人亡！
一个传令兵走上城头。
“大人，童大人有请。”
童贯童道夫，封广阳郡王，乃是宋朝权势最大的宦官，是太原城内名义上职位最高的领导。
他权倾一时，对本朝官员颐指气使，却对金人卑躬屈膝，金人南下后，他一直有放弃太原城的打算，想只身逃回汴梁，多亏太原知府张孝纯竭力劝阻，他才没有离开。
王禀对他十分厌恶，但名义上，还是要受他节制。
王禀下了城楼，一路来到张孝纯府上。
还未进门，便听见张孝纯愤怒的声音：“金人背盟，广阳郡王应号令天下兵马全力抵抗，现在弃之而去，是把太原丢给敌人啊！太原一入敌手，汴梁危矣！”
紧接着，是童贯怒斥声：“我童贯受命为宣抚，不是来守疆土的，你定要留我，还要你们这些官员何用？我看你就是贪生怕死！”
“我贪生怕死？”张孝纯顿时怒不可遏，“童大人，童王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没有参与守城战，但粮草调度，人员分配，安抚民心，一桩桩一件件，我哪一项没有做好？！倒是你童贯，号称一生戎马，如今女真兵临城下，你却畏缩恐惧，抱头鼠窜，就算逃回京城，你有何面目再见天子？！”
“住口！”童贯拍案而起，一脚将手边的茶几踹翻，“种师中已经死了，没有人能打得过女真军队，这太原城，你们要守，我不拦着，但别拉着我和你们一起送死！”
童贯走后，王禀进入屋内，看见张孝纯以手扶额，愤怒不已，悲痛不已。
他走上上前拍了拍张孝纯的肩膀：“张大人，末将不才，愿与大人一起，誓与太原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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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大宋有救了
种师中救援太原失败身死的消息传回汴梁，朝野震动。
作为大宋为数不多不惧怕女真军队的将领，种师中的死亡再一次证明，在女真人面前，宋朝军队根本不可能取胜。
但太原城不能放弃。
几个月前，金人第一次南下，他们之所以没有攻破汴梁，原因之一就是太原尚在宋朝手中，完颜宗翰不能全力与完颜宗望一起进攻。
一旦太原陷落，女真军队再无后顾之忧，唇亡齿寒之下，汴梁城危矣。
噩耗传来之时，汴京城内一度发生了许多骚乱，虽然最终都被镇压，但能够看出，百姓们是真的慌了。
几个月前，女真军队未曾攻破汴梁城，那么这一次呢？
宋钦宗紧急召开朝会，商讨救援太原之事，最终决定派遣又命刘、解潜、折可求和张灏等人兵分三路，再次救援太原城。
来月客栈。
洛梅坐在床边，眼眶通红：“表哥，你真的要去吗？”
岳飞缓缓点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太原对大宋太重要，一定不能失守，母亲早叮嘱过我，尽忠报国，我相信她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
张珏坐在一旁，同样面色沉重。
张珏记得很清楚，岳飞去支援太原，因为级别太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反而还险些身死，因此他也劝岳飞三思。
但和他预料的一样，岳飞意志坚定，无论他如何劝说，都不能动摇分毫。
岳飞站在窗口，看着太原城的方向，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如今家国有难，虽千万人吾往矣。”
既然岳飞已经下定决心，张珏也就不再相劝，毕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只不过，这让张珏对他又多生了一份崇敬之心。
正是有许许多多岳飞一样的人存在，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才能延续至今，他们才是中|华|民|族的脊梁。
临走时，岳飞将张珏叫到一旁。
岳飞看着他，许久之后才道：“若……我出事，我表妹洛梅就麻烦你照顾了，看得出来，她喜欢你，你不要负了她。”
张珏听岳飞有托孤之意，苦笑道：“大哥，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让我做你小舅子，这也太不地道了放心吧，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随后，从穿越到宋朝开始，张珏终于第一次露出凝重的表情：“岳飞老兄，你也别出事。”
按照历史，这次战役中，岳飞所在的军队被打散，可并没有死。
但既然他穿越了，根据蝴蝶效应，历史也必定会有所改变，郭京这不就已经在他身边了。
张珏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到来，导致这位抗金英雄提前陨落，那将是中||华||民||族难以承受的损失。
不过想这些也无济于事，岳飞参军保卫太原的事已成定局，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祝福岳飞，希望他不要就这样死在前线了。
岳飞走了，顺道将洛梅带出了城，临走时，洛梅恋恋不舍地望了张珏一眼。
张珏对她笑了笑，但并没有说什么。
因为眼下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做事才是硬道理。
岳飞和洛梅走后，郭京也从外面回来，他眉飞色舞，兴奋异常。
“师傅，您真是道法高深，如您所料，孙傅孙大人最近要来我所在的虎捷军巡视，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距离女真军队打到汴梁城下的时间越来越近，张珏正在发愁事情没有进展，郭京总算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怎么办？”张珏想了想，忽然笑问道：“郭京，想不想再学一个法术。”
郭京大喜过望：“师傅，您终于肯教我了？我不求像您一样呼风唤雨，我只要学一点很简单的法术就行。”
“放心，绝对很简单。”
张珏道：“今天我教你的这个法术，叫做火烧棉线。”
……
孙傅最近压力很大。
作为兵部尚书，女真再次南下，无论责任是否在他，但一应事务还是需要他去处理和解决。
种师中身死，太原再次成为一座孤城，虽然皇帝陛下又派张灏，折可求等前去支援，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不可能打败金人的。
今天唐恪再一次向皇帝进谏，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以求金人停战合议，他当场破口大骂，称唐恪为贼，但心中也如明镜一般，如此下去，太原城早晚会陷落，这一次，恐怕连汴梁都有可能守不住了。
必须要想其他办法。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最近他通宵夜读，寻求破敌之法，最终在丘浚的《感事诗》里，看到这样一句诗：
“郭京杨适刘无忌，尽在东南卧白云。”
尽在东南卧白云……
这是仙法啊！
孙傅顿时心潮澎湃。
如果能找到这三位仙人，何愁金人不退，大宋不兴？
他令属下遍访民间，果然在禁军之中，找到一位叫做郭京之人。
现在，他就是要去看看那郭京，是不是如他所想，会仙法道术，可破金军！
禁军军营之中，虎捷军尽出，排成数个方阵，等待孙傅检阅。
孙傅到场之后，屏退众人，唯独留下虎捷军统领。
虎捷军统领抱拳道：“尚书大人有何吩咐？”
孙傅道：“刘统领，我听说你的军营之中，有一个叫做郭京的人？”
虎捷军统领道：“确有此人，他目前担任虎捷军斥候队长，正在场下训练。”
孙傅急道：“快快将他请来，我有大事向询！”
孙傅如此着急，虎捷军统领有些摸不着头脑，需知郭京这个斥候队长的名头，乃是用十两银子捐来的，他曾见过郭京一面，此人油嘴滑舌，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孙大人是兵部尚书，有什么事情要问他呢？
营帐之中，孙傅焦急地等待着，不断向远处眺望。
不一会儿，刘统领便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一个人，想必便是郭京。
孙傅远远望去，只见此人走路虎虎生风，双手负后，气宇轩昂，与行在前方步伐沉重的刘统领形成鲜明对比，一看便知不是凡人。
孙傅顿时泪流满面，犹如某种疑难杂症患者终于在电线杆子上找到了治病的方法，大哭道：“我大宋有救了啊！”
第十八章 火烧棉线
“胡闹，简直是胡闹！孙大人，你怎地变得如此糊涂了啊！”
开封府尹何是孙傅的至交好友，孙傅寻到郭京，第一时间就将人带到了开封府衙。
但何并不像宋徽宗一样信教，他觉得孙傅是病急乱投医，将打仗的事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所以气愤异常。
“孙大人，你我同僚一场，我知你的难处，女真军队南下，我军羸弱，但这都不是你行如此昏庸之事的理由，你怎么、怎么能相信这种市井小民的无稽之谈！”
何气急，说起话来竟毫不客气，孙傅也拍案而起：“谁说是无稽之谈？何大人，任何事情都不要妄下定论，我在感言诗中所见诗句，难道还有假？至于那些高深的法术，你都没有见过，怎么就知道是无稽之谈？”
“好！好！”何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道：“现在你就让那个神棍上来，让我也见识一下，看看他到底会什么样的法术，能把孙大人你骗得团团转！”
青日里两人的关系相当好，不然孙傅也不会马上将郭京带到何府上，此时他顾不得礼数，马上差人去将郭京唤到会客厅。
何冷眼旁观，只见一个身穿道家长袍的人缓缓行进屋内，面带微笑，不疾不徐，不紧不慢。
何心中略感奇怪。
一般的市井小民进入官府，莫说面带微笑，能不用别人搀扶着走路，已经算胆大的了，可眼前这位，脸上毫无惧色，神情自然，只冲这一点，他也不是普通人。
郭京这副打扮，同样让孙傅吃了一惊，他看到何脸色，满意道：“如何？”
何哼了一声，没有理他，问郭京道：“你是何人？”
郭京抱拳：“启禀大人，小人郭京，道号华玄子，乃是风华观第二百六十代观主。”
何又问道：“我听孙大人说，你会法术？”
郭京微微颔首：“道家法术博大精深，小人苦修数十载，只会些许皮毛，不值一提。”
“少卖关子。”何不耐烦道，“你和孙大人一同前来，不就是为了让我相信你会仙法吗，怎么，还要让我求你不成？”
一旁孙傅道：“仙长，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计较，既然您已经来了，就不妨给他做个样子，随便搞一个小法门，让我也开开眼，如何？”
郭京面露为难之色：“二位大人，不是我不愿表演法术，着实是因为发动法术相当不易，不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还会消耗贫道大量法力，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反噬，故而需要时间准备，还望两位大人见谅。”
“这……”郭京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他一再拒绝，就连孙傅心里都有些打鼓，叹气道：“既然大师觉得今日时辰不好，那我们改日再观看大师表演不迟，就是不知大师需要多长时间准备？”
何忽然笑道：“怕不是要个三年五载吧！”
孙傅看了郭京一眼，如果真如何所说，那他确实十有**是个骗子就算不是骗子，三年五载之后，汴梁城怕是早都破了，还要他何用。
郭京伸手掐指，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算时辰。
何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郭京旁若无人，继续自己的动作，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孙傅连忙问道：“仙长大人，如何？”
郭京沉吟片刻，说道：“根据我的推算，一刻钟之后，就是吉时。”
“什么？”孙傅一激动，险些将手中的茶碗扔了出去，“仙长，您说什么？！”
郭京微微一笑：“大人莫急，根据贫道推算，一刻钟之后便是吉时，贫道可略施法门，给二位大人做法祈福。”
孙傅道：“此言当真？”
郭京缓缓点头。
孙傅哈哈大笑，隔着茶几拍了拍旁边何的肩膀：“何大人，看见没有，什么三年五载，仙长说了，只需准备一刻钟便可！”
还没见面时，何就已经笃定郭京是个骗子，对他的要求一定会推三阻四，哪里想到，郭京只要一刻钟来准备，这和他预想的有很大不同，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动摇，难道这所谓的华玄子道长，真的会什么仙法不成？
见何的表情，郭京就知道他上了当，心里对自己的师傅张珏一万个佩服。
他今日的穿着打扮，言语做派，都是张珏一手策划。
如何说话，如何做态，如何先拒绝再答应，全都是张珏一招一式教给他的。
张珏甚至连此时何的表情都预料到了。
郭京不由在心中叹道：师傅真乃神人啊。
郭京装模作样，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刻钟时间很快过去，他突然睁开眼睛，把一直偷偷观察他的何吓了一跳。
何有些尴尬，假咳两声，道：“华玄子道长，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们不介意多等一会儿。”
“是啊。”孙傅也道，“道长您感觉如何，如果不行，明日再给我们展示法术不迟。”
何的语气有所缓和，但按照张珏的指示，郭京完全不为所动：“多谢二位大人体谅，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与孙大人一同来此，也是缘分一场，我这就略施法术，为二位大人祈福，愿两位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孙傅与何二人已经不知该说什么，眼巴巴等着郭京做法。
郭京从怀里拿出一根棉线，递到何手中：“请大人检验。”
何将棉线拿在手中看了看，发现并无特别之处，他将棉线递给孙傅，孙傅研究半天，同样未发现什么端倪，这就是一根普通的棉线。
郭京又拿出一颗铜钱，将棉线从铜钱中央的小孔穿过。
他手持棉线两头，铜钱便坠在了棉线中央。
郭京道：“请大人赐明火。”
孙傅从家丁手里拿来火折子，问道：“是要烧这根棉线？”
郭京点头。
孙傅依言照做。
何一直旁观，想看看这个道长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孙傅把靠近铜钱的棉线两端点燃。
火焰缓缓烧至铜钱附近。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棉线明明已经点着了，烧得黑糊糊的，却怎么也不断，那个铜板稳稳当当的停在棉线中央，纹丝不动。
何看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郭京将火焰吹灭，把棉线和铜钱拿在手中，略一揉搓，许多黑色的灰尘从他指缝中飘落，他打开手掌心，棉线竟已然恢复原状，除了一些灰色的痕迹，再无异样。
“这这”
何已经不知该用何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用现代的话来说，他本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突然看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感觉自己的人生观都要崩塌了，他瘫倒在椅子上，满脸难以置信。
孙傅虽然早有准备，但也被吓得不轻，这种仙法他从未见过。
棉线烧不断，还能恢复原样，道长法力竟如此高深！
他激动道：“仙，仙长，想不到您竟有如此高深的法术，真乃我百姓之福！大宋之福！”
“哪里哪里。”郭京捉摸做样摆摆手，“区区一点入门法术，算不得如何，仙法高深莫测，我只学会了一点皮毛，真正厉害的，还是我的师傅。”
“您还有师傅？！”孙傅先一惊，随后一喜，这位华玄子道长，法力已经如此高强，他的师傅那还了得？
郭京点点头，按照张珏教给他的说辞，大言不惭道：“我师傅精通佛道二教之法术，能施道门六甲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布阵，并会佛教毗沙门天王法门，什么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对他老人家来说，简直如同反掌观纹，探囊取物一般简单，那才真的是天神下凡，无可匹敌！”
第十九章 儒雅随和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
矾楼里，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
四层，叫做梦竹轩的雅间里，何、孙傅还有一身道士服的郭京围坐在一起。
他们三人分散坐在桌子两旁，中央的两个主位一直空着，不知是在等待何人。
何与孙傅二人窃窃私语，郭京则一直闭目养神，这招是张珏教他的，既可以显示自己高深莫测，又能避开与人交谈的机会，少说少错。
孙傅和何等得久了，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片刻之后，孙傅小声问郭京道：“郭大师，您师傅他老人家何时能到啊？”
郭京按照张珏教他的说法，摇头晃脑：“大人见谅，我师傅是世外高人，最不喜繁华熙攘之地，这次能接受大人邀请已是不易，还请大人稍等片刻，他应当马上就到。”
孙傅面露为难之色，要是只有他和何大人两人，等多久都无妨，但还有一位呢……
他望向一旁的伙计，轻声道：“仙长未至，我们是不是可以先”
孙傅还未说完，那伙计马上摇头：“既然主客未至，大人还是多等片刻为好，免得唐突了客人。”
孙傅何相视一眼，两人全都有些无奈。
……
张珏之所以迟到，一是奉行大人物必然压轴出场的真理，二则是因为他迷路了。
矾楼里比想象的大得多，甚至比他们学校门口步行街的商场还大。
由于没有路标指引，张珏已经在里面转了好几圈。
郭京只告诉他梦竹轩这个名字，却不知道位置在哪。
又走了几步，张珏决定找个人问问。
由于一时恍惚，他随手拍了拍一个路人的肩膀：“请问一下，梦竹轩怎么”
“将你的脏手拿开！”
他的话还没说完，回应他的则是一声呵斥。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护在刚刚那女子面前，对着张珏破口大骂。
“谁家的登徒子！管好你的猪蹄子，敢往我们姑娘身上放？活腻歪了吗？刘大呢，怎么什么人都放进到楼里来，让他叫丁奴，把这个人给我轰出去！”
张珏看着她，有些无奈。
直接拍女子肩膀，他确实不对，但也不至于这就要赶人了吧。
那女子回过头来，温和道：“张妈妈，算了，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是你？”
张珏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也有些吃惊：“李师师？”
张妈妈皱眉：“怎么说话呢，师师姑娘的名讳是你叫的吗？？”
李师师走上前，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吃饭啊。”张珏理所当然道。
李师师还未说话，张妈妈冷笑道：“就你？还来矾楼吃饭？小子，知道在矾楼里吃一顿饭要多少钱吗？你们家一年的开销都不够！还吃饭，别是来偷东西的吧！”
张珏身上穿的是郭京给他买的衣服，虽然比洛梅父亲的好一些，但料子依然很差。
张妈妈服侍李师师，每天见的不是达官就是显贵，打眼儿一扫就知道张珏个穷小子，自然看不上他。
话不投机，张珏向李师师摊了摊手，打算离开。
张妈妈不依不饶：“小子，你别走啊，不是来吃饭吗，来来来，我帮你点菜，你要吃什么？现在还早，厨房的泔水桶里还没满，不如你再等一会儿？”
张妈妈是李师师的人，张珏本没想和她一般见识，但她一再挑衅，张珏脾气虽好，但也不会让人一直骑在自己头上。
“这位嬷嬷，如果我没猜错，您就是矾楼带文豪？永远不会在意谣言与重伤？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我随随便便暴点兵就能把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还真以为我儒雅随和？名侦探柯南我看了九百多集，你信不信，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作为某论坛十八级杠精，张珏曾与人对骂几千楼，毫不重样，他儒雅随和起来，岂是这一个宋朝老嬷嬷能扛得住的。
连珠弹一般的问候，让张妈妈目瞪口呆，许久都没说话。
明明张珏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清，但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出道以来，张妈妈还是第一次在嘴上功夫输给了别人。
张珏心满意足，准备走人。
张妈妈难得吃瘪，李师师掩面轻笑，叫住张珏：“等一下，你刚刚是不是有事想问我？”
“哦，对。”张珏道，“请问梦竹轩怎么走？”
李师师皱眉：“你说，你要去梦竹轩？”
张珏点头：“对，有什么问题吗？”
李师师摇摇头，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没什么，你向那个方向走，经过两个转角，最里面的一间房就是了。”
“多谢。”张珏抱拳，然后快步向那边行去。
李师师看着张珏的背影，微微翘起嘴角，觉得他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无聊。
矾楼里接待的都是权势熏天的大人物，大家平时在朝堂之上，或是朋友，或是敌人，在此相见不免有些尴尬，因此除了一楼大厅之外，大多数贵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包厢，用来接待客人。
矾楼的包厢分为天地人三种，根据主人的级别不同来分配。
二品以下的官员，只能选择人字级别的包厢；一品大员，如太师，宰相等，可以预定地字级别的包厢，至于天字级别，因为风景好，房间少，就只有皇亲国戚才能选择。
而那梦竹轩，即便在所有天字级别的包厢中，也是最好的。
张珏既然能去那个房间吃饭，实属不易。
李师师想着，大概是搭上了陛下某个昏庸无能却有钱的亲戚了吧，这样的人还挺多的。
她不至于瞧不起张珏，生存不易，市井小民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但她也绝不会认为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毕竟溜须拍马，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旋即她想到了自己，叹了口气，这个年头，谁都身不由己。
直到这时，张妈妈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张珏消失在转角的身影，不由大骂道：“小子，你别跑，有种和老娘大战三百回合！”
第二十章 猜猜我是谁
矾楼，紫竹轩包厢。
孙傅问郭京道：“仙长，能否问一下，您的师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您别误会，我纯粹是出于好奇，您便如此法力高深，想必他老人家一定更加不凡。”
孙傅算是把郭京给问住了，对于张珏，他其实也不甚了解。
郭京想了想，说道：“我师傅……心事浩渺，想法奇特，我虽与他有师徒之谊，但也时常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绝非普通凡夫俗子，这一点，你们一见便知。”
孙傅和何对视一眼，愈发对这位郭道长的师傅感兴趣，只是他迟迟不来，吊足了两人的胃口。
敲门声响起，孙傅心中顿时一喜，这位隐士高人总算来了。
他起身开门，却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
“你是谁？”
两人同时出声发问。
孙傅微微皱眉，心里对矾楼的服务打了一个大大的差评。
“小伙子，你走错房间了。”孙傅说着，就要关门。
屋内，郭京听到张珏的声音，叫道：“师傅！”
这一声把孙傅的魂儿都吓出来了，他立刻环视四周：“哪里，郭道长的师傅在哪里？”
“孙大人？”张珏此时也反应过来，笑道：“孙大人，郭京的师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孙傅看着张珏年轻的面容，愣在当场。
何被孙傅挡住，并未看到张珏的脸，起身道：“孙大人，怎么不放郭道长的师傅进来？？？？”
孙傅和何两人都是一般模样，瞪大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苹果。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郭京的师傅竟然如此年轻，分明只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在一旁服侍的酒楼伙计轻咳一声。
两人瞬间恢复神智。
“您，您就是郭道长的师傅？”
孙傅舌头有些打结，显然还是难以相信，郭京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孙傅和何都以为，他的师傅，怎么也得五六十岁，甚至七八十岁高龄，却没想到如此年轻。
对这种场景，张珏早就预料到了，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
“哪里哪里，我们才到不久。”孙傅一愣，马上让开位置，将他迎进屋中。
五人席，最重要的主位依然空着，然而孙傅却没有理会，直接问旁边的酒楼伙计道：“我们开席吧？”
酒楼伙计点点头，然后孙傅出去吩咐上菜。
菜早已备好，很快便上齐。
宴席开始，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何看着张珏，小心翼翼问道：“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张珏将背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两位大人叫我忽悠神便可。”
忽悠神？何孙傅面面相觑，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一位神祗。
何又道：“不知仙长哪里人氏？”
“我的家乡？”张珏笑道，“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两位大人没听说过。”
另一边孙傅道：“仙长，你有所不知，这位何大人，博闻强记，我朝《山水图》就是由他校对的，你只要说出大概方位，他保准知道。”
这两位是在打探他的底细，张珏心知肚明，不过他早有准备。
“哦？真的吗，那可要看看何大人是否真如孙大人所说的一般厉害了。”
“您听好了。”张珏微微一笑：“我的家乡在那美克星球艾泽拉斯大陆伟大航道法路易岛火之国木叶村何大人，你可知这是哪里。”
张珏随口念出一大串地名，何一时有些发愣，什么火之国木叶村，他熟知大宋地理，却完全没听说过这些地名，可偏偏张珏说得十分顺口，完全不像是编的。
“这个……”何尴尬道：“仙长的家乡果然不是凡俗之地，我的确不知道，惭愧，惭愧。”
你知道就有鬼了。
张珏哈哈一笑，未置可否。
经过这个小插曲，孙傅与何才明白郭京对他的评价并非虚言。
这年轻人看似轻佻，可面对两位朝廷大员，丝毫不怯场，甚至隐隐占据了主动，果真非同一般。
何和孙傅不甘心，又问了几句，张珏全部回答得滴水不漏。
几番试探下来，何也累了，笑道：“好了好了，孙大人，我们光顾着说话去了，菜都上齐了，我们吃饭。”
孙傅也不好意思道：“真是怠慢了，两位仙长，我们吃东西吧，矾楼最有名的就是这道清炒桔梗，别看这是一道素菜，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几人吃了几口，孙傅见张珏纹丝不动，问道：“这里的菜不合仙长胃口？”
张珏道：“两位大人，主人未至，我们先开席，恐怕不合礼数吧。”
张珏一说，郭京才反应过来，五人的餐桌，正中央的主位还空着。
何呵呵一笑：“原本要请一位朋友一同来见识两位仙长的风采，可他忽然有事，我们先吃，不管他。”
孙傅也笑着点头。
他们惺惺作态，张珏不由觉得好笑，他将双手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叉，看着一直站在对面的酒楼伙计，说道：“您在一边站这么久了，难道不想来坐一坐？”
酒楼伙计微微歪头，没有说话。
何与孙傅都用惊恐地目光看着张珏，震惊不已，甚至比郭京表演仙法时更甚。
见那伙计不为所动，张珏将下巴放到手背上，笑道：“都这个时候了，再装就没意思了。”
片刻之后，酒楼伙计露出一个笑容：“仙长果然神通广大。”
他缓缓脱掉从酒楼借来的长衫，露出里面的锦衣华服，又把假胡子摘掉，现出真容，看模样和张珏差不离，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行头一换，顿时器宇轩昂，明显身份不凡。
见这位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何与孙傅再也坐不住，连忙起身。
那年轻人看着张珏，笑道：“仙长好手段，竟能看破我的伪装。”
张珏悠哉道：“雕虫小技而已，见笑了。”
“仙长谦虚了。”年轻人道，“我听说孙大人找到一位道法高深的仙长，忍不住好奇便来看看，与仙长开个小玩笑，希望仙长不要见怪，既然仙长识破了我的伪装，那么我们不妨再做个小游戏，仙长猜一猜我的身份，猜对了，我保管你们在汴梁无人敢惹，但如果猜错了，呵呵”
年轻人话说到这里，目露凶光，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检验一下，张珏是否会仙法，是不是真的可以算出他的身份。
如果张珏没能答对，那么他和郭京二人，今天怕是没法活着走出矾楼。
能让孙傅何二人作陪，年轻人明显地位尊崇，恐怕不是皇亲就是国戚，但在汴梁城，最不缺的就是这类人，没有根据胡乱猜测，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盏茶功夫过去，张珏自始至终双手交叉，平静地看着那年轻人。
孙傅和何两人神色紧张，郭京的手心里已经渐渐冒出冷汗。
年轻人道：“怎么，算不出来吗。”
张珏道：“不是算不出，只是想不到。”
年轻人道:“不用故弄玄虚，我数三下，如果你还不能说出我的身份，今晚这顿饭，就当是给你们师徒二人践行了三！”
说着，他便开始倒数，竟不给张珏丝毫辩驳的机会。
“二！”
年轻人步步紧逼，施加压力，张珏则依然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我说过，不是算不出，只是我想不到，想不到我这不成器的徒弟略施法术，竟然惊动了您。”
张珏看着年轻人的眼睛，一字一顿：“皇、帝、陛、下！”
第二十一章 宋钦宗
金人南下，太原城危，矾楼里却依然热闹非凡。
灾难没有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总可以高高挂起。
叫做紫竹轩的包间中，正在进行一场不为人知的对峙。
明显身份不凡的年轻人逼迫张珏猜出他的身份，否则，他和郭京二人便要血溅当场。
气氛一时凝固。
郭京的手心开始冒出冷汗，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酒楼。
张珏始终脸色不变，从容不迫，隔了许久才开口。
“我说过，不是算不出，只是我想不到，想不到我这不成器的徒弟略施法术，竟然惊动了您。”
他看着年轻人的眼睛，一字一顿：“我的皇、帝、陛、下！”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郭京看着张珏，又看了看那年轻人，惊恐万分。
何与孙傅两位大人则满脸难以置信。
片刻之后，那年轻人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仙长果然不同凡响，法力高深！天佑大宋，天佑我大宋啊！”
如张珏所料。
这个年轻人正是当今圣上，宋钦宗赵桓。
历史上，就是他和父亲宋徽宗赵佶一同被金人抓走。
张珏确实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微服出宫，在这酒楼中伪装成一个伙计。
张珏缓缓起身：“见过皇帝陛下。”
郭京也马上照做。
照理来说，面见皇帝应该行跪拜大礼，但张珏受现代教育影响，只跪父母，不过宋钦宗倒没有在这种事情上纠结，想必还是看中他的仙人身份，没有与他一般计较。
“好！好！两位仙长请起！”
赵桓心情大好：“原本金人南下，朕还有些担心，如今看来仙长法力高强，何愁没有金人不退？大宋不兴？赏，都有赏！”
直到这时，孙傅和何二人心中才微微安心，如果这位年轻仙长不能通过皇帝陛下的考验，他们二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在孙何二人的服侍下，赵桓坐进饭桌主位，仍然好奇地望着张珏。
“仙长，我看你年纪不大，却有如此高深的修为，可否告诉朕，你是如何看破朕的身份的？”
赵桓问起这件事，何和孙傅顿时来了兴趣，就连郭京都竖起了耳朵。
如何看穿皇帝的身份？
张珏不是神仙，自然不会推算之法，他只是小说电视看多了而已。
从进入这间包间开始，张珏就已经注意到赵桓伪装的酒楼伙计。
作为皇帝，赵桓除了穿着和酒楼伙计一样的衣服，其他地方没有半点相像，破绽百出。
首先，一般酒楼伙计招待顾客，都是鞍前马后，殷勤异常，生怕有什么怠慢之处，但赵桓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就连给张珏开门都是孙傅亲自动手。
第二点，赵桓每日养尊处优，皮肤白嫩，比一般女子还好，他站姿挺拔，明显不是一般酒楼伙计的做派。
最重要的一点，最开始的试探中，张珏不只一次看到何和孙傅用询问的目光望向他，故而张珏确定，他才是今天的正主。
至于张珏为何笃定他就是当今圣上……
猜的啊。
这个时候了，还不赌一赌，等死吗？
但现在宋钦宗问起，张珏自然不能说自己刚刚其实也很慌，只是胡乱猜的。
还是那句话，张珏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他的目标客户是精明的现代人，忽悠这群将近一千年前的土老帽完全不在话下。
他靠在椅子上，微微一笑，故作高深：“天机不可泄露，请陛下见谅。”
完美的借口。
宋钦宗不疑有他，笑道：“无妨，无妨，仙长法力高深，朕再无怀疑，如今女真南下，朕就都指望仙长了，希望仙长不要让朕失望。”
……
从矾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
繁星满天，望着晴朗的夜空，张珏吐出一口浊气。
想要阻止靖康，就必然要与皇帝接触，这是一开始就指定好的战略，虽然有些波折，但也算顺利达成了第一阶段的目标。
通过这一次见面，张珏也对现在的宋朝皇帝，有了一个初步印象。
宋钦宗此人，历史上对他的评价多是疲软怕硬，懦弱无能。
但经过接触，张珏又发现他两个特点多疑和自负。
这几个缺点，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却是致命的。
尤其宋朝本来就已经病入膏肓，摊上这样一个皇帝，亡国几乎已经成为必然。
几个月前金人第一次南下，宋钦宗已经打算割地求和，多亏当时的宰相李纲调兵遣将，这才将汴梁城守住。
而这时，宋钦宗依然想要派人求和，将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割让，李纲以死相谏才让他收回成命。
没过多久，金人刚刚退去，他就听信谗言，罢免李纲，生怕他功高震主。
与这样的人合作，真应了那句话与虎谋皮。
但张珏也没办法，毕竟现在人家才是宋朝扛把子，自己还是得先虚与委蛇。
他心里想着这些事，走了几步，郭京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张珏回过头来，纳闷地看着他：“干什么？”
郭京泪流满面：“师傅，你真是太牛逼了！我竟然和皇帝陛下在一起吃饭了啊，我郭京坑蒙拐骗这么多年，也能和皇上一起吃饭了啊！！！！！师傅，你知道吗，如果我老母亲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地掀开自己的棺材板”
郭京一把鼻涕一把泪，语无伦次。
张珏无奈道：“你先起来行不？”
郭京用膝盖向前挪动几步，一把抱紧张珏的大腿：“师傅，我承认，我有罪，之前我还怀疑你，但现在开始，我发誓，我一定把您老人家当亲爹一样供着！你死了之后，我就把你葬在我家祖坟”
张珏满脸黑线。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张珏发现，郭京这人，似乎也和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他会骗人，会贪小便宜，但并非那种坏到骨子里，不可救药的人，他只是万宋朝千百姓之中，相当普通的一员，自己已经彻底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随后张珏又想到了洛梅和岳飞，高衙内和陆谦，他的到来，就像是一只蝴蝶煽动了翅膀，随着这些小人物的命运发生变化，最终将会影响整个历史的进程。
不知不觉，张珏忽然乐观了起来，阻止靖康之耻，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二十二章 太原城外
千里之外，太原城。
日头西斜，残阳如血。
副都统领王禀跨立在墙头之上，快要没入地平线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连日征战，他的盔甲破口无数，但披在他身上，依然魁梧。
他的左眼被流矢射中，已经瞎了，此时用一条布带从后脑包扎，丝丝血迹从里面向外渗透，更显狰狞。
他身边是太原知府张孝纯。
两人望着远处。
“童贯已经走了。”王禀平静道，“昨天夜里，和他的亲卫队，被金军一路追杀，逃掉了。”
张孝纯笑了笑：“意料之中，王大人准备什么时候走？”
王禀看了张孝纯一眼。
“某不会逃，更不会降。”
张孝纯盯着王禀的眼睛，许久之后才确定他说的是心里话，道：“王大人高节。”
“高个屁节。”王禀啐了一口唾沫，“你以为我想死啊，我不想逃？”
他转身望向城内。
“这里面有几十万人，有老人有妇女有小孩，他们和我们一起，抵抗女真人二百多天，你指望女真人会放过他们？一旦城破，他们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张大人，你告诉我，我怎么逃？”
张孝纯默然。
一座城，几十万条鲜活的生命。
这样的重担，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可墙头上的这两位，却已承担了九个月之久。
张孝纯忽然笑道：“还有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什么消息？”
“朝廷又派救援军来了。”
“呵呵。”
王禀并不知道，这两个字在千百年之后的意思其实与他现在想表达的情绪完全一致。
对于救援，他和张孝纯已经不报任何希望。
朝廷先后几次派遣部队来解太原之围，期初王禀和张孝纯还会有些期盼，但几场战役下来，宋朝军队的表现让他们越来越失望。
他们对面的女真将领叫做完颜娄室。
即便在以勇猛著称的女真人中，也是万里挑一的虎将，战功累累，所向无敌，甚至连辽国天祚帝都被他生擒。
面对这样一个对手，没有人不害怕。
宋朝军队中，能与完颜娄室一战的，只有种师中的种家军。
直到前几天，王禀才知道种师中兵败的真相。
种师中并非不听劝告，贪功冒进，硬撼完颜娄室大军，而是被自己人坑害了。
当时，朝廷派遣三支军队解太原之围，种师中、姚古、张灏各率一支。
金军统帅完颜宗翰正在云中（今山西大同市）避暑，让士卒就近放牧，宋朝的谍报人员发现这一情况，误以为完颜宗翰准备撤军，上报朝廷，朝廷马上催促种师中进兵。
种师中生性谨慎，并不相信金军撤兵，奈何朝廷连发数条指令，无奈之下，他只有写信约定姚古、张灏两军共同前进。
不出所料，种家军遭到金兵主力袭击，种师中率领种家军拼命死战，五战三胜，苦苦前行，艰难地到达榆次，距离太原只有不到百里，然而，惧敌怯战的姚古部将焦安节慌报军情，谎称金军主帅完颜宗翰已经赶到，致使姚古、张灏两军逡巡不前，未能按照约定与种师中部会师，最终，种师中被完颜娄室斩于马下。
王禀想着，当种师中被完颜娄室砍掉头颅的那一刻，会不会后悔。与这样的一群人一同作战，会不会感到耻辱。
王禀不怕死，但这样的事情，让他感到恶心和寒心。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葬身太原城。
一阵沉默过后，王禀忽然笑道：“张大人，这次你儿子又来了，可别让金人给抓住了。”
王禀口中，张孝纯的儿子便是援军的统帅之一，张灏。
张孝纯哼了声：“那小子，战死沙场也就算了，如果他敢临阵脱逃，王大人你借刀给我，我第一个结果了他！”
太原城外。
一只五万人的宋朝军队趁着夜色，悄悄开进到女真对太原的包围圈之外。
他们与最近的女真军队营地，只有不到二十里。
对于两支军队来说，这样的距离太近了。
近到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
宋朝军队就像是在打盹的老虎身边玩耍的孩子，一旦被女真军队的斥候发现，迎接他们的，必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因此，这支宋朝军队，一切轻装从简，就连马蹄都被用条包住，生怕惊醒了身边的怪物。
只剩最后方一列车队。
里面装的是一袋袋的粮食。
主帐内，副官正与主将进行激烈的争吵。
“张大人，我不同意你的决定，我们平定军刚刚组建几个月，这时候与女真军队交锋，不出一刻钟就会崩溃，你这是让他们去送死！”
“黄副统领，你先别激动，此一役，并非决战，我们甚至不跟女真打正面，只需要在他们防守薄弱的地方拉开一道口子，将粮食运过去。”
“防守薄弱的地方？”
被称作黄副统领的虬髯汉子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斯文将军。
“张大人，别怪我多嘴，你是文人，大概不清楚女真军队的可怕之处。完颜娄室围困太原的军队只有三万，折可求、解浅、还有我们平定军，三路救援太原的军队加在一起足足十五万，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们数倍于敌军，却仍不敢和他们交战？”
张灏知道黄副统领的意思，其实不止现在，几个月前，金人第一次南下，一路打到汴梁城，当时完颜宗望的西路军只有几万人，宋朝各地的勤王军何止百万，但仍旧屡战屡败，数十万军队被完颜宗望追得仓皇逃跑。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黄副统领道：“女真起源于穷山恶水，生活条件艰苦，能从那里活下来的，身体素质极好，单兵战斗力极强，相比我朝……重文抑武，惜身惜命，此消彼长之下，军队之间战斗力的差距就如天堑一般，不可逾越。”
宋朝重文轻武的基调自开国便已定下，张灏一介书生，职位还在黄副统领之上。
黄副统领苦口婆心，一番劝说，张灏本已有些动摇。
营帐之外忽然一阵骚乱。
片刻之后，叫做岳飞的斥候队长忽然闯了进来，他面色苍白，满身鲜血，道：“张大人，完颜娄室大军有异动，他们要连夜进攻太原城！”
第二十三章 赴死
一个时辰之前。
岳飞率领的斥候小队趁天黑摸到了女真大营附近。
他所在的军队叫做平定军，建军不到半年，许多人都是强征入伍，没有受过训练，更没有任何作战经验，此时距离女真大军不过数里，他们全都已经吓得双腿发软。
“队、队长，前面就是女真大营了，很危险啊，我、我们回去吧……”
岳飞看着身后几人，微微皱眉，但他也清楚，这些人大多是农户出身，怪不得他们。
他犹豫片刻，道：“这样，你们先回营地，我自己去前面看看，记得，一定不要被女真人发现！”
几人如蒙大赦，千恩万谢，恨不得跪下来给岳飞磕头。
岳飞叹息一声，摆了摆手，独自一人继续向女真大营方向行进。
太原被围困九个月，一粒粮食也没有，城内几十万军民，此时都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和主将张灏的想法一至，无论如何，要将粮食运进去。
诚然，这样的做法十分危险，五万平定军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都有可能全军覆没，但与太原城相比，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斥候是军队的眼睛和耳朵，他必须摸清敌军的动向，才能保证军队可以顺利地把粮食偷偷运进太原城。
岳飞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在草丛里穿行，此刻，他距离女真人最近的营地只有不到两里，甚至能够看清军营之中偶尔闪动的火光。
“夸呼！”
他正思考下一步的行动，忽然一声大喝从身后响起，一个女真斥候发现了他！
那女真斥候膀大腰圆，挥舞大刀向他砍来。
岳飞抽出自己的朴刀，横在身前。
两刀相砰，发出尖锐的声音，岳飞被女真斥候巨大的力气震退数步。
女真斥候继续向他攻来、
岳飞师从铁臂膀周桐，在江湖上乃是一等一的高手，拉开距离之后，他利用自己的身法步伐，绕到那女真人背后，一刀捅了进去。
女真斥候吃痛，但被岳飞制住，无法转身，竟是一刀洞穿自己的小腹，企图和身后的岳飞同归于尽。
岳飞扭腰闪过，在他的脖子上又划一刀，女真斥候这才毙命。
虽然战斗的过程简单，但岳飞不由感到心底发寒。
一个普通斥候，竟有如此战力，悍不畏死，难怪女真军队所向披靡。
岳飞看着那女真斥候的尸体，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岳飞从草丛里出来，身上已经换上了女真军人的服装，光明正大地向女真军营的大门走去。
随着距离一点点拉近，岳飞的心跳逐渐加快。
他是武道高手，但在女真大军面前，也只是一只蝼蚁。
在这个时代，个人没有办法阻止历史的洪流。
三步、两步、一步。
岳飞终于跨进了女真大营的门槛，来到的敌人的心脏。
门口的守卫并未对他进行盘问，大概他们也不相信，羸弱的宋朝人，竟胆敢只身来到敌军军营。
岳飞小心翼翼，在军营里来回穿梭，很快便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那些东西用稻草蒙着，足有几人高。
他将稻草扒开，发现里面竟然是崭新的攻城器械。
岳飞心里咯噔一声。
女真军队战力强悍，之所以九个月都未能攻破太原城，因为他们只善骑射不善攻城。
如今有了新的攻城器械，如虎添翼。
岳飞心中焦急，却并未慌乱，这个消息太重要了，他需要再次确认。
他熟读兵书，对安营扎寨的方法十分熟悉，很快便找到了完颜娄室所在的主帐。
营帐之中，完颜娄室正在做最后的部署。
“子夜过后，斜卓率两万人，先从东门佯攻，半个时辰之后，活女再率三万人进攻南门，宋军必定调兵遣将，拼死守卫，响箭为号，我亲自率领最后的一万人和新的攻城器械进攻防守薄弱的北门，三面围攻，太原城必破！”
完颜活女，完颜斜卓等一干女真将领立刻抱拳：“谨遵将令！”
最近，辽国匠人生产的新型攻城器械终于从西京运到太原城下，完颜娄室一直隐而不发，甚至故意小败几次，让太原守军麻痹大意，而今夜军队尽出，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
一旦太原城破，西路军再无后顾之忧，既能掌握潼关，阻止宋朝西军勤王，又可与完颜宗望率领的东路军合为一处，汴梁将不攻自破。
完颜娄室号称军神，从军以来，未尝一败，被太原拖住脚步九个月，早已经不耐烦，他眼神阴郁，道：“通报全军，太原城破，所有人赏赐翻倍，掠取的金银财宝，只需上交七成，城内之人，男子皆杀，女子留为娼||妓，十日不封刀！”
……
为了抗金，岳飞曾和在边关待过的士兵学过几天女真话，虽然不能听懂全部，但几个最重要的词语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子夜、东门、南门、北门，三面围攻！
联想刚刚看到的攻城器械，岳飞已经将完颜娄室的想法猜得七七八八。
太原城有危险！
他必须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那克铎？！”
岳飞在主帐之外偷听许久，终于被巡逻的士兵发现。
“乌拉奇咿多洗？！”
不用通译，岳飞也知道他们在质问自己在做什么。
面对整整一队巡逻士兵，岳飞想也未想，直接夺路而逃。
巡逻士兵一边示警，一边追赶。
就当岳飞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马厩，里面几匹高头大马一看便知品相不凡。
岳飞三步并两步，翻身上马，一刀砍断缰绳，策马而出。
几个女真士兵躲闪不及，被战马一脚踹倒在地。
岳飞反手将朴刀插进马屁股，战马受痛，几近癫狂，一路狂奔，将营门口的路障撞了个稀巴烂。
岳飞不顾那些士兵疯狂的阻挡，正面挨了几刀，就这样冲出了女真大营。
片刻之后，一队人马从女真大营中疾行而出，对岳飞紧追不舍。
这个时候，岳飞的单兵作战能力终于得到体现。
策马狂奔之中，岳飞不断辗转腾挪，那些善于骑射的女真士兵竟被他越拉越远。
行至一片树林，岳飞弃马上树，女真士兵飞驰而过，他才又掉头向女真大营的方向逃去。
他故意选择了与平定军营相反的方向逃窜，不然如果被女真军队发现踪迹，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回到了宋朝军营。
守营的门卫见他浑身浴血，马上将带他带到主将张灏帐内。
见到张灏，岳飞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道：“张大人，完颜娄室大军有异动，他们想要连夜进攻太原城！”
“什么？！”
听到岳飞这么说，张灏和黄副统领全都大惊失色。
黄副统领急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岳飞将在女真军营之中的所见所闻复述一遍，张灏和黄副统领全都面色凝重。
女真有了新的攻城器械，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张灏道：“我们要向太原预警，如果他们还采用以前的守城方式，一定会被破城！”
黄副统领皱眉：“如何预警？自从童贯逃跑，太原已经被女真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否则几只救援军也不至于在这干瞪眼。”
沉默片刻，张灏缓缓握紧拳头。
“有一个办法……我们率先向女真军队发起进攻！”
黄副统领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大人！你疯了吗？我们只有五万人，还都是新兵，主动进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让大家丧命。”张灏眼睑低垂，“但是黄副统领，或者其他人，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
黄副统领和一干闻讯而来的将领全都沉默了。
张灏停顿片刻，说道：“太原是汴梁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太原陷落，汴梁就成了没人守护的羔羊，所以太原对于我大宋来说，绝对不止一座城池那么简单，何况里面还有几十万军民，他们已经守卫太原九个月之久，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女真军队入城而无动于衷。”
“各位，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宋朝何以羸弱至此？不瞒各位，我曾经就这个问题思量许久，我认为，究其根本是因为我们……不懂牺牲。”
“几个月前，汴梁城下，数十万勤王军被完颜宗望几万人追杀，旬月前，姚古部将焦安杰谎报军情，致使种师中老将军身死，为什么我大宋屡屡出现这种事情，无他，全都是因为怕，怕死。”
“官、兵畏死到如此程度，不难想象，为何我大宋数百年基业，却被刚刚成立的金朝打得丢盔弃甲。”
“可要想国家想兴旺发达，要想百姓安居乐业，总是需要牺牲的，总要有人去做那些大家都不想做的事情，哪怕是……去死。”
“张灏不才，愿做这慷慨赴死的第一人。”
张灏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击打在一干将领的心上。
宋朝重文轻武，被诟病许久，甚至许多人将宋朝羸弱的原因归咎于此。
平定军由张灏当统帅，其实很多将领心里一开始都有些芥蒂。
但今天张灏终于让他们知道了，读书人，是有骨头的。
场面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岳飞抱拳：“属下愿与大人共同赴死！”
一众将领相识一眼，由黄副统领领头，一同抱拳：“属下愿与大人共同赴死！”
第二十四章 朝会
这一日，张珏第一次上朝。
众位大臣的见证下，宋钦宗正式封其为忽悠神，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
不仅是他，孙傅和何两人，都受到了嘉奖。
如此荒唐的举动，竟然没有大臣表示反对，不得不说，宋朝朝廷确实已经畸形得不成样子。
不过张珏心里清楚，这其实并不能怪这些大臣。
自宋徽宗（宋钦宗之父）时，宋朝就对道教十分推崇，宋徽宗甚至直接自称道君皇帝。
一干大臣即便心中不认可神佛之事，也不会公然拂了皇帝陛下的面子。
至于张珏，他们也不会多看一眼。
在他们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会些市井戏法的骗子而已。
册封之后，朝会正常开始。
张珏站在整个队伍的最后方，他第一次参加，感觉和那些宫廷戏也差不了多少。
孙傅上前一步：“启奏陛下，今日清晨臣刚刚收到消息，张灏大军已经开拔至太原外五十里处，与完颜娄室大军相距二十里，他请求陛下准许他伺机发动进攻，将粮食运进太原城。”
张珏听得清楚，张灏的军队已经到达太原城下，岳飞就是在他的平定军里担任斥候，不过太原和汴梁相距数百里，信息存在延迟，也不知他们现在的状况如何，不过听起来似乎进行得比较顺利，应该会受到嘉奖。
出乎张珏意料，另一位官员听到孙傅的话，顿时大怒：“二十里？是谁批准他如此接近女真军队的？！送粮食进城？荒唐！幼稚！他打得过完颜娄室？贪功冒进，只会白白让军队丧命！陛下，臣请命，驳回张灏的请求，让他退回百里之外待命！”
这说话的官员大约五十岁左右，国字脸，站在第一排，想必是宋朝政要大员之一。
孙傅已经官拜兵部尚书，但在他面前，也只能小声道：“宰相大人，太原城已经九个月没有粮食运进去了，再拖下去，恐怕……”
那官员怒道：“既然他们能坚持九个月，就能再坚持九个月，朝廷养着他们，是用来吃饭的吗？一旦惹怒女真军队，议不成，谁来负责？”
张珏听得直皱眉头，这种话都说得出，这人的脑袋里装的是屎吧。
别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想着求和？
“行了，你们别吵了！”
此前一直没有说话的宋钦宗终于开口。
皇帝一怒，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他说道：“孙傅，就依唐恪的说法，着张灏后退百里，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妄动，更不得擅自攻击女真军队，违者以叛国罪论处。”
直到这时，张珏才知道原来那位大人就是唐恪。
唐恪，字钦叟，时任宋朝宰相，北宋最大的主和派之一。
传说金人第一次南下，姚平仲打算夜袭女真大营，他和李邦彦为了不让议和计划泡汤，将夜袭的消息暗中透露给了女真人，最后姚平仲身死，当时的宰相李纲也受到了牵连。
这样的人渣张珏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直接剁碎了喂狗。
唐恪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列入了张珏的必杀名单，又道：“陛下，金人的使者昨天又在催促，提出先割让三镇才肯议和。”
三镇指的是河间、中山、太原，乃是宋朝北方的屏障，金人垂涎已久。
宋钦宗皱眉：“你有何想法？”
“依臣愚见，陛下不妨先行答应，稳住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以后再徐徐图之。”唐恪道，“只要女真退兵，我朝底蕴雄厚，不出三年五载，定能发展壮大，到时候再将三镇夺回不迟。”
宋钦宗手指扣着龙椅的扶手，十分犹豫。
割地求和，称得上奇耻大辱，然而还能如何？完颜宗望距离汴梁城不到百里，不日便会兵临城下。
“噗嗤”
朝堂之上，十分安静，这一声嗤笑犹如平地惊雷，落在了诸位大臣的耳朵里。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想看看是谁这么不知死活。
只见那刚刚被册封为忽悠神的年轻人从后方大摇大摆走到了朝堂之上。
唐恪皱眉道：“殿前失仪，已是重罪，不听宣而擅自上前，更是罪无可恕。”
“皇帝陛下在此，我五棵树六棵树，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张珏抱拳道，“陛下，小神有话要说。”
对啊，刚刚才收了一位神仙！
宋钦宗一拍脑门，自己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他急急道：“仙长请讲。”
张珏瞥了一眼唐恪，嘿嘿一笑。
唐恪见他不怀好意的眼神，顿时生出不详之感。
果不其然，张珏开口说道：“唐大人，你刚才说你发表的是愚见，我简直不能再同意，还真他娘的是愚见，已经愚得不能再愚了。”
张珏一开口，朝堂之上所有大臣都炸开了锅。
宋朝开国多年，敢骂当朝宰相的人，少，但不是没有，可敢在金銮殿上当面骂的人，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张珏这一骂，就连唐恪自己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但他毕竟不是市井小民，不可能与张珏对骂，只是一直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张珏自然不会管他，只要皇帝不发话，他就要一直骂下去。
“唐大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这人说话直，你别介意。”
“张灏想要给太原送粮，你不想办法帮他也就算了，还让他撤军，你脑子里有泡吧？”
“按照你的说法，太原能坚持九个月，就能再坚持九个月，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既然宰相大人您可以坚持一天不睡觉，就能再坚持一天不睡觉，就能再坚持不睡觉……明日复明日，不满大人您说，只要一直不睡觉，您就可以成仙了！”
“怕招惹女真军队，耽误你议和？女真人是你家亲戚？割让三镇，还不出三年五载就能能夺回？你当是你超人？燕云十六州割让出去多久了？现在呢？要不你立个军令状，如果三年之后夺不回来，你把脑袋割下来给我当夜壶？”
“女真什么尿性你不知道？三镇已是他们囊中之物，用你割让？完颜宗望就是想让你们这些官员麻痹大意，这点看不出来？”
“停战、赔款、割地、质子，这么多年了，就不能想点办法，有点出息？”
能够当面怼这些历史上的奸臣，张珏舒爽无比，见唐恪面色不善，他越发高兴，终于下了定论。
“唐大人，不是我说你，就这样还当宰相？赶紧回家抱老婆去吧，我那个只会玩地下城的表弟都比你强！”
第二十五章 逃跑
论坛混得多了，儒雅随和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不知不觉又是一连串的质问和反问。
张珏原本没想说这么多，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如果宋朝官员都像唐恪一样，别人打来就求和，多少钱多少地都不够送的。
唐恪被他气得说不出话。
皇帝也愣了半天。
那日在矾楼吃饭，张珏进退有度，表现相当得体。
没想到仙人发起火来，和市井之间的无赖吵架也没什么两样。
站在唐恪身边的一位官员终于看不下去，愤怒出声：“大胆！无知小儿，此地哪里是你撒泼的地方，还不快快退下！”
张珏骂的正嗨，忽然被人打断，让他有些不高兴。
“不好意思，您是哪位？”
那官员哼了一声：“本官耿南仲！”
得，又是一奸臣。
如果没记错，就是他和唐恪穿一条裤子，将李纲、吴敏、徐处仁等一干主战派驱逐出朝。
“耿大人，不是我说，你这个名字就没取好，难中啊”张珏斜眼看着他，“其他的暂且不说，我说话是经过皇帝陛下允许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退下？”
耿南仲一时语塞：“这个……”
“不就是听我说话不顺耳吗。”张珏摊了摊手，“我知道啊，我都知道啊，但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你……”
“什么你啊我啊，小老弟，听老哥一句劝，不会说话就别学人家强出头，省得把自己栽进去。”
……
官员们辩论，都讲究个有理有据，进退有度，像张珏这样无赖的，唐恪和耿南仲还是第一次见。
但如他所说，只要皇帝陛下没开口，你就是拿他没办法
得到此时，宋钦宗终于制止道：“可以了，到此为止。”
张珏骂的爽了，这时候正好借坡下驴，随意抱拳道：“遵旨。”
耿南仲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又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只能重重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唐恪则阴沉着脸，作为一朝执宰，如果今天这事就这么轻巧地过去，他以后还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岂不是随便来一个人就敢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陛下！”唐恪大声道，“臣愿与这位年轻仙长来一次君子之比！”
宋钦宗原本想要息事宁人，但听唐恪说法，顿时来了兴致：“哦？如何比法？”
唐恪看着张珏：“仙长道行高深，能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我十分好奇，最近武威军刚刚训练完毕，就由我点几名士兵，与仙长的天兵天将切磋一番，正好检验一下他们是否合格。”
唐恪笃定张珏是个骗子，所以才有此一计。
如果张珏不敢应战，他就当场拆穿。
张珏知道唐恪存的是何居心，他有系统在手，自然不怕，但仍然故意道：“唐大人，仙法使用殊为不易，需天时地利人和，且要消耗相当多的法力，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唐恪冷笑道：“怎么，仙长不愿意吗？”
张珏道：“非是不愿，宰相大人，比试总要有个彩头才好，当然，如果宰相大人不敢的话，就算了。”
“我不敢？”唐恪已经被张珏气昏了头，“如果我输了，便马上告老！”
“如果是我输了呢？”
唐恪哼道：“届时，皇帝陛下自有公论。”
“一言为定。”
张珏存心激怒唐恪，终于让这位宰相大人怒不可遏，不计后果。
耿南仲在一旁拉扯唐恪的袖子，想让他别这么冲动，但完全没有作用，最终只能哀叹一声。
那个年轻人实在太坏，他就是有那样一种能力，让人不由自主想和他抬杠。
新任仙长和宰相大人要比试，就连皇帝陛下都兴致勃勃。
可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从朝堂之外匆匆赶来，在宋钦宗耳边耳语了几句。
宋钦宗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直接拍案而起：“无耻狗贼，朕要将他千刀万剐！”
皇帝震怒，众位大臣惶恐不已。
张珏虽然站在最前面，也没听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过此时北宋已经病入膏肓，出什么幺蛾子张珏都不会感到意外，只希望不是岳飞所在的平定军有事就好。
唐恪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何事？”宋钦宗怒不可遏，“童贯那个狗贼，从太原逃回来，朕还没有发落他，而今又进谗言，骗父皇和他一同南逃！”
“什么？！”
众位大臣全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就连张珏都呵了一声，果然没有最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
……
宣和门前。
太上皇仪仗内，道君皇帝宋徽宗满脸愁容。
“童贯啊，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女真南下，我们却又要逃跑，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童贯跪在宋徽宗下手方，道：“陛下，您只是南巡，并非逃窜，相信百姓一定能理解您的苦心。”
“但愿吧。”宋徽宗无奈道：“前方如何了？”
童贯道：“臣下去看看。”
童贯下了仪仗，见宣和门仍然紧闭，不由大怒道：“张方，道君皇帝南狩，你为何不放行?我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你仍然不开城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方是宣和门统领，今日早间，他一见太上皇仪仗驾临，便知大事不妙。
据他得到的消息，完颜宗望刚刚攻破河北真定，不日便会南下汴梁，这个时候太上皇要出城，打死他也不敢放人。
所以张方马上下令关城门，然后派人到皇宫里通知当今圣上，希望他们父子俩能够和平解决此事。
可麻烦的是，道君皇帝身边还有一个童贯。
童贯自己组建了一只胜捷军，足有千人，他想要强行出城，张方无论如何也拦不住。
毕竟再高大的城门，也只能阻挡来自外面的敌人。
童贯已经等不及了，因为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不少人都认出，这是道君皇帝的辇驾。
祈求声不绝于耳。
“陛下，您不能抛下我们不管啊”
“陛下，带我们一起走吧”
“陛下”
百姓越聚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场面已经向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宋徽宗在车驾内潜心打坐，对外面的事情一概充耳不闻。
这时，一个士兵策马从后方来到童贯身前。
“王爷，大事不好，当今圣上听说您和道君皇帝要出城，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什么？！”童贯大惊。
宋钦宗自即位以来，一直看他不顺眼，童贯心里清楚，如果现在被抓住，他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而今之计，唯有一条出路！
童贯大喝道：“张方，我数三声，你再不开城门，我就要硬闯了！”
……
张珏等一干大臣随着宋钦宗来到宣和门前时，童贯已经杀死了城门司统领张方，正与宋徽宗的辇驾一起通过城门。
许多百姓想要和他们一起走，但因为辇驾太大，竟是卡在了城门当中，动弹不得。
童贯拔出宝刀，亲手砍死了几个抓着圣驾的百姓，对着他的胜捷军大叫道：“凡阻我出城者，杀无赦！”
士兵们得到命令，开始对一干百姓发起攻击。
一时间，哀嚎声，砍杀声不断，宣和门顿时成了人间炼狱。
宋钦宗看得肝胆俱裂。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朕要将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宋钦宗双眼通红，大喝道：“谁能杀死童贯，朕给他加官进爵，裂土封王！”
宋钦宗在车驾上大吼，却无人响应，和他一起前来的大多是文臣，随行只有几十名侍卫，童贯为了出城，显然已经丧心病狂了。
唐恪和耿南仲等人眼观鼻，鼻观心，生怕皇帝找上门来。
见他们的样子，张珏无奈摇头。
关键时候，这帮人全都不靠谱，还是得靠自己。
他缓缓走到圣驾前方，抱拳说道：“陛下，臣愿一试。”
第二十六章 天兵天将
听张珏要去抓童贯，一干大臣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童贯童道夫，广阳郡王。
再不济也是宋朝武将之首，破西夏，平方腊，这都是实打实的战绩。
即便打不过女真人，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困兽犹斗，这种时候强行阻止他出城，他恐怕什么事都做得出。
唐恪看了一眼张珏，心中冷笑，这个毛头小子恐怕还以为这是什么好差事。
裂土封王，你也得有那个命。
孙傅则有些着急，但也有些兴奋，张珏是他举荐给皇帝的，但张珏还未真正展示过自己的能力，如果今日张珏表现得好，不说裂土封王，赏赐肯定少不了，但如果搞砸了，皇帝陛下正在气头上，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置他和何。
张珏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他只是单纯地不想那些百姓受难。
童贯一个人跑也就算了，张珏并不会管他，但他伤了这么多条人命，那便罪无可恕了。
这些宋朝最底层的人民，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他们不为名利，只求有个安身立命休养生息之所。
但就连这最简单的需求，都不能得到满足。
如童贯一般的奸臣，盛世时，只图自己享乐。
国破家亡之时，也只顾自己逃跑。
死不足惜。
张珏面无表情，大声喝道：“童贯阉贼！！！！！”
童贯是宦官，但是自从他被宋徽宗封为郡王之后，大家有意无意，似乎都忘了这一点，他平生最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件事情，这是他最大的耻辱。
偏偏此时，张珏喊出了声，而且是当着所有士兵百姓喊出来的。
原本已经接近城门口的童贯回过头来，对张珏怒目而视。
如果眼神有杀伤力的话，张珏恐怕已经被万箭穿心。
但张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被他吸引，包括那些之前已经接近癫狂的百姓。
只片刻，就有人认出了张珏的模样。
“仙长？”
“是的，是那位年轻的仙长！”
“仙长救命！”
事情似乎比想象的顺利，张珏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有这么多人能认得他的样子。
但这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人并不认识张珏。
他抓住机会，继续喝道：“童贯阉贼，我乃玉皇大帝坐下忽悠大神，今日奉旨取你狗命，还不快快献上人头！！！”
这下子，无论信与不信，在场军民，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仙人身份。
童贯一直位高权重，连宋徽宗都对他礼敬有佳，何曾受过如此腌气，怒道：“无知小儿！再口出狂言，小心老夫将你挫骨扬灰！”
童贯气急败坏，张珏却不管他，仍按照自己的思路，大声叫道：“所有胜捷军的士兵听着，童贯抗旨不遵，滥杀无辜，已惊动天庭，玉皇大帝派我下凡，带来天兵天将，处置这个无君无父之徒！如若尔等继续助纣为虐，下场只会比他更加凄惨！”
“哈哈哈哈”童贯大笑，“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满嘴胡言，众军听着，不要被他的妖言蛊惑，我童贯一生戎马，还从未见过所谓天兵天将”
童贯正中下怀，张珏阴**：“没见过不要紧，这就让你见识见识！”
一时间，辇驾上的宋钦宗，站在一旁的唐恪、耿南仲、孙傅等官员、士兵百姓当然还有童贯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张珏身上。
所谓仙法，见过的人只占少数。
天兵天将，更是从未有人看到过。
这个年轻人，真的是神仙，真的能请来天兵天将？
这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人的认知，就连把他举荐给皇帝陛下的孙傅都不敢相信。
但他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说了。
张珏微微一笑，唤出许久未用的系统，打开暴兵界面，输入暴兵数量，点击确认。
一道白光闪过，两队银盔银甲的人族步兵，蓦然出现在他的身前。
城门前，原本混乱的场面顿时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难以相信刚刚看到的场景，即便那是他们亲眼所见。
唐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揉了揉，发现那两队士兵还在，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目不转睛，一直盯着张珏，并未看到他做出什么特别的动作，但那两队装备精良的士兵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他一直以为张珏是个骗子，否则也不会在金銮殿上向他发起挑战，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错了，而且错得十分离谱。
撒豆成兵，这不是神仙，还能是什么？
他偷偷抹了抹自己额头的冷汗。
其他人的感觉和唐恪如出一辙。
朝堂上的大多数官员，都不相信张珏会什么仙法，只是碍于皇帝陛下的情面，没有戳穿，但此刻看来，相当明智，不少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唐恪和耿南仲。
当然，场面上最吃惊的人，是童贯。
他十几岁出家门，从市井底层一路混到朝堂之上，甚至做了王爷，经历不可谓不丰富。
但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没见过天兵天将？不要紧，这就让你见识见识。”
张珏的话言犹在耳。
童贯其实是当笑话听的。
没想到，竟真的招来了。
童贯不由想着，这个年轻人，真的是上天派来收他的吗？
张珏眼珠疾转，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对这番表演的结果还算满意。
虽然他这次只召唤了二十个步兵，但他们装备精良，整齐划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绝非羸弱的宋朝士兵可比。
果不其然，最初的平静过后，在场百姓一个接一个的跪倒在地。
“神仙啊……”
“仙长神通广大……”
“求仙长保佑……”
就连现代科技也无法解释眼前发生的景象，别说是迷信的古代人，除了张珏真的是仙人之外，再无第二种解释。
系统提示，宿主张珏，临时声望值+10000。
系统提示，宿主张珏，临时声望值+10000。
系统提示，宿主张珏，临时声望值+10000。
……
随着百姓们的呼喊，一连串的提示出现在张珏脑海当中，直到他的声望值达到100500点，方才停止。
第二十七章 拉拢
张珏身前两队士兵的出现，让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胜捷军一时没了章法。
看到飞涨的声望值，张珏忍不住想大笑三声。
原来攒声望还可以这么简单，他多表演几次，一百万声望不是手到擒来？
但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眼前的事情尚未解决。
张珏喝道：“童贯，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童贯是打了一辈子仗的人，他很清楚，此时一旦弱了声势就会全盘皆输。
他大叫道：“胜捷军听着，你们跟着我，陛下不会放过你们的，金人马上就要打来了，大家跟我一起南逃，还有生还的希望！他只有几十个兵，我们不用怕他！”
不得不说，童贯不仅领兵打仗算是好手，政治手段也相当不赖，一开口就将所有胜捷军士兵绑上了自己的战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胜捷军是一群新兵，受童贯统领多时，此刻已然没了退路，干脆拔刀相向，直奔张珏而来。
张珏摇头叹息。
原本他并不想伤害这些士兵，毕竟他们算是被童贯蛊惑，虽然恶事做了不少，但总有补救的余地。
可此刻他们向宋钦宗圣驾挥刀，即便张珏真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双方距离迅速拉近。
孙傅大惊，指挥着车马将宋钦宗的圣驾向后挪。
宋钦宗怒道：“谁也不要动！朕倒要看看，这些宵小能否伤到朕一根寒毛！”
宋钦宗不愿意退，为难的是张珏，他犹豫片刻，决定将声望值凑个整，旋即又召唤了五十个步兵。
他随意暴兵不要紧，在场的所有人又体验了一次刚才那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此时他们看待张珏的眼神已经大不相同，少了一些怀疑，有的只是敬畏。
孙傅泪流满面，有这位年轻的仙长在，何愁金人不退，大宋不兴？
七十个步兵站在一起，声势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胜捷军的前锋还未抵达张珏身前，就已经丢盔弃甲，抱头痛哭。
张珏将这七十个步兵分成了三队，二十人保护圣驾，二十人保护自己，另外三十人则向着童贯的方向杀了过去。
宋朝军队本就羸弱不堪，此时又以为张珏召唤的步兵是天兵天将，哪里还敢抵抗。
三十个footman如砍瓜切菜，向童贯一步步靠近。
童贯大惊，拉起缰绳，想要策马要逃出城外，却被百姓堵了个正着。
“滚！滚啊！你们这些泥腿子贱民，要死别拉着我陪葬！！”童贯挥舞手中的宝刀，却被一个百姓一口咬在手臂上。
百姓们悍不畏死，一起将他拉下马来。
就这样，所有百姓齐心合力，童贯终于被五花大绑，送到了宋钦宗圣驾前。
童贯受俘，胜捷军再无抵抗之力，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等待最后的处置。
宋钦宗阴沉的声音从圣驾里传出：“童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童贯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他一生顺风顺水，破西夏，征方腊，异姓封王，何其风光，没想到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宋钦宗冷哼一声：“拉下去，五马分尸，尸首烧成灰，洒在正阳门大街上。”
张珏撇了撇嘴，在这个时代，不得全尸已经是非常严重的处罚，还要将他的骨灰洒在大街上，受万人践踏，虽然童贯罪无可恕，但这个宋钦宗，对自己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残忍。
此时，宋徽宗的辇驾也已经被其他部队追回。
宋钦宗犹豫片刻，下了圣驾，登上了父亲的马车。
待侍卫全都走后，只剩他们父子二人。
上一次他们二人独处，还是金人第一次南下，宋徽宗禅位之前。
此时宋钦宗已经即位半年有余，帝王之威正盛，宋徽宗赵佶甚至不敢直视自己儿子的眼睛。
宋钦宗看着他，痛心道：“父皇，你糊涂啊！”
宋徽宗无从辩解，无奈摇头。
盏茶功夫之后，宋钦宗从父亲的辇驾上下来，挥挥手，让内饰将宋徽宗带回皇宫。
又让孙傅将所有投降的胜捷军打乱编制送往前线，戴罪立功。
所有事情处理完之后，宋钦宗似乎仍然没有回朝的打算。
他再次从自己的辇驾上走了下来，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缓缓行至张珏身边。
众人正纳闷，宋钦宗却忽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动作。
他对着张珏，深深地鞠了一躬，一弯到底。
就连张珏，都感到有些意外。
以帝王之尊，对一个年轻人鞠躬，宋钦宗的姿态做得相当足。
张珏眼疾手快，马上接住。
开玩笑，照他读过的那些历史，受过皇帝如此大礼的，都没有好下场。
宋钦宗见张珏如此紧张，道：“仙长不必惊慌，仙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强的法术，当得起朕行此一礼，女真南下，朕以后还要多多仪仗仙长。”
这个时候，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回话。
张珏道：“陛下言重了，身为大宋子民，自当尽心尽力。”
宋钦宗微微一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张珏的手高高举起：“诸位大人，诸位百姓，今天需要你们来给朕做个见证，仙长张珏受封为国师，赐府邸一座，赏黄金万两！”
宋钦宗说完，所有人都傻了。
先是鞠躬，再封国师，宋钦宗几乎把能做的都做了，目的自然是为了拉拢张珏。
这位年轻的仙长用他的实力打动了皇帝陛下。
女真南下，的确给了这位年轻皇帝太大的压力。
完颜宗望已经破了河北真定，不出意外，旬月之内就能打到汴梁城下，他总不能像他父亲一样逃跑，必须要想办法。
张珏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他自然要抓住机会。
另一方面，张珏也十分意外，他没想到，皇帝为了拉拢他，会下如此大的本钱，直接封了国师，不过在他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历史上多少功高震主的人，最后可连个全尸都没有。
张珏的担心不无道理，没有人注意到，在返回在辇驾上时，宋钦宗看张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
第二十八章 赴宴
皇帝陛下的辇驾走后，围观的百姓仍不愿散去，山呼海啸一般呼喊着张珏的名字。
张珏的出现，甚至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忘记了失去亲人的悲痛。
原来真的有神仙，原来真的有天兵天将。
不仅仅是在场百姓，就连许多官员都难以置信，仍然未能从吃惊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这件事情对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呼喊声仍在继续，隐隐有不受控制的趋势，张珏不得不站出来稳定局面。
“诸位百姓，且听我说！”
“女真军队南下入侵我朝，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因此玉皇大帝派我下凡。”
“只要你们不做坏事，不当坏人，我一定会保佑你们安居乐业，升官发财！”
“不做坏事！不当坏人！”百姓们整齐划一，“谨遵仙长法旨！”
百姓们不再激动，张珏这才解除自己召唤的步兵，可没想到，再次引来一阵惊呼。
在百姓眼中，能让天兵天将来无影去无踪，张珏的法力之高强，无与伦比。
好在他们没有继续一拥而上，只是用恭敬的眼神目送张珏离开。
张珏的第一次亮相结束了。
轰动一时。
童贯受法伏诛，宋徽宗南逃失败，这样的历史，无论过去多久，都会有人记得。
张珏长舒一口气，走了几步，忽然感觉有人挡在身前。
他抬起头，面前是刚才和他吵架的老熟人，当朝宰相，唐恪。
唐恪面色纠结，看着张珏，似乎在犹豫该如何开口。
张珏一拍脑门。
“宰相大人，您看我这个记性，刚才在朝堂上您怎么说的，要比试，对吧？成，时间地点你来挑。”
唐恪简直都要哭了。
他当时以为张珏是个骗子，当然不怕和他比试。
如今亲眼见证了张珏的仙法，看到那些天兵天将，他哪里还敢有此想法。
唐恪哭丧着脸：“仙长说笑了，唐恪怎敢和仙长大人比试，我当时一时糊涂，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哦，原来是一时糊涂。”张珏点点头，“你什么时候不糊涂？”
“这……”
张珏一句揶揄，让唐恪不知该如何回话。
片刻之后，张珏才大笑道：“宰相大人别怕，我和你闹着玩呢，你就当我也糊涂了，哈哈哈哈”
唐恪赔笑了几声。
张珏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一朝宰相，也是为难他了。
唐恪此人，欺软怕硬，对女真人如此，对他也是如此。
没有原则，没有底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当得好官。
不过此时倒是没有必要和他撕破脸皮，张珏笑了两声，终于恢复正常脸色。
众位官员的注视之下，张珏一把搂住唐恪肩膀，将他吓了一大跳：“宰相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唐恪一把年纪，被张珏这样搂着，十分不自在，但又不敢挣脱，讪讪笑道：“没有什么正事，只是不知仙长晚上是否空闲，下官略备薄酒，给仙长赔罪。”
唐恪一说，张珏便明白了。
这老头子也是想巴结自己。
唐恪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对于现在的张珏，依然要奉承巴结。
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得出，皇帝陛下对他的器重。
金人南下，童贯又已被诛杀，能指望的人不多了。
张珏虽然瞧不起他，但也知道，此刻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好吧。”张珏拍了拍老头的肩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我们不见不散。”
……
走在矾楼的走廊里，张珏有些无奈。
怎么这些达官显贵，都喜欢在青楼招待客人。
甚至连当朝宰相都不能免俗。
可这就难为他了，他天生方向感不好，虽然已经是第二次来矾楼，但好死不死，又迷路了。
扔了两次鞋，依然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他决定找个人来问问。
“劳驾，请问幽兰阁怎么走？”
前方的人回过头来，见到张珏的脸，眼睛顿时瞪得比牛还大。
“小子，是你？你还敢回来！今天不把你的屎打出来，我这几十年就算活到狗身上去了！”
张妈妈扬起手中的鸡毛掸子，作势要打。
张珏立刻脚底抹油：“拜拜了您呐”
张珏慌不择路，跑过转角时，一下子撞到了一个人。
两人迎面相撞，纷纷倒地。
那人身边的两个侍卫立刻拔出随身配刀，警惕地望向张珏，如临大敌。
“不要妄动，我没事。”那人摆摆手，从地上站起来，又伸出手将张珏拉起：“你没事先生？”
张珏觉得这人声音很熟，定睛望去，发现他就是那日在酒馆和年轻学子辩论的人，两人还就宋朝谁来背锅的问题进行了一番友好地讨论，好像叫做肖楷来着。
张珏撞倒了他，实则是宋徽宗第三子的赵楷并未生气，反而笑道：“先生，您来矾楼用膳？”
“嗯，算是吧。”张珏点点头，对此人观感又好一分。
肖楷明显是皇亲贵胄，但从不仗势欺人，单凭这一点，就比大多数人要强上百倍。
张珏回答得模棱两可，赵楷看他行头，以为他是混进来的，但赵楷心思细腻，待人和善，并未拆穿，而是说道：“在下初来乍到，如果先生不嫌弃，可否与我同行？”
张珏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笑道：“随便咯。”
两人一路行来，又像在酒馆那日，对国家大事进行了深入讨论。
张珏生活在9102年，被各种新闻自媒体洗礼，谈论起这些事情，自有一股歪理，每次从不同寻常的角度解读一些历史事件，令赵楷佩服不已。
张珏高谈阔论，唾沫星子横飞，但赵楷丝毫没有丝毫嫌弃，反而不断点头，显然对张珏所说的话十分赞同。
赵楷本人也精于此道，不过他被正统的儒家思想影响颇深，为人谦和，只是少了一丝锐气。
两人相谈甚欢。
赵楷问道：“不知先生对近日汴梁城内仙长神棍层出不穷，这件事情，怎么看？”
仙长神棍，这说的不就是我吗？
张珏摸了摸鼻子：“听语气，肖公子似乎并不相信这些东西。”
赵楷点点头：“一个国家要想强盛，靠的是统治者施行正确的决策，靠的是百姓有衣服穿，有饭吃，整个国家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这样才能长治久安，所谓仙法，大多都是市井骗术，信他们一时不打紧，却永远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
他的面色渐渐发冷：“不瞒先生，今日我前来矾楼赴宴，就是为了见一位所谓仙长，如果有可能，我要当面揭穿他！”
对赵楷的说法，张珏十分认同，即便他就是那个所谓的神棍仙长。
历史上，被这些东西蛊惑而耽误朝政的皇帝不再少数。
就连秦始皇，也因为想找海上的仙人，最终死在南巡的路上。
两人说了一路，最终来到名字叫做幽兰阁的雅间门前。
赵楷一抱拳：“今日与先生一席话，肖楷收益匪浅，如果方便，烦请先生留下地址，肖楷必定登门道谢。”
张珏看了看房间的名字，似乎和唐恪告诉他的一样，顿时明白肖楷要揭穿的骗子就是他。
不由笑道：“老兄客气了，这正是我要找的地方，我们一同进去吧，待会儿可要嘴下留情啊。”
第二十九章 系统有bug
“先生也来幽兰阁？”
赵楷有些惊讶。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今晚幽兰阁做的是最高级别的宴请。
唐恪，耿南仲，张邦昌……这些都是朝堂之上，真正掌握实权的大人物。
赵楷贵为皇子，可在他们面前，也要拘礼。
赵楷并非瞧不起张珏，而是真的不知道，他以什么身份来赴宴。
最有可能的某个大臣的幕僚，但这样规格的宴席，他的身份够吗？
带着疑问，赵楷推开了雅间的大门。
屋内，一众官员已早早到来，围坐在桌子四周，正对门口的方向上，两个主位依然空着。
赵楷跨步而入，以唐恪为首，所有官员全部起立。
“郓王大人，别来无恙。”
赵楷抱拳：“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
赵楷虽然微笑着，但他的眼里并没有笑意，在场官员大都是主和派，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如果不是为了见识见识那所谓仙人，他甚至都不会来。
赵楷落座。
所有官员依然保持站立的姿势，姿态甚至比刚刚迎接他时，放得更低。
在赵楷惊讶的目光下，所有官员齐齐道：“见过国师大人。”
门口是随他而来的张珏。
赵楷迷茫片刻，终于意识到什么，蓦然起身，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张珏。
“各位久等了。”
张珏对所有大臣抱了抱拳，走到赵楷身边的另一个位置坐下，见他仍未回过神来，索性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怎么，郓王大人觉得不像？”
赵楷盯着他看了许久，想起自己走廊里所说的话，不由感觉有些尴尬，最后苦笑道：“先生瞒的我好苦。”
赵楷没有参加朝会，自然不清楚张珏的身份，然而对于赵楷，张珏其实早有猜测。
他是皇亲贵胄，谈吐不凡，再结合他的化名，其实根本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这倒不是张珏博闻强记，对所有皇子的名字都牢记于心，只因为赵楷是历史上身份最高的状元，他才有点印象。
席间，唐恪等人向赵楷和张珏敬酒，张珏却并未喝掉，推辞说这是对仙人的禁制，一旦喝酒，三天之内不能施展法术。
唐恪听完，微笑点头，再没劝酒。
赵楷则一直盯着张珏看。
张珏笑道：“郓王殿下无需生气，你隐瞒了你的身份，我也没告诉你我的身份，我们算是扯平了。”
赵楷摇头道：“我只是没想到，所谓仙长，竟然就是先生您，似乎过于……年轻了一些。”
张珏夹了口菜：“怎么，在王爷眼里，仙长就一定是白须白发，仙风道骨？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越注重外表才越是假的，因为不打扮他就不像了，你看看我，一点也不像，因为我就是。”
张珏嘴里的话半真半假，赵楷只有苦笑摇头。
赵楷是重合元年的状元，名副其实的高材生，对鬼怪之说向来不赞同，今天原本唐恪并未邀请他，是他听说那位新晋国师会赴宴，主动要求参加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这所谓仙长，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
来之前，他铆足了劲，甚至向那些杂耍卖艺的人请教了一些旁门左道的“妖法”，想要和所谓仙长比拼一下，没成想，这位新晋国师竟是之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张珏。
赵楷很清楚，张珏不是不学无术的骗子，他提出的许多新奇论调，赵楷从未听过，但细细想来，大多数都很有道理。
赵楷想不通，明明可以靠才华吃饭，为什么张珏却偏偏要做一个神棍。
赵楷未能揭穿张珏，张珏也没有故意找唐恪的茬，一顿饭吃得主宾尽欢。
唐恪耿南仲等人微微安心，这个张珏虽然年轻，但并非是那种会胡来的人。
只要不撕破脸皮，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他们又怕过谁，李纲抗金有功，不一样被他们逐出朝廷了。
临走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
张珏和赵楷迎面遇上了那张妈妈。
张妈妈指着张珏，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你你你你”的说不出话。
另外一边，唐恪等人也出了屋子。
见张珏和赵楷停留在此，问道：“郓王殿下，国师大人，怎么了？”
这句话落在张妈妈耳朵里，如同炸雷。
郓王殿下他们当然认得。
至于国师……大宋何时设有这个官职了？
张妈妈张大了嘴。
此地只有两个人，国师，该不会就是这个该死的年轻人吧，应该不是吧……
她这样想着，然后看到宰相唐恪对那个年轻人毕恭毕敬：“国师大人，可是有什么不便？”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张妈妈瞪大了眼睛，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大宋国师？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看着张妈妈吃惊的模样，张珏摊了摊手。
连带着看唐恪也顺眼了许多。
离开矾楼，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张珏哼着小曲儿，心情十分不错。
今日第一次上朝，虽然有些波折，但整体来讲，收获颇丰。
先骂了唐恪一顿，后斩了童贯那狗官，又被封为了国师，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积攒了十万点声望值。
十万点声望值，就是一万个步兵，而且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步兵，绝非宋朝军队的老弱病残可比，可以说，他现在已经有了初步的战斗力。
虽然距离一百万声望的终极目标还有些距离，但张珏似乎已经找到了刷声望的捷径。
只要他在百姓面前多表演几次，别说一百万点声望，一千万，一个亿都不成问题。
这就是个bug嘛。
张珏这样想着，殊不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经过重重阻碍和波折，北方，太原战场上的噩耗，终于在几天之后，传到了汴梁城。
举城皆惊。
第三十章 噩耗
宋历靖康元年八月二十八，宜祭祀嫁娶乔迁入宅，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好日子。
张珏选择这一天搬进皇帝赐给他的新家。
前来道贺的人很多，包括唐恪耿南仲孙傅何等人，都备了厚礼，将张珏的府邸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国师大人前几天刚刚帮陛下除去了童贯，此刻正是皇帝陛下眼前的红人，当朝宰相都要让他三分，您是哪位，还不赶紧来？
场面上，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更有甚者，称张珏是玉帝转世，道祖再生，想要直接拜在他的门下。
饶是张珏再善于交际应酬，但面对这样的阵势，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有郭京帮忙应付，他又假托使用仙法不得饮酒，这才没有被灌成傻||逼。
直到入夜，前来道贺的人才渐渐散去。
留下张珏和郭京两人躺在地板上，累成了狗。
皇宫大内，御书房。
皇帝陛下手拿一本《春秋》，斜眼看着下方跪在地上的人，道：“秦桧，这么晚了，你来找朕何事？”
秦桧俯首，平静道：“臣弹劾新晋国师张珏，结党营私。”
宋钦宗赵桓挑了挑眉，看向秦桧的眼神变了又变，问道：“哦？有何证据？”
秦桧道：“国师大人受封当日，曾于晚间大宴宾客于矾楼，甚至连郓王殿下也请了去，今日，他又在府宅之内大摆宴席，假托乔迁之事，行结党之举。”
朝廷在汴梁城内耳目众多，他说的这些事情，赵桓全都知道，甚至早就预见到了，但值此特殊时期，他不会、也不能为了这种事得罪张珏，只能徐徐图之，秋后算账。
宋钦宗放下手中的书，正面面对秦桧：“秦大人，都说国师现在是朕眼前的红人，你不知道吗？”
秦桧道：“臣知道，但臣作为御史中丞，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好一个职责所在，不敢怠慢。”宋钦宗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好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皇帝说的话，不咸不淡，既没有处罚张珏，也没有驳回秦桧的弹劾。
秦桧回到家中已是子时，来到卧房，他的发妻坐在床上，满脸愁容。
“你说你，今日国师乔迁，你不去道贺也就算了，还要参他一本，这下好了吧，两头不讨好。”
秦桧坐在一旁：“妇道人家，懂什么？陛下这么晚还肯见我，就已经说明问题了。为官之道，在于揣摩圣意，那年轻国师看似风光，不过是因为女真南下，陛下需依仗于他，待女真之祸解除，你且看看今日去赴宴之人下场如何。”
秦桧发妻大惊：“你是说，皇帝陛下会”
“不可说，不可说。”秦桧摇头，“既然陛下没有制止我调查他，那我就要继续查下去，包括他身边那个郭京，都要查，这个世道，没有谁是干净的，查来查去，总会查出一点什么。”
……
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因为张珏的出现而暗流涌动的宋朝朝廷，再次因为一则从北方发来的战报炸开了锅。
八月二十九日清晨，一名骑士从广德门飞驰而过，带来了那个的令全城震惊的消息。
靖康元年八月二十五日夜，张灏率平定军部五万人，主动向完颜娄室大军发起攻击，两军交战三个时辰，除一斥候小队被太原守军接入城中，其余……全军覆没。
平定军主将张灏战死，副统领黄石受伤被俘，次日自戕，尸体被悬于完颜娄室营帐大门之上。
消息传来之时，皇帝陛下震怒。
“不是让他退后百里吗？怎么会主动向女真人发起攻击？都疯了吗，疯了吗？！！”
孙傅战战兢兢：“陛下，汴梁太原两地相隔千里，传令实有不顺，八月二十五日，让他退兵的调令可能还没出城，况且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有可能是张灏他发现了什么，情况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狗屁！什么军令有所不受，朕看他就是和种师中一样，贪功冒进！白白葬送了朕的五万大军！该死，死不足惜！”
“朕明白了。”宋钦宗冷冷道，“因为张孝纯在太原，他想要救他的父亲对不对？为了张孝纯一个人，他就敢置五万人生死于不顾？！谁给他的胆子？！”
虽然知道张灏并非那样的人，但孙傅哪敢开口。
唐恪道：“陛下，那太原城……还要派勤王军去救援吗？”
“救？怎么救？谁来救？”宋钦宗斥道，“种师中、折可求、解浅、张灏，朕派了多少人去？前前后后加起来，足有二三十万人！结果怎么样？折可求兵败，种师中、张灏被完颜娄室斩于马下！现在完颜宗望在河北真定修整，不日就会南下汴梁，各地勤王军连汴梁都守不住，你们告诉朕，朕要如何去救太原？啊？！”
所有官员噤若寒蝉，听皇帝陛下的意思，难道要放弃太原城吗？
……
此时，张珏正在新府邸里制定他的表演计划，宣和门前一次性收获十万点声望，让他尝到了甜头，这次他准备连搞十天，当众暴兵，先攒他个一百万声望再说。
十万步兵在手，即便完颜宗望兵临城下，他也不怕。
如果时间够用，他还可以多攒一点，到时候反推一波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郭京急急忙忙来到书房，在他的耳边耳语几句。
张珏原本兴奋的脸色慢慢变冷。
“什么时候的消息？”
“我听孙大人说，传令兵今天早上刚入的城，但太原城距离汴梁一千多里，这消息是几天之前的，至于现在太原那边状况如何，有没有被破城，还不知道。”
“该死！”
穿越到宋朝旬月有余，张珏第一次感觉有些烦躁。
张灏五万大军衔尾偷袭，结果却是全军覆没，对于宋朝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完颜娄室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皇帝的意思，看来是不打算继续派援军去太原了。
毕竟相比东边的完颜娄室和完颜宗翰，西路军统帅完颜宗望距离汴梁更近一些。
而汴梁周边的勤王军，已经不多了。
决战将近，宋钦宗当然要把所有资源攥在自己手里，他才安心。
想到这里，张珏忽然皱起眉头，平定军全军覆没，仅有一支斥候小队被太原守军接入城中，不知道岳飞在不在里面，有没有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