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节：春风得意
“早。”
“早上好~”
“早啊，韩总监。”
……
韩昌一进公司，就纷纷有员工跟他打招呼。
他今天心情看起来也不错，一点也没有被公司现今的状况所累计，反而满面笑容，配上根根直立的头发和上身那件花里胡哨的花衬衫，就显得更加精神了。
和这些员工们一一打完招呼后，韩昌慢悠悠踱进自己的办公室里，先是玩了一会儿飞镖，这才坐下打开电脑看了看股市。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韩昌的持仓一路飘红，没一支绿的，这让他更是喜笑颜开，甚至都忍不住哼起了小曲来。
韩昌的办公室和田川的办公室呈一个90度夹角，坐在他的位置上可以清楚地看到田川办公室。
田川没有拉百叶，所以透过落地玻璃墙，可以见到他们的这位田总早早地已经来了，正坐在座位上打着电话，只是和韩昌的满脸笑意不同的是，田川就连打电话的时候都是眉头紧锁，看起来心情很是糟糕。
“满眼红光照亮这片天~”
韩昌甚至都唱起词来，颇有韵味，听得出来确实有不错的音乐功底。
哼唱了没一会儿，韩昌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径直闯进来一个女人。
女人年纪二十出头的模样，长相很甜，皮肤雪白，身材凹凸有致，一身衣着时尚修身，曲线浑圆，隐隐还漏出一道事业线来，很有些后世嫩模的韵味。
突然有人不敲门就闯进来，让韩昌眉毛一挑，就要发火，但是看到来人的模样后眉毛又是瞬间压了下去。
这女人是公司的签约歌手丘嘉莉。
“昌哥，”
女人进来后打了声招呼，直接走到韩昌对面坐下，随手将挎包解下，随意地扔在了韩昌办公桌上。
韩昌却是站起身来，先去门口把门关上，然后又走到落地窗旁、就要把百叶帘拉下，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又向着田川的办公室看了两眼后，终究还是没有拉下百叶帘，就这么重新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嘴角带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丘嘉莉这么坐下后，双臂前伸，半依偎在办公桌前，让她的上围显得更加突出了，事业线也更加深邃，让韩昌的视线都忍不住往里面落了好几次，口中说出的话却和这事业线没有半毛钱关系：“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睡不着？”
丘嘉莉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韩昌灼热的目光颇为避讳，还是这么靠前坐有点累，身子自然地往后一靠。
“昌哥你这边一直没有着落，我天天想着这件事，怎么能睡得着嘛？黑眼圈都出来了。”
丘嘉莉不仅人长得甜，声音也很甜，再加上这身材，简直就像是一颗甜腻的巧克力糖球一般。
随着丘嘉莉的身体靠后，韩昌也暂时把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看向对方的脸，脸带笑意，眼中有着隐隐的得意，“快了快了，最多还有几天功夫，你这事就能落实下来。”
听到韩昌这从没有过的明确答复，丘嘉莉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继而娇笑起来：“要是真这样就好了。”突然话锋一转，声音刻意放低了问道：“昌哥，我听说苏部长跑路了？这里面和你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韩昌瞬间一脸正气凛然，向着田川办公室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正眼看着丘嘉莉，说道：“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老苏平时跟我关系是还行，但也就是下了班之后一起喝个酒，他为什么跑路我怎么知道？他这一突然消失，我也是一脑门的大包呢，烦得不行。”
不过看他这样子，却是半点也看不出有哪里烦忧了。
随即他话语又是一转，“不过嘛，老苏这一消失，对于公司影响确实是蛮大的，没看到咱们田总都愁成什么样了吗？公司到底是他的，咱们这些打工的说走就走，东家不打打西家，没什么影响，说不定待遇反而更高了，跳槽跳槽、越跳越高嘛，巴图不就是这样？但是他这个老板可不行。”
“在这种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干事的人出来主持大局，力挽狂澜！纵观整个公司，嘉莉你觉得谁有这种能耐？”
丘嘉莉眼中神色不明，脸上却是娇笑着：“当然是昌哥你了，谁都知道，咱们公司就是你一手撑起来的。”
韩昌摇了摇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再有本事，也需要一个好材料才行，嘉莉你就是这样的好材料。要说谁现在能力挽狂澜，非嘉莉你莫属，所以你不需要再担心到睡不着，安心睡就是了，身体调养好了才能更好地唱歌嘛。”
说到这，韩昌突然又道：“不过失眠这种事，也不是说好就能好的，要不然我这两天陪你出去旅旅游，放松放松心情？顺便也从田总面前消失两天，让他注意到你的存在。有的时候，有些人在眼前不会在意，消失了反而才会意识到对方的重要性。”
丘嘉莉闻言，轻咬了一下嘴唇，惹得韩昌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
她还没回答呢，韩昌的目光突然一滞，从她的身上转到了玻璃墙上，牢牢盯着。
丘嘉莉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随之一回头，见到一个男人走进了田川的办公室里。
“这就是那个人？”
丘嘉莉头也没转地问道。
韩昌点了点头，重新把目光收了回来，继续盯着丘嘉莉看起来，笑道：“不足为惧。田总也是狗急跳墙了，竟然找了这么个人来，现在能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让他回老家去，白白浪费时间？要我说这样也好，真让这家伙上，搞不好对公司百害而无一利。”
“咱们还是说说旅游的事吧，琼州怎么样？这个天去正好可以冲浪游泳，来回也方便……”
这边厢两人在商量着旅游的事，另外一边田川的办公室里，沈欢走到田川面前，扔下一沓纸。
田川刚打完一个电话，看起来却是没什么成果，眉头更紧了，拧成一个川字，眼中满是思索，以至于沈欢进来了都不知道，直到沈欢将这一沓纸扔在了他面前，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声，他才终于惊醒，抬起头，向沈欢看过来，满眼疑惑，然后他又向沈欢扔在他桌上的那一沓纸看去。
“这是什么？”
“以前写的一些歌，”
沈欢拉过一张椅子，在田川面前坐了下来，“虽然不是针对车载音乐市场的，但是我这两天看了很多公司的资料，发现你田总你好像也有意向主流音乐市场发展，为此还做了很多动作，花费了很多资金来铺路。”
沈欢问田总要了很多荣声唱片的资料，说是要好好研究一下车载音乐市场这个陌生的领域，那样才能更好地有的放矢，演唱出客户群体想要的效果来。田川见他这么上心，也没有拒绝，把一些并不核心的资料都让人收集了起来给他送了过去，这就是沈欢房间里那么多材料的原因了。
他这几天也不是干等着，日以继夜地把那些资料啃了个遍，当一个歌手当成他这样，也算是奇葩了。
“反正现在歌也没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不如就提前把田总你的意愿搬进现实，咱们这张专辑就直接对准了主流音乐市场冲。”
田川没吭声，有意无意地向着韩昌办公室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想了一会儿后，把沈欢拿来的这一沓纸拿起来看了看。
确实是乐谱，最上面这一页的顶头有个手写的歌名。
《青花瓷》。
第五十四节：中国风
林荷溪坐在位置上，却是坐不住，头总是抬起来向着田川办公室的方向看去，透过玻璃墙看向里面的沈欢，一双眼睛中带着担忧。
他不会又发病了吧……
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景来。
昨天晚上田川离开之后，林荷溪反倒是不急着回房了。
征求了沈欢的同意后，本来就勤勤恳恳的她一下子变得更加勤劳了，翻找出工具来拖地擦灶台洗马桶忙得不亦乐乎，停都停不下来。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一旦遇到大事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疯狂地打扫卫生来让自己的心绪平复。
而就在忙活的时候，林荷溪注意到这位沈先生也不正常了。
他虽然没有像她一样疯狂地打扫卫生，却是在坐了一会儿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盘中国象棋来自己跟自己下起棋来。
林荷溪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跟自己下棋的人。
等到林荷溪把灶台擦得锃光瓦亮的时候，这沈先生棋也不下了，开门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怀里捧了一堆石子。
那堆石子应该是楼下地里挖出来的，上面的泥土还没有彻底擦干净呢，沈欢就把它们统统堆在沙发上，然后把茶几上的杂物全部拿开，一会儿放一颗石子上去，每放一颗都会自己默默想上半天之后再放下另一颗石子。
而到这里还没有完。
在摆了半天的石子之后，沈欢突然停了下来，盯着茶几上的石子看了半天嘴里嘟囔了一句话，最后置这些石子于不顾，跑到书桌前坐下，开始写起东西来，一写就是大半天，等到林荷溪把他的房间已经里里外外都无比细致地打扫了个干净后，他还在写。
林荷溪一直到离开沈欢的住处，都想不明白这沈先生在干什么，只能归结为精神不正常了：对于这位沈先生的状况，她最近听公司同事闲聊的时候也听过一些，知道眼下的这个机会对于他来说是非常难得的，可能也只能在他们公司这里捞到这样一个机会了。结果现在专辑出不了了，空欢喜一场，人生大起大落之下受到的刺激难免严重了些。
但是人生路还长，要坚强啊！
林荷溪远远地看着办公室里的那个男人，不自觉地握紧了小拳头，眼神坚定地想到，仿佛这样就能够把她的加油打气通过脑电波的形式传递到沈欢的脑袋里去。
可惜她只是平凡的普通人，并不具备传播脑电波的异能，所以沈欢并无法接收到她的加油打气，更无法知晓外面这个小姑娘的想法，不然的话他大概就会对这小姑娘解释他昨天晚上不是在发神经了，他只是在思考。
自己跟自己下棋、堆石子等都只是他想要通过这些方式帮助他能够更好地思考罢了，他看过的几本小说里就是这么写的，但是他做了之后才发现这些方式都是小说作者弄出来糊弄人的，除了让自己看起来玄乎一些有逼格一些外，这些方式对于思考根本没有任何帮助！
真正要想能够顺畅地思考，还是用笔随时纪录、列大纲、不断修正的传统方式比较靠谱。
……该死的小说作者们，害他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而也是在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把接下来的所有路线和可能性都统统思索了一番后，沈欢才最终做出了现在的这个决定，拿着他后来临时写出来的乐谱坐在了这里。
田川坐在他对面，拿着他的那些乐谱一份份地看着。
《红尘客栈》，《东风破》，《发如雪》，《千里之外》……
沈欢一共拿了六份歌谱过来。
田川粗略地看完之后，眉头依旧是凝着的，并未解开。
“这些歌……”
田川斟酌了一下，最终说道：“词不错，很有韵味。”
田川的反应沈欢昨天的长夜深思之下已经考虑到了，并没有觉得意外，而是主动请缨道：“要不然我随便清唱两段，田总你听听？”
田川不置可否，“行吧。”
沈欢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这就直接唱了起来。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
田川的眉头挑了一下。
他对于沈欢唱功的全部印象，就在于那晚的《小小鸟》和后来补的《追梦赤子心》了。在这两首歌里面，沈欢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极具震撼力的高音了，相比之下他的中低音部分难免就容易被人忽略了，但是沈欢现在唱的这几句，他的高音收敛很多，并不去特意地炫技，更注重细腻情感的渲染，中低音部分的丰富质感一下子就凸显了出来，对于听过沈欢之前演唱风格的田川来说颇为惊艳，尤其是配上这优美的旋律和歌词后，光是几句听下来听感就极好。
虽然风格有些怪，但是真还挺好听的。
可是田川的眉头还没有解开。
等到沈欢停下来后，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会不会……太绵软了？”
田川作为唱片公司的老总，对于一首歌是否可行并不像普通人那样单纯地从直观感受上进行主观判断，他更多地还要考虑到市场因素。
已经停止浅唱的沈欢咧嘴一笑，“田总，你这是车载音乐做多，惯性思维了，主流音乐市场上可是各种风格的歌曲都充斥其中的。”
田川还是犹豫不定，忽道：“要不然叫韩总监过来给点意见吧？他经验比较丰富。”说着就把手伸向电话，要打内线叫韩昌过来。
沈欢开口阻止了他。
“田总你觉得叫韩总监过来他能给什么有效意见吗？你我都知道，他肯定是不认同。”
田川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抬眼向沈欢看来，瞧了半晌后，才慢慢缩回手去，在椅子上坐正了，不说话，只是看着沈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欢被这么看着，半点不自在也没，径自说道：“不如田总你再多听听我对于这张专辑的构思吧。”
“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我这几天里除了研究公司的资料外，也对现今的音乐市场做了些研究，刚好田总你给的很多资料里也牵涉到了这方面，所以让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的华语音乐市场可以说彻底西化，同质化还是比较严重的。在这样的市场上，如果出现一张和现在的那些音乐作品全然不同、主打中国风的全新风格专辑，进行差异化竞争，我相信还是会有比较大的竞争力的。”
“中国风？”
田川重复了一下这个名词。
这个名词他当然听得懂，但是用在音乐上就陌生了，“京韵大鼓？”说到中国风音乐，田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
这玩意儿有市场吗？
沈欢点头又摇头，解释起来：“不是那种中国风，而是新时代的中国风歌曲，我将之概括为三古三新，古辞赋、古文化、古旋律、新唱法、新编曲、新概念，田总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中西结合。”
“刚才那一段田总你也听到了，你觉得这歌怎么样？”
田川想了想，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不错。”
沈欢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叹道：“田总你的音乐鉴赏水平之高，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能让你说出一句‘不错’来，那是真的不错了。”
“有这样优秀的歌曲作为基础，再加上我的唱功，本就在市场上有了一战之力，再加上我们主打‘中国风’这个从来没有过的新概念，进行差异化竞争，突出核心卖点，那就更加无往不利了！”
见微知著。
一家公司的营运方向、具体运作轨迹等东西一定程度上是能够反应出该公司的掌舵人的一些商业决策偏好的，沈欢在这几天的研究里，就总结出了田川这个老总的一些习惯。
除了做唱片基本的一些必要素质外，他似乎很喜欢抓一些与众不同的所谓核心卖点，并迷信于此。
如果说大公司是走堂堂正正的王道路线，那么田川的商业路线就有点诡道的感觉了，当然了，这和荣声唱片的规模、历史环境应该也是有着很重要的关系的。而沈欢今天拿出的这些歌，提出的这些构思就是针对于此，并多次强调了“差异化竞争”这个关键词，完全符合田川的商业口味。
他根本就是盯着田川的七寸来打。
第五十五节：小样
听着沈欢说的，田川心中大动，但是终究还是没能决定下来。
如果他现在已经身处绝境、退无可退的话，那么他大概不会多犹豫，直接就会拍板同意沈欢的这个新概念，但是他却发现他背后可能还有一条路，那就是同意韩昌一直坚持的让丘嘉莉上位的想法，那样的话，那些突然飞了的版权很可能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只是丘嘉莉的水平田川清楚得很，那本来就是在韩昌的一力坚持下签下来的歌手，说是“充实公司的歌手资源”。对于丘嘉莉的水准，田川实在不敢苟同，所以他当初才会舍这歌手不用而全国各地地去找歌手，若是走这条路的话，在田川看来仅仅比万死无生的死路稍微好一点差不多算是九死一生吧？
所以田川现在才会这么纠结不定，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到底怎么去做，尤其是现在沈欢还给出了一个新选项来，他就更加纠结了。
到底怎么选才是正确的呢？……
该死的韩昌！
他怎么就一直没发现隐藏在身边的这条东郭蛇呢？
田川心烦意乱之下，把满腔的怒火投向了韩昌，在心中狠狠咒骂起来。
只是他心中虽然恨死了这个家伙，恨不得立刻把他给炒了，但是公司的现状却是离不开韩昌，也只能在心里骂骂了，等到秋后再算账。
如果还有秋后的话。
“这个……概念很好，”
田川终究还是拿捏不定，一只手掐住了自己的额头，看起来很是头痛，“你让我再想想……”
沈欢对于田川的反应并不意外。
他拿出来的这些歌虽说都是另一个世界的大热经典歌曲，每一首推向市场反响都会不俗，但那只有他自己知道，田川并不知道。而且在沈欢看来，任何脱离了现实环境的判断都是武断的，在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中这些歌究竟会引起怎样的反响？会不会水土不服？连沈欢这样一个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人都不知道，不敢打包票，更何况田川呢？
“田总你看这样行不行？”
针对田川的反应，沈欢抛出了他早就预想好的方案，“不如我们抓紧时间先做一个demo（样本、小样）出来你听一下，听了之后再做决定如何？那样比我清唱丰富多了，也更能完整具体地凸显出中国风的独特质感来。”
田川掐着自己额头的手顿住了。
之前的选择是涉及到了数十上百万的庞大资金，稍有不慎就生死存亡，田川自然久久难断，但是做个demo只要几千块，就算是对于现在的荣声来说也是无关痛痒，这就好抉择多了。
“行，就照你说的去办！”
田川立刻拍板决定了下来。
荣声唱片时间不多了，沈欢也是个行动力强的人，既然决定了下来，那么说做就做，当天就行动了起来。
在这方面，田川委派了林荷溪作为沈欢和荣声唱片的中间人，全权办理他所需要的一切事物。这使得林荷溪虽然在职级工资上没有变化，权力上却是跃升了好几级，看得出来田川在大厦将倾之际从这个淳朴的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有意地在栽培她了，就算以后荣声唱片不在了，接触过核心业务的她在职场上也能多一些竞争力。
而林荷溪也确实是个踏实的人，又或者她也看到了这样的机会难得，所以并没有因为田川那晚的那番话消极怠工，在和公司相关方面的员工交接了事物之后，很快就预定了一家录音棚来做这张demo。又积极地奔走，忙活了一天之后，一切就都安排妥当了，第三天就带着沈欢去录音了。
……
飞鸟录音棚位于宣武区，是建邺的一家专业录音棚，主要服务于专业歌手和唱片公司，少量承接大众消费者业务，如今乐坛的二线歌手曹纲的代表作《柳暗花明》就是在这里录制的，因此这家棚在建邺还是颇有名气的。
棚内，一个头发长过了肩头的男人头戴监听耳机、正在监棚，一双眼睛看着前方，透过玻璃窗能够见到里面正有一个头发编成了无数条脏辫的女人正在闭着眼睛演唱着，声音透过监听耳机清晰地传到外面这男人的耳朵里。
男人叫陈潭秋，早年间是玩乐队的，现在是独立音乐人，主要工作就是坐镇这家录音棚，圈里朋友介绍之下也会跑一些商业演出、晚会什么的，当年曹纲那张《柳暗花明》就是他监的棚，也算是飞鸟的一块招牌了。
“恨过了只好原谅！”
“回忆久了就懂欣赏！”
“太多人太多失望！”
“太多弯弯肚肠，”
……
里面那位女性的嗓音是很强烈的烟嗓，颇有特色，唱起这种摇滚的歌来更是有一种澎湃的感觉，听得陈潭秋也颇为亢奋。只不过她的细节处理、唱腔上还有一些瑕疵，跟真正专业成熟的歌手还是存在着一点差距的，但是在陈潭秋看来已经非常不错了。
其他东西都可以慢慢练，要的就是这种具有个人特色的特质啊！
录完之后，那脏辫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后进来了房里。
“怎么样？”
陈潭秋点点头，“差不多了，这几天再来两遍，应该就可以寄出去了。”
脏辫女人叫谢婉琳，很柔和的一个名字，和她的个人形象格格不入。
她是一位酒吧歌手，长年在1912的“外婆桥”驻场，算是1912的红牌了，不少人都是为了她才去外婆桥的。
作为一名歌手，自然是不甘心一辈子唱夜场的，所以她最近在刻demo，想要找一家唱片公司签下来，正式做歌手，出专辑，也是为此来飞鸟的。
听到陈潭秋的话之后，谢婉琳眼神闪烁了一番，突然问道：“那你觉得我希望大吗？”
陈潭秋沉吟了一声，道：“你的个人特质还是比较明显的，有一定的发掘潜力，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会签下你。”
谢婉琳眼神闪烁得更加厉害了，“那你就是说我能行？”
陈潭秋苦笑了一下，“关键我也不是什么唱片公司的老总啊，我就是一个做音乐的，我说了也不算……”
两人互相认识，算是朋友，聊起来倒是没什么障碍，随便瞎聊了一会儿后，有人敲了下门，进来通知陈潭秋今天的顾客到了，于是两人走了出去。
来到会客室门口，远远见到来人的时候，谢婉琳面色古怪起来。
“这些家伙走错地方了吧？”
谢婉琳在陈潭秋耳边小声说道，视线又向会客室中的那几人瞧去，最后在中间的那个男人身上定了下来。
陈潭秋说今天会有一家唱片公司的签约歌手过来录demo，她就是跟着过来看看的，说不定还能借陈潭秋的光，听听对方的录音现场，看看自己和那些专业歌手的录音现场存在着哪些差距，借鉴学习一下，却没料到对方的来头直接把她惊到了，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中间那个穿着朴素的男人应该就是陈潭秋说的那个签约歌手了，看起来倒是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衣着则是没什么好说的了，现在又不是大型演出，穿得随意些也正常，只是他后边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啊？
一位膀大腰圆的大妈正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摆了一个琴盒，此刻琴盒打了开来，可以见到里面是一把古筝，大妈正在低头摸着，也不知道摸什么。
在大妈旁边坐着是一个大叔，上身一件胸口印着“华辰电子厂劳动模范”的短袖，一个大琴盒放在他面前，看着比那位大妈的古筝还要大，只是没有打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在另外一边的沙发上，同样坐着一男一女两位大叔大妈，只是身材比起刚才那两位来要瘦弱一些。
这两人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抱着把二胡，偏生那抱着二胡的大叔年纪实在有够大的了，满面风霜、一脸沟壑，瞧着都快六十了吧？身材还干瘦，衣着也普通，和穿着时尚的谢婉琳相比简直就跟乞丐差不多了，若是再配上一副墨镜，去街头卖艺那是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这都什么跟什么？！
随着西方文化的影响渗透，华国音乐领域有一个不可否认的现象正在发生，那就是搞西乐的看不起搞民乐的，这从学生学习的趋势也能够看出来：大把大把的新学生涌向了钢琴、小提琴、大提琴等的怀抱，愿意主动学习二胡、琵琶这种民乐的则是少之又少。
在现今人们的意识中，似乎民乐就代表着low、土，是下里巴人，而西乐则是高大上，是阳春白雪。
谢婉琳也是这种人，所以她看到这些东西之后，下意识地就生起了轻蔑感。
在她看来，这些家伙更适合的场合应该是在乡下人家红白喜事的堂口上，而不是录音棚，根本格格不入好吗！
这也让谢婉琳心中原本想要向专业歌手借鉴学习的期待感大大降低了。
第五十六节：躁
谢婉琳眼中的来者，自然就是沈欢了。
要做demo，首先要做个编曲伴奏出来，他们联系的这家飞鸟录音棚就有这种能力，而之所以没用荣声唱片一贯合作的“新合录音棚”，则是因为飞鸟的价格比新合低。
现在只是做个demo，并不是真灌唱片，荣声唱片现在又是这么个鸟样，从经济上考虑之后最终林荷溪选择了这家录音棚。
虽然价格便宜一些，但是飞鸟录音棚还是能够满足沈欢他们的基本需求的。
他们既有丰富的电子乐库，能够以较低成本纯以软件制作出伴奏来，也有自己的一套素质较高的乐器设备，能够满足专业歌手和唱片公司对于灌录唱片的编曲伴奏制作。只是在交流过己方的需求后，沈欢发现飞鸟录音棚在民乐提供上是存在不足的。
这也很正常，毕竟在现在娱乐圈的大环境下，架子鼓吉他钢琴这些设备才是流行乐的主要元素，根本没有人会把民乐运用到流行乐中，没有需求，自然就没有供给了，所以沈欢还特意自己跑了一趟，去找了自己需要的乐手过来，也就是现场的这几位大叔大妈了。从中也可以发现民乐的生存现状，想要找些经验丰富的成熟乐手，根本找不到年轻人，这几位大叔大妈还是沈欢在建邺市民乐团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了。
而现场还有几位飞鸟录音棚代他们找的其他乐手。
那是几位年轻人，年纪最大的也就三十岁左右，在大叔大妈们面前都是儿子辈的了，从穿着上来看可比这几位民乐团的大叔大妈混得好多了，个个都穿着时尚。这一方面是因为在现今的音乐大环境下，他们确实比这些民乐团里拿死工资的民乐乐手们经济条件好得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年轻人舍得在穿着上花钱。
“陈先生，”
林荷溪看到陈潭秋进来了，率先迎了上去，“我们是荣声唱片的，已经预约过了，现在可以开始录制了吗？”
陈潭秋的目光也在现场的这几位大叔大妈身上来回扫了好几眼。
他倒不像谢婉琳那样对于这几位的出现太过惊讶，因为飞鸟录音棚也有过罕见的民乐录制经验，并且在之前双方的交流中他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了，但是真看到这些人出现在录音棚里还是不免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恍惚感。
他还以为这公司只是随便添点民乐元素，弄点花里胡哨的噱头出来玩玩呢，结果看现在这架势，乐器准备得这么丰富，这是玩真的呀？
这么多民乐元素加进去，这歌得变成什么四不像的模样了？
陈潭秋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怪物的诞生。
要是换在十年前，陈潭秋大概已经完全不顾及对方的面子、自顾自地指出这里面的不和谐来了，但是现在的陈潭秋年纪渐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脑子只有音乐的毛头小子了，圆滑世故许多，所以他也只是一愣神，就清醒了过来，面不改色地点头，“可以了。”
出钱的是大爷，随便对方怎么折腾吧。
于是一伙人轰隆隆地跑去一间棚里开始录制起来。
对于这种把大量民乐搞进流行乐里，瞎几把搞的公司，陈潭秋自然而然地就对对方的专业素质看轻了一头，再加上对方看样子只是来了一个歌手，根本就没有编曲到场，所以陈潭秋还以为自己要兼职一下了。
在接待的这么多顾客里，这样的情况也很正常，陈潭秋本来就身兼编曲一职，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那个歌手竟然也是身兼编曲一职！
“钢琴先铺起来，扬琴在这里进，琵琶在这里进……”
这个让陈潭秋看着有些眼熟的歌手拿出了一沓纸来，是划分非常详细的总谱分谱，再听到对方的详细解说，让陈潭秋意识到对方有着完整成熟的编曲方案，并且对此非常熟悉，根本不需要他操任何心思。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分配工作、把对方的要求落实贯彻到位就行。
而在这样的工作接触之下，陈潭秋发现这个让他看着感觉眼熟的家伙编曲功底着实不错，可怎么还会犯出这样的错误呢？
陈潭秋着实不解。
做编曲伴奏并不是像现场演出一样，全部乐器一起上、几分钟演奏完就成的，大部分情况下反而是拆成了一个个乐器，一条条音轨来录制，最后再经过调整、修正后合轨在一起制作而成，这样方便随时调整，所以陈潭秋现在所听到的东西都是片面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最后效果如何，还是保持了他最初“这种四不像的东西会是一个怪物”的看法虽然那扬琴的旋律还挺好听的，二胡的一段独奏更是让他有些惊艳到了，但是伴奏并不是单纯地叠加，更讲究一个化学效应。
从这方面来说，陈潭秋还是不看好。
……
录伴奏的过程是很无聊的，一个一个或两个两个地上，过程中稍有演奏失误又要重来，一条条的音轨不断录制，没有半点人声的成分在，自然也就没有半点谢婉琳之前所希望见识学习的东西在了。
尤其是那几位怎么看怎么土气的大叔大妈一本正经地演奏民乐，更是让她觉得很土很low，尴尬症都有点想要犯了，所以她蹭了一会儿后就告辞离开了，离开时心中还暗暗想到：真是浪费时间。
沈欢则是一直在专心地工作着。
录音的钱是荣声唱片出的，和飞鸟录音棚采用的也是按歌算钱的合作方式，所以倒是不用担心时间，但是他们现在这状况，自然是早做出来早好，可工作效率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饶是沈欢脑中有完整的最终版编曲，饶是他经过《华夏之声》的两次合作交流后在编曲上轻车熟路了，饶是他把已经能做的工作做到了最详尽，但还是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才把伴奏完全制作完成。
……
飞鸟录音棚里已经没人了，只剩下陈潭秋一个人坐在棚里，戴着耳机，眼神怔然出神。
若是能够摘下他的耳机戴上，就会发现里面传出来的是一段无人声的编曲伴奏。
那是荣声唱片要做的伴奏的初步完成版。
竟然会是这种效果？……
这是陈潭秋脑子里现在唯一的想法。
这首伴奏，他已经听了不下于十遍了。
和他一开始所预想的四不像不同的是，这伴奏的最终版本有着明显的风格主要是r&b风格，但是中华民乐的加入，又让这种r&b风格带上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是一种陈潭秋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风格，但毫无疑问的是，这首伴奏很棒。
非常棒。
中华民乐和现代西洋乐器确实产生了化学反应，但却不是陈潭秋所预想的的那种糟糕的反应，相反，这化学反应非常美妙。
美妙到，陈潭秋那颗已经死寂已久的音乐心都忍不住活跃、躁动了起来，躁到睡不着。
他忍不住想要听听这首歌在配词下的最终完成版会是什么模样了。
第五十七节：东风破
飞鸟录音棚
谢婉琳正在里面演唱，声音从监听耳机里传来，和前两天比起来有些细微的差别。
虽然短短两天的时间内，她的技术上并不可能有什么进步，但是不知为何，今天谢婉琳的演唱情绪状态出奇得好，录制效果纵向比较起来很棒，算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一版了，听得陈潭秋很是满意。
以他对谢婉琳的了解，这就可以当做是最终版，不需要再录了。
“啪啪啪啪”
在录制完毕后，陈潭秋还隔着玻璃向里面的谢婉琳鼓掌示意，虽然对方听不到，但是从动作上也能看出他的满意来。
录制完毕后的谢婉琳推开录音室的门出去后，没一会儿就进来了房间，来到陈潭秋身边。
“怎么样？”
“非常好，你今天状态很棒。”
陈潭秋不吝夸赞，“要不你自己也听听？”说着也不等谢婉琳应下，就把她刚才录制的那版给通过外放放了出来。
这一遍确实不错，谢婉琳自己听着都忍不住又跟着哼唱了好几句，最后听完之后，陈潭秋拍板决定：“就这版了，你没意见吧？而且我不建议你这首歌做太多后期处理，你的目的和嗓子决定了这首歌最好还是原汁原味的好，更能让人感受到你的天然特性。”
谢婉琳笑着道：“你说怎么样那就怎么样吧。”
她自己听了之后也感觉确实不错，而这样的发挥可能和她的心情有关。
谢婉琳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那个荣声唱片的歌手那么眼熟了，她回去之后突然响了起来，那家伙是沈欢啊！
她还以为这家伙早就被封杀了呢，没想到现在还在娱乐圈里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一个演员混成了一个歌手因为工作的时间性质，谢婉琳从来不看《华夏之声》这样的音乐节目，就是《谁是歌手》，也是事后挑一些感兴趣的歌手片段来看看，再加上这里又是建邺而不是龙城，所以还不知道沈欢在《华夏之声》上的事。
发现那歌手竟然是沈欢之后，再加上她先入为主的那些感觉对方很low的想法，谢婉琳自信心一下子高涨了起来：就连这样主业是演员、现在又没有什么商业价值的家伙都能签唱片公司，看来唱片公司的门槛也不是太高嘛？这么一看，她这个专业的还是很有希望的。
自信了，精神积极向上，状态自然也就好了，才有了谢婉琳今天这样的发挥。
陈潭秋也是个实干派，不嗦，见到谢婉琳也确定了后，直接就开始灌录了。由于不需要做什么后期，要的就是一个原汁原味，所以没花多少时间谢婉琳的这张demo最终版就制作完成了，还按照谢婉琳的要求刻录了十几份。
而在他们做完没多久，沈欢就来录音了。
两天的工作下来，双方已经熟门熟路了，没怎么寒暄就进入了工作状态，沈欢直接去了录音室里，林荷溪、陈潭秋以及谢婉琳则是在外面的工作间里。
林荷溪透过玻璃看到沈欢进去了录音室，眼睛下意识地盯着看。
她读的书少，但是并不代表她智商低，这段日子以来公司的的形势也是隐隐约约看明白一些了，知道沈欢可能是公司现阶段的一个关键人物，他做的事、他要录的这首歌很可能和公司的前途命运有关。从这方面来说，她是希望沈欢能成功的，那样公司可能就不用像田总说的那么悲惨了，她的工作也能够保住，而且她也对沈欢有信心。
这两天沈欢经常在房间里练歌，她打扫卫生的时候总是听到，她觉得他唱得很好，歌也很好听。
这样应该是能成功的吧？
林荷溪正出神，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林小姐是吧？”
林荷溪转头，见是那个一头脏辫的女人，上次也见过的。
“我叫谢婉琳，是一位独立音乐人。”
谢婉琳自信地对林荷溪笑了一下，从她刻录好的那些碟里拿出一张，“最近我正在寻找公司合作，这是我的作品，你可以拿回去听一下，如果贵公司觉得还不错的话，可以再具体联系一下。”
这也是谢婉琳磨蹭到现在的原因了。
在她看来，这家荣声唱片连沈欢这样的人都签，门槛似乎比较低，希望很大。反正她也要投公司，眼前正好就有一个，就顺手投一下呗，说不定成了呢？当然，如果后期对她感兴趣的公司多了，那就再慢慢比较。
“啊？”
林荷溪则是头一次碰到这种状况，有些懵，不过总算还是反应了过来，接下了对方递过来的唱片，“哦、哦，好的。”
陈潭秋则是细致地做着准备工作。
他也想起来这歌手是谁了，不过和谢婉琳不同的是，因为对于那首伴奏的惊艳，他还特意去找了找对方的资料，发现沈欢最近上过《华夏之声》。他为此还专门去找出了那两期节目来，结果沈欢的表现令他大为震惊。
这家伙的嗓音条件和唱功都非常出色啊！创作才华也是惊人，在《华夏之声》上的那两首歌就连陈潭秋这样的专业音乐人都觉得非常好，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沈欢的那两首歌都是往高音上走的，风格和眼下这首截然不同，不知道他是否能驾驭这首歌。
所以陈潭秋又是期待感升高，又是颇为忐忑，生怕沈欢唱出来的不是他要的味道，毁了这首伴奏。
就在陈潭秋这样的心情下，在谢婉琳缠着林荷溪说着些有的没的套近乎的工夫里，沈欢要开始录音了。
“秋哥，”
谢婉琳突然开口，“开个外放，让我们也听听呗？”
她想听还是其次，主要是想让林荷溪听听，这样就能和她的作品形成鲜明的对比，高下自然就立判了，到时候有她这个活见证帮忙说说话，她投递成功的可能性也会增加不少。
大好机会，可不能错过。
陈潭秋也没去猜测她的心思，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直接开了外放，自己则是把监听耳机给戴上了，然后对里面的沈欢比了个“ok”的手势。
录音室内的指示灯也变绿了，沈欢听着耳机里传出来的伴奏声，把心沉静下来，随着伴奏到位了开始唱起来。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
沈欢选择录制demo的是《东风破》，这首歌比较圆满地符合了三古三新的原则，具有代表性，能够较好地让田川具体认识到“中国风”这个新概念。而在演唱上，他则一改以往那种粗犷的力量感，在细节处理更加精细、唱腔也颇为慵懒，一开口在磁性嗓音包裹下的蓝调风格立刻扑面而来。
……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
“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
“……”
谢婉琳已经不说话了。
前奏响起的时候，她就有点怔然，因为这首歌从伴奏上来看好像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土里土气的音乐，而等到沈欢缓缓唱下来，她已经彻底没了杂乱的心思。
沈欢的这首歌在她听来，就宛如一副唯美的画卷，沈欢则是用他那成熟的唱腔和极具特质的嗓音在她面前把这幅画卷缓缓打开。
恍惚间，她便走入了那画卷中。
她缓步行走，看到世界变得陈旧起来，她再走，看到岁月在周围事物上落下的斑驳铜迹，然后她经过一位戴着圆框墨镜的老伯身旁，见到他正拉着二胡，哀怨惆怅的声音将她拉入回忆中，以往觉得土气的形象也莫名地觉得高大上起来，极有逼格……
这与其说是一首歌，不如说是一个故事，一个世界。
这是一盏古色离愁，浸入心脾。
第五十八节：五万
当沈欢的第一句唱腔响起时，陈潭秋的眼睛就是一亮。
这就是他要的感觉！
沈欢并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用他所熟悉的那种粗犷激昂的唱腔来演绎这首歌，而是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深情慵懒。
他在这两种风格间切换自如，流畅自然，如果不是陈潭秋之前已经听过了，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现在这个正在里面录歌的人能唱出那样具有力量的摇滚来，但是这种风格无疑正是陈潭秋所要的。
这就像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胸口。
而也和谢婉琳一样，陈潭秋越是听下去，越是沉醉。
他一开始还谨记着自己的职责，奔着纠错的目标而去，可是沈欢的声音和技巧让他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以至于到后来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已经纯粹是在欣赏了。而等到间奏的时候，暂时歇息下来的陈潭秋忍不住不久前才监过棚的谢婉琳拿出来和沈欢对比了一下，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差距太大了。
谢婉琳今天的状态固然不错，本身实力也是有的，但是和沈欢一对比，两者之间的差距立刻就凸显出来了。特别是沈欢这首全新风格的歌给陈潭秋这样的专业音乐人造成的冲击是巨大的，加了不少心里分，综合之下，自然感觉差距更大了。
林荷溪却是不懂这些东西，她只是单纯地好听。
这首这两天里她已经听沈欢清唱过很多遍的歌，在配乐的伴奏下味道更加浓厚、更好听了。
话说这首歌还是沈欢写的呢。
难道真像杂志上说的，神经病和天才只有一线之隔？越是神经病越是有才华？
还记着前几天沈欢古怪举动的林荷溪心中胡思乱想起来……
一遍录完后，沈欢来到了监听房里，刚进门，就看到三双眼睛向他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其中陈潭秋的目光最是火热，热切地像是要把他的衣服扒光一样，看得沈欢都忍不住心下打了一个寒颤，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个基佬。
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目光则很是古怪，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眼中神色复杂，好像是又想热切又在刻意压制，复杂到沈欢都无法看穿她现在的心思到底在想什么。
三人中，林荷溪算是最正常的了，只是单纯地笑着，显然在她看来这次录制是很顺利的。
“怎么样？”
沈欢虽然对于那个表现出基佬倾向来的家伙颇有些忌惮，脸上却是不表现出来，径自走了过去，随口如此问道。
陈潭秋用力点头，目光依然热切，“好，很好！这首歌要发行了，我第一个去买碟！这绝对会成为现象级的作品！”
沈欢的高品质录音和这首歌成功地把这个中年音乐人心中已经逐渐被世俗埋葬的音乐追求重新唤醒了，以至于他都有点像愣头青一样开始有些口不择言了，从中也可以看出他对于这首歌究竟有多么喜爱了。
然后陈潭秋迫不及待地又道：“这是什么风格？似乎并不是纯粹的r&b，这是你独立创作出来的吗？这是准备发ep吗？……”
陈潭秋有太多想问的了。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在茫茫荒漠中寻获了一颗稀世珍宝一般，为对方的璀璨光芒所吸引，忍不住就想细细地抚摸它，感受它的前世今生，实在是心痒难忍。
哪这么多问题？十万个为什么吗？
沈欢万万没想到自己来录个音而已，竟然还要面对这么多问题。
“我叫这中国风，”
随口回了个问题敷衍了一下后，他直接把话题转了开去，“我再听听吧？”
陈潭秋闻言，只好暂时压下自己心头满满的疑问和渴切的交流意愿，把刚才沈欢唱的录音给他重新回放了一遍。
除了递给沈欢一个耳机外，陈潭秋自己还又抓起一个耳机来，再听了一遍。
一遍听完后，陈潭秋感触更深了。
第一遍他是从整体感觉综合来听，第二遍的时候，他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这歌里面的韵味。
这词太美了！沈欢唱得也极富韵味。
“行，”
沈欢听完之后也果断地拍板了，“你如果也觉得没问题的话，那么咱们开始再把和声录一下吧。”
他是完全不打算给陈潭秋再来十万个为什么的机会了。
至于房间里的那个闲杂人等谢婉琳，则是干巴巴地一直杵在在旁边，一言不发。
在听完沈欢的完整录制后，她心中就生起了一个强烈的意愿，想要把她刚才递给林荷溪的那张demo给拿回来。
要是这荣声唱片签歌手的标准都是这样的话，那么她感觉自己还真是没什么戏了，投了也是自讨没趣。
同时她也头一次觉到，民乐有的时候听起来竟然也挺高大上的。
……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
“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篱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
“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
荣声唱片的视听室中，田川戴着耳机，里面播放着的正是沈欢已经制作完毕的《东风破》demo。
一曲听完后，他摘下了耳机，一双愁眉不展，表情比起前几天来更加纠结了。
“唉……”
田川长叹一声，心中难以决断。
这首歌的完成版确实不错，田川听了也很喜欢，特别是沈欢所说的中国风概念，在这首歌中展现得淋漓尽致，确实很有特色，让田川对于沈欢主打差异化竞争的制作理念非常心动，但是他这两天和韩昌那边的接触也有了一些进展了。
一边是广阔却相对陌生的市场，以及一个好概念，一边是荣声唱片最擅长最有把握的车载音乐领域，虽然小了些，但是稳啊。
各有利弊，田川实在难以决断。
他甚至有些埋怨沈欢为什么做的这么出色了，如果他的歌不是确实令他也很心动的话，他都不用这么纠结了。
沈欢作为爱岗敬业的优秀员工，看到他的老板这么纠结，自然是当仁不让地站了起来，为他敬爱的田总田老板排忧解难：“其实田总你大可不必如此纠结，我想现在咱们公司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资金了，但其实我这张专辑用不了多少钱，拼拼凑凑，五万应该就能拿下了。”
“五万？”
田川愣住了。
正常一张专辑的制作费用，通常在数十万，大牌一些的歌手专辑制作费用在上百万也是很常见的。
荣声唱片的专辑一般不做mv，制作人词曲等也不请什么大牌，自然是用不到上百万，通常在三十万左右，在业内来说算是中等偏低了，田川也是下意识地拿这个标准来衡量沈欢要出的这张专辑。
却没料到沈欢竟然说只要五万。
这连个制作人都请不起啊！
“是啊。”
沈欢给田川一一详细解释起来：“专辑制作里，制作人算是一个大头了，至少得五万起吧？我想就算请韩总监来当制作人，也不会少于这个价，但是如果用我当制作人，那就不一样了。”
“田总你也看到了，这张demo完全是我一个人做的，谁也没有帮忙，这证明我是有这个制作能力的，而且整张专辑完全就是我的构思，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制作人比我更清楚我这张专辑整体要的是什么感觉了，这是我的优势。当然，我最大的优势是我不要钱啊！”
田川更惊了，“你不要钱？！”
难道他看错人了，他眼前的这个不是沈欢，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沈欢嘿嘿一笑，“当然，田总你竟然能请我来荣声，给我这么一个机会，那对我可是大大的知遇之恩，所谓知恩图报，我这种时候还问田总你要钱，我还能算人么！我要些分成就行了。还有，词曲编曲也是支出大头，这方面统统我包了，同样一分钱不要！同样只要田总你给些分成就成，我统统自负盈亏。”
“这样东挤西挤之下，成本可以压缩到很低了。最后，我作为公司的一员，公司有难，匹夫有责，我岂能坐视不理？”
沈欢一脸正气凛然、慷慨激昂，大手一挥，仿佛准备去炸碉堡了一样，“这不是我风格啊！我个人再出个几万，来帮助田总你度过这个难关！”
“这么前后算一算，公司只要出五万应该就可以拿下这张专辑了。这是我做的预算，田总你可以看一下。”
沈欢说着，从背后抽出一沓纸，递给了田川。
从几千到五万，循序渐进，完全就是一副温水煮青蛙的架势，现在还拿出了预算表来，这位沈大善人显然早有筹谋。
第五十九节：合作
在做这份报表之前，沈欢是专门对这个世界的唱片市场做过调查的，田川给的那些资料里也涉及到很多这方面的内容，所以唱片利润分配上的具体情况他还是清楚的。
在这个世界每张唱片的销售额中，正常公司操作情况下，大概有30%左右的收入是归渠道所有，也就是全国各地的那些大小音像店，50%左右是唱片公司收入，10%是税，另外还有十个点左右，就是版权协会的收费、部分有协议的词曲作者分成等等一系列杂七八拉的费用。歌手的收入没什么名气的分成比例非常小，很多甚至只是拿死工资、没分成，而歌手名气越大，谈判加码越高，能拿到的分成比例也就越大，这部分主要是算在了公司收入里面的。
不过到具体实施上，自然也会有所不同。
比如说你请了一个大牌的制作人，对方就很有可能要求分成，分成比例也是视情况而定，如果是独立唱片，那分成比例肯定变动更加厉害，但是就荣声唱片的情况来说，还是采取了业内主流的利润分配模式。
沈欢现在的这个提议，就是在利润分配上动脑筋了。
按照他做出的这份报表，他包括词曲、编曲、制作等工作的酬劳一分钱不要，要的只是分成，再加上他承诺带资进场，很大程度上已经不再单纯是荣声唱片的歌手发片模式，而是合作模式了。
荣声唱片出资金大头，提供发行市场、铺货渠道等，沈欢提供产品内容和部分资金。
如果是换做以往的话，田川基本上不会考虑这个方案，因为建立在对产品的信任上，沈欢这样做根本就是在从荣声唱片身上吸血，但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对这个方案大为心动，因为沈欢的这个方案让他突然发现自己可以两条腿走路了！
一方面，他可以暂时跟韩昌妥协，继续抓稳他们做熟了的车载音乐市场，另外一方面，他也可以做这张中国风专辑，尝试着向主流音乐市场进军。
他终于可以不用再纠结了，而且单纯从数据上来说，采取这个两条腿走路的方案，荣声唱片挺过眼前这个难关的可能性立刻就增大了一倍！而他所需要做的，只是从荣声唱片现有的紧张资金中咬咬牙挤出五万块来。
同时做两张专辑，对于现在的荣声唱片来说撑不住，所以田川之前一直纠结在二选一的问题上，但是如果只是挤出五万块来，那问题还是不大的。
另外荣声唱片还需要付出的就是对未来的期望价值。
田川要考虑到的是，如果沈欢的这张中国风专辑真能闯出名堂来、甚至大卖的话，按照沈欢的这个方案，他们比起一贯的买断性质会少多少利润的收入，不过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问题荣声唱片都已经现在这个鸟样了，挺过眼前的难关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了，田川甚至还欢迎这种情况的出现，因为那就意味着荣声唱片已经挺过难关，存活下来了。
割掉一部分未来还不知道会不会长出来的肉，买下现在最实际的一个可能性，不管怎么看，田川都觉得沈欢的这个方案对于现在的荣声唱片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反倒是沈欢自己的风险大大增加了。要是把田川换成是沈欢的话，他还真不一定能下这样的决定。
舍己为人，中华好员工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个赌徒。
“嗯……”
虽然大为心动，田川却还是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沉吟一声，摇头，道：“你要的比例太高了。”
沈欢见到田川这么说，心中安定了下来。
田川没有拒绝，而只是揪着分成比例来说话，这事显然已经成了，他只是因为商人逐利的惯性在讨价还价而已，接下来就是具体数字上的谈判了。
于是沈欢一脸受伤的表情，像是被昏君冤枉的忠臣一般，叫起屈来，“田总，我为公司尽心尽力，但是你也不能让忠臣寒了心不是？这个数字真的不高呀，我跟你详细解释解释……”
两人临时把视听室的变成了会议室，在里面磨叽起来，你来我往地谈了大半天，才终于把整个方案的细节给初步谈拢了：按照两人初步谈定的这个方案，荣声唱片提供六万块的资金谈着谈着又高了一万块再提供发片市场和铺货渠道，承担唱片发行所需要的一切基本条件，保证这张唱片能顺利上市，沈欢则是提供两万五的个人资金，以及内容的制作保障，来共同完成这张专辑的制作销售。
在利润分配上，除去税费、渠道等加起来的总共47个点左右的分成，剩下的53个点里面，荣声唱片拿30个点，沈欢拿23个点提供的资金、词曲版权、担任制作人、担任歌手的酬劳等都已经折算进这23个点里面了。
沈欢对于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他倒是也能去找别的公司出这张专辑，但是别的公司能否接纳他这样一个家伙实在希望渺茫。就算真有胆子大的，看中了他的demo、作品和概念，愿意冒这个风险，沈欢相信也绝对拿不到这样的分成比例，很大可能是用两三万块来打发了他，最有可能的是买下他的概念和词曲编曲，那沈欢能拿到的钱更少，这对于看好这张专辑的沈欢来说，无异于在他的身上割肉。
或许真有慈悲心肠的人会这么干，但是沈欢是万万不会去做这种好人好事的。
一切谈妥之后，资金的问题就摆上了日程。
沈欢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到目前为止，总共的收入就只有两场《华夏之声》的出场费，扣税之后是两个八千，其中的一个八千刷票刷掉了，第二个八千倒是真正入袋了。
沈欢平时生活简朴，在龙城混张长富的吃住，到了建邺之后荣声唱片也包吃包住，日常倒是不怎么花钱，最多花费就是内衣裤和几件便宜的日常衣物上，所以现在他身上还有七千五百块左右，但是他总不能日子不过了呀。
至少要留个一千压压身的，满打满算也只有六千，这和两万五的承诺出资额还是存在挺大缺口的，不过沈欢对此自然也早有准备。
他出了荣声唱片之后，直接在路边找了个花坛坐了下来，掏出手机就给远在龙城的亲密战友张长富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之后，都还没寒暄两句呢，直接就语气亢奋地大声道：“老张，赶紧来建邺，有一笔大买卖，咱们要发财了！”
一诺千金沈小欢还是记得自己当初的诺言的，说要帮张长富把公司发展成像华影那样的大公司，他就绝不食言！这不，眼下不就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吗？
第六十节：送钱
夜晚宁静的房间中，落地扇左右来回地摇着头，呼呼地吹着，将沈欢的头发不时吹得飘动起来。
这里是荣声唱片安排给他的住所，他正坐在沙发上说着话，在他对面坐着的则是张长富和林翠兰。
龙城和建邺直线距离一百公里出头，他们接到沈欢电话之后立马就去买了火车票，晚上七点多就到了，沈欢给他们接了个风、吃了顿饭后，三人就来到沈欢的住处了，而沈欢也把现在的大致情况跟他们说了下。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的了，现在还少两万的资金缺口。”
张长富俩公婆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人唱歌都是赚钱去的，怎么沈大师来唱个歌唱着唱着还要自己贴钱进去了啊？
“沈大师……”
张长富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不是说让我过来赚钱的吗？”
沈欢一拍大腿，“老张你也曾经是成功的生意人，做生意要先投入才能有回报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张长富嘟囔道：“懂是懂，但是这行我不懂啊……”
沈欢的本事他都看在眼里，他对沈欢确实很信任，但是对于现在的张家来说，两万块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当初借沈欢八千都是张长富咬咬牙借出来的，那还是看在了沈欢马上就能还钱的份上，现在沈欢的意思似乎是让他带资进场，可不是借钱，到时候亏了他也没地方找去。
当然，以沈大师的本事，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但是世事无绝对不是吗？做生意，当然是不想赚先想赔的了。
沈欢摇头叹息，却没责备，而是道：“这样吧，大有大赚，小有小赚，老张你要是对我没信心的话，那这两万块就当做是你借给我的，我给你打个欠条，到时候连本带利归还，利息绝对让你满意。如果暂时还不上，那我就一直在咱们公司打工，欠款在我工资里扣，直到还清为止，老张你看怎么样？”
这个提议就听起来靠谱多了，就算亏本了钱也有地方追去，但是沈欢干脆利落地提借钱而不提投资了，这反而让张长富的心痒痒起来，先是点头称“行”，然后忍不住又问道：“沈大师，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打算投资的话，那这风险和利润又是怎样的呢？”
得，这也是头驴子，牵着不走打着前进，刚才沈欢好好地跟他说他不想听，现在沈欢不想说了他反倒想要了解项目情况来了。
沈欢也不拖他，直截了当地把情况对他娓娓道来：“风险嘛，自然就是专辑卖不出去，你和我的钱都泡汤了。至于收益嘛……自然就是专辑卖得好，拿分成了。”
沈欢在建邺这段日子的修身养性似乎起了效果，十几天不吹牛之下人竟然变得踏实起来，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拿分成”，就再也不细说了。
可张长富似乎还真是一头驴子，沈欢越是说得含糊，他越是想知道究竟。
“那怎么就算卖得好了呢？具体分成能拿多少呢？”
沈欢见张长富锲而不舍，精神可嘉，也不忍扫了他的兴，继续细说了下去：“我估摸着，十万张就能算卖得好了，按照30一张来算，那就是300万。再按照我和田总谈好的，我们能分23个点，就是69万，其中我再和老张你细分一下，具体细节以后再说，但是再怎么着，20万老张你总是要拿的吧？最差最差，只卖个一万张，那也已经不亏了。”
20万！
张长富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
这一下子就是10倍的投资回报率啊！
他又忍不住问道：“那十万张容易达到吗？”
沈欢摇了摇头，很诚实地回答了他：“专辑推向市场之前，谁也不知道。当然，我自己对这张专辑还是很有信心的，就看老张你对我的信心有多高了。”
“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了，该说的我都跟老张你说了，你自己选吧。”
沈欢说完之后，很光棍地闭上了嘴，罕见地没有去引导张长富。
这两个选择，对于沈欢来说其实都能接受。
张长富如果选择了借钱，那风险他自己来扛就是了，他对于把这两万五的成本拿回来还是有基本信心的如果是借钱的话，他只要保本卖个四千张就行了，这张专辑总不至于连四千张都卖不出去吧？尤其是在他已经有了相关销售计划的前提下。
而如果张长富如果选择了投资，那沈欢也欢迎有人来跟自己共担风险。同时建立在对于这张专辑的信心上，他也不介意给张长富送点钱，甚至他上赶着想要给张长富送点钱。
这是为了以后的合作。
张长富现在对他的信任和关系基本上是建立在忽悠和小利益上的，时间长了终究不稳妥，更何况他以后还有些很重要的事要交给张长富去操作呢，所以很有必要给张长富一些甜头，用利益把他紧紧地绑在自己这条船上。沈欢要让张长富意识到，只要跟着自己他张长富就能有大鱼大肉吃，这样沈欢才能放心把接下来的事交给张长富去操作。
沈欢始终相信，只有建立在共同利益上的关系才是最稳固的。
从这方面来说，沈欢反而更愿意张长富选择投资的方式，多得些利益，他这次是真心实意地为张长富的利益着想了。
不过世界上的事确实奇妙。
以前沈欢各种忽悠张长富的时候，张长富深信不疑，现在沈欢难得的跟他敞开心扉了一把，以诚相待，他反倒是犹豫了起来，但是他又确实心动了按沈大师的说法，卖个一万张就能回本了，多出来的全部都算额外利润。以沈大师的本事，不至于连一万张都卖不出去吧？
“那……”
张长富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最终决定再相信沈大师一次。
李翠兰却是和他已有夫妻默契了，他一张口她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隐蔽地用力拿手肘拱了他一下，把他下面的话憋回了肚子里去，然后李翠兰自己笑着对沈欢说道：“沈大师，你这专辑到底是什么样的，能不能让我们见识一下？”
沈欢点点头，“当然可以。”
他今天给田川听完demo后，顺手拿了回来，房间里也有vcd，直接拿来放了就是。
而在几人听完那首《东风破》后，不止张长富，李翠兰都心动了。
这沈大师初看不靠谱，但是接触下来才发现这着实是一个脚踏实地的实干家，这不，他现在可不是光说说而已，连产品都做出一部分来了！而且从个人感觉来说，张长富俩公婆都觉得这歌不错，有模有样，比市面上很多他们听都不想听的歌好多了。
就市面上的那些歌，张长富他们还总是听到这个卖了几十万张，那个卖了一百万张呢，沈大师这样的歌，总不至于连一万张都卖不出去吧？
但是张长富还是多嘴又问了一句：“沈大师，你给我们透个底，你觉着你这张专辑能卖多少张？”
唱片市场这方面张长富确实不懂，还是想听听沈欢这个专业人士的的意见。
沈欢则是觉得这老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轴了？一点都没有以前干脆了，轴到他都有些不耐烦了，干脆胡说八道起来：“看在咱们的交情份上，那我就跟你透个底，我觉着这张专辑至少20万张起，上不封顶！最关键的是咱们公司经过这一役，就可以借着这次的经验顺利把触手伸向唱片领域了，到时候咱们有了资金有了门路，立马就能顺利转型，成功发展成一家唱片公司，这就正式是一个综合性娱乐公司的雏形了啊！然后就是拓展业务领域，出唱片再赚钱，然后拍电视剧，拍电影，接商务，最后上市，拆分业务，再上市！……”
沈欢想着你爱投投，不投拉倒，大不了我再想别的办法跟你分享利益绑住你，却没料到张长富的眼睛越来越是明亮。
这种一往无前的霸气，这种睥睨天下指点江山、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这种熟悉的感觉，这就是沈大师啊！
沈大师之前屡次创下奇迹之前，哪一次不是这幅模样？
看着沈欢此刻的模样，本来就已经大为动心的张长富的一下子充满了信心，当即拍板，“就听沈大师你的，我投！”
“……”
沈欢话语戛然而止，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关着的窗户，从反光上看到自己那张面容，心中疑惑丛生：难不成他吹牛的样子特别有魅力？
第六十一节：《中古传说》
“放这里就行了，对，对，轻点放……”
新城花园12幢501室的沈欢临时住所中，他正指挥着林荷溪干活。
客厅的一角已经变了模样，增添了一张电脑桌，此刻电脑桌堆了两个大纸箱，林荷溪怀中则是抱着一个比较小的箱子，在沈欢的指挥下放到了地上。
小心放好之后，她直起身子，拿手对着自己的脸扇了好几下，长出一口气来：“呼！……”
即使有落地扇在一旁迅猛地吹着，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汗珠了。
沈欢比起她来好不到哪里去，也是满头大汗，汗比她还多，这都是干活干的：两人在今天的录音工作结束了之后，又跑去了公司里，把公司里的一台电脑拆了之后装箱，然后两人抱着主机显示器还有一些杂七八拉的零部件坐公交车抱了回来。
抱着这些东西走了一长串路，接着爬了五楼，天气还这么热，也就难怪他们两人都是满头大汗了。
“多谢你了，小林。”
沈欢对林荷溪道了声谢，从桌子上拿起一瓶饮料递过去，“喝口水歇歇气吧。”眼中很是满意。
这个林荷溪在他看来真是不错，能够吃苦耐劳，一般的女孩子哪里能跟着他抱这么多东西回来还一声苦都不叫的？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张长富在送钱来之后就回去龙城了，他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只能找林荷溪帮手了。
林荷溪接过水，摇了摇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欢的这台电脑也是得到了田川的同意之后从公司里搬回来的，从这方面来说勉强也能算也能算公事，她这么说倒是没错。
两人喝着水，歇了一会儿后，沈欢就开始拆箱、重新组装这台电脑了他在横店的时候电脑就是自己组装的，懂一些这方面的东西，而这个世界的组件品牌虽然不一样，模板、功能和接口等方面却是基本一致，所以组装起来并没有什么障碍。
林荷溪在办公室里电脑看多也用多了，但是当场装机还真是头一次看见，这让这个从农村里出来的姑娘很好奇，在一旁就这么看着。
大概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沈欢就把这台电脑给装好了，网络则是荣声唱片早已牵好的，网线一插就能用了，测试一番后，一切都无误，没出半点毛病。
“这就装好了？”
林荷溪在一旁看了半天，看到这里后终于出声。
沈欢拉一张椅子过来，在电脑桌前坐下，头也没回，就只是一点头，“嗯，这就好了。”手上却是连点，打开了桌面上的一个下面标志着《中古传说》的游戏图标。
这是他今天早上去录音之前和田川商量好之后，直接在这台电脑上开始下载的，等到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已经下载好了，还在他特意叮嘱过的一个公司员工的帮忙下安装好了，直接打开就能登录了。
“这是游戏啊？……”
林荷溪似乎对游戏不感什么兴趣，意兴阑珊。
和沈欢接触后的这些日子里，沈欢敬业的工作精神让她深深地感受到了，还以为沈欢问田总要这台电脑是为了工作呢，还想蹭着学点东西，没想到却是游戏。
“那我先去做饭了。”
林荷溪也歇息够了，加上对游戏不感兴趣，直接把饮料一放，转身去了厨房准备做晚饭。
“嗯，好。”
沈欢依旧是头也不转，只是点了点头，手上动作不停。
在确定游戏可以正常登录后，他直接关掉了游戏，打开了一个名为5193的网站，在里面翻阅起来，没一会儿就找到目标。
这似乎是一个游戏交易网站，而沈欢找到的目标，是一个《中古传说》的游戏账号，主要角色是一个60级的满级法师，标价120。
2005年的这个世界，电商已经开始发力，如今的电商龙头是淘趣网，而与电商运行紧密挂钩的网络支付环境也已经初步完善，只是尚没有沈欢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那样发达，因此沈欢前天还特意去银行开通了网上银行。
他用网银支付了这笔交易的费用后，五分钟不到网站的工作人员就把账号和密保等一系列详细的信息发送了过来，沈欢又是一顿操作，将密保相关的所有数据绑定成了自己的，这才终于登上了这个号。
《中古传说》有些类似于另一个世界的魔兽，不管是在如今的社会地位、受众广度还是游戏模式、操作模式上，都很类似，这让沈欢很快就上手了。
他买下来的这个号是个巨魔男法师，一身装备只是主流水准，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坐骑收藏等更是几乎为零，只有一个基本的90%跑速系统坐骑，所以才卖这么便宜，不过沈欢也不介意，因为他本来就不是真为了玩游戏来的。
之所以把这台电脑搬过来，还专门买了个游戏账号，他是为了工作，为了自己的那张中国风专辑。
在各方资金到位后，沈欢也很快就把剩下的几首歌都写出来了，那张被他暂时命名为《红尘客栈》的专辑快马加鞭之下已经上马了。
他们选择的还是和荣声唱片有着长期合作关系的新合录音棚，总共十首歌五万的录制打包价，到今天为止，他们已经开录了3天了。
在沈欢的录音高效率下，录音进展很快，《红尘客栈》和《发如雪》两首歌已经录制完毕，相信不用半个月的时间，整个专辑的前期录制工作就能完成，进入到后期制作。
但是这张专辑并不是光制作出来就行的，后期宣传是一个需要解决的大问题。
一张专辑的后期宣传，往往比起制作费用来花费更多，上百万的宣传费屡见不鲜，但是荣声唱片就连制作资金都要压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低程度，显然无法给沈欢什么宣传资源。而作为歌手，沈欢的名头打出去又是屁用没有，更可能地是起到反作用，到时候，就算专辑质素再好也可能面临着失败的命运，所以这张专辑该如何进行宣传，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关于这个问题，沈欢在他摆石子发神经的那个晚上就想过了，而他想出来的就是眼下这个办法。
网络营销。
现今唱片市场收到网络兴起的影响，市场规模开始萎缩，这让很多音乐人都非常痛恨网络，但是事有两面，在沈欢看来，网络运用得好，对于唱片的销量其实也是有帮助，花费更是要比传统宣传渠道低太多了。
他想到的这个办法，就是围绕在这点上进行的了……
沈欢并没有立刻操纵着他的那个巨魔男法师去游戏，而是把这个巨魔男法师的各项数据都看了个遍之后，切了出去，给他的这个账号充了100块，随后切回游戏，退到角色显示界面，选择了这个巨魔男法师之后进行了改名服务，花了相当于60元钱的游戏时间给这个叫“天道者”的巨魔男法师改了一个新名字。
三季稻。
第六十二节：三季稻
在《中古传说》中，玩家分为两个阵营，分别是联盟和部落，双方是敌对关系。除了在部分地图外，在《中古传说》大部分的地图上双方都是可以直接对砍的，不仅不会有pk惩罚，还会奖励本阵营的荣誉值。
荆棘谷就是这样一张允许双方对砍的野外地图，而且还是其中非常特别的一张。
荆棘谷地图不仅丛林密布、地形复杂，而且联盟和部落的升级任务在荆棘谷这张地图上首次大量交汇，这使得双方的新手玩家在做任务的过程中经常会碰到对方，很多玩家的人生第一次野外pk就是在荆棘谷中交出来的。
徐程就是这样的一位玩家。
还是羊城大学二年级学生的他，正坐在网吧里操控着他的人类女法师兢兢业业地打着怪做着任务，眼见着最后一个怪打完，任务完成了，就要跑过去摸个尸体捡点银币然后回去交任务，电脑屏幕上却是红光一闪。
这是他的角色遭到攻击的意思。
“艹！”
徐程一下子来了精神，鼠标连点，手指飞快，就要把那个偷袭他的家伙给找出来然后打回去，但是他的角色刚转了半个圈，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呢，画面突然灰了下去，变成了一个墓地，一个发光的天使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角色死亡了。
徐程一怔，然后一看战斗纪录，才发现对方只用两个法术就杀死了他！由于血条在左上角的视野盲区，他刚才一时之间竟然没注意到他自己的掉血情况。
战斗记录中显示的这个叫做三季稻的家伙绝对是个满级大号！
有过满级经验的徐程立刻就判断了出来。
虽然对于对方这种杀小号的行为很痛恨，但是徐程现在练级要紧，也懒得开大号过来。而且按照他的经验，这些大号全都是路过的时候闲的蛋疼随手打了两个法术而已，等到他把大号开过来，对方早就不见人影了，所以他直接在灵魂状态下跑到了死亡的地方，先到处看了一圈，果然没有发现那个叫做三季稻的家伙，然后他就放心复活了。
吃了点面包把血回满了之后，徐程还不忘去把之前的怪物尸体给摸了，随后掉头，打算回营地去交任务，但是刚迈出一步，他的屏幕又红了起来！
这次更加干脆，只是红了一下，然后屏幕就灰了，他又死了！
徐程一愣，再翻了一下战斗记录，竟然发现又是那个叫做三季稻的家伙！而且这次对方的运气不像刚才那么倒霉了，利用等级优势成功在他身上打出了法术暴击，所以直接一个法术就打死了他。
“该死的部落猪！”
徐程咒骂了一句。
他真没想到还真有这么无聊的家伙，专门守着他这个小号杀。
不跑尸体选择墓地复活的话，倒是能避开那个家伙，但是会有装备掉耐久和虚弱debuff的惩罚，很浪费点卡时间，所以徐程直接不复活就退了出去，怒气冲冲地把自己的联盟大号猎人开了过来，打算干死这只卑鄙的部落猪。
可是当他开着他的大号在他死的地方转悠了两圈之后，却是没有发现那个叫做三季稻的家伙的踪影。
等到他不甘心地扩大搜索范围的时候，反而是碰到了一个路过的满级牛头人战士，双方一眼不合就打了半天，最后徐程竟然非常可耻地被这个ntr战士给砍死了！
但是这个ntr战士也没有守尸，砍死徐程的猎人之后就继续赶路去了。
这才是正常玩家嘛！
徐程又想到了刚才那个杀自己小号的三季稻。
复活之后，徐程开着大号猎人继续搜索了半天也找不到，觉得那个三季稻应该是去吃晚饭去了，于是放心地上了小号，又准备开始做任务。但是当他跑图跑了没多久，离营地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屏幕红光一闪、一灰，他又死了！
一看战斗记录，又是那个叫做三季稻的家伙。
“神经病啊！”
徐程猛拍了一下键盘，心态有点崩。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无聊变态的玩家啊！这家伙这样玩游戏有什么意思啊！他是小时候缺钙长大缺爱吗！……
无奈之下，徐程只能选择了墓地复活。
营地里总算是安全的。
利用虚弱时间，徐程在营地里练了一会儿工程技能之后，终于把虚弱时间给耗过去了，然后接了新的任务，小心翼翼地出门做任务去了。
换了复活地点，还耗了这么长时间，那家伙再无聊也不会找到他了吧？
徐程心中这么想着。
虽然觉得再被那家伙缠上的机会不大，但是徐程还是比起之前小心了许多，打怪的时候都神经质地不时转动视角，观察周围环境，而就是在他这样的小心谨慎之下，他终于看到了对方的模样。
那是一个等级为问号的男性巨魔法师，头上顶着的正是那个被徐程深恶痛绝的名字三季稻。
徐程反应已经很快了，立刻抛下正在打的怪不理，一个闪现就想逃跑，但是对方的动作更快，应该是气定神闲了之后一个大火球瞬发了出来，在他身上打出一个暴击，直接把他一管血全部带走了。
“……你无不无聊啊！”
徐程感觉自己的蛋都碎了，欲哭无泪。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无聊的家伙，盯着小号杀就不说了，打一个小号竟然还用气定神闲这样的重要技能！
这也太无耻了吧！
不过徐程很快又振作了起来，叫了跟他网吧五连坐的那几人一声，把这情况跟他们一说，于是几个人立刻义愤填膺地全部开大号来了荆棘谷，誓要把那个卑鄙无耻的部落猪给逮住！
但是那家伙实在是太猥琐了，他们五人开着大号在荆棘谷里搜寻的过程中都跟好几个路过的部落大号干了好几架了，还硬是没有找到那个叫做三季稻的家伙，最终只好散了。
这时候天都黑了，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徐程想着这家伙总不会还在了吧？然后就开着小号继续做任务去了，结果没做一会儿，又被击杀了，看战斗记录，赫然还是那个三季稻！
“……大哥，我叫你大哥行吗？你放过我吧！要不然你就跟我大号堂堂正正打一架，你这光杀小号不敢跟大号打架算什么本事啊！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徐程被这个猥琐卑鄙的家伙骚扰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疯狂打字，却忘了对面玩家看他打的字只会是一行乱码，根本看不懂他在说什么。
当然了，三季稻同学也没有看，他收割了这个小号之后已经忙着赶去别的地方收割别的联盟小号去了。
沈欢就这么一直无聊地在荆棘谷杀小号，直到晚上八点多才终于停手，退出了游戏，把刚才录屏的视频保存了下来，然后又打开一个视频剪辑软件，将其中他击杀小号的那些片段都截取了下来，最后剪辑在一起，做成了一个四分钟的视频。
视频做好之后，他又把今天刻录好的《红尘客栈》这首cd的拷贝放进了电脑里，将歌曲提取出来做成了视频的背景音乐剪辑视频，加背景音乐这些都是很基本的视频操作，正常人认真学个半个小时都能学会，沈欢也是现学的，效果肯定不能和专业人士用专业软件做出来的比，但是要的就是这么个原汁原味，够真实。
一切做完之后，沈欢打开一个名叫中古大陆的论坛。
这是《中古传说》最大的一个玩家论坛了，并且因为《中古传说》的火爆，玩家数量有几百万之众，所以这也是业界最大的游戏论坛之一。
注册了一个同样叫做三季稻的论坛账号，沈欢正要把视频上传，可是临时想到了什么，又把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眼神不停闪烁着，最终将网页关闭了。
好像还是有点不对味。
还是等明天加紧点把《菊花台》录出来之后，用《菊花台》来做背景音乐试试看吧。
针对这个视频，感觉《菊花台》应该比《红尘客栈》更加有味道。
第六十三节：睡大街
温暖的白色灯光下，沈欢和林荷溪两人正坐在餐桌上吃着晚饭。
窗户开着，凉爽的夜风缓缓送入，慢慢驱赶房内的热气，也彰示着现在终究还是没到夏季。蝉鸣却是已经出现了，在窗外“唧唧”地叫着，在这宁静的夜晚听得很清楚。
林荷溪的厨艺不错，桌子上的红烧鲫鱼、香菇青菜还有一个西红柿蛋汤红绿分明，清清爽爽，看着就很有食欲，沈欢却没有多留恋，匆匆扒拉完了两碗饭之后，直接起身站了起来。
“我吃完了，你慢吃。”
说完沈欢就快步走去了电脑前坐下。
林荷溪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沈欢身影，张口欲言，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终重新默默地低下头吃起饭来。
她觉得沈欢这两天有些玩物丧志了。
自从沈欢把那台电脑搬过来之后，这两天一收工就是在电脑前玩游戏，到她收拾完离开的时候他也都依然还在玩。
对于林荷溪这样一个农村出来的姑娘来说，电子游戏这种东西在她的观念中就是不正经的东西，小孩子那是绝对要禁止接触的，大人也要少接触为妙，没看到沈欢现在为了玩游戏已经快要废寝忘食了吗？等到他继续沉迷下去，连歌都不认真去录了可怎么办是好？……
林荷溪感觉自己作为沈欢的艺人助理，很有必要提醒他要注意这一点，要节制游戏，最好是能杜绝。这不仅是为了现在的工作，更是为了他以后的人生啊！
小丫头的这颗小脑袋里想了很多，越想心中的正义感和责任越是高涨，最后终于在吃晚饭之后，破天荒地没有立刻收拾，而是走到了沈欢身边，昂首挺胸给自己壮了壮胆，鼓足了气大声道：“欢哥！”
这“欢哥”也是在沈欢的强烈要求下，林荷溪才改口的，这样让沈欢感觉显得亲切。
“怎么了？”
沈欢正在埋头做视频呢，头也没抬就回问了一句。
林荷溪继续挺着这股气，说道：“我觉得你要减少你的游戏时间，不能整天一收工就坐在这里玩游戏，这不仅会影响我们现在的工作，更会影响你以后的人生啊！你想想看，你以后要是天天只顾着玩游戏，工作都不想工作了，那你以后吃什么，住什么？到时候你的积蓄越来越少，最后一点钱都没有了，你就只能去睡大街了。睡大街很惨的，晚上的风很冷的，夏天蚊子还多……”
林荷溪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情绪逐渐悲伤。
这个小姑娘联想能力倒是丰富，似乎是想到了沈欢睡大街的悲惨模样，这让她的表情很是伤悲，眼神黯淡。
她在成为沈欢的助理之后，听了公司同事的一些小道消息也去翻找了一些老新闻出来看过，因此也知道沈欢的种种过往劣迹，简直就是个人渣，这让她刚开始的几天里还很是小心谨慎，非常注意跟沈欢保持距离呢，甚至每次来沈欢这里做饭打扫卫生的时候身上都藏着一把小水果刀！
毕竟在那些报道和传闻中，这可是一个变态大色狼，她这样一个长得还算是美女的小姑娘和他两个人共处一室着实有些危险。
不过接触的时间长了之后，林荷溪发现沈欢和传闻中截然不同：这家伙不像一个变态大色狼，反而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得道高僧！
这么长时间下来，沈欢没有以任何借口和她做过任何肢体上的接触，每次看她的眼神，也让她感觉沈欢像是在看一根木头一样，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在和她之间的相处上的也是没有半点异常，该照顾她的时候照顾，该指挥她干活的时候是半点不会怜香惜玉。
这让林荷溪相处起来非常舒服，对沈欢原本建立在报道上的糟糕印象也大为改观娱乐圈里的水太深了，谁知道沈欢的那些事的真实情况是怎样呢？
反正就她这段日子的相处看来，沈欢在她眼里是个不错的人，因此她也才会这样真情实感地告诫沈欢。
旁边这人叽叽喳喳一直说个没完，沈欢也是无奈，终于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向林荷溪看来，见到她此刻的模样后一愣。
她怎么看起来像是要哭的样子？
再仔细一听她现在絮叨的话语，沈欢差不多也能猜出林荷溪的心思来了，这让他心中不由好笑，又有些感动。
他运气着实不错，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具身体的现状让他很是尴尬，但是遇到的人却都是一些不错的好人：严守名如此，张长富如此，林荷溪更是如此。
这样的运气，这样的相遇，着实是比金钱更加重要的东西。
“我没有不务正业，”
沈欢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我也不会睡大街，我这就是在工作呢。”
在荣声唱片工作了一年多的时间，这小姑娘都还保持着这样淳朴的心性，实在难得，让沈欢这颗饱经风霜已经不会轻易动情的心都感到了一丝温暖，小姑娘看着要哭的模样在他看来也显得无比可爱起来。
“工作？”
林荷溪一愣。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玩游戏怎么会和工作有关。
“是啊，唱片做出来，总要宣传的吧？但是咱们资金不够，所以只能自己动动脑筋想办法来宣传了，这就是我想的办法。”
沈欢一边说着，又一边操作起电脑来。
《菊花台》已经录制好了，他将歌曲提取出来，插入到视频作为背景音乐，播放了一遍，声音通过电脑连接的喇叭播放了出来。
虽然林荷溪看不懂那些画面，但是这首歌她还是知道的，正是今天沈欢录的那首歌，她很喜欢其实认真说起来，沈欢录的那些歌她每首都很喜欢，这也是让林荷溪对沈欢大为改观的原因之一。
从这首歌来看，沈欢这好像还真是在做跟工作有关的事。
虽然林荷溪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就能起到宣传的效果，但是知道沈欢没有因为玩游戏而玩物丧志她就放心了，表情也瞬间明朗欢快起来。
这样才对嘛，大家都要努力工作，为了更好的生活奋斗打拼呀！看到沈欢这样她就放心了。
“那我去洗碗了！”
说完，林荷溪就转身去收拾碗筷了，沈欢则是笑着摇摇头，转过头来，继续他之前的工作。
这种屠杀小号的视频，《菊花台》确实比《红尘客栈》更加合适，纵观他这张专辑中的那些歌，也是《菊花台》最合适，所以沈欢最终决定背景音乐就采用《菊花台》。不过在放出去之前，他还要再做点工作才行。
他又开始操作软件，给这个视频加了些滤镜，使得很多场景主要是那些小号惨死时的场景有一种昏黄黯淡的夕阳感，再对很多地方进行了放慢处理，最终配上《菊花台》的音乐之后，看起来就更加有感觉了，颇有些电影范儿了。
这种审美和镜头感还是他在跑剧组的十几年生涯中，跟许多摄影师的交流过程中慢慢学到的。
一切都处理完毕之后，沈欢将视频备份了一份，之后登录了中古大陆论坛，在主板块上开了个帖子。
“震惊！联盟末日已到来！”
正文则是一个字都没有，直接把这个视频贴了上去。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网速相比起2018的另一个世界来说还是有点慢的，只有4m，上传速度倒是和另一个世界一样，比起下载速度来慢很多，4m网速上传只有400k/s左右，沈欢的这个20m大小的视频上传了将近一分钟才上传完，当然，观看的话就会快得多了，现下主流的4m网络已经足够流畅观看。
贴上视频之后，沈欢又在视频下面加了三个字，
“第一天”
之后就点击发帖了。
发完帖之后，沈欢又登录了聊天软件tt，给好友列表一个名为“腾阳网络”的好友发送了一条信息。
“这一条，”
消息很简单，在这三个字的屁股后面沈欢则是把自己这个帖子的地址复制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沈欢又打开了《中古传说》，登录上了自己那个三季稻的法师号，骑上他那头在系统商店购买的绿脑袋迅猛龙坐骑在荆棘谷里四处流窜起来。
路漫漫其修远兮，生命不息，收割不止！
而当沈欢在荆棘谷中四处流窜作案的时候，中古大陆论坛的主板块上，一个名为“震惊！联盟末日已到来！”的帖子下方的回复量正在有规律地匀速增加，慢慢把帖子的热度给顶了起来。
第六十四节：打倒三季稻！
龙城江南家园小区内某间居民楼内，一位青年正在浏览网页，逛着的正是中古大陆论坛，电脑屏幕的光在他的眼镜片上反射出幽蓝的蓝光来。
青年名叫陈松，是《中古传说》的忠实玩家，平常下了班回家就是上游戏，不然就是逛逛中古大陆论坛，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游戏消息，今天也是如此。
他先是进入了黑石之巅的分版块，看了半天最近国内国外对这个团队副本的攻略情况，看完重要的几个帖子后喃喃自语了一句：“进度还是这么慢，这本也太难了……”
陈松摇了摇头，切了出去，进入到主板块，想要看看最近国内外有没有什么大事件，刚进入就看到一个夺人眼球的标题。
“震惊！联盟末日已到来！”
这个帖子不仅标题夺人眼球，热度也很高，都成红色标题了这是中古大陆论坛对于浏览回复量达到一定标准的帖子自动标注处理的一种方式。
联盟末日已到来？什么意思？
陈松作为一名联盟玩家，看到这个标题之后满脑子疑问。
难道人类国王都被部落给推倒了？
怀揣着满腔疑问，陈松点开了这个帖子，进去之后发现帖子里只有一个视频，下面跟着三个字第一天。
第一天？
陈松更加疑惑了，顺势点开了这个视频。
视频不大，以陈松家中4m的主流网速播放起来一点滞障都没有，很流畅地就播放了起来。
视频的开头就是一个男性巨魔的背影，看来是这个巨魔的第一人称录制视频，而巨魔所在的地方陈松很熟悉。
这是《中古传说》最著名的地图之一，荆棘谷，一看到那些茂密的丛林他就知道了。
随着视频的播放，还有音乐从喇叭里传出来，是大提琴声，听起来像是什么歌的样子。而随着音乐的响起，那个巨魔跑动起来。
这跟联盟末日有什么关系？
陈松对于这个问题暂时还是满脑子疑惑，但还是耐心地看了下去，而视频没有播放几秒钟就进入了正题。
这个录制视频的满级巨魔法师偷袭并且杀死了一个正在做任务的联盟小号！
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个巨魔法师不停地在荆棘谷中四处奔走，专门屠杀那些做任务练级的联盟小号，随着一个个大火球的射出，伴随着视频那悲伤的背景音乐，一个个联盟小号无奈地倒在这个无聊大号的火球下。
神经病啊！
这是陈松的第一反应。
作为一名正常的玩家，向来都是以杀小号为耻的，这家伙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专门杀小号，实在和大众主流意识相悖逆，而陈松也终于明白了标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在他看来，这个家伙只不过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光是杀小号，算什么英雄好汉？
陈松很鄙夷这种行为，但他看完视频之后，却是又把视频再看了一遍。
这个名叫三季稻的视频发布者还是有点水平的，单纯的一个屠杀小号的视频硬是被他做出了一种电影范儿来，尤其是配上背景音乐，更像是一首mv，在众多玩家视频中还是很出挑的。
关键是这歌还挺好听的，是陈松从来没听过的风格，甚是新颖，独树一帜。
而在这第二遍观看的时候，听到那句“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视频上那个巨魔法师正好从背后一个大火球把一个联盟小号给放翻了，视频作者还特意在这里加上了昏黄的滤镜，并且放慢了镜头，竟是让陈松感到一种黑色幽默的感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摇了摇头。
那个可怜的小号确实已经菊花残了，只是这里用盗贼的话，似乎更能贴合歌词。
看帖不看回复，相当于白看帖了，所以陈松在又看了一遍视频之后，就开始往下翻看评论了。
这个发布了才几个小时的视频热度很高，评论很多，足足有二十几页，很多跟帖者都表示对这种行为强烈谴责，其中更是出现了很多当事人现身说法。
“就是这个家伙，昨天晚上足足杀了我六次！”
“这就是个不要脸的家伙，猥琐之极，一开大号过来他人就不见了，头都不敢冒！”
“杀小号还用气定，你要不要脸啊！有种出来跟我大号打一架啊！”
……
还有一些评论者则是把楼给歪了。
“这歌还挺好听的，用在这个视频上真是浪费了。”
“这歌叫什么名字啊？我用歌词搜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这首歌。”
“歌词太搞笑了，菊花残满地伤，哈哈哈哈哈，明明很悲伤的歌我愣是听笑了，不过是不是用盗贼更贴合这个歌词？”
“我觉得用法师好啊，盗贼只是捅你菊花，法师一个大火球从屁股后面砸过来，直接把你整个菊花都炸成碎片了，这才是真正的菊花残啊！”
……
陈松浏览了半天评论之后，公会活动时间也到了，于是他就关掉网页打本去了，这个帖子也就被他放下了，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就是一个蛋疼人士无聊之下搞出来的东西，看看笑笑口头上谴责谴责就行了，日子还是正常过，该上班上班，该打本打本。以陈松的经验，不用几天这事就会被淹没在论坛每天冒出来的无数新事当中了。
但是他显然忽视了视频下“第一天”三个字的含义，也看轻了某位蛋疼人士的耐心。
第二天，当陈松再一次循例上中古大陆论坛闲逛的时候，又看到了一个新的帖子。
“震惊！百万联盟狗瑟瑟发抖，原因竟是……”
这颇为眼熟的标题套路，一下子就让陈松想到了昨天的那个无聊人士，点进去一看，果然又是挂了一个视频，下面标注着“第二天”三个字。再点开一看，不出意料确实又是那个名叫三季稻的巨魔法师屠杀小号的视频，同样是做成了电影范儿，同样是昨天那首“菊花残满地伤”的背景音乐。
而看完整个视频之后，除了对于这个三季稻的无聊程度加深了认识之后，陈松竟是觉得这首歌更好听了，他甚至还主动去根据歌词搜索了一下歌词，结果就像跟帖里说的，这首歌在网上根本搜不到，陈松只好回来继续翻看评论，希望能够得到能人异士的指点解答。
和昨天的帖子相比，今天的这个帖子热度更高了，很多人甚至都开始骂起了脏话来，也有更多的人对这首背景音乐产生了兴趣，只是翻了半天之后陈松也没有找到什么能人异士来告诉他这首歌到底叫什名字。
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里，这个三季稻兢兢业业地每天持续发帖，在中古传说玩家群体中的名气也是越来越大这么无聊，这么凶残，这么有耐心的玩家在《中古传说》中还真是独一份。
三季稻在《中古传说》的玩家群体中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臭名昭著了，在小号玩家群体中，“三季稻”这个名字更是成为了挥散不去的一个噩梦，尤其是三季稻所在的祖玛格拉布服务器，荆棘谷和暮色森林这两张地图彻底成为了小号的死亡地图嗯，这个叫三季稻的家伙还拓展了业务板块范围。
不少联盟玩家甚至主动转服去了这个三季稻所在的祖玛格拉布服务器，想要行侠义之事、壮联盟声威，斩下这个玩家的狗头！
只不过服务器容纳人数有限，玩家们都搞得祖玛格拉布天天晚上爆满、排队都要排到三千多位了，也没有挤进去多少侠义之士。而那个叫做三季稻的家伙又着实猥琐，大大减少了“工作时间”，大多数时间直接不在线，使得联盟的很多侠义之士巡了一晚上的图也是抓不到，反倒是干翻了不少跟风的部落玩家，继而甚至引发了多场大型野外团战，使得祖玛格拉布的局面越来越是混乱，却还是没人拿下这个猥琐无聊人士的首杀。
而随着“三季稻”这个名字的热度越来越高，名气越来越响，他的视频点阅量也越来越高，每次他的视频必备的那首背景音乐也被越来越多的玩家所熟悉。
抛却这个家伙的行为不谈，这首风格新颖独特的歌还是非常好听的。
长时间反复洗脑之下，不少人甚至都会唱了，但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找到这首歌的名字和出处，这也让这首歌成为了“三季稻”这个人物的又一标志性神秘特点。其中，还有一些懂音乐的无耻之徒直接把这首歌扒了下来，心存侥幸地想要去申请版权，却在几天之后申请被驳回，告知该歌已有版权了。
可是都有版权了，成品也制作出来了，为什么网上愣是找不到这首歌的出处啊！
于是乎，在轰轰烈烈的“打倒三季稻！”的运动浪潮中，寻找背景音乐的运动也在《中古传说》的玩家群体中持续发酵，就等待一个契机将其引爆。
第六十五节：录制完工
在轰轰烈烈的“打倒三季稻”运动如火如荼的时候，作为事件的始作俑者，沈欢正在跟一群人喝酒。
“来来来，庆祝前期工作完成，大家伙儿都来走一个！”
一个戴着眼睛干干瘦瘦的男人站起身来，举着一个茶杯对在场的人吆喝起来。
这男人是新合录音棚的录音师程俊，这里是新合录音棚的一间乐器房，东西都已经被归拢到了一边，偌大的乐器房于是显得宽敞起来，中间则是铺了几块布，几个人围成一圈席地而坐，中间摆了七八个装熟菜的饭盒，还有些花生米、干果之类的小食，更多的则是啤酒，直接搬了两箱过来放在一旁。
沈欢就在其中。
“干！”
他笑看着程俊，和其他人一起举起杯子来然后一口闷掉。
在场这几人除了沈欢之外都是新合录音棚的工作人员，主要是挂靠接单的乐队人员，其中有个年纪已经很大的大叔看起来穿着一件汗衫露出膀子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是扬琴乐师秦师傅，在沈欢的这张专辑制作中他的出场频率很高，和在场的几人都已经混熟了，今天的最后一单也需要他，再加上他又好两口，干脆也就留下来喝一点。只是秦师傅的酒量似乎不太行，才两瓶下肚，脸已经红了。
“另外，我还要单独敬沈欢你一杯！”
程俊似乎喝得已经有点上头了，干完这一杯之后还不坐下，又给自己满上之后涨红了一张脸盯着沈欢，“敬你的音乐，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敬中国风！”
对方都已经单独敬了，沈欢也只好给自己满上，然后站起身来跟他干了这一杯，“干！”
看到两人都喝完之后，在场的几人都是起哄地大声叫好。
在这段日子的合作当中，沈欢的词曲、编曲以及唱功都让他们佩服不已，在这段日子里所透露出来的为人处事也着实不错，这让他们对于这个只在传言中听过的家伙大为改观，已经把他当朋友了对于这些籍籍无名的音乐人来说，你若是能在他们专注的领域上展现出令他们惊艳的才华，是很容易让他们对你产生好感的，这大概也是技术人员的共性了。
敬完这杯后，程俊这才终于坐了下来，暂时也不去喝酒了，夹了几筷子猪耳朵吃起来压压酒。沈欢则是不得停歇，时不时就要应付其他人的劝酒，这不，没一会儿连秦师傅都缠上了他。
“你做得好啊，小沈，这下子也让外面那些人看看，咱们民乐也是很好听的！非常好听，特别好听！特牛！……”
秦师傅涨红着一张老脸，劝酒都要先说上半天，看起来很是激动。
不过沈欢也理解。
这段日子的接触下来，他也比一开始了解到了更多，知道这个世界的民乐发展还是比较凄惨的，地位很低，用“势危”来形容那是一点都不为过，在现今市场最大、最主流的音乐市场中没有半点立足之地。
现在沈欢的这张专辑中加入了大量的民乐，而且在录音棚的工作人员口中，这会是一张“历史性的专辑”。眼见着民乐也开始走入主流音乐市场了，并且有可能会受到很多人的喜爱和接受，难怪这个在扬琴上浸淫了一辈子却郁郁不得志的老师傅在酒意催发之下如此激动了，却没有考虑到这些连自己都成名不了的家伙们口中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啥也不说了，秦叔，都在酒里了，来，走一个！”
等到秦师傅终于停下话头后，沈欢赶紧把酒给他碰上。
紧锣密鼓的半个月工作，看来让这些人都有些疲惫了，等到工作结束终于能够放松的现在，他们都很嗨，都在尽量地放松，大家喝得很是兴起。
喝了好一会儿之后，酒量最差的小吴已经倒下了，秦师傅脸红了半天眼神都迷糊了却还是坚挺地坐着。
至于沈欢，这家伙酒量很好，平时喝酒最爱的就是纯饮威士忌，更何况只是啤酒？所以喝了半天之后精神头还是很足，膀胱却是撑不住了，偷了个空溜了出来跑去上厕所了。
一边在去厕所的路上，沈欢还能清醒地一边想着事情。
这张暂名为《红尘客栈》的专辑总共有十首歌，分别是《红尘客栈》，《烟花易冷》，《兰亭序》，《千里之外》，《清明雨上》，《半城烟沙》，《发如雪》，《东风破》，《菊花台》以及《青花瓷》。
现在十首歌前期的录制已经全部完成，接下来就是后期混音和母带处理工作了。
后期混音处理仍然是交给了新合录音棚来做，十首歌两万的打包价。
后期处理的市场价本来就上下限很大，低的可以低到一百多甚至几十块一首，当然，那是主要针对业余人群的了，高的业界牛人则是可以开到几万块一首。新合录音棚不高不低，正常业界标准水平，十首歌两万块差不多。
母带处理新合录音棚却是没有这样的能力了，联系了荣声唱片长期合作的一个母带工程师来做，价格四千，不过现在还没有到那一步，先要把后期做好了才要去做母带处理。
这样算一算的话，制作成本基本上已经花光了，还剩下一万一，按照荣声唱片的以往产品经验和厂家关系，包括包装在内，大概能印刷五千张左右的唱片。
这已经足够了，五千张开个路，销量要是好那就再追加印刷，市场反馈要是不行也不会赔太多，这也是沈欢当初和田川交涉过后的共同决定。
如此一算，八万五正好花完，一分钱不剩，成本控制得不错，至于沈欢的三季稻行动中雇佣腾阳网络营销所花费的钱，则是不算在制作成本里，而是算作了宣传成本，跟田川通过气了。沈欢磨了两天后，又眼见着专辑已经做到一半了，最终从田川的牙缝里又硬生生地扒下了一万块来。
正想着这些事，看看哪里还有没有遗漏呢，沈欢隐隐约约间却是听到了歌声，唱的还是他熟悉的歌，正是他这张中国风专辑中的那首《青花瓷》。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
沈欢耳朵慢慢竖了起来，双眼焦距渐渐集中，放慢了脚步，循着歌声慢慢走了过去，没几步后就在一间房外停住了脚步。
这是新合录音棚的2号录音室，房门开了一小半，歌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走到近处后已经清晰无比，是一个女声。
没有伴奏，完全是清唱。
声音很柔，女性特有的清亮中带着些许的磁性和极细腻的砂砾感。
气息控制得不错，共鸣也具有一定的水准，听得出来有练过，音准和节奏虽稍有瑕疵但是大体准确，唱出了和沈欢录制的版本不一样的感觉来。
如果说沈欢录制的《青花瓷》是翩翩浊世公子摇扇风流，想要万花丛中过，却不慎被娇花绊倒缠身挣脱不得的话，那么这个女声的版本就是江南小家碧玉素手红妆，倚门望君归。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
沈欢眼神闪烁，闭嘴不言，侧身缓缓站到门口，透过缝隙向里看去，见到了里面那个唱歌的人。
是林荷溪。
第六十六节：下一个天后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
嘴上唱着是“你眼带笑意”，林荷溪此刻却是嘴角微微勾勒，眉眼含笑，一手收在胸前，另一只手向前伸出，手指微弯，仿佛情郎就站在她眼前，她正抚摸对方的脸庞一般。
这和沈欢印象中的林荷溪截然不同。
平日里，在沈欢眼中，这是一个老实能干、有的时候甚至有点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发型从来都是在街角的两元理发店里剪的，衣服也都是一些结实耐用的基本款，这让她就像一块灰扑扑的石头，但是眼前这个林荷溪却是自信多了，甚至很有点舞台范儿了。若是再好好打扮一番，做做发型换身衣服，放到舞台上去，那也是半点都没有违和感的。
此刻在录音室中的她，就像是褪去了身上的那层石衣，绽放出下面所隐藏的璞玉光芒来。
……
“篱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
“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
“在泼墨山水画里，”
“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
……
沈欢一声不吭，就只是站在门外听着。
可能是唱了一会儿更熟悉了的缘故，林荷溪的声音产生了细微的变化，那极具细腻砂砾感的声音逐渐水乳交融，碎裂感没有一开始那么大了，听起来更流畅舒适，也更柔了，将那种江南小家碧玉的感觉展现得更加清晰精确，整个人的形体也更加放得开了，一些下意识地小动作很自然流畅。
不过虽然基本功听着很扎实，嗓音特质也很明显，但是她的技术还是太粗糙了，小纰漏太多了，最大的一个败笔就是喜欢乱用颤音，差不多每句结尾都在用，用的又多又重，很让人有一种出离感，本来要沉进去的被她这油腻的颤音一抖就自动出戏了，然后又要沉进去又被拉出来，着实是个非常大的败笔。
……
沈欢就这么一直在外面站着，等到林荷溪终于把这首歌唱完之后，他才终于伸手在开了一小半的门上敲了两下，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欢、欢哥！？”
见到有人突然闯进来，林荷溪措手不及之下显得很慌乱，手忙脚乱之下一窜半丈远，直接从麦克风前跳开了，靠墙站着不知所措，一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垂在身侧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她的脑袋也下意识地低了下去，不敢看沈欢，偶一抬起偷看一眼，又是火速低垂了下去，脸皮已经羞得通红了。
她还想着他们正在喝酒，不会到这里来呢，所以一时没忍住过来臭美了一把。
虽然任何设备都没开，但就只是这样站在录音室里唱歌，幻想着程俊在对面监听，已经让她隐隐有一种自己就是大歌星的感觉了，却没料到沈欢突然闯了进来。
瞧瞧她都干了些什么呀！
自己在沈欢眼里肯定是一个东施效颦的小丑了，实在是丢死人了！沈欢的目光也像是一万只蚂蚁一样，在她身上随处噬咬着，让她万分不自在。
林荷溪此刻真心希望地上突然开出一个洞来，能够让她钻进去。
沈欢则是静静地看着林荷溪现在这模样。
她就像是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一样，失去了巫婆的魔法，身上的一切璀璨装饰都已经不见，重新变回了那块灰扑扑的石头。
沈欢突然笑了起来，温和地出声，打破了室内此刻尴尬的宁静。
“你喜欢唱歌？”
“……”
林荷溪只是低垂着头，没有回答。
怎么回答？沈欢的问话在她听来就像是讽刺她一样，像是在说“你这样的也唱歌？”，这让她更加无地自容了。
沈欢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着林荷溪，见到她现在这反应，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交流方式似乎不大对路，于是也不继续等她的回答了，直接换了个交流方式。
“唱得很好，真的很好。”
沈欢说着，还顺势鼓了鼓掌，希望能给这个看起来极度不自信的小姑娘带去一些自信。
“……”
但是林荷溪还是不说话。
这让沈欢有点头疼，不过刚才的那点酒精终究是无法侵蚀他的大脑，他的思路还很清晰，立马又转换了一个方式，直接跳过了林荷溪刚才的行为，把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前阵子田总跟你说，让你早点做好跳槽的准备，你有没有行动起来？”
他的这个思路总算是正确了，林荷溪虽然依旧不敢抬头看他，但是沈欢注意到她揪衣角的手部动作放缓了下来，她也终于开口回答他的问话了。
“还没有……”
声音很低，别说和她刚才的歌声相比了，就是和她平日里的正常音量也是低了许多，像是蚊子叫。
“你怎么还啥都不做呢？要是公司真不行了怎么办？你到时候再匆匆忙忙地去找工作吗？”
沈欢挑了一下眉，颇为着急地追问起来。
他的情绪转变得倒是神速，一瞬间的功夫，像是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纯粹就是一个为妹妹的将来着急的哥哥了。
不仅情绪转变得神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情绪转化也是做到了层次丰富，流畅自然，并不显得突兀。这种情绪也感染到了林荷溪，终于让她的脑袋微微抬了些起来，揪衣角的手部动作更加缓慢，几乎停住不揪了。
“现在事情这么多，我想着忙完了再去找……”
沈欢打断了她的话，“这还能拖？到时候你一时之间找不到工作，可别去睡大街了。”
他还记着前两天这一茬呢，感觉林荷溪对于“睡大街”这个词似乎有着特别的感觉，拿出来试探了一下。
果然，一听到要睡大街，林荷溪的思绪更多地从刚才的事情中拉了出来，脑袋也终于彻底抬了起来，看着沈欢，眼神甚是着急，还有一抹自怨自艾的凄凉。
这孩子，该不会真睡过大街吧？
沈欢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同时招呼起来：“来来来，到旁边坐下说。”
说着就把林荷溪领出了录音室，到一旁的设备房里，两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沈欢就像个大哥哥一样跟她讲起人生经验来：“你这样屎不到肛门口不拉可不行，做人要有远见和忧患意识，可不能拖拉……”
说了好一会儿后，观察到林荷溪的状态彻底放松了下来，沈欢才终于把话题转向了他想要说的方向：“……咱们在这行里找工作，总归是技多不压身的，多点技能找工作也容易点。对了，你是不是练过唱歌？要是有这方面经验，倒是个就业新出口。”
林荷溪点了点头，“以前跟着巴图嘉措的时候，他教过我一点。”
不止一点吧？而且从你的唱腔听来，你可没少练。
沈欢看破不说破，只是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叹道：“这可真是巧了！我有个朋友也准备开一家唱片公司，现在正在找歌手呢，我看咱们俩交情不错，你还叫我哥呢，那当哥哥的怎么都得帮帮你！”
“这样吧，等这阵子忙完了，你直接就去我朋友那公司当个签约歌手吧，有我在，这事妥妥成。”
前边还好，一听到沈欢让自己去当签约歌手，林荷溪眼睛都瞪大了，一双手连连摇摆，甩成了风扇，脑袋也晃成了拨浪鼓。
“不行不行，我就是一个小助理，我可没那本事！”
沈欢劝说道：“当歌手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你这几天跟下来也看到了，还有后期处理呢。就算你唱得一般般，后期处理一下也能很好听了，多少歌手都是这样修出来的？你也在这行里做了这么久了，多少歌手专辑发出来还行一唱现场就各种崩你还不知道吗？……”
但是不管他再怎么说，林荷溪也只是晃着脑袋说不行，都快晃成直升机了，沈欢真怕她晃着晃着就原地起飞了。
沈欢劝了半天，也看出来了，这丫头是太没有自信了，必须要给她自信才行。
于是，他情绪又是一转，跟林荷溪敞开心扉：“……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只能跟你交个底了。”
“你唱得真的很好，特别是你的天赋非常出众，百年不说，至少十年之内，是很难再出一个你这样天赋的歌手了。我作为一个专业的音乐制作人，刚才也是听了你唱的之后惊为天人，见猎心喜，觉得我一定不能放过你，所以我才在这跟你说这么多。”
沈欢眼神真挚，表情万分诚恳，还隐隐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要从眼下喷薄而出。
“你就是下一个华语乐坛天后啊！”
“所以你怎么能不答应？那不仅是浪费你的天赋和前途，更是华语乐坛的重大损失！是暴殄天物！”
得亏张长富不在这，否则的话他大概会觉得沈欢的这番话咋这么耳熟呢？
第六十七节：怪咖
沈欢说完之后，林荷溪眼神古怪地看着他，憋了半天，说出一句：“欢哥，你喝多了……”
这让正在认真表演的沈欢一下子感觉有些尴尬。
这丫头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过他脸上倒是不露出半点来，摇了摇头，“我没有喝多，你别闻着酒味就以为我喝多了，喝醉了的人眼神能有我这么清澈吗？我清醒得很，还能做题呢，我给你做一个，12乘以12是144，13乘以12是156……”
沈欢先是努力证明了自己头脑清楚得很，然后又不吝夸赞了林荷溪的声乐条件一大通，但除了让林荷溪相信他脑子确实是清醒的外，却是没能给到她什么自信。
林荷溪看来不止是不自信，那是相当不自信了，更要命的是她这个脚踏实地勤勤恳恳的性格，更是让她不敢越雷池一步，连一个做梦的机会都不肯给自己。也可能是怕飞得高摔得惨，所以干脆连飞翔都畏惧去尝试。
要是换做别的正常城市里的小姑娘站在林荷溪的位置上，见到一个亲眼目睹之下确实颇有本事的音乐制作人如此诚恳地邀请自己，有这样一个当歌手的机会，哪里还不立马答应下来再说？
社会上那么多被所谓的星探骗到的小姑娘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就连假的她们都能上当，更别说沈欢这样真的了。
不过虽然小姑娘很难搞，但是沈欢还真是有一股韧劲，锲而不舍地继续跟对方磨洋工，可是磨了半天之后始终是说服不了林荷溪。
最终沈欢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丫头不是光靠他嘴皮子动动就能说动的，应该要亲身经历过成功，才能真正给到她自信，所以终于也放弃了一开始的这个目标，而是换成了另外一种更加隐蔽的方式。
“……你叫我一声哥，我也就不能让你睡大街。这样吧，刚才的事就不提了，你的助理工作还是做得很不错的，这段日子下来我也很满意，说实话，习惯了有你跟入跟出，一下子要是没了你我还真有点不习惯，所以这段日子要是忙完了，不管荣声怎么样，我都非常希望你能来继续跟着我，工资绝对比你在荣声高，也包吃住，你考虑一下？也算是给你自己一个后路，不至于到时候真出事了手忙脚乱的。”
林荷溪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闪烁起来，看得出来到目前为止她对于沈欢的这个提议最感兴趣，也终于不摇头了，最终点了一下头，“……嗯，我想一下。”
终于有一个策略见效了，沈欢却是无奈。
碰到这样的怪咖，他也真是没办法，只能慢慢来了，先把她弄过来再说。
“行，那就先这么说定……”
沈欢其实倒也不是真觉得林荷溪的音乐天赋真多么惊人。
从他刚才所听到的听来，林荷溪的嗓音辨识度是有，基本功也有，好好培养培养，会是一个不错的歌手，但是要说什么十年难得一见什么的，那就太夸张了，完全是他随口乱诌出来的。
哪来这么多绝世音乐天才？
而他之所以跟林荷溪磨蹭这么半天，如此恳切地希望她去“他朋友的公司”当一个签约歌手，则是跟他的一个计划有关：自己的情况沈欢也知道，就这么抛头露面地整天在外面闯荡，很是吸引仇恨，指不定哪天就又被打翻了，《华夏之声》的先例就是摆在前面血淋淋的例子，所以他当时就有了一个计划。
跟田川一样，两条腿走路的计划。
一方面，他自己继续露面闯荡，另一方面，则是作为一个幕后角色躲在暗处操作，让别人来抛头露面，利用他所掌握的另一个世界的精神财富，打造出一个天王天后或者说影帝影后来。这样一来，就算是某条腿被打断了，至少还有另外一条腿能撑着呢，安全系数增加了，而且要是人选选得好，过程中操纵得当，他培养起来的这个人将来或许还能成为他在娱乐圈中的有力臂膀，从经济和舆论上来反哺他本身。
当然了，这也就要求并不是随便找一个人就行的，不说永远忠诚，至少得有一个长期合作的可能性，所以沈欢早就有了这个计划却是一直没有实际地做出点什么来，直到现在。
从刚才他所听到的东西来看，林荷溪技术上是过了及格线的，嗓音的先天条件也有，关键的是她的人品性格这段日子下来沈欢都看在眼里，很是放心技术可以调教，人品性格这东西却是难以塑造。
沈欢之所以如此锲而不舍，也主要是看中了林荷溪这方面的品性，而不是真说她技术上有多么吸引他。
当然，沈欢也知道，人都是会变化，尤其是身处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当中，他不可能指望林荷溪一直不变，始终这么淳朴，但是就目前来看，以他现在的处境，林荷溪已经是他所能找到最适合的人选了。
……
除了林荷溪这么个小插曲外，唱片的制作过程还是比较平淡的。
沈欢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就是跟着新合录音棚的混音师天天在那里听盘做后期，工作细碎却还算是进展平稳，一晃眼的功夫大半个月又过去了，后期处理已经完工，进入到了母带处理的最终阶段。
至于三季稻的网络营销，已经发酵成功，“三季稻”这个名字已然成为了《中古传说》玩家中大名鼎鼎的一个现象级人物，可谓是《中古传说》有史以来最臭名昭著、最著名的一个玩家了。每次沈欢的发帖都已经不需要联系网销公司的人来操作了，自发地就会被玩家们给顶成高热度帖，沈欢也终于进入到了他网络营销计划的第二个阶段。
……
“三季稻首杀即将拿下！”
中古大陆的论坛上这两天里，这个标题并没有什么新意的帖子被顶得很热。
最近一个月，“三季稻”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中古传说》最大的一个热点，在“蹭热点”这个词还没有出现的时代里，很多玩家已经身体力行地践行了这个原则，各种各样名为“三季稻跪地求饶”“三季稻首杀”“大恶人三季稻终伏法”之类的帖子层出不穷，但全部都是在别的服务器的玩家玩了一个偷龙转凤，要不就是虽然在祖玛格拉布，却是杀了什么“三李稻”“三季韬”“三季稻、”等，没有一个是真实的，这也让很多玩家对这样的帖子失去了兴趣。而这个帖子之所以热度能这么高，则是因为帖子的内容。
发帖人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过名字、估计是哪个乡下小服的公会的会长，号称集结了三个团总共120名玩家入驻了祖玛格拉布，将实行24小时不间断地巡视政策，所有成员更是会随时待命，直接24小时不间断挂在线上，一有动静立刻手机联络，集体捕猎三季稻。后面还帖了不少张图，仔细数一数确实人员众多，一百多个号那是肯定有的了。
想要杀三季稻的人虽然多，但是绝大多数都是游兵散勇，规模如此大、如此有纪律性组织性的还真是头一遭，甚至夸张到24小时巡视待命，所有人手机联络的程度，简直就是军事化了，更是引人瞩目。因此也让很多玩家对此产生了兴趣，持续关注，想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能拿下三季稻的首杀，而三季稻是否会暂时避避风头，最近几天不露面、不发视频。
但是第二天，那个格式熟悉的帖子就出现在了中古大陆的主板块上。
“震惊！男人看了会沉默，女人看了会流泪！”
很多每天已经习惯了看热点的玩家见到这帖子的第一眼就立刻点了进去，再一看那熟悉的id，马上就顺手点开视频。
但是让所有人一愣的是，那首万古不变的背景音乐这次却是终于变了，一开头不再是那熟悉的大提琴声，而是变成了钢琴。
这仿佛预示着这个视频与以往的视频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