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信仰
夜幕低沉,月明星稀,荒山破庙。
这片山区距离吕州城还有一段距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商队只好在半山坡的不知名凋敝庙宇处歇息一晚。
毕竟是座小庙,并不宽敞,商队众人在庙中打好地铺,将货物堆放在庭院角落,把马匹套在庭院外,
至于几间勉强能够住人的厢房,则都腾空清扫出来,给女眷居住。
所谓女眷,自然不是商队中人,而是那些由万里封刀从山贼营地里营救出来的妇女。
这伙山贼在附近地区流窜了数月之久,凭着自己的小心谨慎,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官军围剿——
其实说是围剿也很勉强,南郡局势混乱,官军大多都是些**流氓,久疏战阵,真打起来能不能在山贼面前顶住不溃退都不好说,
更何况还有官匪勾结,沆瀣一气,压根就没下大力清剿匪类。
就是苦了这些女子,她们的丈夫大多被山贼所害,当代礼法森严,再想回家恐怕连家人都不会接纳。
披着漆黑大氅的李昂端坐在临时清扫出来的地面上,借着篝火,翻阅竺学民撰写的见闻资料。
厢房中不断传来呜咽哭声,李昂微微一叹,看向篝火后方的商队管事说道:“徐管事,那些山贼都是有官府悬赏在身的吧?”
听见得道高人文化,身宽体胖的徐管事急忙从碗里抬起头,笑眯眯地说道:“正是,这伙山贼的头领,就是那个矮壮汉子,绰号矮脚虎,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还有两百两银子的悬红。”
说罢,怕李昂误会,徐管事连忙补充道:“等到了吕州城,小人定会向官府通报,不止有两百两银子的悬红,还有清剿其他匪类的赏金,以及我们商号的礼金...”
“不用了。”
李昂摆摆手,“那些钱你就替我分发给那些女子吧,
愿意回去的,想办法找人送她们回家乡,
不愿意回家的,也帮她们在吕州城安居落户,寻个营生。就当还我救你一命的恩情。”
徐管事闻言一怔,看了眼李昂的平静表情,抿抿嘴唇,拱手感慨道,“道长仁慈宽厚,您的吩咐,在下一定做到。”
啪嗒。
四块巴掌大小的金锭,从柳无怠手里,甩到了徐管事怀中。
“多分点钱。”
柳无怠收回手,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继续看着纸质资料。
得,还是千金大小姐出手阔绰。
李昂笑了笑,拿起一块商队的干粮薄饼,就着浓汤吃了起来。
普通玩家在进入剧本任务之前,除了要带必要的战斗物资之外,还应该带一些能在剧本世界流通的硬通货,
比如金锭银锭,现代工艺打造出来的便宜饰品(比如专门在古代背景剧本里骗土著用的玻璃珠子),这些东西占用的空间非常小,但说不定就能派上大用场。
就像李昂之前在孤寒寺里用小商品从群妖手里骗到珍惜的超凡素材一样。
随着胖胖的徐管事拿着金块进到厢房说了一通,那里的女子哭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月色渐暗,跑回来的徐管事让几人轮流守夜,其他人则就着地铺,昏昏沉沉睡去,用梦境来逃避这经历了生死的煎熬一天。
万里封刀打着哈欠睡了下去,柳无怠靠着梁柱假寐,邢河愁闭着眼睛伸手摩拭铁片(他吃了特事局的制式药丸,可以不用几天几夜睡眠,就是精神上会有点疲倦),
李昂则看着篝火,若有所思。
生南王梦境的第二层,
简直堪比一个所有元素完善齐备的小世界,如果不事先知晓,很难想到这会是梦境。
李昂心中默默道:‘白天那个练了金刚不坏的山贼,所拥有的超凡能力也是真实可行的。
按照竺学民在资料上面的说法,这个世界的白莲教,是有一种通过同类互食,来让凡人拥有低端法力的功法。’
“这有什么奇怪的么?”
柴大小姐好奇问道:“现实世界里不也有差不多的技能么?”
“不一样。”
李昂默默道:“这个世界无论花鸟虫鱼,还是行人事物,都跟现实世界一模一样,
但有一点很奇怪,这里的人类似乎能给我提供更多的信仰之力。”
“诶?”
柴大小姐闻言一愣,之前在魔改童话的世界里,李昂装作会治疗医术的东方僧侣,治疗了鲁恩王国内的不少人,
在这一过程中,能收获到一点两点来自病患及其家属的信仰之力,为沼泽神明印记充能。
按照李昂的猜测,
只要是获得他人崇拜、信任,神明印记就能获得信仰之力,并不一定要别人顶礼膜拜,奉为唯一真神。
一个受到巨大帮助过的凡人,能够提供一点的信仰之力,
一个凡人浅信徒能够提供三点的信仰之力,
那么今天白天他所救下商队众人,一口气给他提供了差不多一百点信仰之力,远远超出现实世界以及魔改童话世界。
难道说,是因为这里是生南王梦境、万物生灵的本质都是念力不成?
李昂眼角余光扫了眼沉睡当中的商队众人,
这个世界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四百六十六章 惑灵
次日,商队收拾行李,重新开拔。
由于有女眷加入,为数不多的几辆马车都用来给她们乘坐(也许是徐管事昨天告知了女子们李昂的安排,马车里不再传来女人哭声),
李昂等贵客也只好各自坐着马匹赶路。
一开始徐管事和杨二还有点担心,觉得像西门子道士这样的高人可能不擅长骑马,接下来的行程里会磨破跨,
没想到几位道爷骑得有模有样,特别是那位坤道(也就是柳无怠。男道长尊称乾道,女道长尊称坤道。)
“杨镖师,徐管事,二位行走江湖多年,可曾听过什么魑魅魍魉、山野精怪、奇人异事之类的志怪故事?”
李昂骑在马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徐管事他们聊着天。
“志怪?”
徐管事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长应该也听过,龙虎山、武德卫吧?”
李昂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千年前,天师道开派祖师张天师携王长、赵升二位弟子,登青城山,以太上老君剑印符箓,
会八部魑帅,制伏外道恶魔,诛绝邪伪,一路伐山破庙,扫灭血食诡神,救护生民。
此后,龙虎山天师道就成了历朝历代的上上之教,受举国礼遇。”
身材胖胖的徐管事伸出胖手,捏了捏两撇胡子,悠悠道:“龙虎山的道长大多飘渺绝迹幽隐山林,不问世事,只有极少弟子行走尘世,清扫魑魅魍魉。
可惜,我没有那个福缘能见上一面高人。”
这话刚说完,徐管事就自觉失言,连忙对李昂说道:“当然,西门子道长道法高深,学究天人,体合自然,内外纯静,含光藏辉,更是高人。”
“呵呵,徐管事客气了。”
李昂挥了挥手,不在意这新鲜出炉的马屁,“行走世间的龙虎山道长,可曾有姓名?”
“这...在下不曾听闻。”
徐管事摇头道:“天下道门不止一派,除龙虎山外,还有全真、净明等等。只是下山的道长们大多不求名利,就算驱邪降妖,也极少留下姓名。
近些年来,便是那驱狐役魑、劾魅召神的见闻,都少了很多。
反倒是武德卫的消息,在民间流传甚广。”
“哦?”
李昂一挑眉梢,
这个世界正处于封建王朝腐朽衰微的时候,正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按照竺学民的统计,近几十年来各地传来妖魔消息的频率密度逐年增长,
只是因为水旱蝗灾、兵灾瘟疫之类的天灾**更加险恶,造成的影响更为恶劣,这才掩盖了妖魔的巨大危害。
徐管事悠悠道:“曾经的武德卫只收拢民间遗孤弃婴,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经重重考验,过百般试炼,
成年后忠于君,爱于国,诚于人,不畏妖邪,勇猛善战,
方得授受令牌,披坚执锐,成为武德卫众,使法剑,舞师刀,驭玄印,镇守州郡,巡查各地,镇压天下邪祟。
然而时局艰难混乱,朝廷羸弱,百年来武德卫也不再坚持只招遗孤的传统,开始从军中抽选精锐之士。”
李昂摇头道:“成年后再培训,肯定没从小培养好。”
“正是,”
徐管事叹了口气,“妖魔诡异强悍,有些邪魔甚至连武德卫都得调大军集结围攻,方能击退。
武德卫原本是天子亲军,
但藩镇割据日久,散落在州郡的武德卫也隐隐有些各为其主、各自为战的意思,
解决地方上的妖魔,多有伤亡。”
说罢,徐管事顿了顿,叹息道:“若不是武德卫武备松弛,白莲教也不会那么行事嚣张,敢在吕州城外‘教化’山贼。”
聊起这个话题,徐管事和杨二都有些抑郁沉闷,
武德卫干活不卖力,各地邪祟四起,为商队做事的他们受到的影响自然极大。
至于为什么不放弃行商,安安分分地待在一个地方...
只能说苛政猛于虎,交不起税,没等妖魔,官府就得先吃了商行。
“对了,说起志怪,前些日子我还曾听闻一个故事。”
杨二打起精神说道:“说是艋州某村,村长之妻新死,还未入殓。某日傍晚,子女正在堂中守灵,恍惚间听见有悠远乐声传来,渐至庭院,
而堂中那具尸体竟然开始微微颤动,片刻后,一席白衣的女尸竟然猛地从灵床上坐了起来,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乐声,独自起舞。
一家人瞠目结舌,惊恐万分,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尸逐乐声而出,于门槛处摔倒在地,
不一会儿又爬了起来,蹦跳着出门而去,隐没于森林。
当时天色渐晚,林中漆黑一片,举村上下都不敢去追,直到一更时分,醉酒熏熏的村长回到家来,听闻死去妻子追乐而去,勃然大怒,折断门前桑枝,追入森林,
直至五六里之外的乱坟岗,才看见身披灵异的妻子在一颗树前蹦跳起舞。
那村长也是酒壮人胆,毫不畏惧,反而大吼大叫,
僵尸听见人声转过身来,朝丈夫阴森恐怖地呲牙一笑,
村长毫不犹豫地举起桑树枝便打,僵尸立扑倒地,乐声亦停,村长遂扛起僵尸回到家中,数日后按规矩平稳下葬。”
“还有这种事?”
李昂哑然失笑,“这醉汉可比魑魅恐怖多了。”
“是啊。”
杨二也笑道:“这是我从一个酒友那里听来的,听说,那引动尸体的音乐,名为惑,惑什么来着?”
“惑灵乐。”
李昂说道:“《夕葬录》有云:‘人新死,魂不散,地府有官掌乐,鼓吹引亡者入幽冥,不得升天,谓之惑灵也。’”
“那应该就是这个名字了。”
杨二点头钦佩道:“道长果然博物通达。”
李昂笑了笑,看向前方矮山,淡淡道:“快点走吧,前面那座小城的城门快关闭了。”
“山后面的鹅城?”
有着之前的种种表现,杨二并不意外李昂能提前知道前方县城快关门的消息(其实是飞在天上的侦察者兵蜂告知的。)
一吹哨子,催了催马,让商队众人加快行进速度,奔向鹅城。
第四百六十七章 技俩
鹅城,同福客栈。
“客人,我们实在是没房啦。”
掌柜一脸无奈地说道:“所有客房都住满了,我好说歹说,花了银子补贴,才让两名客人同住,勉强给几位腾出一间房来。
剩下能住人的,也就只有大堂的大通铺了。”
“嘶。”
徐管事眼角余光瞥了眼后方的李昂等人,咬咬牙,从袖子里拿出几颗碎银,放到掌柜的手里,“老哥你就帮我个忙,再去和楼上的客人说说。”
“老哥你也帮我个忙吧,我再去楼上,怕是要被打下来。”
掌柜苦笑着把碎银又放回徐管事手中,“实在不行,我就不收你们差旅费。”
“这...”
徐管事挠挠脑袋,也是气急,“特娘的,这城里的旅店就三座,还都住满了人。”
李昂插话问道:“这人怎么这么多?”
“客人不知?”
掌柜摊手说道:“再过几天,吕州城就要迎接祥瑞,不少善男信女都去等着观瞻呢。”
“祥瑞?”杨二疑惑道:“那是什么?不会是插了金翅膀的猪吧?”
没等掌柜回答,旁边桌上的某个行商插嘴说道:“当然不是。
上一个敢拿金猪当祥瑞,来欺君罔上的县令,早就被流放到崖州看鱼去了,
这回的祥瑞可是正儿八经的那种,
据说,安南国捕获了一只讲人言、通数术、擅巫卜、知佛礼、晓阴阳的奇珍异兽,特地差遣使团,将其送入京都,准备献给陛下,
安南使团正好就途经吕州城。”
杨二有些不信,“真的假的?”
“管他真的假的,有人就有商机。”
那行商摇头苦笑道:“可惜我晚来了几天,现在连旅店住房都没订上,今晚就只能挤大通铺咯。”
徐管事闻言嘬了嘬牙花,转身朝李昂轻声说道:“道长,要不我再派人去向县衙老爷通报一声?
听闻这鹅城县令喜欢结交得道高人,若他知晓有您这样的修士在此,定会...”
“不用了。”
李昂摇了摇头,他身上可没带度牒文书,在到吕州城之前和官府的人扯上关系,只会平添麻烦,“今晚我们就先住在这里吧,那件空出来的房子,就让给女眷和海尔居士。”
掌柜闻言点点头,“嗯,我这就去安排。”
徐管事犹又不甘,可李昂都已经同意,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小声嘀咕着“我们可是有名有号的大商行...”
天色渐晚,跟着商队的女眷都在二楼房间休息,
同福客栈的小儿伙计,将大堂里的板凳都堆到隔壁卧室,把十几张桌子拼接在一起,堆放于大堂角落,
再在上面铺上褥子,凑活着弄成一个大通铺,让没房间的客人们挤一挤。
李昂、万里封刀和邢河愁三个都是糙汉,也不讲究起居条件,毕竟剧本任务里有的是更恶劣的环境,能够有个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
入夜,客栈大厅内鼾声四起,
白天和李昂他们搭话的那位行商辗转反侧,总觉得褥子下面似乎有什么尖利东西戳着脊背,难受的很。
正当他想要悄悄起床,掀开通铺褥子看看到底是不是钉子在戳自己后背的时候,
睡在他旁边的一位旅客,打着呼噜,翻了个身,
随后,行商便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异香。
那香味似有若无,缥缈甘甜,似糖如蜜,
行商一时间只觉如坠云端,头脑昏沉,双眼皮不住打架,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
当他再醒来时,自己还缩在被窝里,
但一只枕头已经重重压在了他的面庞上。
?!?!
窒息感扑面而来,行商惊恐万分,急于挣扎,
然而他的手脚似乎都被人用绳索牢牢束缚住,费劲力气也挣脱不开,想要喊叫,却被厚重枕头下的一双大手牢牢捂住嘴巴,只能发出低沉轻微的“呜呜”声。
黑店?遭遇歹人了?
行商脑中涌起纷繁复杂心绪,随着窒息感愈发强烈,所有思绪都化为了不甘、迷茫,与痛苦。
家长父母妻儿...谁去照顾...
“咳!”
沉闷咳嗽声响起,那双捂住行商嘴唇的手掌瞬间僵住。
“这家店做的牛欢喜是真牛逼啊,挺好吃的...”
青年的迷迷糊糊说话声在在大通铺一侧响了起来,行商立刻回想起,这似乎是白天那个短发黑袍道人的声音。
道长救我!
行商心中咆哮,挣扎地越发激烈,
然而大厅里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两侧睡着“旅客”,都在拼尽全力压住他的手脚,让他无法挣脱。
“大爷您消消气儿,我把输氧管先给你拔了...”
青年道长还在说着胡言乱语的梦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大通铺另一侧的行商都要哭出来了。
“这位选手,是什么让你走上好声音的大舞台?是我的腿...”
那青年道士似乎在梦里讲着冷笑话,说着说着竟然把自己逗乐了,“嘿嘿嘿”的笑个不停。
行商两侧的歹徒等了好一阵,确定道人没有醒来之后,才重新将枕头狠狠压向行商。
“我说,给条活路行不行,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那道人的声音蓦然低沉了下来,行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觉得耳边响起一阵爆裂轰鸣,
压制住自己手脚的力量瞬间消除,盖在身上的被褥也被挑起。
穿着白色衬衣的李昂双脚踩踏在大厅地板上,看着被【碎物散射】轰飞的两名歹徒,幽幽叹了口气,“大晚上的,好好睡觉不行么?”
【碎物散射】的轰鸣声相当响亮,不止惊起了睡在大厅通铺的众人,
还惊动了睡在一楼隔壁房间的旅店掌柜与小儿伙计等人。
三名店小二,拿着长棍与蜡烛奔到大厅,看着站在大厅对峙的李昂几人,都一脸懵比,
只有邢河愁和万里封刀还在闭着眼睛睡觉。
“道长,发生了什么?”
护卫杨二低声问道。
李昂朝那两名歹徒努了努嘴,“这几位估计是看上这行商携带的钱财,准备今晚谋财害命。”
“害命?
杨二眉头一皱,看向那两名面色阴郁的旅客,“他们疯了不成,这旅店众目睽睽,门窗封死紧闭,
今晚谋害了人,明天就会被官府通缉,捉拿归案。”
“使了化整为零的手段而已。”
李昂淡然道:“几人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一起入住旅店,
在挑选床位的时候,共同围住目标,
等晚上用异香把大通铺上的其他闲杂人药晕,
然后用枕头捂死行商,
利用携带来的布帛、石灰,包裹其手脚,拿刀将其分尸,遮掩血迹,
然后将零碎尸块装入包裹,第二天清晨,
各自带着装有不同尸块的包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离开旅店。”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天理
既然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凡夫俗子,也能提供大量信仰之力之后,
李昂就制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那就是做神棍,做个能受到人们广泛尊敬崇拜的好神棍。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要利用到他之前所编纂出的‘西门子道人’这一身份,尽可能为西门子道长塑造声势,宣扬传奇事迹。
人前显圣,刷时髦值,或者说装逼打脸,就是塑造声势的最好方法。
听见李昂说出的化整为零藏尸手法,大厅内一众住客都吓得面色发白,忙不迭地拿上包裹,从大通铺上翻身下地,逃离那两个面色阴郁的旅客。
拿着蜡烛与长棍的店内伙计也被吓得不轻,看着被人群孤立的两名住客,怎么也想不到貌似憨厚的对方,竟然会如此凶残。
更恐怖的是,说不定这两人已经通过石灰藏尸的手法,在其他地方的旅店里,谋害了不知多少携带有钱财的孤身一人行商,
要不是青年道爷揭穿他们的伎俩,可能到明天早上,旅店里的人都不知道昨夜大堂里发生了一起血案。
仅仅这一会儿,
李昂就能看见玩家信息栏里,神明印记的信仰之力充能进度条,上涨了差不多三十点——其中那位被救下来的倒霉行商,一个人提供了五点信仰之力。
这点能量,已经足够李昂再改造五只特种蠕虫,或者制造一场小规模神迹了。
李昂淡然道:“杨镖师。”
“在!”
“麻烦你带人去搜一搜睡在边角旅客的行囊,行囊里面装有石灰布帛的,就是和他们一伙的歹徒。”
李昂淡漠道:“至于会不会有同伙内应...
呵,待会儿把他们送上公堂,
夹棍刑罚之下,什么都能拷问出来。”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犯罪分子也有人权”的说法,
特别是鹅城这类穷乡僻壤,边境小县,县令为了能弄点政绩出来,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听到李昂的话语,那两名旅客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身后。
也许是为了防范盗匪,同福客栈的大门极为厚重,
而且早在旅店关门的时候,店小二就已经给大门上好了门栓,
想硬闯,一时半会肯定闯不出去。
左侧旅客无视了那些拿着棍棒、不敢上前的店内伙计,深深地看了李昂一眼,低声道:“你这牛鼻子臭道人,还真是多管闲事,就不怕把自己害死么?”
“呵呵,如果遇见凶杀案件不出手制止,怎么对得起教我刑侦技巧的福尔摩斯居士、柯南道长、金田一山人。”
李昂摇头笑道:“在我说完行凶方法之后,你们就应该跪倒在地,哭喊着说出自己的杀人动机,诚恳地表达后悔情绪,然后再被拷走。
不过看你们这表情,似乎并不愿意束手就擒啊?”
“哼。”
那旅客脸上露出了狰狞笑容,低沉喊道:“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难道你们都想被问斩杀头么?”
话音刚落,之前跑过来的那些面色苍白旅客,脸上瞬间挂上凶暴表情,从衣襟里掏出短匕,架住了李昂、旅店掌柜以及商队管事等人。
这年头哪怕当歹徒,也是要学会察言观色的,
暴起制住这三人之后,杨二等护卫心中焦急,却不敢直接动手,生怕歹徒一刀划过——
因为要睡大通铺,杨二等人随身携带的刀剑,白天都被锁在了隔壁房间,眼下反而方便歹徒行凶。
“一,二...七,八。”
李昂脖子上被驾着刀子,却丝毫不慌,慢条斯理地数了数拿着刀的歹徒数量,叹了口气,戏谑道:“加上你们两个,共有八个歹徒,
靠谋害行商拿来的钱,够分么?”
“不劳您费心。”
旅客摇了摇头,朝着某个脖子上被架了刀子的店小二说道:“你去拿些绳索布帛出来,把其他人捆上,
然后把正门门锁的钥匙拿来。”
店小二也是个机敏之辈,知道歹徒要绳索布帛,是为了捆住旅店内的众人手脚,堵住众人嘴巴,方便一众歹徒潜逃出旅店,趁着夜色逃出城外。
但这仅仅只是第一层,
如果他真取来绳索布帛,捆住旅店众人,这些歹徒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割了所有人的喉咙,
防止众人在歹徒逃窜的时候,大喊大叫发出声响,让城中卫队以及城门官军警觉。
“我...我这就去。”
店小二的后背被刀尖顶着,受制于人,尽管心中百般不愿,也只能慢悠悠地转过身去,
不断祈祷楼上的住客能听到楼下响动,悄悄翻墙出去,寻到官府报官,让官兵赶过来救场。
尽管他内心知道,如果官兵真到了,穷凶极恶的歹徒只怕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难不成今天真要交代在这里了?早知如此,我就该多向掌柜借些银两,带着钱去里为那位清倌人赎身好了...
店小二正被歹人挟持着走进隔壁厢房,念及此处,不由得悲从心起,欲哭无泪,
刚想着拼尽全力,转过身去与歹徒殊死一搏,
却听那短发道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天理昭昭,善恶分明,尔等歹徒作奸犯科,死到临头还不悔悟,也莫怪贫道我出手惩处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狂涨
只见李昂右手大拇指掐小指二、三节之间,无名指曲于大拇指下方,食指中指并拢伸直,比了个中规中矩的剑诀,
在空中用剑指飞速写了个图案,大喝道:“太上老君教我诛杀诡祟,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邪魔,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因为声响过大,一并醒来的邢河愁和万里封刀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这两位也都看过竺学民写的笔记,
知道李昂说的驭魑御魅咒语还算正宗,
但从他俩的位置看去,李昂在空中比划的图案,分明就是一副小鸡啄米图。
等李昂画完最后一笔的瞬间,大厅里直接刮起了无名阴风,
一个戴着骷髅面具、披着厚重铠甲的魁梧身影,从李昂身前的地板里缓缓升了起来,用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魂锁典狱长在此,拜见西门子真人!”
这魁梧身影的右手拿着一把短柄镰刀,左手提着一个用锁链拴着的灯笼,造型狰狞凶悍,霸气侧漏,邪气几乎都要外溢出来。
不用多说,这身影自然就是穿着纸质cosplay铠甲的柴柴。
柴大小姐入戏颇深,一边说着,一边单膝虚跪,
浑身上下的铠甲缝隙里,不断散发出阴惨惨的绿色光芒——其实是她在cosplay专用的纸质铠甲里面,放了几管强力绿色荧光棒。
知道内情的邢河愁与万里封刀眼角抽搐,
可大厅里一众凡夫俗子不明所以,听见“魂锁典狱长”这威武霸气的名字,差点连下巴都惊掉,
民间流传的地府阴司体系之中,
地位最高的自然是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然后是北阴酆都大帝、五方魑帝、罗酆六天、以及阴曹地府的十殿阎罗王。
(地藏王菩萨属于禅宗生搬进地府体系的论外人物,不在此列)
阎罗王再往下,则是冥界设立在阴阳两界的城隍。
众城隍镇守各城,带着手下各司辅官僚佐(不同等级城隍庙的辅官配置也不同)主管生人亡灵,奖善罚恶。
在道门的相关传说中,正派修士只有在最危险的时候,才会高搭法台,请来雷部雷城一府两院三司部众,斩杀过于强大的邪祟妖魔。
如果邪魔稍弱,修士则会自行解决,
解决不了,就请来阴司城隍阴官帮忙。
而低级一点的散门修士,最多只能召唤来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魑,用以驱使。
眼下西门子道人所召唤出的“锁魂典狱长”,听名字并不属于城隍系统,
而且看那拿着镰刀与灯笼、浑身冒着绿光的恐怖狰狞、威武霸气造型,
估计是更高一级的地府直系阴官...
那么,能不借法台,仅凭剑诀手印就召唤出直系阴官的西门子道人,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包括那几名歹徒在内,大厅众人都惊骇欲绝,瞬间又给李昂涨了十五点信仰之力。
【沼泽神力:430/1000】
这可比神明印记自然增长快太多了,之前李昂用神力培育进化蠕虫,沼泽神力的充能条一直在整体下降,可谓入不敷出,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简单快捷的收集信仰之力方法,那还不得抓着羊毛使劲薅。
“真人召唤在下,可是又有什么厉魑邪祟需要诛杀?”
知道李昂内心想法的柴大小姐也很配合,甩了甩手里的灯笼,非常有逼格地低沉说道:“我这幽魂监牢里,魑魅魍魉都快消耗殆尽了。”
“倒不是什么扫除邪祟,”
李昂摇了摇头,“就想让你看看这几位凶徒恶人的三魂七魄,赏善罚恶。”
“哦?”
柴柴闻言,转过身来,看向那名两股战战、不敢言语的歹徒领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骷髅面具之下,爆发出绿色光芒(其实是在铠甲里面,把绿色荧光棒拿了上来),
“恶待父母,入室行窃,拦路抢劫,谋取钱财,害人性命,作奸犯科,罪无可赦!”
柴大小姐冷哼一声,“罚入寒冰地狱,受寒风刺骨、伤口冻裂、铁虫啄食脑髓五百年!”
说罢,她挥舞纸质镰刀,在歹徒头顶虚划而过,
那歹徒瞬间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昏厥倒地,不知死活,
而柴大小姐手里灯笼,也爆发出比之前更亮的绿光。
看起来,就像是她用灯笼,生生掠夺走了恶徒的魂魄一般。
“这...这...”
那个把刀子横在李昂脖子上的凶徒,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伙,像触电一样直接丢开了手里的短匕首,浑身颤抖着倒退数步,面色白如金纸。
柴大小姐慢悠悠地转过头来,身形飘忽,瞬间闪至他身前,眼中绿光一闪,似是在审查三魂七魄。
“为非作歹,触犯法令,贪婪无度,残害无辜。罚入黑绳地狱,受热铁绳锯之,烧皮彻肉,燋骨沸髓两百年。”
说罢,又是一划,凶徒两眼泛白,应声倒地。
见到两名同伙如此诡异的倒地身亡(其实是被李昂用猫眼的技能,直接冲昏头脑,丧失意识),剩下的六名歹徒哪里还敢负隅顽抗,
忙不迭地松开所挟持的人质,仓皇后退,齐齐向着大厅的隔壁房间逃去,试图顺着隔壁房间逃到后院,翻墙跑到街上——
哪怕在大街上被官军抓到,关入地牢,秋后问斩,也要比直接享受地狱之苦要好太多。
“砰砰砰!”
六名歹徒疯狂地砸着门,可那扇薄薄木门,却好像厚重的石质城墙一样,
任凭他们用拳头砸,用脚踹,用身子死命撞击,却怎么都纹丝不动。
“救命!救命啊!”
一名歹徒看着魂锁典狱长一步步缓慢踏来,甚至吓得尿了裤子,涕泪俱下地高声喊叫,试图求来救兵。
这一切,在大堂内的群众眼中,是如此的诡异——
从他们的角度看去,那扇木门明明就已经开了,
六个凶徒只是挤在一扇没有门的门口,只差几步就能穿过庭院,翻墙逃出。
吃瓜群众直接把这般怪异景象,都当做是道长仙法使然(其实这六个歹徒只是中了幻术),对于西门子道长的敬畏膜拜情绪,直线高涨,
【沼泽神力:440/1000】
【沼泽神力:450/1000】
【沼泽神力:460/1000】
李昂看着玩家信息栏里不断上涨的信仰之力,心中欣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一脸淡漠地看着事态发展。
不说话,装高手。
“大人,道长,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婴儿,求您饶我一命,来日我定...”
一个歹徒自觉逃不出去,涕泪横流,跪倒在地,刚想说“我定当做个守法善民,修建庙宇,供奉仙长”,却被柴柴无情打断。
“见利忘义,诱人犯法,教唆兴讼,以怨报德。罚入刀山地狱,受刀斧劈砍两百年。”
柴柴冷然道:“西门子道长仙风道骨,怎么会看上你这庸俗货色的腚。”
第四百七十章 升堂
飒飒飒——
柴大小姐非常浮夸地挥舞纸质的短柄镰刀,凹出各种不明觉厉的造型,
剩下的歹徒像稻草麦穗一般倒下,横七竖八地垒在门口,生死不知。
“嘶...”
柴柴将灯笼举到眼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仿佛从冒着绿光的灯笼里,吸走了那些人的三魂七魄。
“哼哼哼哈哈哈,力量,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了——”
柴大小姐用沙哑嗓音低声说了一句,猛地转过头来,双眼骤然绽放出邪气四溢的光芒,
大厅内的凡夫俗子们吓得齐齐倒退数步,仓皇躲到李昂身后,生怕这位魂锁典狱长杀红了眼,把他们这些吃瓜群众的魂魄也一并勾了去。
【信仰之力+2】
【信仰之力+3】
零零散散的信仰之力涌了上来,李昂都稍微愣了一下,
这样也行?
柴柴你还真是个人才。
“呼,呼...”
柴大小姐深呼吸了一下,眼中绿光慢慢黯淡下去,像是恢复了理智,
单膝虚跪,朝李昂拱了拱手,“幸不辱命,在下已收走所有歹徒魂魄,使其在无间地狱中,接受与其罪行相匹配的惩罚。”
“嗯。”
李昂风淡云轻地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典狱长了。”
“真人哪里的话,能为真人效力,是在下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柴大小姐非常舔狗的嘿嘿一笑,“下次如果还有什么心术不正,作奸犯科,为非作歹的恶徒,
也还请您务必召唤在下。
魂锁地牢里,可是还缺不少苦力劳工呢。”
说罢,柴大小姐深邃地看了一眼那些吃瓜群众,吓得后者又给李昂提供了七、八点信仰之力,这才慢慢沉降,消失在地面之下。
大厅里的吃瓜群众们完全不敢动弹,在原地等了好久,才由杨二带着颤音问道:“道长...结,结束了么?”
“结束了。”
李昂点点头,看向客栈掌柜,“劳烦掌柜安排人手,把这些歹徒放到车上,待会儿同我一起,去县衙报官。
毕竟死了这么多人,还是得和本地父母官说清楚事情经过才好。”
客栈掌柜闻言大松了一口气,他就怕李昂像传说中闲云野鹤的道人修士一样,只管惩奸除恶,不管后事料理,
如果这位西门子道长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这一地来路不明尸体,
他作为客栈掌柜,还真不好取信于鹅城县官。
在生死线上来回仰卧起坐的客栈掌柜,擦了擦额头汗水,连声道:“道长说的是,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张三,李四,你们俩去搭把手。”
被点到姓名的两个客栈伙计,顶着张苦瓜脸,跑到庭院,用草席子盖住运货板车,再把“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在板车上。
客栈的账房先生凑到掌柜身前,轻声说道:“掌柜的,要不要我去告知一下楼上的住客?”
“啊?”
掌柜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别,别,让他们安心睡着吧。”
开什么玩笑,他的同福客栈里出了歹徒试图谋害住客的事情,已经够麻烦的了,稍有不慎就会关门大吉,
能隐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等到伙计把所有尸体垒放上板车之后,掌柜又对大厅里的旅客们再三道歉,求着旅客和他们一起去官府报官。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贼人同伙,店内众人只好同意,一起走到庭院。
临近出发的时候,李昂故作慈悲,亲手为歹徒们抚平翻白的双眼——
其实是用沼泽神明印记释放毒素,迅速腐化这些人的五脏六腑,使其脏器衰竭而死亡。
这样一来,就算官府仵作进行验尸,也可以用“夺走魂魄会导致脏器腐化”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
“好了。”
确定所有歹徒都已死亡,李昂这才点点头,拍了拍板车,让店小二打开庭院门扉,
一群人打着灯笼,浩浩荡荡地向着县城官府走去。
“对了,掌柜,这鹅城县令,姓甚名谁?”
“回禀真人,我们鹅城县令,姓马,名邦德,字詹牟。”
————
“啊啊啊!”
县长马邦德猛地从梦中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背都是沁出的汗水。
“夫君,怎么了~”
新娶的小妾感觉到动静也坐了起来,不顾上揉揉自己惺忪睡眼,贴心地抚了抚马邦德的脊背。
马邦德没有回答,左顾右盼,看见周围熟悉的卧室床铺,桌椅板凳,以及小妾的容貌,
才安下心来,缓缓松开用力掐着被褥的泛白手指,勉强挤出笑容,“我没事。”
其实他哪里没事,
在梦中,他又一次经历了极度的饥饿,受尽了虐待,忍受饥寒交迫之苦。
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马邦德长叹了一口气,在小妾有些不解的眼神中,下到地上,走到桌前,灌下一大口凉了的茶水,
让渗透五脏的凉意,冷静下发昏的头脑。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起来,
门外传来家中仆役那熟悉的声音,“老爷,有人报官来!”
马邦德眉头一皱,恢复成高高在上的县太爷,朝门外低沉喊道:“这么晚了,谁还有案情?”
仆役道:“是城里开同福客栈的掌柜,他的店里闯进来八个贼人,都死了。”
“死了?!”
马邦德闻言一怔,大半睡意瞬间烟消云散,匆忙放下手里茶壶,在小妾帮助下,穿上外衣,推门而出,直奔公堂。
死了八人,事况紧急,县官也来不及询问有无呈状,直接升堂,让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各房吏役站在公堂两侧,传唤进旅店掌柜以及所有群众,
开始听取证词,并派出差役前往旅店,查验实情。
由于这个世界确实存在超凡力量与官方背书的修士,所以这位马邦德县长也不是很怀疑,按照流程走了一边问询之后,便要求查看李昂的道士文牒证书。
而李昂,则拿出一张白纸,利用幻术让马邦德“看”见了文牒,轻松地了过去。
第四百七十一章 药丸
验明身份之后,马邦德县令也松了口气,说了些感谢西门子道长仗义出手,维护地方治安之类的客套话。
虽然没有明文律法规定,但是佛道人士在这个世界,确实是享有特权的。
不仅可以拥有大片土地,缴税份额极少,
还能见官不拜,不跪,
哪怕涉及刑事案件,也不由官府审判,而是转交给专门管理禅宗道门人士的高级部门处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僧道得有官方颁发的、数量稀少只提供给名门正派嫡传弟子的文牒证明。
因此马邦德对李昂礼遇有加,也就不足为奇了。
片刻,去客栈查看情况的衙役回到县衙,跟马邦德说明没有问题,
马县令也就走了结案流程,让客栈掌柜等人都先回去,唯独盛情邀请李昂留下,到府中一叙。
县令府邸内,一袭黑氅的李昂与县令对面而坐,桌上摆放着些仆役送上来的温好了的酒菜。
李昂喝了口茶水,笑眯眯地对马邦德说道:“马县令邀请我来,可是想探讨道法?
贫道听城中百姓所言,县令对于道门医、命、卜、相等奇术颇有研究,不下于寻常道人。”
“咳咳,”
马邦德闻言稍有些尴尬,拿起酒杯饮了一口,遮掩下尴尬窘态
听之前客栈掌柜的说法,这位马邦德马县令,在鹅城当县官已经当了十余年,
刚开始的时候,还算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对于县内大小诸事,事必躬亲,处理积案,剔除弊端,惩办奸宄,
民间风评很好,想必不久就能升官发达。
可好景不长,马县令的勤劳作风只持续了一年不到,就马上堕落成了甩手掌柜,也不去过问县里事项,
只会宅在府衙中,研究什么神神叨叨的玄法道术,做个尸位素餐的泥菩萨。
正因如此,他再会卡在县令的位置上,十几年都没能升官发财。
“道长说笑了。道法玄妙,我所研修的只是一点点皮毛而已。”
马邦德放下酒杯,有些好奇地说道:“刚才按那客栈掌柜所言,道长是用了驱神御魑的符法,来制服那些凶徒的?”
“正是。”
李昂微微一笑,伸手在茶杯里点了点,随意在空中一挥,
那些被甩飞出去的茶水,立刻化为八个正在接受残酷刑罚的模模糊糊人影。
“这些就是那几个行凶作恶的歹徒。”
李昂再一挥手,影像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凄惨叫声还在房间中回荡。
马县令完全不知道这影像其实是李昂制造出的幻觉,
而那凄惨叫声,则是躲在房梁里的柴大小姐的精彩演绎,
马县令当即咽了咽口水,双眼同时蕴含着恐惧,与一丝兴奋情绪。
鹅城属于实打实的穷乡僻壤,他当县令的这些年来,确实遇到过一些僧道人士,
每次遇见,马邦德总要邀请他们到府上一叙,交流一下道法。
可惜,那些僧道要么只修戒律清规,完全没有法力,
要么就是单纯的招摇撞骗之辈,还不如马邦德自己懂行。
今天可算看见一个真正有法力的高人,哪里还有交臂失之的道理。
马邦德不再犹豫,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深深一拜,“道长救我!”
李昂侧过身来避开这一拜,扶住马邦德,“县令这是何故?”
“道长有所不知!”
马邦德站了起来,百感交集地长叹一声,“在下患了一种不治之症。”
“哦?”
李昂一挑眉梢,“县令有疾在身,也应去寻医问药啊,贫道只会奇术,不会医者的岐黄之术。”
马邦德苦笑道:“在下所患疾病,实在不是寻常药物能够医治的了,只能求助于道法玄妙。”
李昂沉吟一声,“难道是...不育之症?”
“不是不是!”
马邦德急忙摆了摆手,“在下育有一儿一女,这方面没问题。”
“那是?”
“梦。”
马县令阴郁道:“怪梦。”
马邦德缓缓坐下,低声说道:“三十年前,天下大旱,吕州附近受灾尤为严重,可谓赤地千里。
当时,成千上万流民如蝗虫一般,犁过山野。
为了活下去,啃树皮,吃野菜,食观音土,乃至...易子相食。”
说到此处,马邦德忍不住浑身战栗发抖,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在下当年,还只是一名八岁稚童,
父母皆因病饿故去,临走前只留下一封家书与些许钱币,让我带在身上,投奔亲戚。
当时我混在流民队伍里,见到流民之中的强壮者,开始带头分食病倒、饿倒之人,
恐惧万分,便找了个机会逃出队伍,一路逃到了山上。
寒夜荒山,凄风苦雨,我躲在树洞里抱着父母给予的家书,忍受着饥寒交迫,只觉天地间没有任何活路可走。”
马邦德将酒水一饮而尽,面色微红,看着捏在手里的酒杯,苦笑道,“困饿折磨之下,我便昏睡了过去,
在梦中,登上了一座高山,看见了一座亭台,遇见了一位老道。”
李昂眉头一皱,问道:“那老道长什么样子?”
“已经记不清了。”
马邦德摇了摇头,“那老道仙风道骨,慈眉善目,鹤发童颜,就和传说中的仙长天人一般。
他说见我悲苦不幸,生了怜悯之心,故赐我一颗能够帮我在饥荒里活下去的药丸。
这药丸既不能饱腹填饿,让我不用啃树皮吃野草,
也不能让我羽化飞升,从此餐风饮露。
但有一点,
这药,能给予我活下去的勇气。”
李昂一挑眉梢,“勇气?”
“正是。”
马邦德幽幽一叹,“据他所说,吃了这药丸之后,我便有了第二段人生。
白天我过得越是凄苦痛楚,
夜晚梦里,我过得就越美满富足。”
李昂问道:“你吃了?”
“自然是吃了。”
马邦德低声道:“走投无路,求死不得,哪里还计较那么多,
更何况那只是个梦而已。”
李昂摇了摇头,“看县令表情,那恐怕不只是梦。”
马邦德默默地点点头,端起整个陶瓷酒壶,咕咚咕咚灌下所有酒水。
第四百七十二章 治病
“是啊,那不仅仅是梦。”
马县令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道:“白天,我在山上啃树皮,吃野菜,饿得两眼发晕,
到了晚上,我却梦见自己成了一个朱门豪族里的嫡系幼子,享尽荣华富贵,不愁饥寒困厄。
那梦境是如此的真实完美,
以至于我都分不清何为睡梦,何为现实。”
马邦德抿了抿嘴唇,“不管如何,身为豪门望族嫡子的美梦,确实给予了我活下去的勇气与动力。
我在山上苦熬了几天,等到山下流民终于离开,才偷偷追赶队伍步伐,前往另一座城市。
在那座城里,我一时间寻不到亲戚,
只能以乞讨为生,与恶犬抢食,
同时小心翼翼,万分谨慎地避开城中划定行乞地域的乞丐,
以及蛮横骄纵、恶形恶状的衙役。
等到了梦中,再过上锦衣纨绔、富贵风流的骄纵奢侈生活。”
李昂眉头微皱,“梦中的你,是你自己,还是...”
“是我自己。”
马邦德沉声说道:“我在梦里用铜镜照过面庞,是我自己没错。
同时,我也寻着蛛丝马迹,
确认梦中世界的官府制度与民风民俗,与现实有所差异。
无有吕州、岐州,也没有我这号人物。/”
李昂点点头,“那看来应该不是你与某人白天夜晚互换身体了。”
“真要是互换身躯那就好了。”
马邦德苦笑道:“我在城中徘徊良久,才终于找到我的那位大伯,拿出家书信物,投奔过去。
尽管当时世道艰难,但大伯却待我很好,
给我吃穿,对我和我的两位表兄弟一视同仁,甚至还咬牙筹钱送我入书院,供我圣贤书。”
“唔...”
李昂沉吟道:“当初那老道貌似说过,你在白天过得越是凄惨苦楚,在梦里过得就越幸福美满...”
“是啊。”
马邦德长叹道:“反之亦然。
我在白天吃饱穿暖,上得起书院,读得起书,
梦中世界我便遭遇连环厄运。
骑马摔断腿脚,遭人暗算下毒,百病缠身,诸事不顺,
哪怕呆在宅中安心养病,不幸也会接踵而至。
等到我从书院学成,准备考取功名,
梦中世界里,家族在朝为官的靠山因亏空受贿而被革职入狱,官府衙役奉令严搜抄家,举族老小都被赶出老宅,
家境突兀由盛转衰,摇摇欲坠,从此一蹶不振,
没过几年就门户凋零,人口流散,萧索惨淡,蓬蒿满径。
马邦德伸手指了指自己,“如今,鹅城百姓只道我是高高在上的县官老爷,
却不知我在梦中,照样无妻无子,无依无靠,
贫病交加,潦倒不堪,命如草芥。”
“原来如此。”
李昂点头说道:“听闻马县令在刚上任之初,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突然间就不问政事,转头去钻研道术,
恐怕也是因为这一点。”
马邦德苦笑道:“可不敢再升官发财了,
仅仅当个县令,梦里我就贫苦惨淡,整日喝薄粥,
如果再高升一级,说不定在梦里就直接病饿而死。
这些年来,我只能勉强维持白天夜晚两者之间的平衡,
心力憔悴,疲惫不堪,
寄希望于从玄门道术中寻求解救之法,却始终一无所获,平白蹉跎年华。”
说罢,马邦德站了起来,郑重地朝李昂再拜,诚恳道:“我见道长含光藏辉,凝神宝气,虚静恬淡,实乃世外高人,
乞怜道长垂怜,救度危苦,在下定当在城外为道长修建庙宇,供奉道长。”
“...”
李昂拿起茶杯,眉头紧皱,沉默不语,良久才叹息道:“马县令有没有想过,
也许那荒山一梦,是一场寻常人求之不得的大机缘。
那老道赠予药丸,说不定是想让你看清人间冷暖,世态炎凉,某日一朝顿悟,羽化登仙。”
“登仙?”
马邦德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下当年葬父葬母,跟着流民四处飘零,
早都看透了所谓的悲欢离合。
只要能庇护鹅城这一方百姓不用受当初饥荒之苦,就已心满意足,不求更多。”
“好!”
李昂将茶杯放在碟子上,正色道:“既然马县令你已有了觉悟,那我也就不再阻拦。”
“道长答应了?”
马邦德大喜过望,站直身子,“可需要什么东西?在下这就安排手下人去准备。”
“不用。”
李昂摇头,伸出左手猛地一拍桌子,桌上茶碗碟子瞬间都被震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
李昂大喝一声,右手掐了个剑诀,
看似在使用定身术,
其实就是拿手指在马邦德的眉心戳了一下,利用波纹能量震晕了对方。
啪,
马邦德两眼翻白,后仰倒地,昏了过去。
还戴着那副魂锁典狱长面具的柴大小姐从李昂胸口钻了出来,有些担心地问道:“这没把他戳死吧?”
“说什么呢,我有分寸。”
李昂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抚平了马邦德上翻的眼皮。
柴大小姐好奇道:“他的这个‘病’,能治好么?”
“不知道。”
李昂搓了搓手掌,颇有些跃跃欲试,“试了再说。”
李昂从来没有放下对生物母版的研究和探索,几次任务的间歇期里,一直都在进行种种试验,试图找出母版对生命体改造的极限。
结合过往经验,李昂也有自信对人类大脑这种极端复杂、非常脆弱的东西,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
比如现在。
李昂一手捏着生物母版,一手按住马邦德的面庞,
五指指尖的皮肤里不断冒出丝丝缕缕、密密麻麻的植株菌丝,似慢实快地向着马邦德口耳钻去,
恐怖,怪异,且惊悚。
这些菌丝是李昂利用沼泽神力培育出来的,平时埋藏在自己的皮肤下方,充当最后一层防御护甲,补强肌肉纤维,
同时还能用来充当手术工具,释放沼泽神力,帮助生物母版更精准地改造生命体。
绿色菌丝钻入马邦德口耳,小心翼翼地粘附在其颅内,
像ct机一样,将马邦德的大脑影像,以神力反馈的形式,清晰传导给李昂。
第四百七十三章 仙缘
人类的大脑极其复杂精密,就算是李昂也得一步一步慢慢摸索。
好在植株菌丝上附着着沼泽神力,自带治愈功能,
搭配生物母版的特殊效果,能够自动麻醉、止血、降温,不会引起人体特别剧烈的排异反应。堪称万能手术工具,
“菌丝手术工具已渗透至侧脑室前角,ihg,快速静脉输注高渗降颅内压药物....”
李昂控制着菌丝缓慢前进,小心翼翼地释放神力,像mri磁共振成像一样,仔细观察钩回、海马旁回、间脑、脑干及小脑扁桃体等脑内结构。
“奇怪...”
李昂眉头一皱,“大脑结构正常,没有发现任何显著病变,”
“呃,”
柴大小姐探出头来,疑惑道:“这不好么?”
李昂摇了摇头,手指还保持着按住马邦德面庞的姿势,“这位马县令的头脑很正常,如果他不是存心撒谎,或是中了幻术,
那么他所说的梦境,很有可能真的是超凡因素作祟。”
“你是说那个老道?”
柴大小姐扫了一眼长相其貌不扬,甚至有几分猥琐的马邦德,迟疑道:“他梦里的老道不会真想度化他成仙吧?
就想传说中吕洞宾、钟离权度化韩湘子一样。”
“谁知道呢。”
李昂伸出另一只手搓了搓下巴,“古代东方神话传说中,还是有挺多凡人遭遇神仙点化的故事。
特别是那种什么有大能转世、神仙投胎再创业背景的凡人,非常容易遇见放浪形骸,行事癫狂的神仙。
佛门禅宗里的菩萨就更不用说,时不时就来一句‘此人与我西方有缘’。
这位马邦德县长虽然看起来是俗了点,老婆小妾娶的挺勤,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被神佛看上。”
柴大小姐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那你还准备医治他?不怕破坏了他的仙缘,惹恼天上的仙人,
降下神仙追杀你啊。”
“我只是说有可能,又没说一定。”
李昂随口说道:“按照我的猜测,这个妖魔横行的古代东方世界,却是是够庞大复杂,不输于寻常剧本世界,
不过它的力量上限嘛,应该不会有‘仙人’那一档次。”
“诶?”
柴大小姐闻言一愣,“为啥?”
“因为生南王档次不够高啊。”
李昂自然道:“在我见过的所有超凡存在里面,旱魃、蜃龙、囚魔窟这三者的神秘性,毫无疑问是最高的,
生南王带给我的感觉,要比这三者差很多很多,也就比现在残缺的生物母版高出几个档次,
当然不可能孕育出超过旱魃、蜃龙等级的‘仙人’。”
“哦哦。”
柴柴很蠢萌地点了点头,心底也松了口气。
李昂检查完了马邦德的大脑,下一步,就是开始进行改造。
“生理上,马邦德的大脑完全健康,没有发生病变,也就无从医治。
考虑到他梦境的特殊性,解决办法大致有三种。
一是让他从生理上不再做梦,
二是在他做清晰可靠梦的时候进行打断。
三是让他不会再做清晰可靠的梦。”
柴大小姐愣了一下,“这三者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啊。”
李昂随口说道:“梦在生理学上,其实就是包括人类在内的动物,在睡眠过程中,自动将临时记忆转换成长期记忆的过程。
而人类睡眠主要分两种,rem快速动眼睡眠以及nrem非动眼睡眠,前者处理两者结合才会制造出清晰的梦境。
一些医学案例里面,脑干、顶叶或者其他大脑部位受损的病人是不会做梦的,
简单粗暴点,只要直接摧毁掉他大脑里的某一部分,就可以让他不再产生梦境。”
“啊?”
柴大小姐闻言一愣,“不会直接弄死或者弄傻他吧?”
“有微小可能会让他智商下降稍微那么一丁点,但是有生物母版在,绝对能保他不死。”
李昂解释道:“其实人脑还是蛮坚强的,我之前看柳叶刀上面有个案例,
某位患者脑室里面填充满了脑脊液,正常大脑组织被脑脊液过度挤压,薄的像一张纸一样,
大部分的脑组织都丢失破损。
然而就算这样,这名患者的智商还和电影里的阿甘差不多,在日常生活里作为一名法兰西官方公务人员,正常工作生活,结婚育子。
除此之外,医学上还会使用一种大脑半球切除手术,一次性切掉半个大脑以及胼胝体,让脑脊液填充颅腔,以此来作为最后手段,治疗癫痫等疾病——
一些患者在被切了半个脑子之后,依然能有90乃至以上的智商,处于正常人范围内。”
柴大小姐听到他的话语,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生物改造狂人状态下的李昂,实在是有点太恐怖了,
讲起切人脑子的事情,眼皮都不带动一下,
还一副“你要相信我,我是专业人士”的理所当然模样。
“当然了,随随便便切患者大脑的事情,哪怕是我也不会经常做的。特别是在没有和清醒患者沟通过之前。”
李昂话锋一转,说道:“这种行为有损医德,大黄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怒斥我的。”
你也知道啊你!话说回来大黄到底是什么啊!
柴大小姐忍住了吐槽的冲动,继续问道:“那第二种在他做梦时打断的方法呢?”
“这个就简单多了。”
李昂笑眯眯地说道:“我可以在他后颈装个腺体,当检测到他转入nrem睡眠的时候,腺体就会分泌微量物质,造成不会让他彻底醒来的轻微刺痛,
将他从nrem睡眠状态中惊醒,转入rem睡眠,
也就是在他刚刚开始做清晰可靠梦境的时候,从根源上打断。
非要形容的话,差不多类似于‘一做梦就必然被尿憋醒’这种效果。”
“这也太蛋疼残忍了吧...”
柴大小姐不忍直视地吐槽道:“那岂不是永远睡不爽?”
柴柴非常了解睡不爽是何等的痛苦,
在刚成为魑魅的时候,她就一直处于类似熬夜过度后,心身疲惫不堪,大脑却极度清醒的状态中,
心智都差点疯癫掉,
也就是做魑魅做久了,慢慢习惯这种痛苦的感觉,并依靠现代娱乐方式来麻醉自己,才能勉强遗忘睡不爽的苦楚。
“睡不爽是会有点难受。”
李昂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熬夜的痛苦,懂的人都懂。
“其实还有一种医疗方法,是让他做梦,但是醒来后完全回忆不起来。
不过这种方法没有理论基础,很难实施,
最可靠最现实的,还是第三种,让他不再做清晰可靠的梦境。”
柴大小姐皱眉道:“这个和第一种方法很像啊。”
“不一样。”
李昂摇头道,“第一种方法是简单粗暴地摧毁大脑组织,而第三种方法则高端复杂得多。”
他一边说着,一边操控菌丝继续深入,开始对马邦德的大脑进行深层次改造。
第四百七十四章 疗效
“自然界动物的睡眠状态,除了可以划分为rem与nrem之外,
还可以划分为bsws双半球慢波睡眠,与usws单半球慢波睡眠这两种。
人类都属于双半球慢波睡眠,主要特征是全身心沉浸,左右大脑都处于睡眠状态。
而单半球慢波睡眠,其特征为只让一边大脑进入睡眠,另一边大脑保持清醒,”
李昂慢悠悠地说道:“最显著的例子就是鲸鱼、海豚、鸽子、绿头鸭。
抹香鲸一天要睡8-10次,每次只睡10分钟左右,睡眠时会在海中保持直立悬浮。
海豚、绿头鸭,则会在usws过程中,睁开一只眼睛观察外界,以半睡半醒的姿态,正常活动,警惕外界捕食者。”
啪嗒。
昏迷状态下的马邦德突然抬起了一条隔壁,然后又重重砸落下去,
紧接着浑身开始缓慢抽搐,看起来就像触电了一样。
柴柴惊道:“卧槽,他不会死了吧?!”
“没。有我在,他怎么可能死呢。”
李昂淡定道:“人的大脑就像一台极度精密复杂,但同时又有一定修复能力的机械。
某些情况下,它能够进行自我调节,变更分区结构,将某些受损区域所掌管的功能,划分给其他没有受损的区域。
这种被称为神经可塑性的天赋,可以被生物母版的改造能力所利用,
稍加引导,便可以让大脑自己自行补全空缺,自己完善自己。”
“听起来好不靠谱啊!”
柴大小姐下意识地吐槽道,“这不就相当于把手术刀交给患者,让患者利用本能自己给自己做手术吗?”
“稍微有点不一样。”
李昂很随便地摊了摊手,“生物母版是一件极端强大、怪异的道具,
在没人控制的情况下,它会自行改造接触到的任何有机体,使其发生大幅度变异——这种变异很大程度上是良性的,可靠的,符合进化规律的。
之前那个畸形世界里的变异体,大多数都能够自由行动,不会因为基因突变而自行崩溃解体。这在生物学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奇迹。
而在有人控制的情况下,生物母版同样也在无时无刻发挥出它的优化本能,
马邦德的大脑一接触到它的力量,就会遵循冥冥之中的演化规律,产生进化。
所以这场手术,其实是我的医疗方案起主导作用,生物母版与马邦德的大脑共同配合,尽可能达到我的要求。”
李昂顿了顿,眼眸里绽放出求知的光芒,“自己送上门来的患者可不多见,有了这次的经验,说不定我以后能给所有蠕虫、兵蜂演化出低级但是耐用的大脑结构。
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再利用神力,远程实时操控了,
生物兵器的行动范围与续航时间也能增强不少,
不过得注意加上后门装置,
否则生物兵器一旦失控,那可不好收场...”
李昂喃喃自语的同时,也没忘记接着给马邦德做手术。
幸好马县令一直把怪梦作为此生最大的秘密,连妻子儿女都没告诉,
刚刚请李昂来的时候,还特意吩咐过手下在宅邸外等候,任何人不能进来。
因此手术能够不受打扰的进行。
“尽管现实世界里的科学水平还不足以精准解释,单半球慢波睡眠的作用机理,
不过凭借生物母版的主观能动性改造,以及人类大脑的神经可塑性,
照样可以实现我的改造要求。
现在只要膨胀患者的连接左右半脑皮质的联合纤维,增大胼胝体、前连合、穹窿和穹窿连合的体积,
调整vlpo下丘脑腹外侧视前核,包括lha脑区食欲素神经元与tmn脑区组胺能神经在内的下丘脑侧后部位神经元等结构。
就能让他的vlpo结构,管理左右大脑的神经抑制信号,肩负起单半球睡眠时的左右脑信息交互与生理调控,
进而影响到他的睡眠与觉醒生理作息。
简而言之,就是把他的大脑,改造成和海豚类似的结构....”
啪嗒啪嗒。
马邦德更加剧烈地抽搐起来,挺着腰板如同活鱼一般,在地上来回蹦跶。
“那个...”
柴大小姐忍不住问道:“他没事吧。”
“应该没事。”
李昂看着来回蹦跶的马邦德,称赞道:“我称这招为鱼儿出水。”
呲————
马邦德的左鼻孔里骤然彪出一道鼻血,
殷红鼻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命中了摆在桌上的茶杯。
柴大小姐惊道:“这也没事吗?”
李昂用力地将马邦德按了下去,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应该没事...”
呲————
马邦德的右鼻孔里留出了一种无色透明的液体,顺着嘴巴流到了下巴上。
柴大小姐一愣,“这是啥?鼻涕?”
“唔...”
李昂眯着眼睛观察了一阵,“哦,还好,不是鼻涕,是脑子里的脑脊液。”
“???!!!”
“放心,脑脊液每天都能产生500ml左右,跟瓶装可乐的量差不多,少这么点没问题的。”
李昂爽朗一笑,比划了个大拇指,“顺便说一句,我更喜欢喝气少一点的百事哦。”
“没人问你这个吧!”
柴大小姐深刻体会到了蛋疼菊紧的感觉,也没有心思在和李昂辩论是可乐好喝还是百事好喝的问题。
“好了,颅内压下降的差不多了。”
李昂点了点头,微微抬起手指,令所有菌丝慢慢退出了马邦德的大脑,并释放物质,让马邦德能够从昏迷状态中慢慢醒来。
李昂甩甩手,指尖所有菌丝自动脱落,摔在地上,盘成一团,最后被李昂用【瑞土军刀300】的打火机给焚烧殆尽。
等到马邦德悠悠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手臂被脑袋压得有些发麻。
而李昂隔着桌子与他对面而坐,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道长,我这是...”
马邦德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住额头,感觉晕晕乎乎,神智不清。
他能记起的最后一幅画面,就是西门子道长大喝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
然后就昏了过去。
李昂放下茶杯,微微一笑,仙气十足地说道:“你的病,已经治好了。”
“真的吗?太好了!”
马邦德长舒了一口气,内心千头万绪,百感交集,
他刚想再谢对方,却觉得鼻子上黏黏的,扣了扣,是一块粘在左边嘴唇上的凝固鼻血。
“呃,这是...”
“你可能上火了,刚才流了鼻血。”
“哦哦。”
马邦德点了点头,又扣了扣,发现右边嘴唇上也粘着一团半干涸的透明粘稠胶体,“呃,这又是...”
李昂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你可能感冒了,刚才流了鼻涕。”
“哦哦。”
马邦德有些困惑地点了点头,伸手用袖子稍稍遮挡住面庞,拂去鼻血和鼻涕,翁声翁气地说道:“道长救命之恩,非只语片言所能鸣谢。在下定当献上厚礼,并在鹅城为道长修建生祠,以表感激...”
“医者仁心,县令为鹅城百姓尽心尽力,贫道岂能不救。”
李昂笑眯眯地说道;“对了,县令久病初愈,接下来几天还是不要出门为好,待在家宅中安心养病,多睡多吃,以观疗效。”
嗯,一次性流掉那么多的脑脊液,是该好好休养一下,顺便也给李昂提供一些大脑改造的实验数据。
第四百七十五章 妖人
为了检验手术是否成功,李昂建议马邦德现在就抓紧时间睡一觉,
马县长连连称是,命令家中仆役带领李昂到偏厅稍作休息,自己则跑回卧室,摇醒已经睡着的小妾,
让她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入睡,
如果有什么异常之处,就去让仆役去找偏厅的西门子道长。
睡眼惺忪的女子一脸茫然,之前还说有人击鼓报官,怎么这会儿就睡起觉来了。
尽管不明所以,
但小妾还是披了件毯子,点燃烛火,搬来凳子坐在床边,
看着县令兴高采烈地钻进被窝,激动不已地闭上眼睛,平缓呼吸,准备入睡。
说来也怪,当马邦德产生“我想要睡眠”的念头之后,立刻就陷入了睡眠。
以往睡着之后,他会梦见自己穿过一条狭窄漫长的漆黑隧道,再睁眼时,就到了另一个世界,接受另一端人生。
而这次入眠之后,他却没有梦见什么隧道,准确的说,什么东西都没梦见——再睁眼时直接看见了熟悉的床顶。
马邦德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感觉眼珠转动、四肢手脚的反应,要比平时慢很多,就像喝醉酒一样。
“夫君你醒了。”
他翻身起床,只见披着毯子、坐在床边的小妾睡眼朦胧,卧室的薄纱窗户蒙蒙亮,像是刚天亮的样子。
这就早上了?完全没有睡着的感觉啊!
马邦德一脸懵逼地坐了起来,缓了缓精神,询问小妾道:“绿萼,为夫昨晚睡着后,有没有说梦话?”
“没。”
女子摇摇头,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不过夫君您昨晚,是睁着眼睛睡的。”
啥?睁眼睡觉,那不是张飞张翼德么?
马县令更加懵逼,就听小妾继续说道:“夫君您昨晚入睡之后,突然间睁开了左眼,迷迷糊糊地吩咐妾去倒茶水过来,吓了奴家一跳,还以为您醒了。
等奴家端来茶水,您又不喝,慢悠悠地睁开右眼,从床上坐了起来,让妾去取来书籍,您要挑灯夜读。
后来您就一直在看书,期间轮流睁开左右眼睛,等到快天亮了,才放下书籍,重新躺下。”
还有这种事情?
马邦德瞠目结舌,稍稍安慰了小妾几句,就穿好衣服,推门而出,跑向偏厅。
偏厅里,李昂老神在在地喝着仆役煮好送上的南瓜甜粥,看见马邦德急匆匆地赶来,不急不缓放下勺子,微笑说道:“马县令气色不错。”
“道长就别取笑在下了。”
马邦德苦笑道:“昨晚虽然没有怪梦发生,可听我那小妾讲,昨夜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着的,好似异人一般。”
“正常。”
李昂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以后都会这个样子。”
“啊?”
“那怪梦纠缠你太久,就算我用对应道术相克,依旧不能彻底消除影响。”
李昂淡定说道:“不过那不是什么坏事,
从今以后,县令你每天只用睡一两个时辰,
而且随着身躯逐渐适应,还可以控制自己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进行正常的生活作息,连床榻都不用上。
至于入眠后,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倒是道术相冲产生的微弱副作用,无伤大雅。”
“这...”
马邦德哑口无言,转念一想,既然消除掉怪梦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其他的旁枝末节,也就不用再仔细计较。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看似正常的颅骨下方,大脑结构已经发生了大幅度变异,腹外侧视前核比之前膨胀了一圈,和海豚的大脑从外形上更加相似。
这次的改造其实还是非常成功的,
新打造的大脑,能大幅度削减宿主所需要的睡眠时间,每天最少只用睡30分钟,就能满足一天的睡眠量需求,
还可以把30分钟的睡眠量拆分成十几次,每次只睡两三分钟。
此外,新大脑还可以让宿主进入单半球慢波睡眠,
一半大脑休息的同时,另一半大脑出来工作,
这样一来,宿主甚至可以一辈子都不用陷入深度睡眠,二十四小时全天候高强度工作,持续他个三百六十五天。
要不是生物母版过于强大,不好公之于众,
李昂甚至都有点想把大脑改造手术,出售给特事局或者其他超凡组织,
想必他们一定会花高价,收买这种能让干员进行高强度高烈度长时间持续作战的改造方案。
唔...
这么一想,说不定资本家也会很喜欢这类手术啊,
万一能推广开来,广大劳工甚至都享受不到996了,从早到晚一整天都待在公司里不下班,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昂想了想那种情况下的血汗工厂,立刻打消了售卖技术的想法,
还是老老实实,把大脑改造用在蠕虫和兵蜂上吧,有了这次经验,他以后就能够制造出像无人侦察机一样的全天候高空巡航生物兵器。
再三向李昂确认没有问题之后,马邦德终于松了口气,
在李昂要求下,千恩万谢将他送出宅邸,送上马车,前往同福客栈。
客栈内的商队众人见李昂一夜未归,都颇为担心(除了柳无怠、万里封刀与邢河愁三人之外)
此时看到他乘坐县衙官老爷家里的轿子回来,相当惊讶。
出于医患守则,李昂倒是没有透露马邦德的病情,随便扯了个谎,就说鹅城县令仰慕道法,请他入府坐而论道之类。
总之,有了马邦德的这层关系在,商队众人在城中补充物资也方便了许多,到下午时,已经收拾好了人马,准备出城前往吕州。
李昂等人也和商队一起出发,离开了城门口。
说来也是奇怪,玩家在生南王梦境第二层里,很容易就能触发“解决异常事件”的奖励。
无论之前杀死的那几个拦路山贼,在客栈里干掉歹徒,以及医治马邦德的怪病,
都被系统认定为是解决异常事件,或多或少给了经验值与奖励点。
这么看来,这第二层的刷分效率要比第一层还高出许多。
商队离开城门口没多远,就听见后方传来马蹄阵阵,回头望去,一个中年男子骑马沿着街道,疾驰出了城门,急匆匆追赶过来。
“道长请留步!”
中年男子一勒缰绳,翻身下马,手上还拿着个小盒子。
骑在马上的李昂打量了他一眼,认出这是马邦德府上的管家,“赵管家?你怎么来了。”
赵管家喘着粗气,咽了两下口水,抬起头说道:“老爷说劳烦道长指点道法,特意派我来送上谢礼...”
他将手里拿着的盒子递给李昂,李昂接过,掂量了一下,应该是一些零碎的金银钱财。
估计之前由于怪梦的存在,马邦德完全不敢过得太奢华放纵,家里没放多少金银,知道李昂要走,才勉强挤出点财物。
李昂也不退让,收下装有礼物的盒子,对赵管家点了点头,“县令有心了。如果县令以后遇到些什么问题,可以寄信到吕州城,我会和商队在哪里逗留几天。”
“道长考虑周全。”
赵管家恭维了一句,面色却有些犹豫。
李昂眉头一皱,“还有何事?”
“这...”
赵管家扫了眼商队众人,咬了咬牙,沉声道:“鹅城衙役晌午时抓住了一个诡异妖人,老爷正在衙门中审问,还请道长您暂移贵步,前往县衙。”
第四百七十六章 白莲
“妖人?”
李昂一下子打起了精神,“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
还是男生女相,千娇百媚?”
“啊?”
赵管家愣了一下,吞吞吐吐道:“都不是,那妖人行事凶残,身份特殊...”
李昂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是顾虑周围这些商队,
想了想,便对邢河愁说道:“格力道友,你们先随商队出发,等我解决了那名妖人,再赶上你们。”
邢河愁眉头微皱,“道友一个人没事吧?”
李昂摆了摆手,“小小鹅城而已,能有什么可怖妖孽。实在不行,我会让信使告知你们的。”
所谓信使,就是指在天空极高处飞行的侦察者兵蜂——它们可以通过俯冲向下,旋转舞蹈来通知邢河愁等人前方存在危险,
也可以发出嗡鸣,告诉邢河愁等人李昂遭遇了麻烦。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嘛。
“那贫道先行一步了。”
李昂一拉缰绳,调转马头,跟着管家奔向县衙方向。
————
鹅城县衙内,空气压抑,一片肃杀。
衙门中间有着两人,一站一趴,
站着的那位贼眉鼠眼,身躯微晃,看上去惴惴不安,
趴着的那个皮肤黝黑,面目丑陋,拷着手铐脚镣,一副有恃无恐的骄纵模样。
衙门两侧,立着两排皂役,各自拿着一根长约齐眉、上黑下红的水火棍。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魑难缠,
天下百姓最畏惧的,就是这些横行霸道、不讲道理的官府衙役,生怕他们带着火签、传票,挂着腰刀,拿着铁链手铐随意抓人,杀良冒功。
可现在,这两排皂役面色惨淡,畏惧不安,明明手里拿着象征衙门威严的水火棍,手掌却微微颤抖。
他们恐惧的来源,正是那个趴倒在地、狼狈不堪却依旧神色倨傲的皮肤黝黑男子。
嘈杂男女老少的哭喊声,透过厚重的大门传进大堂,令马邦德更加怒火中烧,
“给我打!”
马县令狠狠一拍公堂书案,将桌上摆着的官印文书、案卷、朱研、惊堂木等物,都震得偏移了一寸。
衙役们面面相觑,有个年长皂役迟疑着轻声道:“大人,已经打了八十大板了...”
“本官说了,接着打。”
马邦德紧咬牙关,语气森然。
这个世界同样有着“笞、杖、徒、流、死”五刑,
笞刑是用竹条荆条鞭打犯人,而杖刑则用实木打造的水火棍捶打犯人脊背臀腿。
水火棍分量极重,如果嫌犯没有送钱送到位,衙役刻意下狠手,只用二十杖就能把一个健壮汉子打的半死,
哪怕用平常力道,四十杖也足以让人数月不愈。
八十大板...活活打死一个人都绰绰有余。
年长皂役听到县令的命令,只好转头看向下属,朝那肤色黝黑男子扬了扬下巴。
两名衙役不情不愿、脚步缓慢地走上前去,拿着水火棍,继续捶打黝黑男子的脊背。
啪,
啪,
啪。
水火棍生音沉闷响亮,想来也是力道十足,
可那黝黑男子,非但没有像以前嫌犯一样哭喊讨饶,反而好整以暇地侧过头去,挖了挖耳朵,
看着刚坐在公堂书案后方的马邦德,嬉笑说道:“马县令,你真的不考虑把我放了吗?
光凭你们这点手段,别说杖责打死我了,就是想要打疼我,也难的很啊。”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马邦德冷笑道:“王朝马汉,速去取来水缸!我倒要看看,你这妖人在水底下讲话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呵。”
黝黑男子摇了摇头,“县太爷啊县太爷,我既然没有跪地求饶,自然有我的办法。别说用水淹我了,就算你把我关进火炉,我也能甘之若饴,恬淡自若。
倒是你...”
男子盯着马邦德,幽幽说道:“再把我关下去,耽误了圣教大事,他日引得教中长老怪罪。
别说是你,整个鹅城百姓都要死于灾祸。”
马邦德冷笑道:“什么圣教,不就是蛊惑人心、制造事端、煽动无知百姓的白莲妖教!”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黝黑男子叹息道:“世人受官府蛊惑,对我圣白莲误会颇多,只道我们妖言惑众,
却不知在我圣白莲教众看来,世如火宅,处处皆为炼狱,
只能竭尽所能,拯救世人。”
“哼!”
马邦德一拍桌子,喝骂道:“你这白莲教徒杀人取婴,过去数月在南郡连犯数案,如今人赃并获,人证物证具在,
就算本官治不了你,武德卫与龙虎山的道长也能治得了你!”
“武德卫,龙虎山?”
黝黑男子脸上露出了有些怪异的笑容,“你这鹅城就是个地处偏远的穷乡僻壤,
别说龙虎山了,就连巡镇天下的武德卫也只在城中设立临时据点,
派几名法力极其低微的武德卫士卒,轮流驻守周边县城。
再说了,就连那几个武德卫士卒,现在都已经听从调令,去往吕州城了,
哪怕现在你用纸符通知,让他们用神行符箓赶回来,也得花个一两天的时间。
自然会有教众过来救我。”
说罢,这个男子顿了顿,看向左右衙役,轻声笑道:“如果我是县令您,一定会把在下绑在闹市街口,而不是关入地牢,
省得教众前来救我的时候,还得费力斩杀几个负责看守的皂役。”
大堂两侧的衙役闻言,面色又是一白,
白莲妖众横行无忌,个个都有邪祟法术傍身,
在那些妖人面前,还只是凡夫俗子的官府衙役,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马邦德看着手下的恐惧表情,听着衙门外面受害者家属的悲苦哭喊声,
看着堂下妖人的倨傲神情,
气的胡须发抖,双目圆睁,拳头攥紧毫无血色,
恨不得从堂上跳下去,拿起大刀,手起刀落,将这妖人当场斩杀。
僵持之际,一个布衣身影从县衙侧厅绕了进来,正是他府邸上的赵管家。
赵管家三两步跑近过来,附耳说道:“老爷,西门子道长到了。”
“到了?”
马邦德喜道:“快去请道长进来!”
第四百七十七章 梁上
马县令看到身披黑氅的李昂被领到衙门正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好在他还没记得自己正在审讯犯人,没有冲下公堂书案,急匆匆跑过去前倨后恭迎接,
算是保住了一丝鹅城县官的脸面。
“道长快请坐。”
马邦德一挥手,让衙役王朝马汉搬来椅子,放在同堂书案左前方。
李昂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上去,扫了眼堂下一站一趴的两人,“这二人是?”
“站着的那个,是桩桑镇镇上的农户赵六。”
马邦德解释道:“趴着的,是此次案件的凶手,姓吴名弧。
表面身份是个走街串巷,在乡村城镇里贩卖杂物的货郎商贩,其实是一名掌握妖法的白莲教众。”
吴弧闻言,黝黑的面庞上闪过一丝笑意,“大人,刑部批文还没下来,我还不能算做杀人凶手,最多被称为嫌犯。”
“哼。”
马邦德懒得与这白莲教众纠缠,拿起书案上的惊堂木一拍,对那位惴惴不安的农户赵六说道:“赵六,你在西门子道长面前,把之前看到的案情再详细描述一遍。”
“是,大人。”
赵六用并不标准的姿势拱了拱手,惴惴不安地开始讲述起,他的经历。
桩桑镇位于鹅城以西,顾名思义,出产桑叶丝绸,
赵六是桩桑镇上的农户,平时游荡懒散,整天游手好闲,家里两块薄田的产出低微得可怜,种地种出来的那点收益,去被他买了酒喝。
这样的懒散闲汉,自然没有哪户好人家能看上他,
赵六也乐得不娶妻,还能少个人唠叨管束自己。
只是,收入就只有那么点,酒瘾却无穷无尽,
赵六心心念念想着弄点酒钱,于是就把坏心思,瞄准了桩桑镇本地的富户,一户姓许的人家。
这许家祖上经营有方,到这一代,早已积攒下了良田广厦、万贯家财,在本地说一不二,吕州城内也有可以援引的长辈靠山。
许大少爷一年前刚刚成亲,
女方同样是另一城镇的富裕人家,成亲当天,彩礼嫁妆差点把整个桩桑镇的街面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赵六嫉妒许大少爷天生就能高人一等,觊觎许家的万贯家财,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潜入许家家宅,窃取财物。
可惜,许家家宅被高墙包围,墙内还有护卫保镖时不时巡逻,
真要被抓到入室行窃的现行,被护卫当场打个半死都是轻的。
赵六在许家外围观察了好几个月,始终未能发现可乘之机,有贼心没贼胆。
直到两天前,许大少爷接到远在国都的父亲寄来的信件,说他父亲身患疾病,让许大少爷抓紧时间赶往国都,见上最后一面。
许大少爷不疑有他,带上轻便人马,前往国都,
平时游手好闲的农户赵六抓住了机会,趁着许大少爷不在、许家护卫空缺,想了办法翻墙进入许宅,准备等所有人睡着之后,从梁上下来,搜刮珠宝钱财。
赵六盯上的,正是许家少夫人的房间——这房间里的财宝估计最多,而且许家少夫人已经怀孕了小半年,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更加方便行窃逃离。
深夜时分,躲在梁上的赵六看看到少夫人与两个丫鬟快要熟睡,就想等会儿翻身下来,蹑手蹑脚搜刮财物。
未曾想,还没等他翻身下地,就听见“呲”的一声,
房间某扇窗户的窗户纸被捅开了一个小孔,从孔洞里伸进一束冒着袅袅烟雾的淡黄色线香。
赵六心底万分惊讶,猜想这估计也是和他一样,抱着行窃偷财目的的飞贼,
那束线香,应该起到能致人昏迷的效果。
他怕贸然行动吓到对方发出声响,引来护卫,
就又翻身回到了漆黑房梁上,小心撕扯下半截袖口的布帛,捂住口鼻,静观其变。
很快,线香产生效果,两个丫鬟趴倒在桌上陷入昏迷,躺着许家少夫人的寝帐内一点声响也没有,整个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赵六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那线香仍绕过布帛,渗进口鼻,令他神智有些模糊不清,反应远比平时迟钝,无法控制四肢百骸。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见有道背着包袱的身影翻墙进入屋内,手里捏着几支线香,分别安插在房间各个角落。
安置好线香之后,那身影缓慢走到许家少夫人的寝帐前方,自包袱里取出一个上窄下宽的陶瓷罐,以及一把纤细狭长、锋利无比的小刀。
那人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浑浊压抑,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但赵六清晰感觉到有一种邪恶恐怖的氛围在缓缓酝酿。
片刻,那人念完了咒语,伸手一指寝帐,许家少夫人竟然从帐中跃了出来,眼睛半睁半闭,似睡似醒,跪倒在了人影面前。
嗡——
烛火照耀下,刀光一闪即逝,
那人影拦腰斩开许家少夫人,取出婴孩塞进陶瓷罐中。
血气翻涌,刺醒了房梁上的赵六,他惊恐万分地注意到,许家少夫人如泥塑木偶一般,没有表现出任何疼痛恐惧,
任由鲜血直流,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跪坐姿势。
江湖盗匪所使用的**香,最多只是使人暂时昏迷,泼一盆冷水就足以惊醒,更别说用刀子砍伤了。
那人影所使用的,必然是什么诡异妖法!
赵六虽然只是个游手好闲,整天想着偷钱买酒的闲散懒汉,
但亲眼目睹这杀人取婴的恶行,也不禁目眦欲裂,义愤填膺,不顾自己安危,试图发出喊叫引来护卫。
可惜**香效果犹在,赵六身躯僵硬地看着那人影从包裹里取出瓶塞,封好陶瓷罐,也不管跪坐着的许家少夫人尸体,径直推门而出。
片刻,赵六重新恢复了清醒,
他闻着满屋子的血气,看着那死不瞑目的跪坐尸首,
后悔愤怒憎恶的情绪涌上心头,翻身从梁上跳下,推门而出,趁着月色追赶那人影的脚步而去,
走了一晚上时间,从桩桑镇,一路跟踪到了鹅城城外,
正好遇见了,出城寻找李昂等人所埋山贼尸首归来的鹅城衙役,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赵六陡然暴起,扑上前去勒住他的腰间,大声喊叫,引来了那几个衙役,将这两人用链子拷住,带回了官府审讯。
第四百七十八章 踏平
“草民虽然偷鸡摸狗,游手好闲,但从来没有干出过伤人性命的事情。”
赵六的瘦削面庞涨得通红,一指趴在地上的肤色黝黑男子,激动道:“可这凶徒竟然杀人取婴,灭绝人性,天理不容,
还望青天大老爷明鉴,还许家少夫人一个公道!”
“本官自会秉公执法。”
马邦德点点头,“王朝马汉,把嫌犯吴弧的包裹打开。”
“是。”
两名衙役拿来一个蓝灰色的鼓鼓囊囊布质包裹,解开包裹扣子,放在衙门大厅的地面上。
那包裹里面放着一把狭长锐利匕首,一个上窄下宽的陶瓷罐,几支淡黄色线香,一堆写有奇怪文字的黄色符纸,一块巴掌大小的莲花形状黄铜令牌,些许铜钱,用油纸包裹的干粮,一本《论语》,以及一个火漆已经被打开过的信封。
名叫王朝马汉的衙役非常谨慎,没有用手掌去直接触碰包裹里的东西,
而是拿着细木枝,夹出匕首、陶瓷罐等物品,放在地上。
马邦德的视线聚焦在那块黄铜令牌上,看见令牌那莲花纹路中间写着的“人”字,神情微变,“你竟然是人字门的人?”
吴弧有恃无恐地微笑起来,“正是。”
李昂一挑眉梢,按照竺学民的情报,这个世界里的白莲教始终秉持“生命不息,搞事不止”的宗旨,
无论是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的的太平盛世,
还是朝代更迭,兵灾四起的乱世,
白莲教总是像搅屎棍一样,四处兴风作浪,左道惑众,因此格外受到历朝历代官府憎恨敌视,百般围剿。
数百年时间里,白莲教名称几经更迭,支庶繁衍,名目百出,衍生出或大或小的数百种教派。散落各地,
彼此根蟠节错,极为复杂,
别说官府中人,就连不同教派自己都弄不清楚彼此的渊源。
当然,这些教派虽然分散疏远,但其教义、仪轨、活动方式等大多相同,且共同接受白莲教本宗——圣白莲的领导。
圣白莲教主之下,立有圣子、圣女、左右使者、四大护法,
共同辅佐教主,统御由虔诚信众组成的天地人三门——也就是圣白莲的核心力量。
和普通教众不同,
任何一个天地人三门的成员,都身怀邪术,是对地方治安的巨大威胁,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武德卫的长久追杀。
吴弧作为人字门信徒,所显露出的力量,似乎只有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以及用妖术,令受害者无痛无觉,引颈就戮这两点。
要么,他还有没用出来的邪术,
要么就是他肩负着非常重要的使命...
马邦德心思急转,天下县官在任职前,都会进京到武德卫总部接受短暂培训,了解白莲教的基本知识,
多长几个心眼,以免上任之后死于白莲教的鬼蜮伎俩,不明不白被害。
顺便还能方便和地方上的武德卫兵卒配合,维持治安。
鹅城穷乡僻壤,怎么能吸引到圣白莲本宗的人过来?
马邦德只觉头皮发麻,万分后悔当初在鹅城武德卫兵卒离开鹅城前往吕州的时候,没有坚持留下他们。
白莲教就好像蟑螂一样,看见一只,就证明在某些阴暗角落,有第二只,第三只...
假如这吴弧真的肩负了圣白莲什么重要使命,那么一定会有其他的白莲教妖人前来救援,
区区县城衙役官兵,根本不能阻挡那些掌握离奇妖术的逆贼,偏偏武德卫士卒又不在。
真是个要命的烫手山芋啊。
“哈哈哈。”
吴弧看到马邦德脸上难看的表情,笑得格外灿烂,“马县令,现在你明白,我说的让你快点放了我,是什么意思了吧?
再不快点放了我,
引来我圣教援兵,踏平整座县衙,杀光所有衙役,一把火烧掉你家府邸,送你家男女老少共赴黄泉,实在是有些不好。
休要再执迷不悟。”
马邦德气的胡须直抖,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确实有可能发生。
眼下藩镇割据,朝廷衰微,白莲教势力稳步膨胀,行事愈发嚣张,别说小小鹅城,就是州郡高官,他们也敢行刺屠戮。
衙门内的两侧皂役在得知对方是圣白莲人字门之后,就都有些神色畏惧,不敢上前,
听见对方威胁之后,更是面色发白,紧张不安。
马邦德看着畏缩后退的衙役,心底一阵失望,只好看向老神在在、从容不迫的李昂,有些卑微地沉声道:“西门子道长...”
“惩奸除恶,义不容辞。”
李昂睁开眯起的眼睛,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吴弧前方,伸手拔掉了陶瓷瓶的软木瓶塞。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涌出瓶口,借着太阳光芒,隐约能看见里面漂浮着的物体。
李昂面色一凝,看向吴弧,冷漠道:“近几月,吕州城附近那些杀人取婴的案子,都是你干的?”
吴弧嘿嘿一笑,也不回答,反问道:“道长貌似不是龙虎山的修士?若无真本领,最好还是别牵扯进来,省的遭了杀身之祸。”
第四百七十九章 劫狱
啪。
一记耳光甩在吴弧脸上,
衙役用水火棍都打不疼的坚韧身躯,在这区区一巴掌下,竟然整个人都横飞了起来,带着铁链镣铐重重砸在地上。
吴弧“咚”的一声摔落在地,脖子扭成诡异弧度,脸上浮现出一个鲜红掌印。
“你!”
吴弧不敢置信地捂着红肿脸颊,吐出两颗被打掉的牙齿,瞪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吼道:“你这翦发野狐道士,竟然敢打我?!”
啪,
又是一记耳光,吴弧翻滚着摔出去两米远,滚到衙门门口,呕出一滩鲜血,
又被李昂用【碎物散射】技能,蹦回到衙门大堂。
李昂捏住了吴弧衣领,将他整个人举至半空,歪着头似乎在思索该从那里下手殴打,才比较合适。
两侧衙役完全没有想到,这位彬彬有礼的西门子道长竟然会如此暴力,连书案后方的马邦德都惊了一跳。
吴弧也有点惊恐不安,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冷若寒冰的杀意,强撑着说道:“我白莲圣教教众千千万万遍布天下,如恒河沙数,你敢动我,不怕死么?”
“死有什么好怕的。死之前没有死,死之后没法怕。这是哲学,你很难听得懂。”
李昂摇摇头,伸手捏碎了吴弧的手臂肱骨、大腿股骨,在吴弧的凄惨叫声中,再次问道:“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我不知道啊啊啊——”
吴弧五官都拧成一团,他明明已经启动了圣白莲传授的法术,让自己刀枪不入,坚逾钢铁,
只有被黑狗血等污物泼在身上,才会破功。
这短发道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得不到想要回答,李昂叹了口气,将吴弧的骨骼捏得比旺旺碎冰冰还要碎,
后者发出的凄厉叫声,甚至盖过了衙门外,桩桑镇许家上下发出的哭声。
一番拷问之后,吴弧仍是不说,李昂这才将他丢到地上,伸手捡起那个信封,拿出信件扫了几眼。
信件上面似乎是一封妻子写给丈夫的家书,内容大致是家里很好,不用担心,儿子在私塾的成绩优异,去年借钱的那个亲戚最近把钱换上了,最近天气冷,让出门在外的丈夫多穿点衣服。
李昂一眼扫过,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下,又拿起那本装在包裹里的《论语》,快速翻页。
那封家书其实是一封密码,结合《论语》这本书里各篇目的文字,才能获得密文。
而密文的内容,大致是明天晚上,到鹅城外的某座破庙见面。
李昂收起信件,对吴弧说道:“明天要和你在破庙见面的人是谁?”
“你怎么知...”
吴弧面色陡变,立刻闭上嘴巴,紧咬牙关,看样子不像是接受严刑拷打的罪犯,反倒是个宁死不屈的忠贞英雄。
“呵。”
李昂笑了笑,也不废话,这种人的脑子里面可能只有圣白莲这一个念头,
短时间内,用常规的刑讯方式估计没办法让他开**代实情。
“马县令,”
李昂转身看向马邦德,“武德卫兵卒什么时候能到。”
“啊?”
马邦德愣了愣神,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我已用符纸通知过了,最迟明早到。”
“那今晚,就由我来负责看守嫌犯吧。”
李昂点头道,“为避免白莲妖人伤害无辜,还请县令在地牢里清出一间牢房来。”
“道长要亲自看守?”
马邦德喜道:“好好好,本官这就去安排。”
马县令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让手下把手脚俱残的吴弧拖入地牢,收拾一下吴弧吐在衙门大厅里的血迹,
将东西重新放回包裹作为物证,并去到县衙地牢,清扫牢房。
衙役们忙碌起来,马县令走到李昂身前,轻声道;“道长,那白莲贼子是有同伙?”
李昂点点头,“嗯,应该有。”
马邦德舔了舔干裂嘴唇,“那信封上面说,白莲贼子要在破庙会和?要不要我调遣官兵,在哪里埋伏?”
“不用,”
李昂指了指县衙,“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白莲贼人又不蠢,怎么还可能按照约定去破庙集合。
更何况,普通官兵在妖人面前,起不到多大作用。”
马邦德哑口无言,千防万防,难防诡蜮伎俩,
在阴损诡祟的妖术面前,普通人真是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李昂说道:“如果这吴弧真的有价值的话,今晚说不定会有白莲贼人前来劫狱。马县令最好和亲属躲到安全隐蔽的地方。”
“是,是。”
马邦德点头如捣蒜,忽然想起了什么,迟疑道:“道长需不需要我调派来武德卫军械库房里的兵器。”
“你能调动?”
李昂有些惊讶,“这不合法吧?”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马邦德笃定道:“穷乡僻壤,没那么多讲究。”
时局**,马县令早就听说过江湖上流传有不少的武德卫军械,什么镇魂钉,诛邪符,冶妖箭,
估计都是被兵卒私自发卖的。
“可以,你能调就调来吧。”
李昂点了点头,他对这个世界里的法器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县太爷...”
一旁站着的赵六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草民该怎么做?”
“你?”
马邦德沉吟了一阵,“你小节有损,大义无亏。
这次就不计较你做梁上君子的事情了,先回家去吧。用不了几天,应该就有州郡的见义勇为奖赏下发到你家。”
“奖赏?”
赵六喜笑颜开,转瞬又愁眉苦脸,踌躇道:“草民,草民会不会遭白莲教打击报复啊?”
“哈。”
马邦德失笑道:“要报复也得先找衙门才行,你这闲汉,别人报复你都嫌丢份。回家去吧。”
有衙役领着糊里糊涂的赵六从正门离开,
门外等候的许家老小对于衙门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看到县衙大门打开,嫌犯吴弧被衙役像死狗一样拖入偏厅,
乌泱泱地站在县衙外,七嘴八舌,高声询问县令发生了什么事情。
“尔等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马县令走向许家亲属,压了压手,和蔼道:“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具在,嫌犯吴弧已经认罪,等到刑部公文下来就能判刑。”
“太好了,太好了!”
一个穿着华服、貌似是许家族长的老者抹了把眼泪,“那县太爷,我那可怜儿媳怀里的孩子...”
“这...”
马邦德转头看了一眼正被衙役放入包裹里的陶瓷瓶,咬了咬牙,还是说道:“那孩子暂时还不能还给你们。”
许家亲属又焦躁不安起来,发生了如此惨事,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他们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让许家少夫人与其子入土为安,
“凶徒都抓着了,为什么孩子不能还给我们?”
“是啊是啊!”
马邦德是有苦说不出,
被吴弧害死的婴孩是重要证据,说不定还牵扯到白莲教所图甚大的阴谋。
马邦德的想法是先封锁消息,暂时向许家家属隐瞒凶手是白莲教信众的事实,
今晚让李昂看守嫌犯,等到明天天亮,武德卫兵卒赶到鹅城,确保一切都安全之后,再告知死者家属,并将婴孩交还给他们。
马邦德费了好一番心力,才平稳住许家众人情绪,等到许家众人散去,他抬头看向三楹公堂楹柱上,悬挂着的对联。
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
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匾额为,“天理国法人情”
“嘿。”
马邦德摇头苦笑,高喊一声,让下属备马,前往武德卫军械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