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贪婪之心
“谢谢警官!”01号预审室里,周永刚刚坐定,吴方和武平回来了,两人落座。
“周永。”吴方开口:“我跟看守所长打了招呼,你的中饭晚一点吃。”
“我不着急。”周永笑笑:“我已身陷牢狱,吃饭都没胃口,吃不吃无所谓。”
“那好。”武平继续:“我刚才梳理了一下,其实你的犯罪过程经历三个阶段,先是加入文物犯罪团伙,然后帮助倒卖文物,最后参与盗墓,行凶杀人。”
“杀人?我没杀人,警官,你们可不能冤枉我。”周永吓的脸色惨白。
“谁杀的人?”
“我……”周永浑身哆嗦,结结巴巴:“当…当时他们给了我一把刀,可我…下不了手。真的!人是斗牛杀的,我没有说假话,请你们相信我,请你们相信我。”
“哦?”武平和吴方对视了一眼,判定周永没说假话,他问:“到底怎么回事?堰冲坡盗墓案发生之前,你们还盗了哪些墓?”
“没有。我们只盗了这座墓,真的,警官,现在值钱的墓难找。”
“周永,我再强调一遍,你说的话具有法律效力,你要承担相应后果。”
“明白,我全明白。”
“那你快说。”武平紧追不舍。
“这…我要想想从哪说起。”周永低下了头。
“周永。”吴方看武平太急了,赶紧缓和气氛:“你慢慢说,就像前面一样。”
“唉!”周永叹了口气,抬起了头:“我真是倒霉了!原来只想捣腾一点古董,盼着什么时候捡漏发个大财,却被老乔他们裹着去盗墓了。我们杀了个人,一个老农,墓也没有盗成,只拿到了一个玉编钟和一点玉器就跑掉了。我还被人给算计了,路上被偷了玉编钟,然后在列车上被乘警给抓了。你们说说,我这唱的哪一出戏?”
“盗墓是谁的主意?”吴方拍了一下武平,示意他来主审,武平点头同意。
“我好像说过了,卷毛。”
“他不是一直在倒卖文物,是你们的金主?”
“人怕有颗贪婪的心。卷毛跟老乔不一样,老乔的心思重,换句话说比较谨慎,小心翼翼。他比卷毛起步要早,但一直是零敲碎打,小打小闹。他跟卷毛最大的区别是他倒卖古董挣的钱,绝大多数都变成了古董,听钢锭说老乔确实是一个收藏家,他的家里藏品不少,所以老乔没有多少资本做大买卖。卷毛就不一样,他倒古董就是为了挣钱,手里不留存货,快进快出,他的钱就越滚越多,现在至少上千万了。”
“所以你说乔伦只收十万以下的货,卷毛能收百万以上的货?”
“是的。其实卷毛一直不满足于倒卖古董,他早就想盗墓,因为盗一个贵族墓可以赚几千万甚至上亿,那才叫发横财。但是鉴宝和盗墓是两码子事,会鉴宝的不一定懂盗墓,会盗墓的一定懂的鉴宝。盗墓你要掌握门道,哪里有值钱的古墓?墓道口在哪里?里面可能会有什么宝贝?这个需要很丰富的考古知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般人干不了,卷毛没有那个能耐。他去哪里找值钱的王侯古墓?已经发现的都被国家保护起来了,没发现的又在哪里?我听老乔说过,中国的历史有多长,盗墓历史也有多长。到了今天,人能发现的都找不到了,现在古墓都是无意之中被发现的,比如盖房子挖地基,比如修路。你想真正去找一座古墓,除非你长两个脑袋。”
“你前面说,乔伦跟卷毛是通过网络收藏群认识的,他们认识多长时间?”
“三年以前,卷毛上网,通过斗牛加入了收藏群,因为斗牛早就通过别人加入了收藏群。卷毛在群里面跟老乔套近乎,想买他的古董,两人慢慢勾搭上了,具体过程我不清楚。原来老乔是在群里做买卖的,后来他的宝物都被卷毛给包销了。”
“这么说来,卷毛有自己的销售渠道?”
“是的。以前老乔是在他的收藏群里卖货,毕竟群里两千多人,都是辰州地区的收藏爱好者,他不愁卖不掉。卷毛的货卖给了谁,据说老乔也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也不敢问,我要遵守行规,只听不问。否则我活不到今天,早被钢锭宰了。”
“这么说来,你是乔伦的人?”
“没错!所以钢锭对我凶巴巴的。尽管如此,老乔对我一直戒心很重,根本原因是他对我老婆不太放心,怕她哪天突然告发我们,所以我也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就一个小卒子。好在我跟他们很少见面,老乔来关沙镇看货,一般都有钢锭跟着。至于卷毛和斗牛两个人,我只见过一次,就是这一次去盗墓。斗牛两年前我就知道他,听说都是跟在卷毛身边,但我这次才见到他,还是在楚都县。听到卷毛说一口关沙话,我才知道他也是关沙镇人氏,他的老屋在山前街。”
“卷毛长什么样?”
“脸比较圆,人有点胖,肚子向前顶着,中等个子,大约有一米七,腿短,因为头发有一点小卷卷,所以他的绰号就叫‘卷毛’。”
“是不是他?”吴方从案卷里拿出了一张通缉令,向前举着。
“这……是他,是他!”周永脖子拔的很长,瞪大眼睛看着通缉令上面的人像:“通…通缉令?怎么回事?卷毛是通缉犯?你们早就知道他了?”
“你觉得呢?”吴方收起了通缉令。
“看来他的前科不少,一定犯了什么大事。”周永战战兢兢。
“我们一直都在找他,我还问你知不知道先秦竹简?”武平说道。
“难怪他会那么神秘!从不抛头露面,都是老乔四处活动,他是怕被警察抓住。警官,老乔除了在我这里拿货,还在他的收藏群里收购好的文物交给卷毛,只要卷毛在群里看中的,老乔都会杀价拿下。但是卷毛还不知足,尤其是《辰州志》一直没有寻到下落,去年夏天他就动了盗墓的心,准备干票大的。”
“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了乔伦?”
“老乔是研究中国古代地理的,原来就是历史老师,卷毛最早看中他的就这一点。他三年前刚刚结识老乔之时没有盗墓之心,而是想找到《辰州志》,老乔花了一年时间研究资料,发现峡山山区可能还有一套孤本,可是我们一直都没找到。卷毛没了耐心才动了盗墓的念头。从去年到今年,老乔一直都在研究史料,寻找王侯大墓。”
“周永,你说你是一个卒子,可你知道的还不少?”武平笑了。
“警官,我跟他们做了两年多的买卖,耳闻目睹,这点事情还是搞的清的。”
“说明你还是有心人。”
“嘿嘿!”
“说说乔伦怎么找到堰冲坡古墓葬群的?”
“他是……”周永继续讲述盗墓故事。
【423】葫芦里的大事
前年八月的荆溪村之行,标志着周永开始了违法倒卖文物活动。
法律上说,他已经从犯罪预备进入犯罪既遂,只不过他担任的是中间人的角色。因为他没有丰富的文物鉴定知识,而是个初学者,所以他只能利用自己是本地人的优势做些前端工作,最终鉴定需要乔伦来做。
尽管如此,乔伦已经减负很多。从此以后他不用到处跑乡下,而是坐等周永电话,每个月来关沙镇一两次,验货交易。虽然给了周永百分之五收益,这不算啥!他倒卖给卷毛抬高百分之五价格就行。
对于周永来说,他也在不断的琢磨这里面的门道。
他不是天天在峡山山区转悠。跑了一段时间之后,因为没有什么收获,他觉得信息很重要。在步行街摆地摊恰恰有很多交流机会,可以跟熟客们打听谁家会有宝物,谁家祖上曾是前朝官员或者财主,这些人的后裔往往都有一些家传宝物。香井村的孙赣就是这么打听来的,因为孙赣有个亲戚在步行街批发鞋帽,跟周永比较熟。
有了消息他才入村上门,收获十之五六。当然也会遇到不少赝品,导致乔伦带着钢锭白跑一趟。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周永慢慢也学会了鉴宝,失误率在逐渐降低。
此外,他也只在关沙镇的周边村庄转悠,不会深入峡山腹地,那样当天赶不回来。毕竟儿子开始上小学了,老婆在酒店里倒班,家里少不得他。再说峡山腹地地广人稀,人生地不熟的,冒然深入从事不法买卖,他心里不踏实,做贼心虚。
因此,他照旧摆地摊,三五天出去跑一次,天黑回来,渐渐成了习惯。有时姚馨芳会怼他,劝他适可而止,他的脾气反而见长,因为他赚到了银子。竟然讥讽老婆每月就挣两千多块,只能养活自己,养家还债的重担全都在他的肩上。
姚馨芳也无奈。知道乔伦他们偷偷摸摸肯定不是正经买卖,正经买卖你可以上文物商店,可以去古玩市场和拍卖行嘛!那些地方都有政府机构监管,出事的概率小。但周永说去那些地方淘不到宝物,只能当接盘侠。姚馨芳想想有道理,也就算了,毕竟丈夫挣了不少的钱,一年以后终于还清欠债,让她无话可说。
每一行干久了都能摸到一些门道。周永也是一样,本来只想还完债不干了,但是退不出来。一来这是一个无本生意。他只要寻到了古董,通知乔伦过来鉴定交易就行,他就拿中介费,百分之五,这个买卖就是赚多赚少而已,没有成本不会赔钱。二来乔伦身边那个钢锭始终对他不太友善,有时还杀气腾腾的,让他心有余悸。他始终没忘记那个要命行规,但要洗手不干,必须发财以后再想一个万全之策。
可是风险很快到了。去年的十二月,他被关沙镇派出所抓了,行政拘留15天,罚款500元。出来以后他就老实多了,姚馨芳也借机不让他再干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乔伦因为他在公安机关留了案底,成了有前科的人员,对他更不信任,怕他再抓进去就会供出他们一伙,所以叫他暂时罢手一段时间。
但是在金钱的驱动之下,周永没有停手,只是频率少了,他改变了策略,只做老主顾的生意。像香井村那个孙赣,他的家里还有一些珍贵古董,一年能捞几件出来就足够了。
当然,他最重要的盼头还是寻找《辰州志》。如果真能找到,就能从乔伦那里拿到一百万,这是周永一直不肯放弃的最主要原因。等找到《辰州志》他就金盆洗手,再不干了,带着老婆儿子赶紧转移地方,老乔钢锭他们再也找不到他。
日子这么不咸不淡过着,从早到晚,在家门口步行街摆地摊还是他的主业。
冬去春来,百花盛开。周永发现有段时间,乔伦的电话经常打不通,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难道这老家伙想甩掉他?这可不是好事,没了乔伦,他的古董买卖肯定做不成的,他发大财的宏伟计划就会泡汤了。可是他又无计可施,因为乔伦身居辰州,他住在关沙镇,平时都是电话往来,很少见面,乔伦哪天突然断线,周永根本找不到他。
乔伦似乎察觉了周永的不安,告诉他说最近在忙一件大事,到时会带上他一块参加,能发大财,比寻找《辰州志》更加赚钱,让他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随后的几个月,周永又帮乔伦做了几单生意。但是乔伦来关沙镇之后却没有跟他说什么,只字未提什么大事,周永也不好问。钢锭的嘴巴就更紧,这反而让周永心生疑虑,不知乔伦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10月2日晚上八点多钟,步行街上人流较多,因为是国庆小长假,生意明显好了不少。周永正在地摊忙碌,殷勤的向带着孩子的父母们推销他的童装玩具,身上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乔伦的电话。怪了,乔伦很少打他电话,多是他打给乔伦的,今晚是怎么了?肯定有事,周永心里忐忑不安。
“老乔,啥事?”
“最近在忙什么?上个月你都没有找到好东西。”
“老乔,你也知道,我在周围已经转了两年多了,基本上摸透了。该收的都收了,剩下的几个硬骨头我啃不动。”
“孙赣那里肯定还有好货。”
“他家都是上等好货。但他现在小洋房盖上了,车子买了,我看他那意思他也不想再出手了。毕竟是家传的老货,他也想留一点,他的祖上传到他的手里,他不能都卖了。倒是石湾村的老乌家里有个元青花的瓷碗,一个小碗他要800万,一分钱不讲价。”
“如果是上等的真品,800万也不高,元青花的拍卖价格到过2个多亿。下次你带我去看看,他的那个瓷碗值不值那个价。”
“是吗?那太好了!真要收了,我可以拿40万。要不,你这两天过来看看?”
“这个先放一放。明天开始我们有个重要活动,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事,需要占用一个星期时间。你过来吧!我叫钢锭明天上午过去接你。”
“明天?这么急吗?还要一个星期时间?老乔,可我家里……”
“我想过了,你叫你的母亲过来帮你照看一下家里,她从秋岭村过来很方便,不到一个小时路程,你现在就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准备一下,明天一早过来。”
“这个……”
“当然,你也可以不来参加,我不勉强。不过这个买卖很大,真要能搞成了,你何止一百万?”
“什么买卖?”
“你别问那么多。这个买卖有点风险,但是我有九成把握,我一年前就在下功夫了,我说,你参加吗?”
“参加?当然参加。”周永一听有不止一百万赚头,马上表态。
【424】意外之旅
夜幕下的关沙镇步行街,热闹非凡。
周永赶紧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喊她明天上午来关沙镇,帮他照顾一下家里。
此刻,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正独自在家玩耍。姚馨芳今天上白班,连着一个夜班,明天上午八点下班,九点钟能到家。周永匆匆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明天一早去辰州,跟着老乔他们参加一个收藏家协会的研讨会,来回需要几天时间。
姚馨芳也搞不明白。他曾经向辰州来的客人打听过这个收藏家协会,知道的人都说确实有这么个机构,政府批的,参加的人不少,姚馨芳放心了。因为这个机构本来就很冷僻,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乔伦他们违法冒用自然得心应手,一路通畅。
既然老公去参加收藏家协会的研讨会,这是好事让他去吧!他帮乔伦收集古董,乔伦介绍他加入收藏家协会,这个老乔还算仗义,看来我是误解他了,姚馨芳想。
次日一早,周永收拾好了东西,焦急等待母亲到来。今天正逢国庆长假,儿子没有上学,还在床上睡懒觉呢!从秋岭村最早开出来的头班乡村巴士,大约8点50分到达山后街的街口,那个时候姚馨芳也快到家了。
八点多钟,他接到了宋钢电话,说他的车已经到街口了:“周永,我们走吧!”
“钢锭,这么早啊?”
“我七点钟出来,赶到这里八点多钟,刚好!”
“你等一下,我的媳妇还没回来,老娘也没有到。”
“时间紧迫,我等你十分钟,你不来我走了。”宋钢的口气很生硬。
“那好,你等等我。”周永看看儿子还在里面卧室熟睡,估计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他赶紧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然后提起了旅行袋,匆匆出门上车走了。
“钢锭,我们去干什么?”
“见到老乔,他会告诉你的。”宋钢启动宝蓝色的轿车,扬长而去……
路上,宋钢一言不发,周永坐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心想两年多了,虽然路程不远,他都没有去过一次辰州,他都不知道乔伦的家在哪儿,钢锭就更不用说了。今天过去要住一个礼拜,看来老乔会好好安排他,只是不知老乔要干什么发横财的大事?
上午十点左右,宋钢开车到达了辰州火车站附近。他将车子靠边停下,回头看着周永,面色冷峻:“到了。”
“怎么回事?这是辰州火车站嘛!”周永看着车窗外面,一脸诧异。
“听着,你现在去火车站的售票窗口买票,g1628次列车,到楚都站下车。”
“买火车票?楚都?”
“没错!”宋钢递来五张百元钞票。
“钢锭,老乔在哪?”
“你哪那么多的废话?你去不去?”
“这国庆小长假,这个时候还有火车票吗?”
“还有。我查过了,这车是辰州至贵阳北的,10月1号刚刚开的,坐的人还不多。今天已是10月3号,出行人潮前两天都走了,今天坐车的人不多。你赶快去买票,然后找个餐馆吃饭,它是中午12点15分开车,下午4点05分到达楚都。出站以后你打一辆的士前往望西旅社,到205房间,老乔在那等你。”
“老乔不在辰州?”周永吃了一惊:“昨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
“少说两句,你下车吧!”宋钢很不耐烦。
“好吧!”周永知道跟宋钢说不到一块,讨好也没有用。看来钢锭是受老乔指令来送他的,他不会跟自己同行,既然乔伦已在楚都等他,那就去吧!
他下了车,宋钢开车走了。
周永提着灰色的旅行袋,赶紧去火车站买票。果然买到一张余票,g1628次高铁列车,3车10c座,辰州站至楚都站。出了售票大厅,他在站前广场附近找了一家小中餐馆,吃了一碗兰州拉面,回到车站已经11点了,距离开车还有一个小时。
验票,过了安检,他找到7号候车室坐了一会。11点55分,检票口开放了。
g1628次“复兴号”高铁列车停靠1号站台。崭新的银灰色流线车体,子弹头的头尾,八节新式车厢,全封闭的茶色窗户,令人耳目一新赏心悦目。
这是周永第一次坐高铁列车,他很新奇,跟着大群旅客下了天桥走向3号车厢。他看见了两名列车乘警,一男一女,二十多岁,全副武装在站台上巡视,正在监控旅客上车动态。周永完全没有在意,只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二十多天以后他会被这两个铁路警察绳之以法,开始他的人生噩梦。
没错,两个列车乘警就是江虹和夏冰冰,10月3日是他们第一次出乘这趟高铁列车,辰贵3组。当日受辰州市救助站的委托,护送云冬河夫妻俩返回贵州。
周永兴致勃勃走进3号车厢,找到自己座位,放好了旅行袋坐下。
12点15分,伴随一声清脆笛鸣,g1628次列车驶出了辰州车站,加速向前……
车厢里面基本满员,还有几个空位。看来钢锭判断没错,这车是新开的,知道的人不多。最主要是国庆小长假的出行高峰已经过去,今天出行的人不多。
这个老乔,他到底在搞些什么?有什么发财的买卖需要离开辰州,跑到千里之外的楚都去?说实在话,我是认钱不认人的,自从入了他的生意,两年多了,只要我找到的老货,他买下了给我该得的辛苦费就行,其它我都不闻不问,也问不到。他和钢锭住在辰州什么地方我都没搞清楚,他俩总是神秘兮兮,平时在辰州干些啥我也毫不知情。算啦!管那么多干啥?省的钢锭疑神疑鬼,我出了力,你们给我钱就行了。
楚都是个什么地方?距离辰州1300公里,我没去过。我长到这么大,今年37岁,几乎就在辰州地界转悠。20岁出的峡山山区,跑到辰州打了十几年工,35岁返回家乡,在关沙镇买了一套旧房安家,算是离开了秋岭村,带着老婆孩子进了小城。
没有想到今天竟然突然离开辰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毫无思想准备,我是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老乔说的发横财的机会就要来了,一夜暴富,百万富翁。哈哈!百万富翁!我是一个曾经的打工仔,今天的地摊主,居然马上就要成为百万富翁?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事成之后我不干了,先到乡下躲上一年半载,甩掉老乔他们。
不行!百万富翁算个啥呀?还有千万富翁,亿万富翁。听钢锭说老乔收藏的古董不止一个亿,这么说来老乔也算亿万富翁。我要好好跟着老乔,我还年青,今后要超过他,不就是倒卖文物嘛!只是以后要小心了,千万不能再被派出所抓住了。
高铁列车真是舒服!高端大气,真上档次,托老乔的福啊!我还是第一次坐它。如果这次一夜暴富,我也要买辆车,嘿嘿!
问题在于老乔这次到底做的什么买卖?有风险吗?他说有点风险,万一……不行,我要多个心眼,什么好事老乔会想到我?还有,我都能拿一百多万,那他……
g1628次列车一路向着西南方向高速行驶,周永一路胡思乱想……
终于,下午16点05分,列车在楚都站稳稳停下。
【425】出租汽车的生意经
周永拉着黄色的旅行箱,东张西望走出了楚都火车站。
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白云朵朵,一派阳光灿烂。
这个新火车站非常漂亮。主体建筑像一座宽的鼎,雄伟厚重,巍峨壮观,散发古风之气。站前广场很大,像一个足球场,视野开阔,一望无际。因为这是一个高铁车站,远离县城,它就建在一片原野之上,周围是广袤的平原和仟佰纵横的田野。
这么一个现代化的高铁车站,因为远离县城显的孤零零的,旅客稀少。整个车站异常空旷,旁边没有什么商场餐厅,只有公交和的士站。毕竟只是一座五万人口的小县城,客流量少,消费力差,在这里开店做生意肯定赔死。
因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周永不敢乱走多问。按照宋钢交待,他干脆乘上了一辆的士,告诉司机是去望西旅社。
的士司机也是看菜下饭,眼睛狠毒。看他傻乎乎的模样,一听口音是外地人,也不知道用手机看电子地图,便动了歪心思。为了绕路多挣车费,一路上热情的跟他聊天,介绍楚都县的历史文化,风土人情。本来十多公里的路,最多二十分钟时间,却载着他走了四十分钟,快五点了才停在望西旅社的门口。
周永虽然有所察觉,但他没说什么,更不打算投诉,反而觉得很值。因为的士司机为了干扰周永的观察力,一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令他获益匪浅。他知道了,楚都这个地方虽小,但是名气不小。两千多年以前,这里曾是楚文化的繁盛之地,历史积淀厚重。它跟辰州一样也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出土了大量的经典文物,有的属于国宝级的珍品,调进北京的中国国家博物馆。周永有一点明白了,乔伦不远千里来到这么一个地方,他是淘宝来了,这里必是一座富矿。
望西旅社其实距离火车站不太远。火车站位于县城的西边,望西旅社也位于县城的西边,但是的士司机带着周永进县城绕了两大圈,最后返回城西停下。
周永一声不吭付了五十多块车费,的士心满意足走了。
驻足一看,这个望西旅社哪是什么旅社?就是县城里的一座普通民宅,位于一条百米小街深处,路边一座三层小楼,破败不堪。它的门口只有两米多宽,竖着悬挂一块脏兮兮的白色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四个黑字:望西旅社
一个驼背老头从门里走出来,邋里邋遢,满头白发乱糟糟的:“住店?”
周永立刻满脸堆笑:“老伯,我来找人。”
老头一愣:“205的?你上去吧!”
周永一愣:“老伯,205是常客?”
老头瞟他一眼:“没错,一年多了,每月都来,怎么,你不知道?”
周永看着门里没人:“哦!知道知道。你的生意好吗?一晚上多少钱?”
老头面无表情:“普通房间一晚五十,好的一百,我这只有十个房间,都在二楼三楼,好房间在三楼。我这就是一般民宿,不包早餐,门口都有好多餐馆。”
周永没有再问。他心里明白了,乔伦肯定是在这里寻找什么宝物,已经来来去去一年多了。以前他都没有泄露一点消息,这次叫自己来应该是有点眉目了,需要自己出力。问题是我能干什么?我进这行才两年多,略懂一点皮毛,哪里能跟他比?我除了有一把力气,既不会偷又不敢抢,他喊我来浪费粮食?绝不可能游山玩水。
都傍晚五点了,他提着旅行箱上楼,敲响205房间的门。
“你迟到了,被的士宰了吧?”来开门的竟是宋钢。
“钢锭?你…你怎么在这里?你啥时候到的?”周永吓了一跳。
“我们一趟车过来的,我在1号车厢。”
“那你……”周永心想你鬼点子真多!你肯定是把我送到辰州车站,然后开车回去再拿行李出来,躲开我上了车,到站以后独自出站找到这里。
“周永,这些都是我安排的。”乔伦在房间里喊道。
“老乔,你…这是怎么回事?”周永走进房间,将旅行箱放在墙角,扫了一眼房间。这是个三人间,很小,三张床铺并排放着,乔伦盘腿坐在里面一张床铺边沿。
“怎么回事?当然有事!”宋钢轻蔑一笑关上房门,然后躺在靠门口的一张床上,双臂枕头,这么看来中间的那张床是周永的。
“你先坐下,天黑以后我们出去吃饭,晚上出去干活。”
“晚上干活?干什么活?”周永倒了一杯茶水在乔伦的对面坐下,疑惑的问。
“盗墓。”
“啊?”周永的手哆嗦一下,嘴边热腾腾的茶水溅落出来,大腿裤子湿了:“你说什么?盗…盗墓?老乔,这是真的?你…你俩胆子真大!”
“不是我俩,而是我们,我们五个。”乔伦诡异笑着。
“五个?还有两个?是谁?”
“等下你就会见到了。”
“那……”周永有点恐惧,说话结巴:“老…老乔,盗…盗墓可是掘人祖坟,蹲监狱的买卖,既缺德又犯法,你要考虑清楚,可别头脑发热。”
“我们倒卖文物就不犯法?”
“那不一样,那个毕竟不是掘人祖坟,发死鬼财。我说,我能不能不参加啊?”
“哼!”宋钢瞪了周永一眼:“你都来了,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你想退出?可以,先把脑袋留下。”
“钢锭。”周永急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帮你们收集古董两年多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要我脑袋?你也太绝情了!”
“没有办法,这是行规,再说你也拿了20多万。”
“那你……”
“好啦!不要争了。周永,干吧!事成之后分给你的不少于一百万。这两年来你一直在找《辰州志》,但是毫无结果,遥遥无期,也许根本就找不到。我也没信心了,所以我盯上了盗墓,这是一个楚国的贵族墓,里面埋的财宝价值连城。”
“是吗?”周永眼睛一亮。
“我骗你干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有人出了高价请我寻找贵族古墓,他们知道我有这个本事。我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泡在图书馆的古籍堆里研究史料,又来实地考察多次。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我成功了,哈哈哈哈!”乔伦非常得意。
“老乔,你真的找到古墓啦?”
“我不说了,反正你不相信,今晚跟我出去一见分晓。我这就是缺少人手,外人我信不过,所以才叫你来。”
“既然价值连城,我跟你们盗墓,我才拿一百万,也太少了。”周永蠢蠢欲动。
“你这小子,不要得寸进尺。”宋钢怒目而视。
“昨晚我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不止一百万嘛!关键看你表现。”乔伦一笑。
“那行!我跟你们干了。这个墓里埋着什么人啊?”
“这不是一个墓,而是一片墓群。看似一座山坡,蒙蔽了历代的盗墓高手,里面应该埋着几十座的贵族大墓,两千多年下来完好无损。”
“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我去看了很多次了。”
“咚咚!”有人敲门,吓的周永一下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右手茶杯微微颤抖。
“卷毛来了。”乔伦站了起来。
【426】魔头
“你是周永?”一个略胖的壮汉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
“是的。”周永看着卷毛感到有些突然。这人满头卷发,乍看有点像外国人,中等个儿,圆脸,一双短腿比较粗壮。穿着黑色短袖,浅蓝的牛仔裤,一双咖啡色的皮鞋,右手戴着一个硕大白金钻戒,操着一口关沙镇的口音。
“嗯!”卷毛笑呵呵的,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周永:“不错!老乔经常跟我提到你啊!说你非常卖力,腿很勤快,人也精明,两年多来帮我们收到了三十多件老货。有几件我特别喜欢,比如那张清代海图,西汉的小陶俑,还有乾隆青花梅瓶,咸丰帝的一道圣旨,这些都是非常值钱的货。兄弟,干的不错,我一直想见见你呀!”
“老板,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哈哈哈哈!”乔伦笑的非常开心,自鸣得意。
“哦!这些东西老乔卖给你了?”周永非常惊讶,如坠云雾之中。
“当然,我才是你们真正的买家。怎么,我不像大买主?”
“像,像,很像!听你口音,你是关沙镇人?”
“是啊!我们是老乡嘛!不过我一直在外面乱跑,没有回去,哈哈哈哈!钢锭,听说你对我的这个老乡有些不敬,以后不准这样,听见没有?”卷毛故意板起面孔。
“不敢不敢!”宋钢马上堆起笑脸,点头哈腰:“大哥,你知道我就是个直脾气,说话口无遮拦,喜怒无常,难免让人见外。周永兄弟,你说是吧?”
“是的是的,钢锭待我不错,都是男人,他有点小脾气我能体谅。这个…老乡,我…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周永小心翼翼。一阵简短寒暄,他明白了乔伦并不是真正的老板,这个笑眯眯的,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老乡才是真的魔头。乔伦对他尊敬有加,宋钢喊他大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贼溜溜的黑瘦家伙,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老乔喊我老板,钢锭、斗牛叫我大哥,那你说呢!”卷毛笑问。
“那我喊你大哥,嘿嘿!”
“行啊!称呼并不重要,重要是你的心要跟着我,不能阳奉阴违,暗里藏刀。”
“明白。大哥,后面这位就是斗牛?”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斗牛,也是我的兄弟,长我一岁。”
“周永兄弟,以后多多关照。”斗牛笑着点了点头。
“彼此彼此。”
“大哥。”宋钢忙献殷勤:“别站着了,我们坐吧!”
“好吧!坐下聊聊。”卷毛在桌子前四平八稳坐下,两腿岔开,双手放在了膝盖上,乔伦、斗牛、宋钢和周永都坐在床沿。
“大哥也住这里?”周永试探。
“我和斗牛住在楼上302房间。我和老乔、斗牛到这里两天了,专门包下两个房间。这个小旅社很隐蔽,外面就有几家餐馆,吃饭方便,不用招摇过市。”
“老板。”乔伦提醒:“我跟周永都交底了。天快黑了,我们等下出去吃饭。”
“好!人到齐了,我说两句。”卷毛兴致勃勃:“我干这行都十年了。十年,一寸光阴一寸金啊!以前都是小打小闹,混个二道贩子,我就挣点零头,我的买家才是翻几倍的赚啊!没有办法,这个行当有一条利益链,盗墓的,收宝的,中转的,接货的,分工明确,好处均沾。但是底层总是赚的最少,尤其是收宝的,就赚个跑腿钱。各位跟我都很想发大财,要发大财,盗墓是最好的办法,尤其贵族大墓。”
“大哥,可我不懂这些。”周永有点心虚。
“你不懂没关系,我也不懂。但是我有斗牛,他是盗过一些墓的,他是这方面的行家。我有老乔,他是学历史的,侧重研究中国古代地理,他是寻找王侯大墓的高手啊!楚都这个大墓就是他的研究成果。”
“老板过奖。”乔伦道出缘由:“其实,我能找到这片楚国古墓葬群,除了肚子里的一点学问,更多还是得益现代的高科技。卫星gps定位,高分辨率电子地图,磁场合成图像和浩如烟海的最新研究资料,这些都是古代的盗墓人所没有的。”
“老乔。”斗牛问道:“听说这个堰冲坡古墓群你是借鉴了别人的发现?”
“堰冲坡?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周永一头雾水。
“这是楚都县的一个山坡地名,位于余家乡青沟村西面。”斗牛补充。
“离这远吗?”
“不远,十多公里。”
“我明白了,老乔,你说。”
“说来话长。楚都县博物馆有个考古专家名叫朱冬,水平一流,我跟他是天差地别。去年夏天,老板要我寻找一个王侯古墓,我查阅了大量文史资料,又借助了一些尖端科技分析地理形态,最后圈定了楚都县。来了几次以后,我发现暴露的古墓都已保护起来,没发现的我根本找不到。回到辰州我就重点研究楚都县的文博资料,发现这个朱冬很有专业造诣。前几年他们搞过了文物普查,朱冬认为堰冲坡有古墓,结果被县里否决了。他不服气,多次据理力争,写了一篇文章进行论证,我查到了。后来我就重点研究堰冲坡的情况,我认为朱冬的研究是准确的,别人不信,我信。”
“原来如此。”周永非常佩服乔伦。
“直到现在。”乔伦继续:“楚都的本地人都认为堰冲坡是一座自然形成的山坡。那里非常偏僻,很多人不知道,所以没有人会关注那一个小山坡。根本原因在于楚国多是平墓,深埋入地,你搞这么一个山冢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可是,如果我们逆向思维,我认为墓主人就是追求险中取胜。大家相信那是一个小山坡的时候,其实里面有几十座楚国贵族古墓,埋藏了大量的珍宝,它骗过了两千多年的盗墓人。”
“很对!”卷毛点头:“这叫出奇制胜,我们不能低估古人智慧。”
“大哥,老乔,这些虽然令人信服,但它属于理论研究。”周永异议。
“所以。”乔伦接话:“我们要开始动手了。我跟老板研究过了,我们分两步走,第一步是确定堰冲坡究竟有没有古墓?今晚开始我们就干这事。那个山坡虽然长了不少树木杂草,隐蔽性比较好,但是有人在山上养了一群羊,不多,只有五只。”
“把羊宰了。”宋钢咧嘴笑了:“我们拿来改善伙食,送餐馆里加工就成。”
“胡闹!”卷毛瞪他一眼:“那样我们就暴露了,为一群羊功亏一篑。”
“那怎么办?”
“没事。”乔伦满不在乎:“那是一个老农养的,每天傍晚他会过来收圈。再者,这个山坡离青沟村很近,大约一华里路,我们白天上坡干活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只有夜晚才是最佳时间,虽然能见度比较差,但是不会被人发现。”
“那第二呢?”周永蠢蠢欲动。
【427】夜幽灵
“第二步是找墓道口。”乔伦强调:“这是最重要的一环。楚国贵族古墓墓室坚硬,夯土层很结实,有的甚至现代炸药都炸不开,如果找不到墓道口,前功尽弃。”
“斗牛。”卷毛摸摸脑袋:“我们都是外行,你盗过墓,有这方面经验。如果确定堰冲坡有古墓,找墓道口就靠你了,你说说看,有什么好方法?”
“这个……”斗牛抓抓后脑勺一撮毛:“太复杂了!每个朝代墓制都不一样,每个地方民俗也不一样。有的是看天文地理,比如北斗七星,坐南朝北;有的是看地形结构,一般埋在山坡上的肯定墓道口朝外开。如果堰冲坡是贵族的古墓群,每个墓的墓口是统一朝外开还是各不相同,这个真不好说,只能实地观察再看。”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摸着石头过河。”
“老乔。”周永问道:“找到了墓道口,我们就能进去了吗?”
“不行。为了防止机关暗器伤人,我们要先放一只小动物进去,鸡鸭猫狗都行。这个我想好了,古代的盗墓人多是放一只鸡进去,我们到时去农贸市场买只鸡。”
“现在天快黑了,哪里还有活鸡?”宋钢苦笑。
“我们还不到买鸡的时候。今晚开始走第一步,探明堰冲坡有没有古墓。”
“各位。”卷毛要求:“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是我们的第一墓,如果成功则是财源滚滚,八辈子吃不完,如果失败我们再找下个目标。最重要的不被警察抓住,否则有钱也没命花,所以你们三个要听我和老乔招呼,不要存有异心。这次你们拿的少点,下次大哥绝不亏待你们,我们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都明白吗?”
“明白。”斗牛、宋钢、周永点头。
“那好!具体怎么干等到了山上再说。天黑以后我们出去吃饭,然后出发。”
二十分钟以后,外面已然一片朦胧,时间走过傍晚六点。
卷毛一行五人出了望西旅社,走进街对面的一家川湘菜馆。又过半个小时,他们一伙都出来了,走向小街深处。在一个拐角旁停着一辆小型农用货车,看着老旧但是车棚装着墨绿色的帆布,车厢盖的严严实实,后面也是帆布垂挂,看不见车斗里有些什么,但却伸出八根黑黝黝的钢管露在外面,有点像拖把杆,外面约有半米多长。
不用猜测,这是交通工具,卷毛他们早就摆在这了,距离住处不到百米。
只是露在外面的那些拖把杆是啥东东?周永不敢多问,反正肯定不是拖把。
卷毛亲自开车,乔伦坐在副驾驶座。斗牛撩开车后挂的两片帆布,带头爬进车的后厢,周永跟上,宋钢最后上车坐下。随着帆布放下,车内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借着刚才的一点光,周永看见车里放着一些工具:两卷拇指粗的绳索,几个大功率应急灯,粗麻布袋,还有斧头、耙子、强光电筒等等,其它的没看清。
那些拖把杆一共有10根,全部捆在一起。周永伸手一摸感觉不重,应该是空心管,硬邦邦的凉手。它们长约三米,放在车厢里的一头全部装着u形钢片,平头,形状奇特,长度约在30公分,有宽有窄。另外还有一捆直杆。
汽车动了,一路摇晃行驶,后厢里的人看不见外面。
“斗牛,你也住在辰州?”黑乎乎的车里很闷,周永想聊聊天。
“我们俩住一块。”宋钢回答,口气温和。
“哦!你们来这多少次了?”
“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大哥、老乔来过好多次了。”斗牛回答。
“这铁杆子是什么东西呀?”周永拍拍那捆铁杆。
“洛阳铲。”
“什么?”
“盗墓用的,洛阳铲。”
“我没见过,怎么用啊?”
“简单的很。我们用它向下钻孔,一铲下去旋转几圈再提起来,它能带出很多泥土。清掉泥土然后再钻,反复向下,直到墓室顶部钻不动了,就有戏了。”
“这洛阳铲最多三米长吧!古墓埋的深了能钻到吗?”
“有加长杆,就那一捆直杆。”
“那…怎么判断钻到墓室顶了?如果碰到了大石头,不也一样钻不动了?”
“掏上来的泥土颜色不同。楚国大墓有夯土层,夯土层下就是墓室,如果深度足够,掏上来的泥土是灰白色,就是遇到夯土层了。”
“哦!这么说来发现了夯土层就等于发现了古墓。”周永有点开窍。
“是这个理。”
“周永,你操心啥?”宋钢插话:“我也不懂,就知道这洛阳铲很厉害,最佳盗墓工具。至于该怎么用?在哪钻孔?等下听斗牛的,我们出力就行。”
“我是觉得奇怪,这洛阳铲既然是盗墓的工具,外面市场会有卖吗?”
“有啊!”斗牛笑了:“洛阳铲最早是盗墓用的,因为方便实用,后来就普及开来了。考古队用,建筑工地也用,农民在地里钻孔也用它,它比铲子好使多了。”
“这么说来,这些东西都在这里买的?”
“当然,这些都是普通工具,很多五金商店都有卖啊!”斗牛不以为然。
“那这辆车……”周永欲问又止。
“偷的,你信不信?”
“什么?”
“我说周永。”宋钢拍拍周永肩膀:“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别忘规矩?”
周永不说话了。虽然经过卷毛提醒,宋钢对他态度转变很多,但是毕竟还有个度。他攀卷毛老乡是想获得更多利益,卷毛认他老乡是想拉他忠心耿耿卖命,各有需求。因为不论倒卖文物还是盗墓都属违法犯罪活动,双方应该积极配合,否则必出问题。
尽管这是平原地带,道路通畅,小农用车依然开的很慢,走走停停。周永明白,这是卷毛和老乔在一路观察,看有没有尾巴跟着,以防不测。
不久,车身开始剧烈摇晃,像是在走山路。一刻钟后汽车终于停下,斗牛撩开后面帆布看看外面:“是堰冲坡,下车。”
周永跟着他们下车。发现汽车停在一个小山坡的脚下,原来汽车下了公路是沿着山脚开来的,难怪摇晃厉害。山坡不高,海拔约在百米左右,朦朦胧胧皆是树木杂草,混沌不清。山坡前面是田野和土岗,远处有一个小村庄,暗夜之中闪烁点点灯光。
这里非常偏僻。夜空,繁星点点,一轮圆月挂在天上。
卷毛抬头看着夜空:“感谢老天眷顾,一个晴朗而宁静的夜晚。”
乔伦有一点急:“老板,你留下吧!那我们上坡了?”
卷毛面对山坡深鞠一躬:“对不起了!楚国的老祖宗,你们在这已经沉睡两千多年,该出来看看了。卷毛不孝,我要破了你们的千年梦。”
除了卷毛留在坡下放哨,其他四人携带工具爬上山坡。
乔伦先去看了那个羊圈,羊群非常老实。随后他们借助应急灯和强光电筒照明,乔伦和斗牛圈定了几个位置,一一分工,他们开始用洛阳铲向下钻孔。按照卷毛计划他们四点钟要撤离,因为那个时候天快亮了。回到旅社白天睡觉,明晚继续盗墓。
堰冲坡上,不时可以看见零星灯光,一群夜幽灵在不知疲倦寻找地下宝藏。但是那天晚上,不,而是连续六个晚上,他们都没掘到古墓的夯土层。
初次失败,10月10日,他们暂时撤回辰州休息。
【428】鬼火
10月15日,卷毛带着乔伦他们回到了楚都县,继续在堰冲坡寻找古墓。
他们仍然住在望西旅社,还是205和305两个房间,昼伏夜出。他们决定这次没有结果绝不回去,所以周永跟姚馨芳说去辰州市收藏家协会参加一个鉴宝艺术的学习班,时间约半个月,乔伦主讲,管吃管住不要学费。
姚馨芳相信了。
但是,他们的夜间活动很快引起了注意。
由于堰冲坡距青沟村比较近,也就千米左右。晚上站在村外,可以远远看见坡上有零星的亮点闪烁,在树林里时明时暗,那是应急灯和强光电筒发出的光,结果引起一些村民好奇。有人想去一看究竟,老人们却说去不得,那是鬼火,会害人的。最终,年轻人胆子大,七八个小伙子邀上一群,夜里10点左右拿上电筒,每人提着一根木棍,壮胆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走过田埂,翻过土岗,一群人小心翼翼靠近堰冲坡。离的越近越是战战兢兢,草木皆兵,情不自禁放慢脚步。他们不仅看清山坡上的树林里有光亮,还隐隐约约听到了“咚咚”声音,当然,他们不知道那是洛阳铲在向地下钻洞,声音虽小但是此起彼伏。
当他们距离山脚还有五六十米的时候,咚咚声消失了,白色亮点也没有了,四周霎时静的可怕。一群人停下了,面面相觑,毛骨悚然,正在寻思怎么回事?要不要往前走?突然,山坡上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接着“嗖嗖嗖嗖”飞出一片绿幽幽的萤火,天女散花一般直奔他们而来。吓的他们丢下电筒木棍掉头就跑。跑的慢的哭爹喊娘,肝胆俱裂,跑的快的还嫌爸妈为啥不给自己生四条腿。有人栽进了水田里,鞋没有了,连滚带爬成了泥猴。转眼之间,一群小伙跌跌撞撞落荒而逃……
老人们得意了:看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们遇上山鬼了吧!活该!今年都等着倒霉吧!娶媳妇的不能白头到老,生孩子的肯定没有**。
从此,青沟村的男女老少再也没人敢靠近堰冲坡。
这是怎么回事?对于老盗墓贼斗牛来说,这些全都是小把戏。为了对付夜晚的偷窥者,掩盖非法盗墓活动,他专门制作了一些土白磷弹。因为白磷燃点很低,遇到空气就会燃烧,发出绿色的光。在寂静的山岗夜晚,你突然撒出去,盗墓贼们在树林里配以恐怖的怪叫声,过来的人没有不吓跑的。斗牛这招屡试不爽,成了盗墓贼的看家本领。
此外,斗牛还制造了土炸药,虽然威力逊色tnt,但是足够用于盗墓。
简单一招吓跑了那些好奇的村民,卷毛他们继续开工。
有没有人真不怕的?有,那就是董木根。因为他在堰冲坡上养了五只山羊,所以早晨他会上坡开圈,傍晚收圈。结果,他在山上发现一些拳头大的小洞,个个深入地下,旁边还有一些新鲜泥土,令人不可思议,而且这些小洞每天都在增加。董木根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民,文化低,见识浅,他不认识盗洞,不知这是盗墓贼的杰作,他们正在这里探墓,所以百思不得其解。对他来说,只要那群山羊安然无恙,他对这些小洞漠不关心。
姜还是老的辣。
10月19日凌晨三点多钟,斗牛在坡上20米处打了一个盗洞,洛阳铲提上来的泥土里,终于发现了灰白色的夯土层物质,欣喜若狂:“老乔,我找到啦!”
乔伦亮着强光电筒,急忙从上面摸索着下来,他蹲下来仔细看着,不住点头:“嗯!没错!这不是自然土。斗牛,你翻开了历史篇章,说明朱冬的研究是正确的,我的判断没错,这里真有古墓。”
很快,放哨的卷毛上来了,周永和宋钢丢下洛阳铲围了过来。
卷毛急切的问:“老乔,斗牛,能确定吗?”
斗牛一拍胸脯:“错不了的,否则我是孙子。”
乔伦看看手表,又看看天:“快四点了,天要亮了,我们先回去吧!今晚再来。老板,你觉得呢?”
卷毛非常高兴:“行啊!你是我的军师,我听你的,哈哈哈哈!”
佛晓之前,他们开车回到楚都县城,回到望西旅社蒙头睡觉。
不管怎样,昼伏夜出忙了11个夜晚,通宵钻洞,他们终于有了重大发现。
随后几天,他们围绕这个盗洞逐渐向外扩展,陆续发现了更多夯土层,面积有两个篮球场大小。乔伦和斗牛经过了测算,判定这是一个古墓葬群,至少有十几座古墓,也许更多,这个需要发掘之后才能验证。
找到古墓,接下来就是第二步:找墓道口
因为夯土层很坚硬,它就像一个保险柜保护着里面的墓室。
这个寻找过程更为复杂。你要借助洛阳铲的盗洞,摸清地下墓葬大致结构,前室后室,主室侧室,进而判断墓道口在什么位置。尤其古墓葬群墓室众多,纵横交错,又在一个山坡斜面,还是借助夜幕掩护偷偷摸摸进行,费力耗时,很难把握。
探明了古墓群,卷毛似乎不着急了。为了求稳,确保安全,他将盗墓时间改为夜间21点至次日凌晨4点,上山时间推迟两个小时。原因有二:一是提防村民干扰。自从那次鬼火事件以后,尽管没有村民再敢过来窥视,但他还是不太放心。他在山脚放哨一段时间,发现青沟村的村民睡眠时间很早,到九点钟村里已经一片漆黑。这里远离县城,非常偏僻,农民都是早睡早起。二是乔伦他们连续通宵干活,体力一天不如一天,必须增加休息时间。如果他们干不动了,不想干了,一切都是白日做梦。
相比第一阶段,第二阶段乔伦多了一项工作,就是画图。坡下墓室结构是根据盗洞探明的夯土层确定的,连点成线,剔除不合理的因素,进而推断墓室结构。
自始至终,这个盗墓团伙是精干高效的。卷毛提供资金,一年多来他已投入一百多万资本;乔伦寻找有价值的贵族古墓,而非没有什么陪葬品的平民墓地;斗牛是个老盗墓贼,实地探墓经验丰富;宋钢和周永就卖力钻洞,当然,乔伦和斗牛也钻洞。
老天爷很配合,这段时间没有下雨,每晚都是晴空万里,星月灿烂。
10月31日凌晨,卷毛他们经过反复判断,在堰冲坡山脚上面10米一个位置,确定一个可能的墓道口。乔伦认为里面是一个主墓室,除了棺椁,价值连城的陪葬品一定堆积如山,他的判断是否准确?谁也不敢肯定。
最终,卷毛一锤定音,决定31日夜晚实施第三步骤:开墓
【429】开墓
10月31日夜晚,借着夜色掩护,一辆农用小货车再次停在堰冲坡的山脚下。
此刻已是21点10分。夜空浩瀚,明月星光之下,坡上静悄悄的,周围原野亦是静悄悄的。这个季节吹来的风已经颇具寒意,野外山岗,让人情不自禁哆嗦两下。
卷毛一伙从车上下来了,每人穿着秋冬外套,开始从车斗里拿出工具。今晚主要使用斧头、铲子以及耙子,还有绳子,洛阳铲用不上。
车斗里有一只公鸡,装在一个小编织袋里面,不停的动。公鸡双脚被绑住了,编织袋扎了口,公鸡跑不出来,偶尔发出“咕咕”叫声,声音很小。
这只公鸡是周永今天早晨去楚都农贸市场买的。
卷毛今晚非常兴奋,因为一年多的美梦即将成真。他也不放哨了,打开了一盏应急灯跟着乔伦一伙爬上10米山坡,找到今天凌晨确定的那个墓道口。这些天来,乔伦和斗牛讨论了无数个墓道口,反复推测,最终选定了这一个。说老实话,虽然他俩运用了丰富的史地知识以及盗墓经验,但仍属于一种押宝行为,真正的墓道口是不是在这里?除了老天知道就等开挖验证。当然,如果是找错了他们可以继续再找。
在一盏应急灯的照明下,宋钢抡起一柄亮晃晃的斧头,先砍掉了周围几棵小树,腾出作业空间。随后周永就用耙子松土,斗牛则用铁铲铲土,很快挖出一个洞口轮廓。两人交替进行,配合默契,向里掘进。
这个过程进行缓慢,非常枯燥。卷毛、乔伦瞪圆眼睛看着,另外三人轮流挖洞,中间还挖错了方向,不知向左还是向右?他们研究了好一会,最后决定向右试试。
零点27分,铁铲碰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清除泥土,一块竖的石碑露了出来。
“找到了!找到了!”斗牛欢欣鼓舞。
“嘿!天助我也,成啦!”卷毛一拍巴掌,喜笑颜开。
“我看一下。”乔伦不敢乱下结论,他弓着腰,拿着强光电筒照向洞里,里面真的露出一块碑石,大小约有2个平方。虽然比较粗糙,但是一看就是人工切磨,面上还有一个楚国最流行的云纹浮雕。乔伦点了点头:“嗯!不错,楚国的贵族墓。”
“老乔,这是楚国的贵族墓?”周永看不明白。
“平民百姓没有这种豪华墓门,云纹又是楚国最流行的装饰图案,所以没错。”
“我们怎么打开这个石头墓门?用炸药吗?”
“搬是搬不动的。它承受着很大重量,又跟墓道连为一体,严丝合缝,必须使用炸药把它炸开,看这墓门可以断定里面墓室非常坚固。斗牛,你来看看炸药怎么放啊?一是别把洞顶给炸塌了,洞口一旦重新埋上那要挖到什么时候?二是不能毁了墓室,里面可有很多宝贝。诶!怎么回事?我看这个不像主墓,更像侧墓。”
“确实很像侧墓,。”斗牛赞同。
“斗牛,难道我俩判断错了?我还画了十多张定位图。”
“侧墓就侧墓吧!”卷毛急不可耐:“老乔,都快一点钟了,再找主墓来不及了,明晚再找,它应该在侧墓旁边。今晚我们先把侧墓开了,无非是陪葬品少点。”
“也好!先练个手。”乔伦点头。
“我来试试。”到了关键时刻,斗牛虽是老盗墓贼,但他也对如何安放炸药慎之又慎。毕竟是土炸药,威力较小,安放位置不好要么就炸不开墓门,要么就炸塌了墓室,毁了里面珍宝,所以他很仔细观察洞口方位,不时用手比划评估。
“行了,我下去拿炸药。”斗牛终于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下坡去了。
“大哥。”周永看着卷毛:“炸药的爆炸声一定很响,我们会被人发现的。”
“不会。”卷毛摆了摆手:“夜深人静,这里远离公路,只有青沟村最近了。上次我们用的一招鬼火已经把村民吓怕了,他们不敢来了。”
“万一……”
“没有万一。你说万一,万一没有找到古墓,我这一百多万投资全都打了水漂,万一墓里啥都没有,我们兄弟不是白忙乎一年多?周永,你少说丧气话。”
“那…但愿平安无事。”周永心里有点不祥预感。
“来了。”很快,斗牛拎上来一个炸药包:“大哥,你们都下去吧!”
“我们下去。”卷毛下令。他们挪开了现场的工具,只留下一盏应急灯照明,然后乔伦、宋钢、周永跟着卷毛下坡,躲在小货车的后面。
“装炸药了。”斗牛提醒一声,带着炸药包小心翼翼爬进了洞里,轻轻放在墓门前面,然后接上黑色引信,自己慢慢退出洞口。黑色引信长十多米,末端在坡脚下。
“我点火啦?”
“炸吧!”卷毛答应。斗牛点亮了打火机,引燃引信,然后飞快跑了过来。就听“轰隆”一声爆响,地动山摇,斗牛赶紧抱头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上去。”爆炸过后,坡上一片漆黑,卷毛拿着应急灯带头冲过去,手脚并用爬上了堰冲坡。乔伦、宋钢、周永跟在后面,斗牛从地上爬起来,最后一个爬上了坡。
“糟糕!”卷毛一拍大腿,果不其然,洞口被炸塌了,大堆泥土已经埋住洞口。
“挖吧!挖开!”乔伦喊道,他们赶紧拿起铲子、耙子挖土,每个人都心急如焚,不知道墓道口怎么样了,里面墓室是否完好无损。
“快点!快点!”卷毛双手叉腰不时催促,忧心忡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深夜一点多了。只是他们光顾忙着挖开洞口,没有一人在山脚下放哨,全然不知老农民董木根拿着电筒急急来到坡下,一声不响爬上了坡,站在他们身后。
“干什么的?”董木根大喝了一声,怒气冲冲。他是被堰冲坡的爆炸声惊醒,担心他的羊群遇到危险,不顾老伴劝阻独自一人过来看看。结果发现这里很亮,有人说话,觉得奇怪就先过来看看。
“老哥,我们是种树的。”盗墓贼们吓了一跳,全惊呆了。卷毛反应很快急忙回答,问题是他慌乱之中说的话露出了破绽。
“胡说八道。”董木根举着手电筒:“深更半夜种什么树?树苗子呢?啥都没有你们糊弄鬼啊!你们是哪里的?想干什么?”
“我们是城里的。”乔伦不慌不忙回答。
“假话,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实话实说,你们在这里挖什么?”
“老哥,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不打搅了。”卷毛打算溜之大吉。
“站住,不说清楚都不能走。”
“老哥,这你就不对了,听我良言相劝,别管闲事。”
“这是我们村的山地,我就要管。”
“你这个老东西,不想活了?”宋钢脾气暴躁,突然冲了上去试图一掌将董木根推下山坡,不料被董木根就势抱住,丢了电筒,两人扭在一起。宋钢高喊:“周永,快杀了他,快杀了他,赶快动手,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周永,上!”卷毛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塞到周永手里。
“这…这…我没有杀过人,我…我不敢啊!”周永吓的魂飞魄散,浑身哆嗦。
“孬种!真不该要你来。”情势危急,不能等待。斗牛一把拿过匕首,上前对准董木根的后背,一刀捅了进去。
“啊!”董木根惨叫了一声,松开宋钢扑倒在地,蹬了蹬腿就断了气。
【430】气急败坏
“完了!”卷毛看见董木根倒在血泊里没了气息,猛然醒悟,呆若木鸡。
“你们混蛋。”乔伦猛地跺了一脚,气的脸都歪了:“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杀他?你们三个都不听我招呼,意气用事,愚蠢至极。”
“老乔。”宋钢很不服气:“他会跑去报警,杀掉就没事了。”
“放屁!炸药一响,这老家伙肯定是来看羊圈的。我们深更半夜在这里杀了他,他家里人没有见他回去,等下还不带人过来寻找?我们前功尽弃,前功尽弃。”
“啊!”斗牛恍然大悟,他立刻蹲下来摸了一下董木根的脖颈脉搏,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一时兴起,我杀了人,我成杀人犯了,唉!”
“那…不杀他怎么办?”宋钢嘴硬。
“你们这些人哪!”乔伦气急败坏:“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我们可以先把他捆起来另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我们五个活人会被尿憋死吗?现在可好,没退路了,我的宏伟计划毁于一旦,败在你们这些蠢货手里。”
“再有人来,我们再杀。”宋钢急红了眼。
“杀,杀,杀!”乔伦指着宋钢鼻子:“你就是个莽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凭我们这五个人,拼得过那一村子乡巴佬?他们再打110,警察一来我们插翅难逃。我乔伦只是想掘个古墓,发点横财,我还不想杀人,更不想跟警察对抗,那要掉脑袋的。”
“老乔。”周永吓的浑身哆嗦:“你…你…你们不要吵了,想想我们怎么办吧?”
“是啊!”卷毛揪着自己一头卷发,万分懊悔:“人都杀了。事已至此,老乔你说怎么办吧?要不我们赶紧撤离?”
“大哥,撤了我们就白干了。”宋钢反对。
“你不走你留下,我们不想去吃牢饭。”
“这……”宋钢怂了。
“我也不想。”斗牛附和:“我杀了人,还有盗墓前科,我被抓住就死定了。大哥,老乔,我们快走。”
“等等。”乔伦背着双手来回转了两圈:“我们劳心费力了一年多,不能白干,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村里的人才会反应过来。时间宝贵,老板,你下坡去放哨,盯住那个村子。我们四个抓紧时间刨洞,争取刨开洞口,能捞多少就是多少,快点!”
“好好!”乔伦带着斗牛、宋钢、周永抄起工具玩命挖土,气喘吁吁。卷毛连滚带爬下了山坡,先从小货车里拎出装公鸡的编织袋送到了现场,然后回到坡下站岗放哨。
此刻,乔伦他们已经不去计算时间,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们正拼命跟时间赛跑。恼人的是堵在洞口的土太多,里面还掺杂着不少石头,挖起来很费力。尽管如此,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们终于再次挖到了墓道口。
那块墓门已经被炸裂了,碎成数块,说明斗牛做的土炸药很管用。清除了墓道口,里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洞口不大,只能一个人爬进去。
“果然是个侧墓,这么小的墓道。”斗牛有点泄气。
“唉!命该如此!”乔伦叹了口气,拿着强光电筒向里照着,极力寻找什么。
“老乔,我钻进去看看。”宋钢不由分说。
“等等。”乔伦一把拉住了他:“里面要有机关暗器你就出不来了,周永,放鸡进去探路。”
“好的。”周永手忙脚乱解开了编织袋,抓出里面那只公鸡,公鸡不停煽动翅膀扑腾,“咯咯”叫着。他把公鸡放到了墓道口,先在它的脚跟系上一条鞋带粗的红色长绳,然后解开绑鸡脚的绳子,嘴里一阵吆喝,把公鸡赶进了墓道。随着公鸡往里深入,他们瞪圆眼睛看着里面,周永一点一点的放出手里的细绳。
“行了。”三分钟后乔伦吩咐:“看来没有问题,毕竟是个侧墓。周永,快把鸡拉出来,你爬进去寻宝。”
“什么?我…我不敢呀!”周永吓的魂飞魄散。
“快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拉稀?”斗牛催促,明白乔伦是不信任他和宋钢,怕他们两个进去后往身上藏私货,隐瞒不报。周永的胆子小,又是乔伦的人,比较可靠。
“抓紧时间,磨叽什么?”宋钢一把抓过绳子,三下五除二把“咯咯”叫的公鸡拉了出来,随手一扔,公鸡带着一长条的细绳跑了。
“别犹豫了,进去。”乔伦拍了一下周永肩膀。
“我…我……”
“孬种!我来帮你。”宋钢塞给周永一个强光电筒,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脑袋塞进墓道。斗牛在他的屁股上狠命踹了两脚,周永“哎哟”惨叫两声,哆哆嗦嗦爬了进去……
“汪汪!汪汪……”这个时候,青沟村的方向传来一阵狗叫。
“喵!”坡下也传来了一声猫叫,这是卷毛发的暗语,意思有人来了。
“周永,找到东西没有?”乔伦急了,趴在墓道口喊。
“我找到了。”声音很小。
“快拿出来,有人来啦!”
“妈呀!你们等一等我。”很快,周永灰头土脸爬了出来,右手拿着强光电筒,左手抓着一尊白色的玉编钟。
“我的妈呀!玉编钟!三层的,这可是宝贝呀!”乔伦两眼放光,赶紧接过爱不释手。
“还有什么?”斗牛追问。
“好多玉器。”周永从口袋了掏出两枚,他的四个口袋都是满的。
“哎呀!这也是好东西。”宋钢喜出望外。
“喵!喵!”坡下再次传来两声猫叫,非常急促,说明卷毛慌了,因为狗叫声是越来越近。
“老乔,快走!”宋钢跳了起来,一溜烟下去了。乔伦醒悟过来,看着墓道口长叹了一声:“唉!真是可惜!我没有那个命。”
丢下了一个烂摊子,他们一伙赶紧上车走了。卷毛不敢打开车灯,怕被赶来的村民看见了,借助月光摸黑向前行驶。来来回回多少次了,路况他都熟了,哪里有坑,哪里转弯他的心里一清二楚。
一刻钟后上了公路。卷毛停下了车,打开驾驶室的顶灯,惊魂未定,乔伦坐在他的旁边,怀里抱着那一尊玉编钟垂头丧气。卷毛问道:“老乔,就这一个宝贝?”
乔伦凄凉一笑:“还有一些楚国玉器,在周永的身上,回旅社再看吧!”
卷毛拿过了玉编钟,仔细端详,赞不绝口:“好货!好货!至少500万,我也不亏。”
乔伦瞟他一眼:“哼!一个侧墓都有这么好的宝物,它的主墓肯定珍宝如山。而且这是一个墓群,堪称一座金山,老板,我们是亏大了。”
卷毛没有吭声,他将玉编钟还给了乔伦,终于打开车的前灯,再次启动汽车。
一路颠簸,两道雪白光柱照向前方……
时间走到凌晨3点左右,夜色如梦,万籁俱寂。公路上就他们一辆汽车正在行驶,向着楚都县城而去。外面是广袤的田野,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偶尔会有田舍从公路边一晃而过。
现在已是11月1日,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431】偷袭
“你们直接回了望西旅社?”武平发问。
“是的。”
“回到旅社几点钟了?”吴方细问。
“我记的是4点半的光景,天还没亮。”
“哦?”武平觉得奇怪:“虽然是辆破车,但是十多公里的路也不至于跑一个半小时,你们路上干了什么?”
“经过十岗镇的时候,路边有一个大排档,我们都饿坏了,停车吃了一顿。”
“你们不仅是吃饭吧?”
“警官,实话实说,我们正在吃饭,忽然看见两辆警车闪着警灯飞快开了过去,走的是余家乡方向。我们都吓坏了,就想多坐一会商议对策。”
“知道前面那辆警车谁在开吗?”
“我哪知道?难道……”周永看着武平,眼里闪现一丝疑惑,欲言又止。
“没错,我看见你们了。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我当时觉得奇怪,凌晨三、四点了还有一桌人在吃喝,看着鬼鬼祟祟不太正常。如果不是堰冲坡发现了一具尸体,十岗镇派出所请求紧急处置,我会停车审查你们,也是我的一念之差让你们跑掉了。”
“警官,我现在不是进来了?”周永举了一下戴手铐的双手,自嘲般的笑了。
“也是,可是还有你的四个同伙逍遥法外,不,应该五个。我说,你们住在望西旅社每天昼伏夜出,晚出早归,那个旅社老板就没有问你们?”
“反正没有问我。不过我听钢锭说过,卷毛在外自称是包工头,在十岗镇包了一个建筑项目,我们都是他的民工,估计他跟旅社老板也是这么说的。很多建筑工地都是日夜施工,十岗镇离楚都县城约四公里,我们晚上开车出去,老板以为我们是去工地上班。再说,旅社老板一般不会打听客人的事,他只收钱,不管闲事。”
“你们在大排档是怎么商议的?”吴方插问。
“开始我们不敢回旅社去,怕警察给一锅端了。后来觉得你们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找到我们,卷毛觉得你们根本就没发现我们,完全不用害怕,先回旅社再说。”
“回到旅社你们干了什么?”
“先清点了那些楚国玉器。我发现少了点,应该是我爬出墓道之时慌里慌张掉了一些在墓道里,太可惜了!最后统计总共32枚。卷毛他们非常沮丧,说是捡了一粒芝麻丢了一个西瓜,卷毛狠狠骂了斗牛、钢锭一通,取消他们分钱资格。”
“那两个人会这么老实吗?”武平笑问。
“所以吵了一架,因为刀是卷毛给的,他当时也急于灭口。最后老乔劝和,他们两个各拿10万,也不白干,就算是辛苦费。”
“你呢?”
“我可以拿一百万,但我必须带着这些宝物安全回到辰州。”
“这是谁的主意?”
“老乔。”
“卷毛没有反对?”
“没有反对,只是想派斗牛跟我同行。结果老乔说斗牛杀了人,风险更大,钢锭脾气暴躁,怕他路上惹事。就我一人最好,无牵无挂,行动自由。现在想想老乔那时已经动了邪念,他的心里有了算计,他派春婵半路跟踪了我,偷走了玉编钟。”
“周永,你是这么想的?”吴方试探着问。
“自从你们告诉我说,我的旅行箱是被一个神秘女子在高铁列车上偷走的,我就认定是老乔了。因为只有老乔有个春婵跟他,其他三个没听说养情人。”
“也许你不知道。”
“警官,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乔那么小心谨慎的人他都酒后吐了真言,何况卷毛他们三个?而且卷毛还是个通缉犯,他更不敢随便乱来,所以肯定就是春婵。我不明白的是春婵什么时候到楚都的?她不可能跟老乔一块去,她应该是自己去的,她住在楚都的什么地方?卷毛知不知道?看来老乔叫她过去是有一个私下计划。”
“说说你的潜逃过程。”武平继续。
“我可以不说吗?你们不是都有监控录像?”
“不行,我们需要你的口供,包括你为什么去两溪口站上车?而不是楚都站?”
“好吧!我们想法非常简单。我们在十岗镇看见你们警车过去以后,卷毛就说我们必须赶快逃跑,否则你们一定布下天罗地网。你们定会搜查酒店、宾馆还有旅社,去火车站和汽车站,甚至在公路上盘查。老乔就说让我带着宝物去两溪口车站上车,他说那是一个小站,远离楚都县城,检查会比较松。”
“黄金纸谁给的?”
“卷毛。”
“他从哪里搞的?”
“我不知道。东西都是他包好的,他和老乔放进我的挎包和旅行箱里的。”
“你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们出去吃早饭时,我乘他们没有注意悄悄拍的。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盗墓,虽然是失败了,但是也有这么一点收获,就想留个纪念,结果成了我的犯罪证据。哈哈哈哈!真是滑稽!唉!”周永长叹一声,低下了头。
“你们对赃物做过估价吗?”
“估过,玉编钟和楚国玉器可以卖600多万。除去卷毛100万投资,我和老乔各分100万,因为我承担了带货风险,卷毛300万,斗牛和钢锭的忽略不计。”
“怎么出手?”武平知道这些人是鉴宝老手,他们给的估价跟朱冬老师的一致。
“这是卷毛的事。”
“那天正是11月1号,你坐高铁列车回来,他们四个都留在楚都吗?”
“这个……”周永有点犹豫:“老乔本来是想留下,等堰冲坡风平浪静再去看看,他不死心。卷毛没有同意,说是风险太大会翻船的,到时大家一块完蛋,不如先回辰州从长计议。中国有悠久的历史,地大物博,古墓众多,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这么说来你是一个人去两溪口车站的?”
“我在望西旅社门口拦了的士。”
“卷毛他们是怎么回来的?什么时间?”
“我…这…警官,我说了吧!后来我在高铁列车上看见了他们。”
“你说什么?”吴方大吃一惊,江虹和夏冰冰面面相觑。
“我原来不知道。后来我被这位乘警抓了,他押我去餐车。经过6号车厢,我看见了卷毛他们,四个都在车上,没有坐在一起,我估计他们是楚都站上车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吴方火冒三丈。
“我说过了,我害怕呀!我怕供出他们,他们会把我的老婆孩子宰了,钢锭说过这是行规,我…我没办法。这次盗墓自始至终我都是替罪羊,他们叫我杀人我没有干,又叫我带赃物回来,结果我被铁路警察抓了,他们坐在车上平安回到辰州。”
“好啦!”吴方看了一下时间,快下午两点了。他看了看武平,武平知道他想收场,点头同意,吴方摆了摆手:“我们今天就到这吧!”
“周永,你看看吧!没问题就签名画押。”江虹起身将审讯笔录递给他。
“好了。”五分钟后,周永按完手印:“警官,我都毫无保留说了,请你们一定要宽大处理。”
“带走。”江虹喊道,门口两个看守民警进来将周永带走了。
“真是窝囊!”吴方非常恼火:“这么一个关键情节,这个家伙最后才说。”
“嘿嘿!”武平笑了:“他经过了激烈思想斗争,所以才在最后交待。吴支,下一步我们怎么办?我听你的。”
“这个…上半场结束了,下半场开始了。”
【432】下半场
外卖送来的快餐早凉了。
结束审讯,吴方他们走出了01号预审室,准备带着快餐返回乘警支队,队里有一台微波炉可以加热吃饭。结果向清所长在二楼喊:“老虎,武队,上来坐吧!”
“老向,两点多了,中午你没有回家吗?”吴方抬头。
“你们在这提审嫌犯,我怎么能回去?干脆接着上班。”
“哎呀!老向,谢谢你支持我的工作呀!武队,要不我们上去坐坐?”吴方心里热乎乎的,明白向清一直关注案件进展。作为看守所长,他不便对案件发表什么看法,他的职责就是看守嫌犯,保证安全,但他可以默默关注。吴方他们过来提审周永,他都不肯下班,始终在办公室坐镇,一旦遇到什么问题他能干预解决。
“行啊!”武平点头,客随主便,虽然他是饥肠辘辘。
“向所,拜托,你们伙房有没有微波炉?”夏冰冰问,她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四盒冷冰冰的快餐。
“有啊!冰冰,你去热吧!拿到我办公室来吃。”
“你吃了吗?向所。”
“我早吃了,我等不了你们,哈哈哈哈!”
“好的。”夏冰冰本来已留了两盒快餐给那两名看守民警,恰好他俩送回周永从监区小门里出来,于是三人一块去伙房里热饭,吴方、武平、江虹带着案卷上楼。
“坐吧!审的怎么样啊?”向清所长笑呵呵的泡茶,江虹帮忙,一人一杯。
“不错,案情基本搞清楚了,上半场已结束。”吴方回答。
“这么说来下半场是收集证据,抓人?”
“是的,但是难度比较大啊!刚才周永交待,卷毛一伙当时都在高铁列车上面,看见黑子押着他走进了餐车。既然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同伙落入法网,他们会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肯定躲藏潜逃,我们抓捕难度很大。这个周永虽然是他们一伙的,但就是个炮灰。乔伦利用了他又教唆他,同时让他游离在团伙的外围,一些关键信息他不知道。包括卷毛一伙联系方式、日常住址、活动范围以及其他的利害关系人,周永是一问三不知。所以,我们虽然搞清楚了犯罪事实,但却没地方去抓人。
“这个犯罪团伙这么厉害?”
“他们倒卖文物开始,有10年的犯罪历程,经验丰富。武队,你认为呢?”
“同意。”武平点头,他有一点心不在焉,脑袋里面还在思考问题。
“老虎,那就要找突破口哇!”向清所长摸摸脑袋。
“周永基本审讯完了,我不知道下一个突破口在哪?哈哈哈哈!”
“狐狸经过的地方总会有一股骚味,你要有一个好鼻子,异常灵敏。”
“也是。这个需要我们细致工作,只是说来容易做到难啊!”
“吴支。”武平说话:“我们还是有线索可寻的,包括犯罪嫌疑人的电话记录,银行流水账目,还有那辆宝蓝色的轿车,乔伦的收藏群都是很好的突破口。”
“武队,问题是查到了也没有用,他们全都藏起来了。”
“师傅,这些我也想过。”江虹说道:“即便查到他们行踪也是旧的记录。他们一旦藏匿起来新的记录就没有了。比如立即停止银行转账,使用我们不知道的最新电话号码,我们没有办法顺藤摸瓜。那辆轿车可能来历不明,就算是乔伦的,因为他消失了,我们找到了车抓不到人又有何用?乔伦的收藏群还没有找,他的收藏群叫什么名字?现在网群多如牛毛,我们大海捞针,所以必须找到一个他们在使用的目标。”
“嗯!”武平表示赞同:“但是黑子,这些线索我们也不能放弃吧?”
“武队。”吴方若有所思:“我们现在琢磨的焦点是全面调查还是寻找一个有力的突破口?全面调查耗时费力,战线拉的很长,我们警力有限很难做到。它的优点就是不留死角,能够全面收集证据,不易出现错案,案子可以办的比较扎实。如果专门去寻找突破口没有可靠方向不行,那样失败的概率高,反复折腾,事倍功半。当然,如果有准确的指向往往能够一击成功,出奇制胜。”
“吴支。”武平建议:“全面调查也好,出奇制胜也罢,两者不该是对立的,它是侦破一个案件里的两种方式,我们可以综合使用。我建议在全面调查的基础上寻找可能的突破点,也就是说我们一边全面调查,一边寻找最佳的突破点。”
“可以,我也是这么想,这样可以互相补充,两全其美,确保高效准确推进破案进度,但是必须增加人手,我们现在就是警力紧张。”
“那这样吧!我把骆勇和朱冬老师调回来,让他们跑外围。先把周永倒卖文物清单上的全部卖家调查清楚,尤其香井村的那个孙赣,还有石湾村的那个乌家,这些调查需要文物鉴定专家跟随,没有朱冬老师不行。”
“我没意见。但是堰冲坡的古墓现场不能掉以轻心,乔伦不会善罢甘休。”
“没有问题。等下我跟我们局长打个电话,让他向堰冲坡加派警力,在那设一个埋伏圈,就怕乔伦他们不去,哈哈哈哈!”武平非常开心。
“我原来想回乘警支队开个会,我们具体研究一下行动方案。既然这样,武队,要不我们干脆就借向清所长这块宝地开个工作会议?”
“吃完饭吧!我的肚子咕咕叫了。吃饱喝足我们好好研究一下,如何全面调查?如何寻找快捷的突破口?今天已是11月6日,堰冲坡盗墓案发生的第七天,联合专案组的上半场工作结束了,下半场开始了,时间紧迫,不能让文物流失了。”
“报告所长。”突然,斯雨兰来到了门口,穿着一身蓝白条的囚服,北京布鞋,手里拿着一本学习笔记。
“雨兰。”江虹一下站了起来。
“江虹?吴支?你们在啊?”
“雨兰。”向清所长招了招手,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本单行本的红皮《刑法》:“今天下午我没时间给你上课,你到伙房去自学吧!今天学第四章,刑罚具体应用,包括量刑、累犯、缓刑、数罪并罚、自首和立功等内容,明天下午我要考你。”
“好的。”斯雨兰走进来,不敢多言,拿书走了。
“老向,你还搞的有模有样?”吴方笑眯眯的。
“劳动,学习,这是对服刑人员的改造要求,我们不是劳改监狱,条件有限,哪怕只有一个服刑人员,我们也要做好!斯雨兰现在是上下午各学习一个小时,上午学习政治,下午学习法律。好在她是个研究生,学习能力很强,我不操心。”
“领导,饭热好了,两点半了,抓紧时间吃饭。”夏冰冰拎着快餐进来了。
【433】空饭盒
傍晚五点多钟,吴方一行走出向清所长的办公室。
向清所长不在,他们四人开了两个小时的闭门会。
一是总结这六天的工作情况,梳理线索,评估对周永的审讯结果。虽然心情比较急躁,觉得困难重重,进展缓慢,但是冷静总结一下,短短六天时间收获不小。不仅摸清了“1031盗掘古墓葬案”和“1101旅客列车特大文物盗窃案”的发生过程,掌握了丁戈海(卷毛)、乔伦、斗牛、宋钢、周永等五人的犯罪团伙情况,还发现了一个春婵。她是不是那个神秘女郎?目前没有她的涉案证据,需要继续侦察。
二是周密部署下一步的侦察工作。为了将它办成一件铁案,联合专案组将立足全面调查,寻找最佳的突破口,围绕周永所供述的案情展开工作。包括犯罪嫌疑人的通讯记录、银行流水动态、望西旅社住宿情况、农用小货车和宝蓝色轿车的行车动态、峡山山区跟周永有文物交易的卖主的背景等等,此外还有乔伦的那个网络收藏群。
目前,这个犯罪团伙涉嫌三项罪名,即故意杀人罪、盗掘古墓葬罪和倒卖文物罪。相信随着案件侦破一步步的走向深入,可能还会发现更多罪行。
总之,工作量非常大。铁路公安局要求在月底之前破案,挂牌督办,楚都县公安局也在快马加鞭,时间紧迫。目前暂时划定两个区域:辰州地区立足破案,是主战场,范围涵盖峡山山区。楚都县公安局则在堰冲坡布下了一个隐蔽的埋伏圈,既能保护楚国墓葬,又能狩猎后来的盗墓贼,一石二鸟。
接下来的工作就要迈开双腿,四处奔波。唯有乔伦的网络收藏群,吴方经过电话请示何处,交给网安支队侦办。他们也要大海捞针,除了知道是一个文物收藏交流群,成员两千多人,没有其它有用信息。乔伦也不可能用他自己名字注册,一定冒用虚假资料,甄别起来容易出错,耗时费力。
网安支队行动很快,接到任务立即投入网络分析工作。
联合专案组准备开会的时候,向清所长去公安处参加一个重要会议。等他开会回来已是五点半了,到下班时间了,吴方他们已经开车离去,江虹还坐在他的办公室。
“黑子,你没走啊?”
“向所,我在你这消磨时间。”
“瞎说。你等斯雨兰吧?她还在伙房里劳动,找她有事?”
“没错。有点私事,等你办手续呢!”
“那你填个探视单子。”向清所长递给江虹一张表格,江虹接过认真填写。
“向所,我就半个小时。”江虹将单子交给了向清所长。
“行了。”向清所长看过,提笔签批:“这个也是大事,我知道老虎做好事,也知道是斯雨兰的心病。这个姑娘虽然多灾多难,但在辰州遇上你们也是她的运气。”
“向所也很关心她嘛!”
“你少给我戴高帽子。”向清所长笑了:“斯雨兰没关进来的时候,你到我这就是蜻蜓点水,办完公事撒腿就走,我想留你喝杯清茶都留不住。现在好了,到了下班时间你还坐在我这。行啦!废话少说,赶紧去吧!她也马上要收监了。”
“谢谢向所!”江虹戴上警帽敬了个礼,走出了所长办公室,下楼来到后面伙房,只见斯雨兰坐在门口的丹桂树下,端着一个饭盒正在低头吃饭。
“雨兰。”
“江虹,我就知道你没有走。”斯雨兰抬起头,嘴里嚼着饭菜,笑的很甜。
“侯叔去里面送饭了?”
“嗯!坐吧!”
“晚餐吃的什么?”江虹拿了一个小凳坐在斯雨兰的面前。
“你看,红烧肉,炒青菜。”
“又是这个搭配,侯叔也不换换?”
“已经很不错啦!最近猪肉都涨价了,侯叔说再涨价就超标了,天天吃素。”
“如果那样,我给你送肉来。”
“不要,我喜欢减肥餐,哈哈哈哈!”
“你呀!你又不胖,最近瘦了。”
“没瘦,这里有秤,我天天称。江虹,这么晚了还不回家?阿姨和邝霞着急了,别在我这赖着,我吃完饭就进去了。”
“我来帮你洗碗。”
“胡说!你有啥事?”斯雨兰吃完饭,把空饭盒放进伙房,出来坐下。
“这个…我妈今天去给你哥买临时墓地了。刚才我给她打电话,她说一切手续都办妥了,就在天泉陵园。”江虹就把母亲苏琳的想法都说了。
“谢谢阿姨!想的这么周到。但是,这事…我…我要想想。”斯雨兰的眼圈红了,眼里满是泪花,她抬起右手擦了擦。
“墓都买了,离这里不太远,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总不能让它空着吧?”
“这事你们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我好突然,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殡仪馆催的紧。吴支嘴上不说,心里着急,不能让他扛着。我妈也是先斩后奏,她怕你不同意,所以……”
“可我…这个不是小事。”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临时办法。落叶归根,你哥不会永远留在这里,等你出狱回老家安排好,什么时候你想把他迁回北方老家,随时可以进行。”
“那…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可以,你要快点。”江虹明白,斯雨兰这么说其实是同意了,只是还要一个心理缓解过程。毕竟她就这么一个哥哥,安放他的灵魂她看的很神圣,哪怕是暂时的。
“我…其实最牵挂的是我嫂子,时时刻刻,虽然我没有见过她。”
“黄嘉妮不着急,她还没那么快离开辰州。”
“不是离开辰州,而是她会不会答应我的要求。我希望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不论男女。不管怎样,她生完孩子后还是要回来坐牢的,我希望取得孩子监护权,陪着孩子一块长大。江虹,我觉得自己很无助,我的嫂子肯定不会答应我的。她要是把孩子的监护权交给别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雨兰,你别忧思过重,监护权可以随时更改的。如果一时没有做通她的工作就只能慢慢来,所以你别着急,急也没用,你明白吗?”
“那你一定帮我。”斯雨兰的眼里全是渴望。
“本来我想去医院做她的思想工作。但是你的哥哥,她的男人死在我的枪下,她要是知道了只会更加逆反。我想过了,这事让我师傅去做比较合适。”
“那好,替我谢谢吴支。”
“黑子,还没回去?”侯坤提着一个篮子回来。里面装着十几个空饭盒。
“侯叔。”江虹站了起来:“我来看看雨兰,明天开始,我来的机会不多了。”
“你放心吧!她在我这很好,她的表现不错,再有20天就出去了。”一刻钟后,斯雨兰洗完了饭盒,搞完伙房卫生,江虹看着侯坤送她进小铁门,转身走了。
【434】阿拉斯加帝王蟹
傍晚六点多钟,夜幕降临,辰州火车站周边的大街小巷繁华热闹。
忙了一天,江虹非常疲惫。他走进铁路新村的时候,一辆黑色豪华奔驰轿车从他身边驶过,那是他老同学高阳的车。当他走近自家楼下,看见高阳已经下车,车门开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妙龄美女依偎在他的身边,浓妆艳抹,含情脉脉看着江虹。
“黑子,真是巧了,刚好遇见了你。”高阳非常兴奋。
“高阳,来看你的爸妈?”江虹瞟了一眼那个女子,心里有点发怵。
“天气寒凉,我爸又感冒了,我来尽点孝心。黑子,这是我新聘的歌手,艺名梦琪。梦琪,这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孤胆铁警江虹,我的中学同学,肝胆兄弟。”
“黑子,你好!阳哥超级崇拜你了。”梦琪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娇滴滴的。
“你好!”江虹犹豫一下,出于礼貌跟她握了握手。
“梦琪,黑子是你叫的?没大没小。”高阳故意怒目而视。
“阳哥,我是你的人了,你的肝胆兄弟就是我的肝胆兄弟。”梦琪忸怩作态,非常亲热,毕竟是个歌手,声音悦耳动听。
“没事,就叫我黑子吧!”江虹笑笑,知道高阳又换了一个妞。他那个“蓝燕”ktv是站前广场最大的娱乐场所,日日宾客满座,夜夜歌舞升平,给他带来滚滚财富,同时也泡了不少妞。虽然是老同学开的,又在附近,可是江虹从来没有去过。
“看看!我这老同学多和气,没有警察架子。黑子,听说辰州下月要开一趟到昆明的高铁列车,有这事吗?”
“有啊!就是我现在跑的这趟g1628次列车,从贵阳北站延长到昆明南站而已。虽然正式图定还没下来,但基本上没问题了。”
“什么?”高阳一拍巴掌,激动不已:“这是真的?那太好了!黑子,我在昆明有铁哥们,到时坐你的车过去游山玩水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江虹乐了:“提前买票,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就行,车上我来管饭。不过高阳,坐飞机多快呀!半天就到,高铁列车要坐一整天啊!”
“飞机?我怕飞机掉下来了,小命没了,金钱美女我都没命享受,哈哈哈哈!梦琪,你在车里坐坐,我上去跟两个老东西打一声招呼,马上下来,今晚你要上台。”
“阳哥,我不能上去吗?”梦琪撅起嘴巴,满脸的不高兴。
“不要自讨没趣,那两个老古董是不会让你进门的。黑子,你等一等。”高阳将梦琪推进了车里,关上车门,然后从汽车后备箱抱出一个白色的泡沫箱。
“什么东西?”
“阿拉斯加帝王蟹。黑子,我们上去。”高阳丢下梦琪,跟着江虹走进了电梯间。电梯很快下来,两人进去,电梯上升。
“高阳,你泡妞你媳妇不会跟你决裂?”
“她现在的豪门别墅、锦衣玉食都是我给她的,她离开我一分钱都不值,她敢说个不字?我休了她。”高阳不屑一顾。
“哦!”江虹不吭声了。电梯很快到了五楼,江虹道别出来,高阳竟然抱着泡沫箱跟出来,江虹觉得奇怪,因为他父母住18楼。
“高阳,要不到我家里坐坐?”江虹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嘿嘿!”
“老妈。”江虹走进家里,母亲苏琳正在厨房做饭。
“你回来啦?”苏琳走出厨房,腰里围着围裙,双手袖子卷起,江贵贤在后面。
“老爸,你回来啦?我怎么不知道?真是难得!”江虹喜出望外,赶紧换鞋。
“你怎么说话呢?儿子,好像老爸不顾自己的家,我昨天就跟你妈打过电话了,你妈没告诉你而已。诶!这不是高阳吗?高阳,好久不见,”
“呃!叔叔阿姨好!”高阳点头哈腰:“难得遇见叔叔回来,刚好我带了一只阿拉斯加帝王蟹回来,还是活的,你们赶紧加工,改善一下伙食。”
“高阳,你别这样!”江虹知道阿拉斯加帝王蟹很昂贵,体大重秤,价格不菲。
“黑子,你我老同学了,莫要见外。”
“不行,我不能收。”
“叔叔阿姨,你看黑子,他不给我面子。”
“给我给我。”苏琳笑嘻嘻的接过了泡沫箱:“高阳,我就不客气啦!”
“阿姨!客气啥嘛?这玩意在我的ktv厨房里多的是,你们想吃可以随时去水箱捞,我不在就报我名字。叔叔阿姨,那我上楼去啦?”
“高阳,谢谢你啊!”苏琳眉开眼笑,喜不自禁。
“不谢!拜拜!”高阳赶紧溜进电梯,门关上了。
“老妈,这个东西可不一般,你不该收。”江虹责怪。
“确实!”江贵贤点点头。
“你们两个真是不懂人情世故。”苏琳抱着泡沫箱走进了厨房:“人家送到家门口了,那么客气,我们还给他挡回去?那也太见外了。不管怎样,高阳是你的老同学,以前的老邻居,不要为了一只螃蟹搞的那么见外,是吧?”
“可是,这只螃蟹是他带来给他父母亲的,因为在楼下遇见我,结果……”
“什么?你不早说。”
“算啦算啦!”江贵贤摆摆手:“别跟你妈争了,她永远是对的,再争下去她又会发脾气,我们还要哄她。你看,刚才我开玩笑说你一句,她也怼我。”
“儿子没有说错。”苏琳露头争辩:“你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说,这些年来你帮家里干了什么?除了泡在工地上修铁路,回家就是来打个转,糊弄我们母子。”
“苏琳,我要抗议,这么说话太难听了!我也经常回来,只是难得跟儿子照个面,他是经常在外跑车,我们都是为了工作,不像你这么闲。”
“我闲什么?我给你们当了后勤部长,默默无闻奉献,还没有落个好,你……”
“好啦!”江虹赶紧灭火:“老爸老妈,你们不要争了,邝霞还没回来?”
“我回来啦!”苏琳还没回答,邝霞一阵风的走了进来,一身高铁制服,戴着红色小帽,挎着一个精致小包,妩媚动人:“哎哟!江叔,我们又见面啦!”
“邝霞,听说你当高铁列车长了?”
“是的。”邝霞弯腰换鞋。
“不错不错!好好干啊!”
“谢谢江叔鼓励!”
“你们俩刚刚好回来,我的饭快好了。”苏琳出来,欢喜不已。
“苏姨,我来帮你。”邝霞将小挎包丢在了沙发上,去卫生间洗手出来进了厨房,就听她在里面惊呼:“哇!这么大的螃蟹!还是活的,今晚有口福啦!哇!有猪蹄膀,还有清蒸明虾。哇呀!我的口水止不住了。江叔,这都是你的手艺吧?”
“等你真的进了家门,我就让贤给你,哈哈哈哈!”
“少来。”苏琳咋咋呼呼:“邝霞很忙,难得休息一天,你少叫唤,你退休了我就让贤给你。等等,邝霞,除了螃蟹,还有一盘青菜没炒。”
“我来做吧!苏姨。”
【435】父亲的初衷
厨房里面忙忙碌碌,江贵贤和苏琳、邝霞在忙着清蒸那只阿拉斯加帝王蟹。
江虹走进自己卧室脱了警服警帽,换了衣服。估计那只巨蟹还没有那么快出锅,他走进了隔壁那间空的卧室,面对着写字台坐在床沿发呆。
这间卧室一直是他家的客房,曾经是斯雨兰住的,房间里面似乎还散发着她的温馨芳香。写字台上除了一些杂物,文房四宝,还有一个细腰花瓶,插着一束漂亮干花。旁边放着斯雨兰的那部红色手机,它静静的,一动不动躺着。江虹拿了起来仔细端详,心里翻江倒海,很不平静。
这部红色手机见证了斯雨兰艰难的寻兄路。
两个月前,在k4505次绿皮车上,斯雨兰夜晚在卫生间跟杜飞搏斗,两人双双坠落车外,江虹冒险下车寻找。当时,在车上添乘抓贼的吴方搜查斯雨兰乘坐的5号包厢,就找到了这部手机。杜飞殒命峡山之后,“715谋杀案”告破,这部手机回到斯雨兰的手里。
九月下旬,她跟哥哥莫豹夜间在凤凰山偷偷见面,发生命案之际,这部手机被莫豹扔到了山腰的草坡里,机身破损,屏幕碎裂,被警方在勘察现场之时发现,并提取了里面信息用于破案。斯雨兰被判刑以后,这部手机再次回到斯雨兰的手里,因为她在服刑就由江虹代领保存。
按照辰州铁路看守所的规章制度,服刑人员不能使用手机。也许监狱或者劳改农场会松一点,但是这里不行,里面还关押着十几个正处于刑事调查状态的犯罪嫌疑人,只有斯雨兰是服刑犯人。她不能搞特殊,必须遵守规定,所以这部手机就放在江虹的家里。
手机被摔坏了,没有修好,屏幕上面还有一条条的细密裂纹。江虹曾经拿去维修中心,被告知说毫无维修意义,屏幕裂了,电池烂了,里面元器件摔坏了,不如买台新的。
也罢,等她出狱就买一部新的手机,就此开始新的人生。
江虹知道斯雨兰一直牵挂着这部手机。
她离开北京后南下千里寻兄,居无定所,她曾经的老师同学能够跟她联系上的只有这部手机,尤其她的指导教授关月老师,大学期间一直给她无微不至关怀。但她8月31日清晨独自悄悄离开北京之时,在学校宿舍里留过一张字条,跟关老师说她南下寻找哥哥,找到以后自会返回到北京,不要跟她联系,所以关月老师一直没有来过电话。当然,如今三个多月过去,相信关月老师,包括她的同学都会打她电话,只是手机早已摔坏,打不通了。
听师傅说凤凰山血案发生后,辰州市公安局曾经派人北上首都,到北京音乐学院调查斯雨兰,见过关月老师并告知了相关案情。关月老师心痛万分,一度准备来辰州探望她,最终却推迟了。因为教学繁忙,她又是系主任,工作很多,暂时脱不开身。
江虹没有告诉斯雨兰这些事,等她出狱以后再说。
眼下自己除了破盗墓案,追捕卷毛一伙,最重要的就是斯雨兰托付的事情,必须想方设法做通黄嘉妮的思想工作,让她见斯雨兰一面。这事确实比较棘手,因为黄一宝父女想除掉斯雨兰,结果被莫豹遇上了,砸死了黄一宝,黄嘉妮捡了一条命。你说,黄嘉妮还不恨死了莫豹?她留下肚里的孩子更多是为了保住自己一条命,因为她犯有故意杀人罪,法庭没有宣判之前,她也害怕自己会被判处死刑。思前想后,只有师傅出面才有把握做通她的工作。
尽管自己工作很忙,不管怎样,得找一个时间跟师傅说一说,请他帮忙一块助力。斯雨兰的事情他还是愿意帮忙的,而且他也帮了不少的忙。
“儿子,在想什么?”江贵贤走进来,大螃蟹已上锅,没他事了,他就过来看看。
“老爸,饭做好了?”
“快了。”江贵贤在儿子身边坐下,看他手里拿着斯雨兰的手机,感叹一声:“一部好好的新手机,现在成这样了,可惜!”
“没事,她会再买一部新的。”
“我们父子一个多月没见,既然你跟邝霞定下来了,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还用我说?老妈自会告诉你的。”
“你跟我说不一样嘛!”
“那我现在就能你说,老爸,邝霞是我的女朋友。”
“斯雨兰呢?”
“我只能选一个。”
“你妈跟我说是图鹏在追邝霞,邝霞不胜其扰,你就把她定了,是这样吗?”
“是的。邝霞对我一直痴心不改,我对她却丢三落四,遇到雨兰之后一度想娶雨兰。但是命运弄人,她被逮捕入狱,我也被她牵连,因为泄露警务秘密挨了一个警告处分,老妈非常恼火,邝霞也不开心。雨兰关在看守所里,我也没法经常看她,我要回避。后来图鹏追求邝霞,我又害怕失去邝霞,就狠下心定了。”
“儿子,你是为情所困,不容易啊!”
“怎么说呢?雨兰原来是排斥我,可又离不开我,慢慢她有点意思了,突然关进了看守所。老妈原来喜欢邝霞,后来看我喜欢雨兰,她也有点回心转意,结果……唉!老爸,我知道你偏心雨兰,但是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我许诺了邝霞。”
“斯雨兰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听天由命。”
“她就没说什么?”
“呃!她什么都没说。可我看得出来她心里很痛苦,但她无力改变现实。”
“你也无力改变现实。”
“是的。我的爱情冥冥之中好像天注定的,我跟邝霞更有缘分。她在峡山救过我一条命,否则我现在挂在墙上了,后来我开枪打死了雨兰她哥,我救了邝霞一条命。我们两个生死与共,我没法丢掉她,她也打退了所有追求者,一心就想跟我。”
“你俩虽然没有领证,没办婚礼,没有住在一起,其实已是一对精神夫妻。”
“嘿嘿!大家都这么说。”江虹有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你妈现在好像不讨厌雨兰了,还特别关心她,今天还去天泉陵园给她哥哥买了一块墓地,说是临时安放一下莫豹的骨灰盒。”
“不光我妈有了转变,我的师傅也是如此。原来他是极力反对我和雨兰,暗地撮合我和邝霞,现在他对雨兰也非常好,帮她做了不少的事。我想,他们两个应该是心里有一点内疚,就想做些补偿才会心安。老爸,我说了那么多,你是什么意思?”
“你决定谁,我尊重你。”
“嗯!”江虹抬头。
“江叔,黑哥,出来吃饭。”邝霞伸头探脑。
【436】卖虎骨的小子
11月7日上午,吴方、张志伟支队长去辰州铁路公安处参加电话会议。
因为后天是“119消防日”,举国上下都要开展一系列的活动。铁路公安机关也不例外,部局专门召开电话会议,全路动员,要求站车联动,真抓实干,落到实处。
这个活动年年都搞。不说车站和铁路的其它企业,具体到了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就是开展列车消防训练、检查、考核以及实战演习,每趟列车、每个车班都要进行,督察支队上车抽查,演习结果汇总上报,最后还有评比表彰。
上上下下都很重视这个活动。乘警支队领导班子只留安冉政委守家,其余领导都要上车推动这一活动,吴方也不例外。具体安排11月8日至9日为消防活动阶段,11月10日总结考评。尽管只有短短三天时间,但工作多,排班密集。
吴方因此暂时不能参加联合专案组的破案工作。8号,他要登上辰州至武汉的k4506/4505次绿皮车,短途添乘,当天来回,检查列车消防工作。9号则是辰州至北京南站的g2202/2201次高铁列车,也是当天返回,10号参加评比总结。
如此,联合专案组的工作就由武平负责。
他的计划也有改变,原先调骆勇来辰州的想法被他们县公安局长否决了,骆勇必须留在楚都负责堰冲坡的安保工作。自从“1031盗掘古墓葬案”被新闻媒体曝光后,堰冲坡的周围陆续出现一些可疑人员活动,有人甚至进青沟村打探消息,试图买通村民,说明有新的盗墓贼出现。县政府召开了紧急会议,要求县公安局严防死守,不能再出问题,同时拨款一百万元助力堰冲坡的安保工作。他们局长在会上表了态,堰冲坡若再出问题,自己立即引咎辞职。
楚都那个地方不缺盗墓贼的身影。他们就像韭菜一样割完一茬又长一茬,两千多年生生不息,一旦有了新的古墓发现,马上就会引来一群苍蝇,防不胜防。因盗墓案新发现的堰冲坡楚国古墓群经过媒体报道,傻瓜都知道那里面埋藏着价值连城的宝贝,青铜编钟?黄金车马?名贵玉器?无价竹简?还有春秋兵器……令人浮想联翩。
骆勇不仅要参与堰冲坡古墓群的安保工作,还要在楚都县寻找卷毛一伙人的蛛丝马迹。眼下,他们四个人在哪里?是否返回楚都策划新的犯罪活动?谁也说不清楚。
11月8号中午,武平接到骆勇电话,卷毛他们使用的那一辆农用小货车找到了,就遗弃在县林业局围墙外的一个角落。车是空的,车牌照是假的,无法查明该车来源,应该属于旧车翻新。他们在车内提取了一批指纹,经过比对,确认了卷毛和周永指纹。因为这两个人留有案底,卷毛还是个a级通缉犯。至于哪些指纹是宋钢和斗牛的?他们正在分析堰冲坡上遗留下的盗墓工具,包括铁铲、钉耙、强光电筒和洛阳铲等等,还有捅死董木根的那把匕首,很快会出技术鉴定结果。
骆勇还带人搜查了望西旅社,没有什么收获。据老板说卷毛一伙11月1日中午退房走了,卷毛、乔伦在这里来来去去一年多,旅社老板尽管很熟,但一直认为卷毛是建筑队的工头,乔伦是一个工程师,他们来楚都县包工程的。
所以,骆勇来不了了。倒是两天以后,11月9号晚上,楚都县博物馆的朱冬老师计划乘坐g1627次列车再次来到辰州,入住站前广场旁的茂世酒店,与武平住一间。
立足全面调查,寻找下一个突破口。从11月7号至9号,武平、江虹和夏冰冰去了辰州银行系统查找可疑线索,去了交警大队查找那辆宝蓝色的轿车,也去通讯公司查了可疑电话记录。早出晚归,没有午休,三天时间干了不少的活。问题在于没有一点实际线索,这么调查就是做无用功,盲人摸象,说明他们急躁冒进。
网安支队那边也没结果,说明乔伦在网上的文物收藏群很隐蔽,不易寻找。
11月9号傍晚,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小会议室,安冉政委主持了联合专案组工作会议。会议时长一个小时,就四个人,除了安冉政委,还有武平、江虹和夏冰冰。武平汇报了三天的工作情况,大家研究了明天的工作计划,安冉政委做了鼓励发言。
18点20分会议结束。安冉政委留下值班,武平、江虹和夏冰冰一块去火车站接人,因为朱冬老师乘坐g1627次高铁列车过来了。
“黑子,我去就行,你跟冰冰回家。”武平走出乘警支队大门。
“去吧!车长是我的女朋友,刚好我去接她一下,增进感情。”
“是吗?你这小子真有福气!冰冰,那你回去,别跟着我们了。”
“没事,我也去看看吧?我没见过朱冬老师。”
“朱冬老师也是个人,没长三头六臂,明天就能见着,你急什么?”
“嘿嘿!我跟师兄走走。”夏冰冰很固执,武平只好作罢。
“武队,我打电话问问车子晚点没有。”江虹拿出手机拨通邝霞电话。
“黑哥。”
“邝霞,车子晚点没有?”
“没有,6点50到。你会来车站接我吗?冯教和朱冬老师在车上。冯教组织我们搞了一次消防演习,我还听朱冬老师讲了好多的文博知识,大开眼界,哈哈哈哈!”
“那好,我在出站口等你啊!”
“好吧!黑哥再见!”电话挂了。江虹一看,武平已经远远走前面了,他跟夏冰冰落在了后面。他也不急,从乘警支队到车站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现在才六点半。今天他们都是穿的便服,比较随意,慢慢走吧!早到了也是在出站口等。
夜幕降临,站前大街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热闹非凡,这里永远不会安静。
走到一半路程,前面大街人行道上,有两个乡下来的中年妇女坐在路边,各自摆着一个擦皮靴的小摊。旁边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席地而坐,也在地上摆了摊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外套,脚上一双脏兮兮的球鞋,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他的面前有一个打开的旅行袋,不知里面卖的什么东西?
这不是商川吗?江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止住脚步。
同时,商川看见了他和夏冰冰,他赶紧低下头,缩起脑袋。但是晚了,眼尖的夏冰冰已经发现他了,气呼呼的跑了过去:“我说,你可真有出息!你在这干什么?啊!虎骨?在这卖假药啊?”
糟糕!夏冰冰要坏事,怎么办啊?
情急之中,江虹突发灵感,喊了一句:“城管来啦!”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擦皮鞋的农村妇女拎起工具就跑,一转眼没影了。商川更快,一把抓起了旅行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大踏步的奔进旁边小巷,一拐弯不见了。
“喂!你跑什么?你这缩头乌龟,你…呜……”夏冰冰一跺脚,蹲在地上哭了。
“起来,别哭。”江虹走了过去。
“师兄,这…这家伙是真有出息,在这里卖假药。”夏冰冰哭的是稀里哗啦。
“卖啥假药?”
“我刚看了一眼,包里都是骨头,插着一张纸牌,上面写着‘虎骨’,呜……”
“商川挺聪明的,知道卖虎骨最赚钱,哈哈哈哈!”
“现在哪里有真虎骨?卖假药犯法的,他……”夏冰冰一下子跳起来:“师兄,你是什么意思?刚才是你喊的城管?”
“商川不会卖的,他就做个样子。”
“啊?你是什么意思?难道……”
“走吧!”江虹牵起夏冰冰一只手,拉着就走:“火车快进站了。”
“师兄,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
“反正以后见了商川你就装作互不相识,其它你别问了,我不知道。”
“师兄。”夏冰冰不哭了,破涕为笑,竟然踢了江虹一脚:“你怎么不早说?”
“冰冰,我可什么都没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