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开唱
导播室内，《华夏之声》节目组的总导演王翔正双手环胸，专注地盯着眼前电视墙上的那许多画面，导播们则在紧张工作，现场气氛紧张却有条不紊。
这时，有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
“我还是有点担心。”
说话的人是节目组的副导演之一李陵。
这是一个身材壮硕的平头男，此刻正皱着眉头，盯着电视墙上的一个屏幕看着，上面显示的正是沈欢的正面近景特写。
王翔头也不转，问道：“你担心什么？”
李陵皱着眉头，说道：“担心他。我听马启连说，音乐团队的那帮小子特别推崇他的那首原创歌，我也看过，写的确实还不错。”
“你也知道，咱们这样的节目都是把已有的歌拿出来改编，进行翻唱，没有什么人是唱自己的新歌的，风险太大。他这样突然拿一个新歌出来，还是很容易出挑的，尤其是在新歌质量还不错的情况下，所以别到时候真爆个冷出来，那就麻烦了。”
马启连是《华夏之声》的音乐总监，现在正在舞台一侧的监听区里工作呢。
王翔不以为意，“那帮小子就爱瞎起哄，秦晟都能被他们吹成举世无双，而且那首歌我也看过了，马启连说那歌确实不错，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说到这，王翔笑了一下，“那首歌调子定得太高，难度太大，不适合现场演唱，特别是男生现场演唱。就连马启连自己也承认，要是让他上的话，录音还行，可是现场演唱，在不改谱子的情况下他也唱不好，所以你不会觉得他比马启连还厉害吧？”
“他唱这首歌，根本就是自己找死，除非降调，但是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马启连虽然在大众眼里没什么存在感，在业内还是小有名气的，人脉广，音乐素养过硬，所以《华夏之声》才会把他找过来。真要论唱功的话，《华夏之声》的这些选手可没一个是马启连的对手。
只是王翔的话并不能很好地安慰到李陵，这个身材壮硕的汉子还是凝着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乐队的那些小子的表情，他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王翔又道：“而且我们不是特意不给他机会去练习了吗？连舞台都没让他上过，乐队也没让他再多接触，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再不济，咱们还有最后一招呢。”
说着，王翔终于暂时把目光从眼前的电视墙上挪开，看向李陵，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想了，就算是罗羡阳在这也没辙，咱们让他走他就只能走，更何况是他？你还不如多想想今晚的庆功宴吃什么。”
王翔口中的罗羡阳，是当今华语乐坛的天王级人物，尤以唱功最为著名，创作才华也是惊人。
王翔这番话终于让李陵的眉头舒展开来，目光也终于从电视墙上那块沈欢的特写屏幕上挪开。
……
《华夏之声》节目组的乐队是由音乐总监马启连牵头组的。
这个在圈子里人脉很广的家伙确实有一套，他拉的这套班子，或许咖都不大，但是符合了物美价廉的原则，实力还是有的，配节目里的那些歌手绰绰有余，算是节目中少有的亮点之一。
其中，鼓手很罕见地是一位女生。
把头发在脑后扎了个爆炸式马尾彰显出了这个女生的狂野性格，本该是活泼好动的，可是在节目的整个录制过程中她却一直是表情慵懒，像是没睡醒一样，好在音乐区完全是暗的，不虞被人看到。
虽然表情慵懒，这女生的技术却确实扎实，前面的演出都尽责地做好了自己的工作，直到沈欢的上台。
沈欢一上台，这个懒洋洋地仿佛要睡过去的女生一下清醒了，像是见到了鱼的猫一样，眼中散发出狰狞的精光来。
她整个人一下子活了过来。
不止这鼓手如此，乐队的其他人也是一样，都眼露奇异的光。
要来了吗？……
虽然和沈欢之间的排练只有过一次，而且还匆忙结束了，但是那次的排练给他们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家伙不是人！”
这是这两天里在乐队组员间流传最广的一个说法。
是的，他在他那首原创歌曲上的表现，简直不是人。
乐队中有人曾经拿着沈欢给的谱子尝试着去还原沈欢那次的演唱，但是沈欢原key的调子定得太高了，在那样的调子下，没有一个人能把沈欢的原唱还原出来，不是上不去，就是保持不住那连续性的高音区间，更多是既上不去又保持不住。只有那个女鼓手，凭借女性天生音调高的特点能够勉强地唱下来，但是已经支离破碎，添加不了半点情绪，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能唱，和唱好，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沈欢的这首歌能唱已经不容易，唱好更是难上加难。
就凭着这点，就值得他们对沈欢另眼相看。
他们也都非常期待这一次的正式演出，为此他们已经排练过许多次了，只是和沈欢之间的合作，这还只是第二次。
他们会尽全力地去配合他，以期当时那样的效果能重现在这个舞台上。
那将会令这个枯燥乏味的舞台有趣许多。
……
观众席最前排，张长富哭丧着一张脸看着台上，手里是已经挤空了的那支假货青芥辣。
张长富也算是拼了，虽然知道这是假冒伪劣产品，但是他现在也出不去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冒着生命危险，硬生生把这玩意儿一口气全吃完了，就指着能稍微发挥点功效，帮他催生点眼泪出来，却不料除了让他口气更清新外，半点催泪的功效都没有。
他现在清新的只想拥抱大自然，舒畅的不得了，哪里能哭得出来？
完了，沈大师交代他办的第一件事就搞砸了，这该如何对沈大师交代？他是不是趁着沈大师还没正开唱，问问旁边的人有没有带什么催泪的神器？但是镜头突然给过来怎么办？……
张长富很快就不用纠结了。
灯光暗下，只留三道光交叉、聚焦在沈欢身上。
“当，当，当，当，当……”
钢琴声第一个响起，然后是吉他，最后鼓点，正式拉开了这首歌的序幕。
沈欢单手持话筒，头微微仰起，嗓音随之流出。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
第十七节：盆腔共鸣
沈欢现在正在演唱的这首歌是《追梦赤子心》，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叫做gxla的乐队的知名歌曲。
这首歌的难度极大，另一个世界的著名摇滚歌手汪半壁，称这首歌曲的现场演唱是“冒险”，某位大流量小鲜肉对这首歌进行翻唱，即使是录音室版都硬生生地降了好几个key才能录，更别说现场唱了，由此可见，其难度确实相当高。
对于那些实力派唱将来说，选择现场演绎这首歌都需要极大的勇气，因为极大概率会变成车祸现场，更何况是对于沈欢这样的一个演员？
那根本就是找死。
但其实沈欢本来也没打算选这首歌的。
沈欢一开始选择的歌是成人论坛乐队的那首《倔强》，他对于演唱好这首歌还是有些把握的他除了是一位演员之外，因为曾经的某段经历，他还是半个职业歌手。
那还是在一部歌舞剧当中。
沈欢当时饰演的是一个落魄歌手的角色，虽然加上歌词之后他的总台词也只不过是八句，但是对于演戏敬业认真的沈欢还是厚着脸皮追着驻组的两位知名声乐老师讨教了许多，由此踏入了声乐演唱的门槛，再加上台词功夫和声乐演唱的一些共同点，以及沈欢日以继夜地刻苦练习，台词功力深厚的沈欢在声乐演唱上的进展突飞猛进，在轮到他演出的时候很好地塑造出了那个落魄歌手的形象，让当时的导演都称赞了两句。
在那之后，沈欢也没有抛下这门手艺，经常性地进行练习，因此他这个演员竟然渐渐地成了半个职业歌手，也因为这门独特的技能让他在一些本来不会要他的剧组中捞到了一些活儿。
因为这样的经历，沈欢对于唱好《倔强》这首歌还是有一定信心的，但是在提前练习的时候，却让他发现了这具身体的一个惊人秘密！这也导致了他把《倔强》换成了现在的这首《追梦赤子心》。
而沈欢发现的惊人秘密，就是他现在这具身体的惊人声乐条件。
可能是他的灵魂穿越时空时影响了空间规则，使得磁场紊乱，导致他现在这具身体内分泌失调，月经增多白带异常，肾上腺激素更是以每秒380迈的速度直冲大脑，却在经过喉咙时被口水卡住，从而使得三叉神经信息素混乱，逼迫血液逆流，带动咽部官能组织蠕动，发生器质性变异……
这一系列复杂奇妙胡说八道的物理化学反应之下，使得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声乐条件惊人：他的高音极为震撼人心，低音也沉重有力，就像铁锤一样，可以重重地打到人的心里！
此外，这条声带的细节非常丰富，极具质感，就像在嗓子里安了一个混音器一样，让这条嗓子唱出来的歌声很有磁性和空间立体感。
像这样的一条嗓子，甚至不需要任何技巧，只需要单纯地去唱，就能把歌唱进人的心里。
除了声带外，这具身体的肌体条件也是非常出色的。
沈欢甚至都没有专门针对这具身体进行过练习，只是按照以前的习惯稍一发力，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三腔共鸣，整个人更是如同一个中空封闭的大圆桶般，气息在其内澎湃振动，形成了一条完美的气柱。
这种畅快的感觉甚至让沈欢当时都有点想要试试传说中的神之秘技盆腔共鸣了，却也知道盆腔共鸣还没出来，自己的屁会先出来……
突然具有了这样惊人的声乐条件，沈欢当时就挑了一首歌出来试验下这种声乐条件的具体效果。
他挑选的是《死了都要爱》。
像《死了都要爱》这种歌，沈欢以前虽然是半个职业歌手，却因为声带条件先天不足，只能够用加大假声比例的方式来演绎，效果很差，可是换成现在这条嗓子后，如此惊人的妖嗓加上体内的强劲动力，出来的混声质感无比震撼，令人头皮发麻，整首歌竟然是一遍过完美地演绎了下来！
甚至在沈欢自己听来，因为这条妖嗓的关系，要比原唱更加震撼！
这样的声乐条件，最终让沈欢有信心去选择了《追梦赤子心》这首歌。
而他这条恐怖的妖嗓也确实不负他的期望。
……
“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管他是不是悬崖峭壁，”
……
第一段主歌唱完，原本还窃窃私语声不断的观众席上，已经慢慢安静了下来。
沈欢并没有因为自己这条嗓子的优越性、因为自己共鸣的强大而去大肆炫技，他反而抛弃了一切技巧，只是单纯地以气息衬托、以适当的共鸣发声、以嗓子本身在唱。
他认为，对于这首歌而言，太多的修饰反而会削弱这首歌本身的魅力。
这是一首重情不重技的歌。
它的高难度，也不是在技巧上，而是在人类声带条件和这首歌的音高之间的矛盾冲突。若是满足了音高上的条件，那么抛却技巧，用感情去唱这首歌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魅力来。
这样的唱法让沈欢的歌声听着朴实无华，却具有极大的空间感，一下子就在听众面前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那是他们的世界。
那是他们的青春。
……
“用力活着用力爱哪怕肝脑涂地，”
“不求任何人满意只要对得起自己，”
“关于理想我从来没选择放弃，”
“即使在灰头土脸的日子里，”
……
演播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默然无言。
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舞台上那个男人的身上，却又透过那个男人的身影，看向了另一个地方，看向另一个人。
那是他们自己。
“我想当明星！”
“我想当作家！”
“我要上燕大！”
……
每一个人都曾经被他的老师问过他们长大之后想干什么。
在那个懵懂的年纪里，他们意气奋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想要在那最高的山峰矗立，但是随着年岁渐长，他们终于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想当明星的，成了猪肉贩，想当作家的，正在工地搬砖，要上燕大的那个，去年刚从兰翔技工专修学院毕业……
他们一开始或许心中都还怀着不甘，满怀反抗进取的斗志，但是当他们发现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生活的时候，发现没什么人能完成心中最初的梦想的时候，发现那些仍然身揣梦想的人被别人笑话为“幼稚”的时候，他们释然了。
他们把那些东西全部扔掉，成为了一个成熟的人。
其他人不都是这样吗？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社会。
正因为达不到，所以才叫梦想呀。
他们这样安慰自己，然后心安理得地生活着，直到这一刻。
他们发现原来梦想没死，只是被埋葬在了他们内心的最深处。
他们发现，竟然有那么一个人，纵使遍体鳞伤了仍然还在努力，没有放弃。
然后他们鼻子一酸，眼眶突然泛红。
因为眼前这个遍体鳞伤到几乎快要直不起腰来、却仍然还在努力坚持的男人，他身上的光芒是那么的耀眼，刺痛了他们的双目。
更为了他们那被自己亲手埋葬的梦想。
第十八节：冲鸭！
王翔之前还觉得李陵忧虑过渡，现在却不这么想了。
他双手环胸，双目锁定电视墙上那个男人的多个角度画面，眼神复杂。
差距太大了。
这个节目的其他选手和沈欢之间，差距太大了，就算是夺冠大热门陈子维，和沈欢之间的差距也像是一条大河那么宽。这不仅是在唱功上，在歌曲选择上，更是在舞台表现力上。
演唱演唱，既演又唱，除了歌声动人之外，歌手的舞台表演也要相得益彰，那么整个演唱才算是完整统一，才能称得上完美，这一方面沈欢做得很好：或许在外行看来，他从头到尾就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身为节目总导演的王翔，看到的比其他人多得多。
首先，沈欢的站位就非常讲究。
他并不是完全正面朝向观众席，而是带了一些偏斜的角度，另外他的站位也非常讲究。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使得几乎每一个机位中的他都能上镜，随便怎么切，都不会出现偏台甚至背台的情况。
这让导播会感觉非常舒服，可以在镜头上大肆发挥，不像其他选手。
即使经过这么多期的演唱，经过无数次的舞台总彩，有的选手也依旧走不好台，需要导播对他们特殊照顾，讲究之下，画面呈现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这个家伙的镜头感好的可怕，王翔如果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他已经参加过无数次的舞台总彩了。
但实际上他一次都没有参加过，这才可怕。
其次，沈欢的表演情绪很到位。
当开口唱第一句的时候，他的表情是从平静的状态中慢慢地提升起来的，过渡非常自然。再到接下来那句“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不管它是不是悬崖峭壁”时，他的状态继续提升，还带上了一丝小小的亢奋，眼神也悠远、坚定起来，再到之后的那几句，他的情绪都很好地贴合上了这首歌的进展。
最关键的是，他的表演并不浮夸，是在一个极小的幅度内波动起伏，所以并不会显得做作。
光是这一点，就秒杀了节目中其他那些面目狰狞故作深情的选手了。
最后，自然就是他的唱功了。这就无需要多说了，从现场那些镜头中反馈回来的画面中可以看到，他的歌声已经吸引了全场观众。
这是一段完整统一的歌曲演唱，在王翔看来，光是这一段主歌部分的演唱，就已经是《华夏之声》开播到现在为止最完美的一首歌了。
沈欢跟其他选手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他这样的综合实力应该去《谁是歌手》，那里的人才能和他斗一斗。他在这里，完全就是把一条大白鲨放进了农家乐的鱼塘里。
如果是节目中其他选手能有这样的表现，王翔现在绝对已经高兴得跳起来了。
光是这一个选手，就能撑起整个《华夏之声》来！
但是现在他却是心情复杂，因为这个选手实在是太特殊，太麻烦了。他接下来更要亲手把这个选手赶出去，这让他难免有些遗憾和心痛，但是为了节目着想，却又不得不做。
唉，人生啊！
……
《华夏之声》的音乐总监马启连倒是没有总导演王翔这么多的心思，他只是在单纯地欣赏这首歌。
在其他选手演唱的时候，马启连这个专业人士通过监听耳机，总是能够听到他们演唱中的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毛病，那非常妨碍他的直观听感。
这就像是一个人在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地就会嗑到一颗小石子，自然就会影响心情，这碗饭吃得也就没那么香了，但是沈欢不是。
他到现在为止都强有力的支撑气息，他对于共鸣的合理运用，还有他那条不加修饰之下反而更加令人惊艳的嗓子和其中所蕴含的丰富情绪，都让马启连这个苛刻的家伙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这种选手是最让人舒心的，尤其是在节目中其他那些选手的衬托下，骤然出现这样一个选手，那就更加让马启连这个音乐总监感觉舒心了。
监这种人的听，啥专业东西都不用想。
听就完事了。
……
“也许我没有天分，”
“但我有梦的天真，”
“我将会去证明用我的一生，”
……
进入到这一段后，编曲逐渐丰富起来，贝司、小提琴等的加入、交织，开始逐渐拉升情绪。
他们竟然很用心地排练过！
沈欢在唱的时，脑中闪过了这样一个惊讶的念头。
虽然只是合作排练过一次，但是他们竟然完美地跟上了自己，用重重乐器声交织在一起，把自己的歌声托了起来！一点没有发生抢去自己声音的糟糕情况。
会出现这样好的效果，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私底下非常用心地排练过很多遍了。
这也让沈欢更加有信心了。
……
随着沈欢情绪的逐步拉升，现场观众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被沈欢的歌声拉着往上走。
如果说之前沈欢是让他们回到了过去，那么此刻沈欢就是在让他们观看他的现在那仿佛也是他们想去做，却无法做到的现在。
他们看到，他正在系鞋带。
然后他站起身来，在原地蹦达，跳动。
他的背上肌肉虬结、紧绷，已经伤痕累累，却依旧充满力量，他那被重担压弯、曾经伛偻的身影已经挺直。
……
“也许我手比较笨，”
“但我愿不停探索，”
“付出所有的青春不留遗憾～～”
……
编曲愈发地大气磅礴，把沈欢的歌声托得更高，现场观众们的情绪也因此被带到了临界点，紧紧拧成了一根绳。
就像是绷到了极限的弓弦，只差放手一射，便要百步穿杨。
许多观众的双手甚至都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握紧，嘴巴紧紧地闭着。
……
马启连也不自觉地抓紧了监听耳机。
之前的一切沈欢都处理得很好，接下来，就要开始那场堪称冒险的高难度演唱了，他依旧还会表现得这样无可挑剔吗？
……
沈欢在主歌尾音和副歌衔接处这极短的时间飞速换气，给他那刚唱完一段澎湃长句、已经稍显疲态的胸腔内注入新鲜的力量。
接下来，是最艰难的挑战了。
他要用这首被称为中国版《阿甘正传》的热血燃曲，炸翻所有人，将他重新带回这个他曾被驱赶出去的世界。
就像珍妮对阿甘说的那句“跑！阿甘，跑！”一样，也像他接下来要唱的这句歌词一样，
……
“向前跑！”
……
极具震撼力的高音在坚实厚重的气息下勃然喷发，如同火山爆发，在整个演播厅中炸裂，像是原子弹爆炸一样，气势汹涌地直欲将演播厅的屋顶掀翻！
这一句怒吼般的歌声，不止是唱给观众们，也是唱给沈欢自己。
小沈，冲鸭！
第十九节：炸裂
当沈欢的那句“向前跑！”响起，马启连一个激灵，眼中射出奇异的光，浑身的毛孔已经全部炸裂开来，兴奋的身子直哆嗦。
他真的唱上去了！
身为一个音乐人，马启连在拿到这首歌的时候，也是心痒难忍，忍不住尝试过的，但是尝试的结果很糟糕：他倒是能上，但是强行上的结果就是假声成分太多，声音的质感听起来很糟糕，唱不出他想要的那种感觉。
但是沈欢不同，他不止上去了，而且声音的质量非常高，戴着监听耳机的马启连甚至没有听到他的换声点！
难道这家伙直接用真声就能够顶到这么高？要不，就是他的换声已经达到了完美的境界，不露丝毫破绽，并且混声质量极高。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无疑都是非常令人震惊的。
不过马启连揪着的心并没有就这样放下来，接下来，才是真正最艰难的时刻。
这首歌的难点不只在于全歌多处的#c3音，更在于长时间的高音区间以及歌词的密集分布，那不止需要歌手的嗓音条件达到一个很高的水准，更需要巨大的肺活量和高超的气息共鸣掌控能力。
马启连拭目以待。
……
“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广阔不经历磨难怎能感到，”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就算，”
“鲜血洒满了怀抱！……”
……
马启连已经激动得浑身颤栗了。
身为一个专业的音乐人，还直接用监听耳机来听，他比现场的任何人都要能更加清楚地感受到沈欢这歌声的强大爆发力和震撼，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乐队的那帮小子这两天总是在说这家伙不是人了。
这家伙确实不是人。
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人形鼓风机一般，即使是在这样高强度的演唱下，也完全没有气息衰竭的时候，每一个音都是如此的坚实厚重，饱满丰富。
虽然沈欢的演唱还是出现了一些瑕疵，比如说他在“跑”字，在“求”字中隐隐约约已经快要破音了，处在了一种将破未破的状态上，证明在这样的高强度下他已经有些掌控不住自己的声音了，不过在马启连听来，这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他甚至觉得，就应该这样才对味！
这是一首讲述普通人面对梦想时，永不放弃的歌曲，这种声嘶力竭的感觉反而完美贴合了这首歌的意境。那两个将破未破的音正代表着普通人的能力有限，但是这首歌并没有因为这两个音而停止，暗喻了即使能力有限，也要尽力拼搏。
这正是这首歌的精神所在，也是这两个将破未破的音，将马启连浑身上下的毛孔彻底炸裂。
……
导播室内
对于沈欢的表现，王翔也无比震撼，他甚至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
这家伙，这家伙……
为什么他偏偏要是这家伙！
之前的主歌部分，就已经让王翔对沈欢评价极高了，现在他对沈欢的评价更是又跃升了一个档次。
这家伙不止可以去参加《谁是歌手》，和那些实力派唱将、明星大腕儿掰手腕，而且王翔相信，他要是真去了《谁是歌手》，还将会是夺冠大热门！
就凭他今天这一首歌，这就足够了。
“6号！”
能当《华夏之声》的总导演，王翔的专业技能和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虽然很震惊于沈欢的表现，心情无比复杂，但是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指挥起现场来。
导播听到他短促的华语，立刻明白了这位总导演的意思，把直播画面从舞台上切到了观众席上，把镜头交给了观众。
出现在电视直播画面中的是一个身着休闲服饰的中年大叔，他只是在那里静静地坐着，表情正在尽量保持平静，但是紧咬着的下唇却是显示出他此刻有多么激动来，双眼的泪水更是无法控制地流淌了下来，在脸上滑出两道泪痕。
镜头再转，这次出现在画面里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梳了一个大背头，气质成熟稳重，但是和他的外形气质不相符的是，此刻这个家伙的领带已经被他扯得凌乱，整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拳紧握在身侧，狂热地盯着舞台，双眼通红，嘴巴也跟随着歌声不停地张合着，似乎在跟唱，但却更像是在嘶吼。
谁也不知道这个连歌词都不知道的家伙究竟在嘶吼什么。
……
观众们的情绪在被沈欢调动到了最顶点之后，随着他这段震撼无比的副歌一下子倾泻了出去，如大河决堤，水淹万里，酣畅淋漓！
每一个人都被点燃了。
而接下来，更重的一波轰炸来袭。
……
“继续跑！”
“带着赤子的骄傲，”
……
沈欢的气息到这里似乎终于有些开始撑不住了，“跑”字继续将破未破，“子”更是快要完全破出去了，只剩下最后的一点牵连勉强维系。
但是就像马启连所想那般，这种将破未破的演唱方式所造成的撕裂感，反而让每个人彻底燃烧起来！
那位狂野的西装小哥身边的年轻姑娘满脸涨红，再也坐不住，忍不住站起身来。
他们左侧不远处一位牛仔裤小哥，早已站着，泪流满面却又表情狂热，右手高举，比了个一个非常六加七的摇滚手势。
非常六加七的这位小哥前方是一位身穿晚礼服、妆容精致的美女。
这位看起来极度淑女的美女从座位上站起，一双粉拳在胸前紧紧地握着，一双美眸瞪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那个演唱到青筋暴露的男子，朱唇无意识地微微张开。
……
“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
……
电子炮从观众席上扫过，再拉了一个远景，可以见到绝大多数的观众都已经站了起来。
沈欢的副歌就像一颗炸弹，在这演播厅中爆炸，狂乱的气流掀翻了他们的椅子，让他们无法安坐，必须要站着听。而在其中，还有许多人像之前那个牛仔裤小哥一样，高举右手比着非常六加七的摇滚手势。
决不放弃，永不屈服，这就是摇滚。
摇滚怎么能坐着听！
……
龙城市西郊，那间布置简陋的民房内
那位名为徐少阳的汉子已经把电视机频道重新从湖广卫视的《谁是歌手》切到了《华夏之声》，沈欢的歌声正从电视机的喇叭里传出来。
……
“有一天会再发芽！……”
……
这是室内唯一的声音。
这位之前曾经想着看个热闹、咒骂上一两句之后就转台的汉子，此刻一手握着水杯，拿背紧紧地抵着他那张已经陈旧到有一个窟窿的沙发，紧咬嘴唇，眼眶通红，泪水在脸上纵横交错，顺着面颊、脖子一路流下，最终在他那件已经洗到发黄、胸口印着“清远化肥厂”的白背心上晕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第二十节：不脱鞋直到变老（求推荐票）
《华夏之声》后台，休息室
《华夏之声》虽然不像大台那样可以给每一个选手准备单独的休息室，但是大休息室还是准备了一个的。选手们在登台前、登台后会进入这里，坐在里面聊天打屁当然，对外名词是切磋交流里面还安排了几个摄影师进行拍摄，用来填充播放内容。
大休息室确实很大，百平左右的空间内错落有致地布置着八张沙发，一侧的墙上还挂着一个60寸的电视，现在选手们就落在各自的沙发上，却没人说话。
他们都在怔怔地看着电视机，房间四角的高保真喇叭中把现场的声音高品质地传递回来，虽比不上马启连的那个监听耳机，却也比一般人家的电视机强多了。
“……”
秦晟看着电视上的画面，呆滞无言。
节目开始之前，他还在对龙士会说节目组不让沈欢彩排完全没有必要，可是他现在才知道节目组究竟是多么的高瞻远瞩。
这还是处处被针对、没有总彩过的结果，沈欢就已经发挥出这样了，要是让沈欢跟他们一样走正常的流程，那还了得？他们还要比什么？大家一起早点打车回家洗洗睡算了。
他甚至连嫉妒的心都没有，因为嫉妒只会产生在差距有限的目标上，可是沈欢和他们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谁是歌手》才应该是这家伙的舞台。
把这样的一个家伙放到《华夏之声》来，就好比是让罗羡阳来参加《华夏之声》，这不是欺负人吗！
坐在房间中央那张沙发上的陈子维看着电视画面，面色复杂。
从《华夏之声》开播以来，他一直是这个节目的夺冠大热门。
他不止人气比其他选手都要高，实力也确实稍胜一筹，这让他非常自信，可是他现在的自信心开始动摇。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陈子维不得不承认，就算抛开这首沈欢的原创歌曲不算，他和沈欢之间的唱功差距也是有那么一些的嗯，陈子维认为“只是”有“那么一些”。
若是沈欢能够一直参加下去的话，他想要夺冠或许就不那么容易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家伙今天晚上就会走了。
一想到这，陈子维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也并没有认为这有什么好感到耻辱的。
不战而胜，才是真正的高手，肉搏战拼个鲜血满面汗流浃背的半点美感都没了，那有什么意思？
休息室内的其他选手也都面色各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没有一个人说话，直到节目组的那位艺人助理得到指令，站在角落里举起一个手写“多聊天，多说话”的白板进行提示后，休息室内中这六位化作了望夫石的幽男怨女才终于动了。
“……”
可是说什么呢？
六人怔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已经被沈欢的表现给震懵了。
最后还是那位艺人助理又把白板举了起来，之前的字已经擦掉，上面现在写着的是“点评”两个字。
是啊，点评！
之前那些选手在登台表演的时候，他们不就是坐在这里夸夸其谈，就对方的演唱、台风、造型等各方面进行点评的吗？
秦晟第一个开口。
这个家伙好像有话唠的潜质，之前就是没事拉着相熟的选手聊天，现在又是第一个开口。
“这个……他唱的，这个……”
这个具有话唠潜质的家伙一时之间竟然都词穷了，他那还算专业的音乐词库中竟是似乎找不出一个准确的能够套用在沈欢身上，最后还是在对准了他那张脸的镜头的压力下，憋出了一个词来。
“还行。”
这个词一出口，在场其他五名选手本就复杂的面色更加古怪了。
这只是还行？你昧着良心说这种话不会脸红吗？
如果是沈欢的话，他绝对是灿烂一笑，面不红心不跳地诚恳说出“此乃肺腑之言！”，但是秦晟的脸皮厚度显然无法和沈欢那张估计都可以抵挡核爆的面皮相比，而身为一名歌手的他，也没有沈欢那样的演技，所以他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却还强作镇定。
有第一个开了头，剩下的就容易了。
龙士会也开始点评起来：“嗯，那个……他的高音还是不错的，有点感觉……”
参赛的两位女歌手之一道：“舞台表现力不错……妆不错……”
“嗯……感觉到，有一点压力了……”
“这首歌写得还是有些励志的……”
……
能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中存活下来的，都不会是傻白甜。
他们都知道沈欢和李尚颐之间的复杂关系，自然是不会按照实际情况、去大肆吹捧沈欢的，那一方面有可能得罪电视机前那些讨厌沈欢的观众，败了自己形象，另一方面更有可能得罪李尚颐，甚至有可能让李尚颐以为他们和沈欢是朋友，那就不妙了！
虽说李尚颐是影坛一姐，他们都是混乐坛的，两者看起来不搭着，但是影坛的地位天生比乐坛高，李尚颐这个影坛大姐大要是真想搞他们，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可是他们也不能闭着眼睛说沈欢唱得差，因为观众又不是聋子，所以他们只能用一种公式化，比评价别的选手时甚至还要再低一些、却又认可的低程度话语去点评。
可不管他们如何点评，事实是不会以他们的人为意志而转移的。
演播厅内，现在已经成了演唱会现场。
……
“未来迷人绚烂总在向我召唤，”
“哪怕只有痛苦作伴也要勇往直前，”
“我想在那里最蓝的大海扬帆，”
“绝不管自己能不能回还，”
……
沈欢在上面唱，观众们在下面全部站着，组成微微晃动的人浪，就差手持两根荧光棒，再举个“沈欢我爱你”的牌子了。
在沈欢所营造出来的这个音乐世界当中，他们已经暂时忘记了这个男人身上所背负的那些令人生厌的东西，只是一心沉浸在这令人激动亢奋的体验当中。
……
“向前跑！”
……
而当沈欢再一次唱到副歌部分时，现场甚至有不少人跟着一起唱了起来，所有人集体破音，演播厅内鬼哭狼嚎，凄厉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黑风洞，十足一副演唱会的架势。
当然，对于这首在之前完全陌生的歌，这些临时歌迷也就只能跟着唱唱这一句了。
全体起立，大面积哭戏，现场直播变成演唱会现场，这些都是《华夏之声》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这让王翔这个总导演看得满面潮红。
别的先不说，光是看到《华夏之声》能有这样的名场面，他就值了！
这样的场景，就算是在《谁是歌手》中也是没有出现过的！
至少在这一项上，《华夏之声》超过了《谁是歌手》！
……
而在这样壮观的场景下，歌曲也来到了最后的部分。
……
“为了心中的美好！”
“不妥协直到变老……”
……
沈欢气息渐息后，最终止声，一直剧烈鼓动的胸腔也终于平静下来，眼神幽远，看向那看不清的远方。
他这一路走下去，已经注定千难万险，但是他会像这最后一句，
不妥协直到变老。
更可能，即使到老了也不。
第二十一节：一鞠躬
沈欢演唱完毕之后，观众席上的那400位音乐代表们终于开始陆续坐下，但是依然还是有很多狂热的家伙继续站着，似乎在期待着下一首。而他们期待的理由，在于沈欢在唱完之后没有退场，依然还留在了舞台上。
这些人对于沈欢了解并不多。
他们对于沈欢最多的了解，就是那场离婚官司，那段时间铺天盖地的各种负面新闻了。他们只知道这是一个人渣，却对他的性格一无所知，所以很多人看沈欢之前二话不说直接开唱，还以为这是一个惜字如金的人呢。
这样一个惜字如金的人，演唱完之后却不退场，那不就是意味着还有下一首歌吗？
但是这个家伙确实让他们猜不透。
“很高兴你们能喜欢这首歌，”
沈欢的话语通过麦克风回荡在演播厅里，带着些略显粗重的喘息声把这么一首歌按照录音室版的标准照搬下来，即使是他现在这具身体的声乐条件优越到恐怖的程度，还是有些吃力的。
“也很感谢我的乐队，如果没有他们的技术支持，单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把这首歌发挥到这种程度的。他们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从刚才这首歌已经能够完全地感受到了……”
这个家伙在人们以为会发言的时候直接开唱，又在人们以为他惜字如金的时候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不过台下的这些观众们倒是不像之前那样，沈欢还没开口说话就提前厌烦了，他们反而津津有味地听了下去。
这就像是一个人不喜欢你的时候，你拯救了世界都是多管闲事，一个人喜欢你的时候，你随地大小便他们都觉得你这是洒脱不羁、是赤子心的表现。
沈欢就是依据这种心理，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开口。
他要趁着这首歌掀起的好感度还没有退却，赶紧给自己加加分，搏一搏大众的好感。
当然了，像“沈欢”那样如怨妇般反复强调解释自己是冤枉的是不行的，这种抱怨完全是负能量，只会败性，把观众现在好不容易生起的一点好感给磨灭干净，沈欢要做的，是散播积极的正能量。
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他不提过去，他只说现在，他只望将来，给人们展现一个全新的沈欢。为自己平反的事，等到这之后再去进行，这样才是真正行之有效的公关方法。
“……谢谢你们。”
沈欢已经不知不觉地转过了身子，面对着乐队演奏区，不吝赞美之词，大肆表扬了一番。
之后，他更是对着侧后方乐队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个90度的躬。
“谢谢。”
所有人都是一怔。
不管是在《华夏之声》，还是在同省的《天籁之声》，抑或者是《谁是歌手》的舞台上，歌手们从来都只是唱歌、讲故事，还从来没有人感谢过乐队的。
灯光师反应倒是挺快的，立马把光一变，将黑暗中的乐队演奏区照亮了。导播也适时地把直播画面切到了9号机上，拉近焦距，给了乐队主要成员一个全家福镜头。
从画面上可以看到，乐队成员也很懵。
这些刚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表演的小伙子大姑娘们，此刻脸上兴奋的潮红还没有退去，整个人就懵在了那里，对于这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状况感到惊愕。但是看到沈欢对着他们深深地鞠躬之后，这些小伙子大姑娘本来就已经泛起潮红的面皮一下子更红了。
那是激动之下的充血。
作为幕后工作人员，那些歌手们把他们的工作当成了理所应当，他们自己也这么觉得，还从来没有试过被歌手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真诚地感谢过，受到过这样的礼遇！
这种前所未有的尊敬和认可，比工资报酬还要更令人满足和兴奋！
乐队成员们确实都是不善言辞的幕后工作人员，技术上有一手，搞公关交际就不行了。更何况他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现在是如此的激动，更加想不出什么应对方法来了，于是干脆就直接学沈欢。
小提琴手将小提琴从肩上放下，鼓手从椅子上下来，键盘手从凳子上起身……
所有人站直身子，对着沈欢也是一个躬鞠了下去。
一个人和一支乐队，就这样在舞台上互相鞠着躬，专业从业者之间的那种惺惺相惜，流动在空气中，仿佛都已经能看见了。
这是华夏音乐节目电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幕。
现场观众本来就因为《追梦赤子心》这首歌，对沈欢暂时挺有好感的了，现在再看到这前所未见的一幕，更是心下大受震动，继而从心底涌生起一股感动，忍不住开始鼓起掌来。
鞠躬毕竟不能鞠太久，久了就成默哀了，所以沈欢和乐队成员们对鞠了两秒后也就直起身子来。而这时，对着乐队演奏区的9号机把乐队成员们的模样清晰地呈现在了舞台后方的大屏幕上，呈现在了直播画面中。
只见很多成员们的眼眶已经红了。
这种自己的工作终于被人所承认、所称赞的喜悦和感动，让这些一直以来默默无名的幕后工作者忍不住想哭。
现场观众们通过电子大屏幕看到这一幕，掌声更加响亮了，连绵不绝，响彻整个演播厅。
导播室中的总导演王翔看着这一幕，心中无限感慨起来：这家伙不止歌唱得好，搞节目效果的本事也是出类拔萃，不干电视节目实在是浪费了。
他甚至可以预见到，这一幕将会成为电视史上的名场面，这种模式也将被广泛跟风。
说不定下一期《谁是歌手》就会出现歌手感谢乐队的情况了。
一想到这，王翔这个《华夏之声》的总导演就忍不住心下得意起来，心下也越来越舍不得沈欢了。
有这个家伙在，他们《华夏之声》有意思多了，别说避免腰斩，就是越来越好也是指日可待。可偏偏这是一个大麻烦，需要考虑到他对节目的负面影响，需要考虑到市场的反应。
唉，纠结啊，要是这家伙不是沈欢就好了……
……
沈欢重新把身子面向观众席的方向，心下很是感慨。
很多事情，第一个做的是天才，第二个做的是庸才，第三个做的是蠢才，这一招也是如此。
被用多了之后，这一招确实挺令人厌烦的，但是在这个还没有这种先例的世界中使用出来，威力也确实大得很，这从现场的掌声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下子，不管是现场的观众，还是电视机前的观众，对他的印象都会更好一些了。
他又向前迈出了一小步。
不过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
他相信，即使经过刚才这样的出色表演，节目组依然会让他离开，但是他沈欢可不是那种会被他们招之则来，呼之则去的家伙。
他可是一个刺头。
既然他来了，那他就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为此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就看看，谁能赢下这最后的一场战役吧。
第二十二节：广告之后，马上回来
当沈欢还没上台的时候，观众席上的观众纷纷猜他会讲上一大堆自己的故事，为自己洗白，结果沈欢没有说半个故事，直接开唱。当他们又猜他唱完之后会立马下去的时候，结果他没有下去，说了一通感谢了乐队，而且他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
之前那个说沈欢“一个人的话加起来比前面六个人还要长”的观众算是说对了，只不过是在时间点上出现了差错，而他们现在的态度也和沈欢开唱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的他们，恨不得他快点说完，现在的他们，却是能够耐心地听他说下去了。
“除了感谢我的乐队之外，我还要另外再特意感谢一个人，”
沈欢说着，把手往舞台下方一指，“那就是我的经纪人，张长富先生。”
“正如大家之前所听到主持人所说那样，我在几天前曾经劝说一位跳楼者放弃自杀的念头，这首《追梦赤子心》也是我有感于张先生的经历，从而创作了出来，希望他能够勇敢地生活下去。是张先生给了我灵感，所以才有了这首歌，所以谢谢你，长富。”
导播的反应是慢了点，不过终究还是把镜头给到了台下的张长富，光也打了过去，只是画面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张长富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此刻表情无比激动，眼眶通红，老泪纵横，鼻涕都出来了，看着哪里有点传统意义上的经纪人模样？
沈欢在台上看到这一幕后也是吓了一跳：嚯，这什么牌子的芥末，效果这么出众？鼻涕都给辣出来了。不过老张也真是够拼的，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如此敢搏，何愁不成功？
他却不知道张长富买到了假货，那芥末根本没有起半点作用。
张长富现在这模样，大半是被他的那首歌给弄的。
几天前才经历过破产、跳楼的张长富，比现场任何人都更加能感受到这歌里面的那种生命的力量，因此也是最为感动，哭得比任何人都厉害。只是可惜的是，沈欢的布置出现了失误因为他这首歌出人意料的效果，导播这次改变了习惯，不是在拍他就是在拍大观众席，根本没有找张长富凑镜头，所以张长富直到此刻终于第一次上镜。
张长富这样，另外还有一小半原因，则是因为沈欢刚才的话。
这首歌竟然是为他写的！
这让张长富无比感动，有点像是刘备碰见诸葛亮，心中再一次生出了以身相许以报君恩的念头。
这两方面的原因交错在一起，就使得直播画面上出现了这样一张脸孔。
不过张长富的模样虽然吓人了些，但真情流露，确实是真挚无比，所有人看到这一镜头的人都能真切地感受到他此刻的那份激动，也因此对沈欢的话不再怀疑。
之前主持人说沈欢见义勇为的时候，他们心中还泛嘀咕，觉得这和沈欢以往的形象不符，极有可能是沈欢弄出来洗白自己的卑劣手段娱乐圈里这样的事还少吗？
但是现在铁证如山，这家伙这么激动，不像是演的，看来沈欢确实干出了见义勇为的英雄举动，这让不少人对于沈欢的感官又再好了一些。
而这便是沈欢为什么要专门说这首歌是为张长富写的原因了。
沈欢也知道过犹不及，见自己这两招轰下去后，他也不再多废话了，最终跟观众们道别，下场去了，重新把舞台交给了主持人。
“刚才欣赏到了沈欢所带来的这首原创歌曲，相信大家都和我一样，心情很是激荡，不过请大家谨记，这里是《华夏之声》的竞演现场，你们是代表了广大群众的音乐代表，接下来，就请你们行使你们的职责，按下你们座椅上的按钮，为沈欢的这首歌作出你们最公正的评价！”
那活像个三流司仪的主持人在台上慷慨激昂，接着却是语调一转，拿起手卡念了起来，“这里是‘用了奥利拉，水稻亩产一千八’的清远化肥厂冠名播出的音乐节目《华夏之声》，投票通道现已开启，电视机前的各位观众可以发送短信数字‘8’至屏幕下方的电话进行投票，来支持刚才竞演的选手，您将和现场的400位音乐代表一同决定选手的去留。”
说完，他一手拿着台卡，满面笑容地笔直举向镜头。
“下面进一段广告，不要走开，广告之后，马上回来！”
说完，还自认为很帅气地在做了一个挥棒的姿势，直播画面也是随之一切，进入了广告，一个长有四肢还有一个大脑袋的卫生巾出现了所有观众家的电视机上。
“cut！”
耳麦里传来声音之后，那主持人刚才还笑容满面的脸孔立刻塌了下来，一副死妈脸，对于变脸绝技的熟练掌控程度比起沈欢来也只是稍有不如。
现场的观众们则是忙碌了起来，上厕所的上厕所，补妆的补妆，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忙。
没办法，听别的选手演唱，坐着听就是了，听沈欢刚才的这首歌，却是亲身参与了，此刻自然是要更忙一些。
而在他们忙碌的时候，沈欢不知何时已经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演播厅。
根据《华夏之声》的独特演播内容，他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呢。
和《谁是歌手》不同，《华夏之声》变成直播之后，决定选手去留的方式也进行了相应的改变，是场内票数加场外短信票数相结合的方式来决定一位选手的去留。此刻在直播画面正在播放的那些广告的正下方，就会一直悬浮着投票通道的相关信息，注明每条支持短信收费一元钱。
当初了解到这一点的时候，让沈欢不禁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江南省。
也是差不多这个年份的时候，另一个世界的江南卫视出了叫做《绝对x响》的音乐节目。虽然参赛成员、节目内容等方面有所差别，可是在淘汰方式上却是存在着惊人的相似在《绝对x响》中，也是采取这种场内加场外的方式，只是在具体实施方案上有所差异。
这个经济大省对于这种金钱驱动的方式似乎有着某种根植于骨子里的执拗，即使转换了时空也是不变。
而沈欢接下来的工作，就和这种独特的赛制有关。
“《华夏之声》开国内音乐节目之先河，创造性地把音乐和娱乐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使得人们既能够在音乐的高雅殿堂中畅游，又能够享受到大众娱乐的快乐，动静结合，雅俗相宜。”
这是节目剧宣内容，至于怎么个创造性，又怎么个完美结合呢？
简单来说，就是先唱歌，然后选手来玩幸运大转盘，给那些发短信支持自己的投票观众抽取礼品……相当有创造性的结合方法，令人震惊。
当然，这也是为了提高观众互动，拉动收视率。音乐内容拼不过，就只能在这些杂七八拉的地方想办法了。
而沈欢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玩这个幸运大抽奖，给那些支持他的投票观众抽礼品，礼品包括电视机、电冰箱、自行车、安慰大礼包等。
“……等会儿转的时候，你一定要很用力。大奖区块小，从概率学上来说，平摊概率才不容易抽中那些大奖……”
工作人员正在喋喋不休地向沈欢介绍游戏的明规则和潜规则，沈欢的注意力却是大半集中在演播厅一侧的电子屏幕上。
那上面是他的投票情况。
屏幕上有左右两条柱，左边的圆柱是现场400位音乐代表的投票情况，右边是场外观众的投票情况，下面还分别都标注着具体数字，随着票数的改变时时变幻。
在最终的结果计算上，场外观众一票就是一票，只会增加选手票数，全是加分，音乐代表一票是一百票，不过和场外短信投票不同的是，音乐代表们是有“不喜欢”的绿色按钮和“喜欢”的红色按钮两个选项的，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投减分票。而从往期的投票结果来看，现场投票的票数一般都是在一万到两万多徘徊，最高的一次去到了三万票出头，场外投票碍于《华夏之声》收视群体小、选手名气小，因此即使是在江南省这个经济大省绝对参与人数也不多，选手们每场平均得票在一万左右。
第二十三节：杀手锏
为了证明节目的公平公正，场内投票器是设置在舞台上的，需要音乐代表们到时候一个个上去，在镜头下按，同时电子屏上会显示相应的投票状况，具有一定的紧张刺激性，这也是节目的一个填充内容。
现在是广告时间，这一环节还没开始，所以电子投票屏上左边的那条柱状图还是显示着0票，场外观众的短信却是已经发起来了。
到目前为止，支持沈欢的场外票数是4896票。
沈欢综合其他选手的标准比较了一下，发现这种增势在当期的七位选手里排名大约中等偏上。
暂时看来排名还不错，但是这依然和他刚才的表演水平不符。
按照他刚才远超其他选手的表演水平，票数应该是大幅度领先所有人才对，而不是中等偏上。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不少票是沈欢自己找人刷的……
至于刷票的钱，则是暂时问张长富借了八千块，李翠兰找的人具体操作。
八千块对于以前的张长富不算什么，对于现在的张长富却着实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过因为沈欢将有一万块劳务费的关系，张长富倒也不怕他还不了钱，再加上相信沈大师的人品，咬咬牙把钱借给了他。
如果是按照沈欢吩咐过的那个刷票策略，这4896票里面的水分，他自己也估计的出来，扣掉那些票之后，他的真实增势在七名选手里大概是……
倒数第一。
这让沈欢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确实正如他所料的那样，他的过往形象所造成的负面效果确实太大了，连这样的表演都挽救不了。
想想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化冻并不是一首歌就能这么轻易地给解决的。现在扣除掉他刷的票之后还能有很多人特意花钱发短信支持他，已经很了不起了，证明了他刚才的演出确实很成功。
而依据目前这态势，这一局还有得玩。
……
导播室内
总导演王翔望着投票通道的数据，微微皱眉。
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到投票通道关闭时，沈欢的场外票虽然没可能突破陈子维今天全场最高的13846张场外票，但是冲到一万出头问题不大，算是平均水准之上了。
场外观众对于沈欢的支持率竟然这么高，这倒是王翔没有想到的，看来沈欢刚才的表演杀伤力真的很大，大到这些观众都能忽视他的那些负面影响了。
现场观众们受到的情绪感染比起电视机前的观众可是要更加强烈的，综合场外情况的反馈来看，他们所投出的票自然也不会低，两相结合之下，沈欢留下的可能性竟然极大……
想到这里，王翔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这个声名狼藉的家伙场外票真有这么高？他会不会在刷票？
可是王翔仔细想了一下后，摇了摇头，把这个可能性否决掉了。
沈欢能够在一次总彩都没有参加，一次舞台都没有上过的情况下发挥成今天这样，可见他对于《华夏之声》已经做过细致入微的深入了解和研究，因此他肯定也知道他刷票所面临的后果。
像《华夏之声》这样有投票环节的电视节目，为了向观众表明自己的公平公正，通常都会请公证署人员进行公证，不过今年不大一样，因为年初的一件全国性大案。
今年年初的时候，西京宝马彩票案（注释1）爆发，震惊全国：西京男子杨某作为西京市体彩中心即开型彩票承销商，在四年时间内贿赂体彩中心、公证署相关人员，弄虚作假售卖彩票，骗取巨额财产，最终于今年年初落网。
此案一出，华夏彩票历史由此改写，即开型体彩全国禁售，国家彩票机构和公证署信誉降到历史冰点。
“公证署”三个字现在在全国范围内已经声名狼藉，俨然成了弄虚作假的代名词，很多人看到“公证署”三个字就会自然联想到徇私舞弊，不仅无法给予民众信心，反而会起到反作用。因此很多节目虽然问心无愧，但都纷纷撤销了公证环节，生怕沾上一点这件全国大案的余波。
《华夏之声》也无法免俗，也不请公证署了，但是他们这样的节目，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小平台，终究是要有获得大众认可的专业机构进行背书（注释2）才能让观众有信心参与，才能更好地圈钱，所以《华夏之声》请了中华通信作为节目的短信投票监督机构，确保短信投票的公平公正，鼓励大家踊跃参与，放心大胆投票。
中华通信作为全国第一的通信机构，在该项业务方面有着大量成熟的经验和成功案例，为许多全国知名节目都护过航，信誉度很高，完全有能力确保短信投票的公平公正。而以沈欢现在的经济和社会状况，他能有什么办法在瞒过中华通信的情况下进行刷票？
一旦他刷票，中华通信驻节目组工作人员很快就会查出来。
如果是换做其他选手，节目组或许还会考虑各方面关系，有可能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但是如果沈欢刷票……
这可是个聪明人。
经过今天晚上的这一系列事，王翔已经不敢小看这个传说中除了吃喝嫖赌一无是处的家伙了。
这样的一个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节目组的态度？真要查出他刷票，节目组可不会跟他讲什么情面，不仅会把他的票扣掉，让他白刷了，而且还会当场爆出这件事，让他的形象进一步地恶化，让节目组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把他踢走。
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这个给王翔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聪明人应该是不会干的。
而没有刷票的话……
“通知现场压一下票，”
王翔开口了。
虽说皱着眉头，但王翔也并不是太忧愁，因为他早有准备，也就是他对李陵所说的最后杀招，同时也是他们掌控节目整体流程和最终导向的杀手锏操纵场内票。
俗称黑幕。
中华通信只抓短信投票，场内票他们可管不了，而总数将近四万票的场内票，来回一下就拥有将近八万票的正负区间，相对于平均一万票的场外票来说，是一个庞然大物，已经足以确定节目的走向尽在节目组掌控中了。
“压在三千以下，剧本自己安排一下，前边可以给高点，制造悬念，后边再慢慢拉下来，视外场票具体情况随机应变。”
本期七名选手里，除开沈欢不算，得票数最低的是龙士会，9300的场内票加上8389的场外票，一共是17689票。
这个家伙似乎是觉得有沈欢这个内定淘汰的人在，他们这一期稳了，心情大放松之下演唱中竟然出现了低级失误。而王翔也不知道沈欢会表现这么好，还以为在刻意针对的情况下已经稳了，也没有对其他选手进行提前操作，任由观众们在他身上自由发挥，所以他竟然是拿到了《华夏之声》史上少有的低分嗯，除了上一期那个9347票被淘汰的倒霉孩子外，就属龙士会今天的分最低了，也是节目中唯一的两个总分两万以下的。
现在距离投票通道关闭还有一段时间，剩余的投票时间在已投票时间的十倍以上，但是按照惯例，场外投票都是呈现一个线性递减趋势，并不是平均分布的。
沈欢虽然现在短短时间内就有了将近五千票，可是他接下来的票数增长会越来越慢，第二期的陈子维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那次的票数增长情况和沈欢这次非常相似。
按照陈子维的那次投票来比照，沈欢这种势头，最终外场票应该在一万一左右，场内若是只有三千票的话，加起来就是一万四，跟本期最低的龙士会差了三千多票……
三千多票，缓冲区间稍微还是有点紧张，不过在《华夏之声》的独特赛制下是可以针对外场票具体情况进行实时调整的，所以问题倒也不大。
一切都在掌控中。
……
注释1：西京宝马彩票案，类似于2004年地球世界的某件真实案例，各位可自行查阅，直接搜索西京宝马彩票案就行。
注释2：背书，原是指持票人为将票据权利转让给他人或者将一定的票据权利授予他人行使，而在票据背面或者粘单上记载有关事项并签章的行为，后引申至其他方面。可简单理解为担保。
第二十四节：作票
整体的黑幕策略已经定下，可一旁的李陵这时却突然出声了，“我听章翰跟我提过，沈欢问他要过8张票，今天晚上可能有他的8个朋友在现场。”
这让王翔的眉毛跳了一下。
选手要门票还是很正常的，通常都是说给朋友要两张，不过节目组也知道，那些所谓的朋友，其实就是他们的粉丝这些家伙人气不高，但是死忠粉丝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些的。
节目组也知道这些家伙的心思：他们的粉丝，自然是向着他们，踩低别人。把这些人放进来，就是给他们自己多增加一些票，给别的选手减一些票，增加自己的优势，不过节目组也并不在意。
按照往常惯例，这些粉丝最多也就二三十个，分散到每个选手身上更是只有四五个，几百票而已，对于动辄上万的总票影响不大，和节目组手握的三万七千票相比更是没得比。况且这些人的投票动向没有一点新意，全都是格式化地给自家歌手投正票，给其他选手投反票从这方面来说，这些家伙自作聪明的举动反而是害了他们自己。
节目组真要作票，他们的这种固定化套路都能被算进去，一点作用都起不了。
既然影响不了节目流程和结果，不放他们进来的话那些粉丝搞不好又要说什么“黑幕”、观众全是演员之类的鸟话，所以节目组一般都是很大方地直接放一小部分非职业观众进来的，这次沈欢的门票也是基于这个原则要到的。
“哟，他还有粉丝呢？不过8个人，也就是多800票，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话虽如此，王翔的动作却是迟缓，最后更是喝阻了那个通知现场的同事，“等等。”
他的眉毛渐渐地皱在一起。
只是多800票，对于三千多票的总票数缓冲区来说确实没什么用，更何况他们还能把这800正票给算进去，让他们相当于没有，但是这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值得推敲的。
沈欢为什么要这八张门票？真的只是像其他选手一样，给自己加个几百票？还是说另有阴谋诡计在其中？除了这八个人外，他是不是还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后招？……
沈欢今天晚上的表现实在太惊人了，这里面所表现出来的神秘和深不可测，让王翔忍不住疑神疑鬼起来，总觉得他一举一动都极有深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家过来研究研究，把过往的数据都拿出来比对一下。”
王翔最终下了这样个命令。
于是乎暂时闲着没事的人就聚集了过来，七嘴八舌地研究了一会儿之后，广告时间都要过了，王翔也终于再次拍板：“压两千！”
场外票的增长趋势终究只是一个过往数据的统计结果，并且样本太小，并不是经过验证适合普遍情况的金科玉律，谁知道后边会不会起什么幺蛾子？而且也不知道沈欢还会不会有什么招，会不会有另外八张或者十张他不知道的门票，所以还是压两千更加保险，这样差距就拉到了四千多票，缓冲空间更大，加上实时调整，这就万无一失了。
任沈欢机关算尽，这样的差距下，还能翻盘了不成？
“统一口径，投票理由盯着他演唱中的细节做文章，也可以再谈谈他的过往……”
王翔开始一一吩咐起来，吩咐完想了一下，觉得已经算无遗楼，于是神清气爽。
这种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感觉，真的很令人心旷神怡，尤其是当对手还是这样一个令人忌惮的家伙的时候，能够从大局上战胜对手实在是爽。
同时沈欢的得票数也让王翔坚定了赶走他的决心。
从票数上来看，沈欢确实负面影响太严重了，这样的表演也只不过是相当于一个普通选手而已。
若是沈欢吸粉能力惊人的话，说不定王翔还会再多考虑考虑，可如果只是一个普通选手……
他们节目组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普通选手去冒这么大的风险，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所以利用完之后还是踢了的好。
过程虽有波折，但结果尽在掌握中，让王翔是如此的志满意得，悠悠然看向电视墙中的一个屏幕，上面正是站在幸运大转盘前的沈欢。
而在演播厅中，沈欢不知是有所感应还是巧合，向着一台红光未亮的摄影机看去，正是王翔正在看着他的那个机位。
……
“欢迎回来！这里是由清远化肥厂冠名播出的《华夏之声》第四期演出现场，用了清远奥利拉，水稻亩产一千八，大家好，我是节目主持人林德一。”
现场倒数一结束，刚才还一副死妈脸低头看手卡的节目主持人立刻笑容满面，对着眼前的镜头激情澎湃地播报起来。
“相信大家已经久等了，接下来就让我们进入最后一位选手沈欢的投票环节。首先，让我们来看一看沈欢选手此刻的票数情况。”
林德一转身，手臂一挥，直播画面随之切了过去，切到了那台对着电子投票大屏幕的机器上。
从直播画面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右边代表着场外观众投票的那条柱状图，此刻大体定格在了6000票左右，依然在增长中，左边那条代表着现场观众的柱状图则是依旧没变，还是为零。
“看来我们的沈欢选手还是很有人气的，外场票已经冲到了六千票！”
林德一只是一句话就把投票情况给带过了，进入了下一个环节：“现在让我们把镜头给到现场舞台！大家可以看到，现场的400位音乐代表已经行动了起来，正在投出他们神圣的一票……”
演播厅内，观众们已经从座位上下来，在场内排好了队逐一上台投票。
投票器是个齐胸高的台子，台面中央是《华夏之声》的麦克风logo的立体标志，左右两边分别是绿色和红色的按钮，红色代表喜欢，加100票，绿色代表不喜欢，减100票。
第一位音乐代表已经上台，没怎么犹豫就按下了红色按钮，同一时间，直播画面把音乐代表们的举动和后面的电子计票屏拍在同一个框里，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可以看到随着这位音乐代表按下红色按钮，电子计票屏上左边的柱状图终于微不可见地红了一丝，下面的票数也成了100。
整个投票过程公开公正，所有人亲眼看到他们是在自己的自主意愿下投出这宝贵的一票，没有一点弄虚作假的成分在里面，让人放心。
只是善良的人们并不知道，能够作弊的方式实在是太多了，比如说投票器一旁没有被镜头拍进去的舞台装饰连挂彩灯，这些用来做舞台效果，在台上随处可见的一闪一闪看似毫不起眼的小东西，就能向特定人群传达出只有他们才能看得懂的信息。
而随着音乐代表们的投票，沈欢的场内票飘忽不定，时上时下。
“就像前几位选手一样，我们的音乐代表们依然还是很严格，这票数看得我也是心惊肉跳，一颗心噗通噗通都快要跳出来了！”
主持人林德一表情浮夸地介绍着，台词和前边几位选手该环节的台词基本上没怎么变过，让人不知道他这颗早就已经快要跳出来的心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跳出来。
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下一环节：“场内投票正在激烈进行的同时，投票通道依然保持开通，电视机前支持沈欢的观众可以拿起你们的手机，发送短信‘8’到屏幕下方的电话进行投票，每条短信收费一元。”
“发送短信除了可以支持你所喜爱的选手外，更可以参加我们接下来的幸运大抽奖环节。在投票通道关闭前，本轮竞演的选手将从发送短信的观众中一共抽取十位幸运观众，送出节目组准备的礼品大奖，奖品内容包括由康宁集团提供的40寸彩电，海升集团提供的大容量电冰箱，‘保安特’时尚山地车等，中奖率百分之百！……”
林德一废话完之后，接下来就进入了游戏环节，镜头给到了沈欢，同时现场投票镜头缩放成了画中画，显示在直播画面的左下角。
“……停！”
直播画面上，随着沈欢一声令下，大转盘旁边的一块电子屏上滚动着的号码停了下来，落在了一个消去中间四位的手机号上。
“恭喜这位尾号为9527的幸运观众！接下来就让我们的沈欢选手为这位幸运观众抽取属于他的幸运大奖，不过在抽奖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沈欢……”
二号主持人和沈欢在大转盘前互动起来，进行着这个大抽奖的游戏。
直播画面一会儿切到幸运大抽奖，一会儿切到现场投票，一会儿还切到对于现场音乐代表的采访，直播内容翔实丰富，很能填充等待投票结果的空白时间。
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渐进尾声，沈欢的票数也大体稳定了下来。
外场票现在11248，内场票2100，距离最后一名的龙士会，还有四千多票的差距。
第二十五节：长风路八壮士
一万一千票左右，这是导演组刚才开会讨论，对比数据之后所猜测的沈欢场外票最后结果，却没想到在现在就达到了，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这最终票，搞不好要冲到一万三，甚至有可能超过今天晚上陈子维最高外场票纪录的13846票。
还好自己预留了缓冲空间。
王翔心中如此想到，对沈欢又不自觉地再高看了一些。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能让他的投票在后续阶段还如此坚韧、超出他们预期的，可是任这家伙狡似狐，还不是要喝他的洗脚水？
一想到这，王翔忍不住又微微笑了起来。可随即他就将笑容收敛，又仔细地想了想，觉得两千还是危险，又临时再给前台下了新的指令。
“告诉下边的人，压一千五……算了，还是压一千吧。”
这家伙确实不好对付，还是再谨慎小心些的好。
要不是节目组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负分票的情况，王翔甚至都忍不住想给他做成负分票才安心了。
“是。”
现场工作人员听到后，立刻开始操作起来。
……
王翔不知道为什么沈欢的外场票在后续阶段还如此坚韧，但是沈欢自己知道。
“……大转盘滚动起来！”
沈欢用力一拉，幸运大抽奖的转盘就如风火轮一般转了起来，他的目光则是不着痕迹地从电子计票屏上掠过。
外场票此刻是11671，还在坚韧地增长着，但这些已经不是他刷的票了。
他总共只有八千块来刷票，而且节目组限制一个手机号最多只能投3票有效票，所以沈欢只能找专门的刷票公司，买到了五千票。
按照他既定的刷票策略，这五千票应该已经刷完，现在都是真实外场票。
而这些票为什么会到现在还如此坚挺，是因为节目组。
“你为什么投出这样的一票呢？”
“他唱的挺好的，歌也好，所以我投了‘我喜欢’。”
“他的歌是不错，但是我觉得唱歌先做人，他的为人我实在不敢苟同，所以我投了‘不喜欢’。”
“我听不到一点专业的技巧，全程就是用一个大白嗓在吼，这甚至还不如一些ktv选手，所以我投了‘不喜欢’。”
“他在演唱的过程中有好几处都破音了，这在演唱上算是严重失误了吧？咱们这是一档专业的音乐节目，作为音乐代表，我认为我有这个义务指出这一点，并且因此投出我公正的一票。”
……
节目组也知道异常低的场内票会让人说闲话，所以早就统一了口径，通过对于音乐代表们的采访传达给了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来堵上他们的嘴。
而关于这到底是不是黑幕，节目组有没有在作票的争论，也发生在龙城乃至江南省内好几个城市的许多家庭中。
“肯定是黑幕啦，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
一个大肚腩中年男子躺在沙发上，很不耐烦地说道，旁边坐着的他老婆却是说道：“我觉得挺正常的，哪里黑幕了？这种渣男，得票高才不正常好吗？”
中年男子正欲争辩，看到自己老婆那充满杀气的眼神之后也是缩了缩头，不敢再出声了，否则的话今晚他爬是只能睡客厅了。
同小区的另一栋楼中，一对母女也在围绕着电视机议论纷纷。
“妈，你说这是不是黑幕？”
作母亲的犹豫了一下，道：“不好说，我听他们说的好像也蛮有道理的。”
“我觉得也是，不过他刚才唱的还真是挺好的……”
这样的一幕幕发生在今晚这片星空下的各个地方，而在其中的某些房间内，正有一位位的观众拿着手机在日光灯下，在台灯下，在只有电视机荧光的黑暗中发着短信。
这些都是沈欢外场票中的那些真实观众。
他们要不就是根本不关心娱乐圈中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只是单纯地觉得沈欢唱得好，唱到他们心里去了，要不就是真是太喜欢沈欢的这首歌了，甚至在这种喜欢的影响下，连沈欢的负面形象也可以选择性地无视了，但是无一例外的，那就是他们都希望能够再听到沈欢唱歌，再能够听到像刚才那样的歌，所以花了一元钱投票支持。
可是结果却是令他们惊讶的。
这些人觉得沈欢这首歌这么好，按理来说得票数应该很高，留下来是顺理成章的事，却没想到结果会是这么的扑朔迷离，这让其中的一些人又发了一条投票短信他们还是希望沈欢能留在场上的。
可是他们之后却发现，他们越是发，场内票越是少，像是在故意跟他们作对一样，到后来内场票更是低过了节目历史上最低的四千票。
黑幕！
这些身在局中的人，感受比局外人可要清晰多了，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了这个念头。
节目组在他们面前明目张胆地这样搞黑幕，让他们花的钱打了水漂，这让他们极度不爽，一下子就来气了，头脑一热之下，较着劲儿地再继续投！
他们反弹越厉害，节目组压得越厉害，节目组压得越厉害，他们反弹越厉害，这就是为什么外场票后场如此坚韧的原因了。
这是一个死循环，只能以一方的失败告终。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胜利者将会是节目组，因为这些人的数量实在太少了，还被限制了投票次数。
沈欢点燃了这把火，但是无奈火把实在太小，无法烧尽这片荒野。
不过他也没有因此沮丧，而是又向音乐代表们的投票队列看去。
节目进行到现在，400位音乐代表们大多数都已经投完票，回到座位上坐着去了，只剩下最后寥寥二三十人，而长风路派出所八人就在其中，排在最后。
章翰这家伙还是挺会看人下菜碟的：他给其他选手的门票，都是在现场比较靠前的好位置，让那些选手的“朋友”们能够有很好的视听享受，给沈欢的就不行了，全在犄角旮旯的边角料位置，把“跟红顶白”这一项优良传统发挥得淋漓尽致。
投票是按照座位序列来排队投的，所以其他选手的关系户都已经投完票坐着休息半天了，最犄角旮旯里坐着的长风路派出所的同志们到现在都还没轮上。
不过随着前边的人一个个投完票，最终还是轮到了他们。
沈欢看了一眼电子计票屏，此刻场内票是非常可怜的200票……
完美！
王翔在导播室中看到这一幕，心中赞叹起来。
他之前也问过了，知道这最后的八个人就是沈欢的关系户。
一想到这，王翔就有些想笑：章翰那家伙办事也真够混账的，竟然把这么偏的门票给沈欢。这些可怜的家伙不仅无法很好地欣赏今晚的节目，而且站了半天，怕是腿都站软了吧？人家是来开心的，他们倒是来受罪的了。
现在还有200票，最后再加上这八个人的八百票，最终票数正好一千，完美地达到了王翔的要求。
对于现场如此强大精准的掌控能力，让王翔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继而端起一杯茶，悠然地看着电视墙上的一块屏，欣赏起了自己这场导演秀的结尾镜头。
那上面正是舞台上的投票镜头，沈欢的第一个关系户已经上去了，按下了……
王翔突然怔住了，举到口边的茶杯就那样停滞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
在电子计票屏上，显示场内票的柱状图几乎已经快要看不见了，下面标着一个红色的100。
长风路派出所八位同志鱼贯而上，干脆利落地一个个按过去，柱状图不断变化。
-100
-200
……
最终，柱状图在深绿色的-600上定格下来。
导播室内众人都傻眼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操作？这几个家伙不是沈欢的关系户吗？可是看起来怎么他们更像是沈欢的仇人啊！
演播厅内，沈欢看着这一幕，面色平静，眼神悠长，追逐着长风路派出所同志们的身影，遥遥行了一个注目礼。
感谢八位壮士。
接下来，就看他的表演了。
他要放火烧山。
第二十六节：人生如戏
电子计票屏上，是《华夏之声》节目开播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一条短粗的深绿色圆柱，非常显眼地挂在电子计票屏的左侧。
之前票数再少，至少也都是红色的，看着还是挺和谐的，但是突然出现一个深绿色的东西，就实在是太刺眼，太惹人眼球了。
这在色彩学上也是有依据的：在色相环中，红和绿之间的夹角是180度，也就是完全相反，是两个极端。两者放置在一起，从视觉效果上，会显得红更红，绿更绿，带来巨大的视觉冲击力，由于过于醒目，还会给人带来不舒服的感觉，这也就是俗话说的红配绿、赛狗屁的原因了。
现在这电子计票屏就很有这样的视觉冲击力，牢牢地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而这一幕不止导播室内的那些人看傻了，现场观众也傻眼了，电视机前的观众也都傻眼了。
什么情况……
众人皆懵，三号主持人的专业素养倒是不错，懵过之后，还谨记着自己的职责，拉住一个刚投票的就采访起来。
“请问你为什么会投出这样的一票呢？”
被拉住的这个是长风路派出所八壮士之一的郭怀瑾小同志，按照沈欢吩咐过的对着镜头就说起来：“他今天发型不衬脸型，脸型不衬衣服，衣服不衬鞋子，看得我太难受了。”
……你这是音乐代表还是颜值代表啊！
三号主持人心中咆哮，赶紧放过了郭怀瑾，又拉住一个人采访起来。
这次拉住的是严守名。
越是资深的一线干警，看着越不像好人，严守名就很符合这个理论。
此刻这个一看就凶神恶煞的中年汉子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一脸怕怕地说道：“他唱歌的时候瞪了我一眼，他凶我。”
……你老人家这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一副土匪样，你不凶别人就不错了，你还说别人凶你！还有你为什么要作这种表情啊！好恶心啊！
三号主持人内心已经狂吐起血来，也不再敢问了，赶紧转过身来随便说了一句，就把镜头交给了其他地方。
但是这一幕已经通过直播画面放出去了，投送到了千家万户。
“哈哈哈哈，看吧，我就说是黑幕吧，八连投，直接投到负的了，我看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见过负的呢，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还有，这些家伙都是什么回答，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哈哈哈哈……”
之前那个不敢跟老婆争辩的大肚腩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起来，他老婆也没有再一口咬定这不是黑幕，而是表情纠结起来。
真是黑幕？
之前投负分的也不少，但都是隔一段或者隔一个出一个的，一口气两个负分的都少见，看着比较真实，现在一口气八个负分……
而且那些家伙的理由也太扯了吧？一听就是想不出理由来了，随口乱说的。
那对之前统一了意见认为应该不是黑幕的母女此时也在他们家中转变了口风。
“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负的啊，这做的有点过了吧……”
“一口气八个负票……乖乖，他们要做也隔着点来啊。”
“就是，太没脑子了，而且这些人都在说什么呀，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么？”
这样的一幕幕又发生在龙城乃至江南省的各个角落，无数自诩为名侦探的小五郎们自认为穿透重重迷雾看到了真相，睿智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屏幕射到总导演王翔的那张脸上，把他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那些真正投票支持沈欢的少数观众看到这一幕则是绝望了。
他们的力量已经用尽，可是沈欢现在的外场票也只有12024票，并且几乎停止了增长，而节目组更是直接强硬地把票做到了负票……
绝对票差或许和刚才只有几百的差距，但是红与绿，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彻底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也击溃了沈欢的心理防线。
他侧身、仰头，呆呆地看着电子计票屏，一动不动。
“……沈欢，沈欢！”
镜头已经切到了幸运大转盘这里，二号主持人一脸尴尬地对着镜头笑着，悄悄地猛拉了沈欢好几下，喊了好几声，才终于把沈欢唤了回来。
沈欢呆呆地转过身来，迷茫地看着二号主持人，“啊？”
镜头刚好是两人的半身景，观众和二号主持人同时能够看到沈欢此刻的模样：他的表情迷茫，眼神复杂，茫然、痛苦、遗憾、不甘等情绪在其中纠结翻腾，搅拌成了一团。
就算是话语影坛那位号称眼睛会说话的华表影帝梁叔河，怕也是无法在一个眼神中传递出如此多的信息来。
“现在要抽取下一位幸运观众了。”
二号主持人再一次提醒道。
沈欢“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抓幸运大转盘，二号主持人见状赶紧提醒：“是抽取幸运观众！”
沈欢的手一滞，继而赶紧收回，对着镜头强笑了一下，抱歉道：“不好意思，搞错了。”
他这个笑别提多难看了，脸部下半部分努力作出笑的表情来，尽量咧嘴，眼睛却是一动不动，看着很是难看，一点都感受不到笑意。
“滚动起来！”
沈欢像之前几次一样，面对滚动手机号的电子侧屏，大喊了一声，声音微微有些不稳，同时更加用力地笑了起来。
他把嘴咧得更大，非常努力地笑着，却是更加难看了。
他的这个笑是如此的难看，如此的浮夸，让人从中感受不到半点暖意，只感到悲凉。
无尽的悲凉。
沈欢明明是在笑，却比哭还要悲伤。
二号主持人鼻子突然一酸，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后，他赶紧强行收敛情绪，心下却是不由地思绪万千：唉，说起来这家伙也真的惨，明明看到自己被如此针对，却还要强颜欢笑。换做自己，此刻肯定是笑不出来的了……
无数电视机前的观众，此刻也渐渐沉默了下来。
不知为何，看着沈欢这模样，他们心里很难受，特别难受。
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揪住了一样。
之前那个和妻子拌嘴哈哈大笑的大肚腩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开始不笑了，沉默了下来，看着电视机里那张努力大笑的脸孔，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眼神复杂难明。
之前那位和母亲议论纷纷是不是黑幕的小姑娘，看着电视画面上的那张努力在大笑的脸，表情难过，同情心油然而生。
这样的一幕幕发生在这片星空下的各个角落。
无数人看着电视机，看着之前那个大声地唱着永不认输的男人，在现实面前被撞得头破血流，却不敢出声，还要强颜欢笑。
就像看着他们自己。
他们不也是这样吗？
辛苦排了半天的队去看病，结果一个关系户刚到就进去了，你也敢怒不敢言，等会儿进去见到医生还要满脸笑容地陪着笑；辛勤工作做出业绩，结果功劳下来、全在办公室里那个整天迟到早退屁事不干的小姑娘身上，升职加薪的也是她，你心底骂娘脸上却只能陪着笑……
在刚才那首歌里，沈欢是他们理想中自己最好的模样，永不放弃，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可是现实给了人们狠狠的一击。
沈欢不是英雄，离开了歌曲回到现实世界，他和他们所有人都一样，没有差别。
但是这样才更加令人感同身受。
“靠！”
有热血上头的小伙子看到这里，义愤填膺地拿起手机，连续发送了两条投票短信出去，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去推翻眼前的这重重黑幕，还世界一个朗朗乾坤！
电子计票屏上，代表着外场票的数字终于又开始变动起来。
12045
12138
……
涨势坚韧有力，却并不迅猛。
投票终究是要钱的，除了一些依然热血、依然相信奇迹、容易上头的年轻人外，大多数观众依旧只是默默地看着。
没错，他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他们同情这个可怜的男人。
但也就是同情了。
让他们为此花钱是没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第二十七节：天命之子王翔
王翔现在很方。
他或许一开始还是懵逼状态，但是当他从电视墙上看到沈欢那失魂落魄的状态，看到外场票在几乎停滞了的状态下竟然又再起死回生，开始往上飙升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
这货跟他们玩阴的！
大哥，那些明明是你的人啊！你诚实一点，跟观众们说明了好不好啊！你把脏水泼到我们头上，还装作很无辜的样子，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明明我们现在才是最委屈的人啊！……
王翔心里咆哮着，却忘记了，如果不是他们先要作票的话，沈欢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王翔已经快要疯了，他甚至都想到了接下来几天的报纸投票会怎么写。
《<华夏之声>惊爆黑幕》，《前所未有的负分》，《究竟是人形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公正的节目在哪里？》……
好不容易借着章翰的这一记妙招，眼看着可以把《华夏之声》的腰斩危机给解决了，可是接下来迎来的很可能是更大的声誉危机。
更何况，就连今天的目标他都有可能达不到。
电子计票屏上，外场票已经冲破一万四了，并且还在增长。
也幸亏王翔预留了四千多票的缓冲空间，不然的话沈欢这谁也没有想到的一招怕是已经把他们打趴下了。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不行，自己一定要想点办法出来挽救节目组的声誉危机，把这个混蛋给踢出去！
王翔恶狠狠地想着。
如果说他之前想要赶走沈欢，纯粹是从节目组的影响层面来想的话，那么现在就已经带上一定的私人恩怨了。
这就好比他和沈欢两人是两位绝世剑客，正在决斗，打着打着自己明明已经占据了上风，可是沈欢这个卑鄙的家伙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机关枪来对着他扫射，还一脸无辜地说他修的就是枪剑术！
做人不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啊！
……
王翔的脑子显然没有沈欢的灵光，所以纵使他现在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想破了脑袋，一时之间也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上帝在你面前关上了一扇门，但同时会给你开启一扇窗。
王翔或许没有绝地求生的绝世智慧，但是他有逆风翻盘的逆天运气。
虽然他想不出办法来，但是上帝亲自动手，把绝境重生的办法送到了这位天命之子的手里来。
“王导！”
不知何时从导播室中消失不见的李陵又再出现了，急匆匆地冲到王翔身边，手上拿着一叠纸，急切地说道：“华夏通信的人检测到沈欢的投票有问题，其中有大量的异常票，经过他们反复鉴定后，确认那是违背节目规则的刷票行为，刷票数量总共为六千！”
刷票……刷票？！
抱着脑袋苦思冥想的王翔一下子僵住了，随即猛地抬起头来，激动之下，甚至连自己的动作都没有注意，从头上薅下了一撮头发来。
他猛地转头看向李陵，像是在看着一位从天堂降临来拯救他的天使大姐，然后如饿虎扑食一般从李陵手中抢过那叠纸，快速地浏览起来。
他看着看着，嘴角渐渐勾起，脸上的表情从之前的痛苦慢慢转变成了开心、兴奋，继而狂喜，最终哈哈大笑起来。
他就说这家伙劣迹斑斑，纵使唱的确实不错，但是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支持他？原来是刷票！
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就算你污我们节目组黑幕，但是你也是口说无凭，我们打死不认，只说这是正常投票你又能奈我们何？哪条规则规定了节目中不能出现负票的？但是你就不同了啊，我们现在可是握有你刷票的确凿证据！
一个只是猜测，一个可是真凭实据，这下子大家还不反过头来指责你！？
“王导，你看这件事我们怎么处理？”
李陵在一旁问道。
节目中确实已经规定好了，禁止刷票行为，但是正如绝大多数活动一样，这些东西的最终解释权还是在节目组的，所以具体怎么操作，还是要看节目组意愿。是把事情闹大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是可以商议的。
“我亲自下去！”
王翔说完，拿着资料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你暂代我的职位！”
形势瞬间逆转，王翔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去戳穿这个无耻家伙的假面目了。
演戏是吧？我让你演！我看你还能怎么演！
“王……”
李陵一句话还没说完呢，王翔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出去了，他只能摇摇头，暂代了王翔的职位，坐镇导播室。
而在《华夏之声》给华夏通信的驻场员工准备的工作间里，两位华夏通信的员工正在讨论着他们刚才的工作。
“终于有事做了，不容易啊！”
其中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人无限感慨。
《华夏之声》这节目档次实在太低了，低到选手连刷票的**都没有：在这样一个烂节目里，获得一个好名次又带不来什么名气上的提升，又要扔进去大把的钱，谁愿意干这种事？真要刷的话，一期的劳务费都不定够的，他们可是来赚钱的。所以这两位员工入驻到现在，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有活儿干。
另外一位身材肥硕矮矮胖胖的喝了一口肥宅快乐水，放到一边，摇头叹道：“就是这难度太低了，我用眼睛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一想到这，这位肥肥同志忍不住又道：“你说这刷票公司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你在一个地方刷也就算了，十连号二十连号都出来了！这是挑衅还是找死？”
青春痘男人则是有不同意见：“小节目嘛，为了成本考虑，肯定也找不了什么太专业的，估计都是一些家庭作坊式的三流刷票公司。”
肥肥同志点了点头，“我想也是。”然后又叹道：“怀念前年超女总决赛之夜啊，那一晚真是斗得精彩，真算是我入行以来最刺激的一晚了。”
青春痘同志也来了精神，“谁说不是呢，刘大神亲自坐镇，这场面可不多见……”
……
两位华夏通信的员工在那里回忆往昔，王翔已经冲到了演播厅内。
第二十八节：求求你们别刷了
“……恭喜这位观众，你将获得由节目组提供的安慰大礼包一份，工作人员会在随后以短信的方式通知你具体的奖品领取方法……”
《华夏之声》节目组的二号主持人叫张洋，原本是台里城市频道的节目主持人，基本功还是有的，所以当他发现总导演王翔不知为何竟然出现了演播厅里，而且还向着他们这边走来的时候，他的话语只是稍微一顿就继续说了下去，并没有怎么磕巴。
直到王翔半步没停，直接来到幸运大转盘前，凑到沈欢身边，他才终于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王翔。
身为主持人，基本的镜头感还是有的，所以他知道王翔此刻已经入镜了，但是台本上并没有这一出啊，王导这是在干什么？
“喂，喂，”
王翔手上拿着一个话筒，先喂了两声，试了下话筒是好的，然后对张洋说道：“你先暂停一下。”
不用他说，张洋已经停下了，闻言之后更是把话筒都垂到了身侧。
哼哼……
王翔冷笑着，看了沈欢一眼，然后转头面向镜头，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义正严词，“电视机前的各位观众，节目录制过程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作为《华夏之声》的观众，我认为你们也有权利知道这件事，那就是，站在我身旁的这位沈欢先生公然违反节目规则，给自己大量地刷票，足足刷了六千票！”
王翔另一只手举着材料，努力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来：“这是节目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恶劣行为！作为一档有态度的，公平公正的音乐节目，我们对于沈欢选手的这种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并且绝不姑息！……”
王翔的表演很卖力，但是演技这东西，不是卖力就行的。
站在他身旁的沈欢一开始看到他来的时候，还继续咧着嘴在努力地笑，并且还很配合地稍稍挪动了脚步，给他空出一些位置来，可在听到王翔的话之后，他那本来就难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神错愕，猛地转头，呆呆地盯着王翔。
货比货要扔，这两人站在同一个框里，这表演之间的差距一下子就拉出来了，卖力演出的王翔看起来就和一个惺惺作态的小丑没什么差别。
义愤填膺地说了好一段，王翔才终于暂时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心下美滋滋：你这还不死？
他却不知道，他这个非专业的演员实在无法处理好内心和外在表现之间的矛盾，虽然他尽量地绷着一张脸，努力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来，但是他内心的得意还是通过微微勾起的嘴角表现了出来到底是非专业演员，又是没有经过彩排直接上阵。
“能……”
沈欢一开口，声音却是嘶哑，看起来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咳咳！”
沈欢又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说道：“能给我看看吗？”
大家都在镜头面前，王翔也不怕他撕毁证据，而且这证据要的话随时都能再打印出来，于是直接大方地狠狠一把塞进他怀里，“你自己看！我看你有什么好说的！”
王翔继续努力的正义凛然，俨然一副上世纪黑白影片里慷慨就义的共\产\党\人模样。
沈欢接住材料，低头仔细看了起来，脸上表情慢慢变化，越看越是震惊。
王翔看着他这模样，则是心中哼哼起来：哼，还装得跟真的一样，铁证如山，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不过他这里倒是稍微有些误会沈欢了，因为沈欢这震惊，只有一半是演的，还有一半则是真的震惊。
他震惊于材料上面所显示的数据，六千票。
好人啊，竟然还有优惠活动，买五千票还送了一千票！
太令人震惊了！
沈欢是如此的震惊，久久无言，但是他虽震惊，从头到尾却是一丝慌乱都没有。
这看着不像是坏事被戳穿，只是单纯地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说不出话来了吧？
王翔心中冷笑，拉长了声音说道：“按照节目规则，一旦发现选手有舞弊行为，异常票先行扣除，再做详细调查。”之所以不当场采取行动，规定还要再详细调查作出处理决定，当初也是为了防止选手之间故意栽赃陷害的情况发生，要查清楚，不过在沈欢这里结果显然已经是注定的了。
“扣票！”
王翔也不等沈欢的反应，当即一声令下，下面的人就开始操作起来。
沈欢则是终于从这份材料中抬起头来，侧过身子，缓缓抬头，看着电子计票屏。
上面代表他外场票的柱状图此刻在14579，但是冲势已经乏力，再看一眼时间后，现在距离投票通道关闭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了，王翔预留的这几千票缓冲空间，应该是冲不过去的了。
而随着工作人员的操作，那条红色的柱状图一下子少了将近一半。
这下子距离更加遥远了。
算上场内的负600票，沈欢现在距离本场最低的龙士会还差了将近一万的总票数，时间却只有不到一分钟。
这已经是被注定淘汰了。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王翔似乎是觉得沈欢不说话有点不好玩，让他逆风翻盘的爽快感都少了不少。
若是能够看到沈欢气急败坏的模样，那肯定很有趣吧？
沈欢如他所愿，转过身来，却并没有气急败坏，只是缓缓说道：“我相信节目组，《华夏之声》是一档公平公正的节目，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另外，很感谢电视机前的朋友们对我的支持，但是请你们别再浪费钱投票了。”
幸运大转盘的环节不止是玩游戏抽奖，选手们作为主角，也都是会利用这个时间来给自己再拉拉票的，但是劝观众不要给自己投票的，《华夏之声》开播到现在还真的从来没有出现过。
沈欢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真的很感谢你们。”
沈欢说着，向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久久不起。
……
“……傻子。”
坐在电视机前狠狠地抽着烟的那个大肚腩男人看到这里，夹着烟的手在空中停了半晌，才从嘴里吐出这样一个词来。
他们都这样撕破脸皮来搞你了，你竟然还帮着他们说话，你说你是不是傻！
男人把还没抽完的烟在身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狠狠地掐灭。
生活已经够令人无奈的了，他看这节目也就是图个乐，结果看个节目还不开心。
这帮不要脸的杂碎，简直欺人太甚了，当他们老实人好欺负的么！
“我手机呢！”
……
通过演播厅内的大挂钟，可以看到，现在距离投票通道关闭，还有26秒。
老实人沈欢距离全场最低的龙士会总票差……9187票。
第二十九节：一柱擎天
“严所，你说他这招能行吗？”
郭怀瑾一边看着电子计票屏，一边问身边的严守名。
长风路八壮士已经回到观众席上坐着了。
他们一开始或许还不明白沈欢为什么要让他们投反票，但是他们终究不是笨蛋，当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时候，这些知道内情最多的观众已经看出来沈欢想要干什么了。
他这是完全舍弃了内场票，想要全部用外场票来撑。
严守名沉吟了一声，道：“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不知道，但是他……我觉得他可以做到。”
这位中年大叔自己都很是诧异为什么他会对一个劣迹斑斑的家伙如此信任，甚至于推崇，不过再仔细一想，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是一个神奇的家伙。
不管是从他以古怪的方式救下张长富，还是到他在派出所里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带着派出所的同志们一起演戏，劝说张长富放弃轻生的念头，这家伙从来都是不按套路出牌，却屡屡能够成功。
他就像是一个真实世界以外的人，完全不被世界的规则所束缚，却一直成功，这正是他们这种想要成功就必须得屈从于社会准则的凡人所羡慕渴望的。
正因为他们成不了这种人，所以对这种人越是渴望，也越想看到他带着他们所无法实现的梦想一直飞下去，这就像是很多人喜欢看那些不切实际的武侠小说，在其中找寻精神寄托是一个道理。
“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只有几十秒了。”
郭怀瑾忧心忡忡，看起来比当事人沈欢还要着急。这一是因为她很喜欢沈欢刚才那首歌，她想要继续看到他在这个舞台唱下去，去带给她更多惊喜，二则是因为她也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这让她感觉他们和沈欢是一伙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到这，郭怀瑾又突然表情犹豫了一下，“而且我怎么感觉节目组没有坑他，感觉他……他好像真的刷票了呢？”
严守名咧嘴一笑，“换做是别人，我还真不好说，不过这小子的话……我跟你想的一样，这票还真有可能是他自己刷的。”
虽然非常欣赏沈欢，但是严守名也必须承认，这家伙的胆子是真的大，不管是在那天晚上的天台还是在派出所里都可见一斑，现在再做出这种事来，也不足为奇。不过这并没有让他对沈欢的好感降低，反而感觉很是痛快：像他们这种人，束手束脚的活在这个社会中，牵挂太多，很多事都想做不敢做，沈欢这个泥石流一样胆大妄为肆无忌惮的家伙，倒是把他们心中的这股郁结给抒发出来了，看着都痛快。
一听到严守名这么说，郭怀瑾更忧愁了：“那节目组要是盯着这点不放，直接取消他参赛资格，他等会儿得票再多也没用啊！”
严守名摇头，“你都想到了，他能想不到吗？我想……”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辅警小孟突然叫出声来：“快看！动了！”说着，他还伸长了手臂指着电子计票屏。
严守名猛地转头，朝着电子计票屏看去，看到那上面代表外场票的柱状图确实动起来了。
嗯，动得还有些快。
那红色的圆柱，就像是吃了伟哥、药效开始发作的男性下体一样，快速变长变大，向天上顶去，下面的具体数字则是像幸运大抽奖中滚动起来的手机号码一样，开始滚动起来，一秒不到就增长了一位，并且根本停不下来，一直在滚，只有最开始的那个“1”是不动的，让人根本看不清现在究竟是多少票了。
哦，这样说有些不准确，因为只是两秒钟时间，最前面那个不动的“1”字也变了，成了“2”，而后面的数字还在滚动个不停。
“快看票数！”
“看啊！”
“什么情况！”
“机器坏了么！”
……
演播厅内惊呼声此起彼伏，不止是观众，现场的工作人员也都逐一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电子计票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翔也是如此。
刚才还满心得意的他，此刻也侧转过身来，抬头看着电子计票屏，目瞪口呆，在镜头中看起来跟个二傻子似的。
演播厅内挂着的大钟上，显示现在距离投票截至还有8秒钟。
柱状图下面的数字显示为2xxxx，演播厅内声音渐渐小下来，所有人都抬头看着电子计票屏上那不停转动的数字。
还有7秒钟。
柱状图下面的数字显示为3xxxx，演播厅内已经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数百人的呼吸声。
还有6秒钟。
柱状图下面的数字显示为3xxxx。
……
还有2秒钟。
红色柱状图不动了，已经顶到头，一柱擎天，柱状图下面的数字则还在转，显示为4xxxx。
还有1秒钟。
柱状图下面的数字显示为5xxxx。
0。
随着投票通道关闭，柱状图下面的数字终于不动了，定格在了一个固定的数字上。
53861。
“五……五万……五万多票！”
观众席上一个大嗓门惊叫起来。
那是老观众了，每期固定过来拿工资，不过这么多期下来，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票数，也从来没有看到过那红色的柱状图竟然还能升到顶、停住不动的！
光论外场票，这都能一个打五个了。
王翔也没有见过，他甚至没有想过，所以当初项目部的人把柱状图做到4万封顶他并没有意见，却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能见到柱状图封顶的一幕。
他只是失魂落魄地看着电子计票屏，双臂垂在身侧，连沈欢刚才递还给他的那叠材料从指尖滑落都没有察觉到。
沈欢也很是震惊，不过他震惊的是这些人的反应。
五万多票，也就五万多块钱，你们竟然都这么震惊？那要是见到另一个世界一个没什么人关注、连电视都上不了的十八线女团都能有总价值一亿多人民币的投票，你们岂不是要吓得尿裤子了？……
所有人都是如此的震惊，《华夏之声》的节目竟是一时之间停滞了下来，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做活动，连主持人都不知道在干什么，拿着个话筒就只是在发呆。
直播画面像是定格了一样，这是非常严重的演出事故。
沈欢很有主人公意识，爱岗敬业的他干一行爱一行，现在既然参加了《华夏之声》，成了节目组的一分子，那么他感觉自己就有必要帮节目组分担解忧，处理这样的演出事故。
没办法，这就叫职业精神，节目组虐他千百遍，他依然待节目组如初恋。
于是他干脆临时客串起了主持人的活儿，按照既定流程，对着镜头播报起来：“很感谢大家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创造了一个奇迹，你们实在是太棒了！”
“接下来进一段广告，还请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不要走开，广告之后，马上回来。”
导播室内的导播在沈欢的提醒下，总算是醒过了神来，赶紧把镜头一切，进了广告。
“靠！我要看后续啊！”
“去死吧，安乐卫生巾，我以后再买你家的卫生巾我就是你孙子！”
“我要看那狗屎导演打算怎么办啊！”
“导播你吃屎长大的啊！切你\妈的广告啊！”
“沈欢你太不厚道了，我们这么支持你你给我们进广告！我感觉我的票都喂了狗了！”
“我要看现场撕逼啊！”
……
一时之间，江南省内各个角落响起了鬼哭狼嚎般的各种凄惨叫声，多户人家的电视机还遭受了诸如卫生纸、卷纸、坐垫、抱枕等物体的恐怖袭击，却没有一户人家在这个时候转台的，厕所都不敢去上，真正地是响应了沈欢的那一句“不要走开”。
而在演播厅内，沈欢已经放下了话筒，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王翔，说道：“王导，我想我们现在需要抓紧时间谈谈了。”
第三十节：赤胆忠心
演播厅外的小房间内
这是一间杂物房，现被征用为了道具房，《华夏之声》节目组日常所使用到的道具都堆积在里面，使得本来就不是很大的房间更显紧迫。
沈欢坐在房间内的一张椅子上，跟个软泥怪一样瘫坐着，看着就让人来气，更别说王翔才刚刚被他摆了一道，看见他这模样自然就更加来气了。
“你以为你赢了么？”
王翔冷眼看着沈欢，哼哼冷笑一声，“你刷票在先，就算你后来的这五万多票都是真实票数，按照节目规则，我们也可以取消你的参赛资格！”
他刚才是时间紧迫之下，没来得及想仔细了，但是现在一缓下来，再看到整个事态的发展过程，王翔怎么会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过正因为看清了整个事态，所以王翔现在反而冷静了下来，并不慌乱。
“而且你当众舞弊，这点华夏通信的人可以作证，为此取消你的参赛资格，节目组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接下来要背负骂名、遗臭万年的将是你，而不是节目组！”
“又被淘汰，又要被人唾骂，你枉费心机，也就是得意一时，到头来还不是落的一场空？”
王翔看来确实是气急败坏了，甚至连“遗臭万年”这种话都口不择言地说出来了。
沈欢点头，赞同王翔的说法：“虽然我真的没有刷票，不过这个锅看来只能我来背了，在节目规则下，你们自然是能够凭借这一点取消我的参赛资格。”
“至于你说的遗臭万年……”
沈欢突然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他葛尤瘫在那里，跟个残障人士似的，脸上一副“你来打我啊”的表情，说道：“我身上背负的那些骂名，哪一条不比这个严重？我被人唾骂得还少吗？再多一条刷票，实在是不痛不痒。”
王翔闻言一愣。
他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对于陈子维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刷票这种当众舞弊有损艺人形象的事是有极大风险的，一旦曝光有可能身败名裂。就算不身败名裂，有如此被曝出来的黑历史，对于他们未来的发展也是影响极大，但是沈欢不同啊。
这家伙本来就已经是一摊烂泥了，这点事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他身上背负的那些黑历史哪一个不比这严重？所谓债多不压身，就是这样了。
“可是你们就不同了。”
在王翔愣住的时候，沈欢的话语没有停下，贴心地为王翔分析起了现在的局面来：“通过刚才的节目，现在《华夏之声》的信誉已经降到了历史最低点，就跟公证署一样。就算你们拉出华夏通信来站台，你自己觉得能有什么效果吗？况且华夏通信只能证明那六千票是异常票，证明不了那些票和我之间的关系，在这种并不是铁证如山的情况下，直接踢走我，只会让你们在观众心目中的形象更加糟糕。你们公然无视那真实的五万多票效力，更重要的是，无视这五万多票所代表的民意，你们站到了人民的对立面。你们都已经是人民的敌人了，还怎么让人民相信你们？‘黑幕’从此就成为人们对于《华夏之声》的最大认知，这就像是黄泥烂在裤裆里，说不是屎都没人信了。”
“取消我的参赛资格，当然可以，我固然没节目录，没钱拿了，但是节目组在大众眼里也坐实‘黑幕’，被万众抵制，能不能继续办下去实在不好说。王导你非要这么做的话，就是一拍两散，我们在这个游戏中都是输家。”
沈欢继续葛尤瘫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现在什么都没有，贱命一条，前两天还跑去跳楼了，再输一把无所谓，我输得起，可我就怕王导你输不起啊。”
王翔听着听着，也听出了这家伙的险恶用心来。
这家伙根本就是无赖，他自己衰就算了，还要拖着节目组一起死！就像他曾经担心的那样，请这样一个麻烦过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王翔心中愤怒，但是他拿这个无赖还真没办法，因为就像沈欢说的那样，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输得起，但是王翔不同，正因为他拥有的比沈欢太多，牵挂的东西太多，所以他输不起，没办法像沈欢这么光棍。
沈欢见到王翔一时说不出话来，语气放柔和了，又再说道：“但是如果王导你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沈欢把身子坐直了，终于不再模仿软泥怪了，“如果你们不取消我的参赛资格，当作前面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甚至还笑呵呵地宣布我为这一期的第一名，让我继续在这个节目留下去，而我也笑呵呵地接受了，大家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和谐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观众们会怎么想？”
王翔眉头一皱，好像有点明白沈欢的意思了。
“到时候，再找点报纸质疑我们在炒作，把这件事炒一炒，局面不就混乱了吗？众说纷纭之下，这到底是黑幕还是炒作，谁又能说的清？”
“甚至于，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加极致一些，比如说，今天晚上一反常规，不宣布淘汰名单。”
王翔一怔，“不宣布淘汰名单？”
不知不觉间，他的气势已经弱了下来。
沈欢点头，“不宣布淘汰名单，留到下一期节目中再宣布，若是关心事情后续发展的观众，敬请准时收看下一期《华夏之声》。”
“我们把《华夏之声》当成电视连续剧来做。”
“观众们在电视机前辛辛苦苦地等着，就是想要看看你们究竟会怎么做，结果看到的竟然是这个结果，他们会怎么想？媒体们看到了之后，他们又会怎么想？我想稍微聪明一点的媒体人，都能‘看出来’今天晚上的这是节目效果，我们是在炒作、拉升节目热度了，继而报道、揭露，媒体就到底是黑幕还是炒作争论不休，观众们由此也会动摇，最后我们再加把力，帮他们把这事打成炒作，这可比你们解释一万句强多了。”
“这既解决了节目组的信誉危机，同时，《华夏之声》也会成为接下来一段日子江南省热议的焦点，热度爆表，到下一期《华夏之声》开播，我相信收视率绝对是前所未有的高。”
沈欢一口气说到这，歇了一下后，又再道：“事实上，今天晚上的收视率就已经很高了，这从刚才的五万多票里王导你应该就能看出端倪来了，而如果按照我说的来操作，下一期只会更高。当然，这里面的前提是留下我，否则的话，黑幕只会坐实，就不是炒作了。”
“我想，王导你应该想想当初你们把我请过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收视率吗？我现在就是在辛辛苦苦地帮你们去提升收视率啊！”
“当然，如果王导你为了一口气不平，非得让我走，那我也没有任何怨言，毕竟你们也是付了钱的嘛，节目也是你们的，我这个外人只能尽量地去给你们出谋划策，至于具体怎么决定，还是要看你们自己。只是我觉得王导你也不是意气用事的年轻人了，你应该明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最后，沈欢站起身来，“我能为节目组做的就是这么多了，也算是对得起节目组开给我的劳务费了，至于最后是双赢还是同归于尽，王导你自己选择吧，反正不管你选什么，我都接受，毫无怨言。”
王翔呆呆地站着。
一番话听下来，他怎么感觉沈欢才是那个一片赤胆忠心，为《华夏之声》勇闯刀山火海、已经殚精竭虑的勇士，而他反倒成了想要处死这位大忠臣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