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仙缘
忻吴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等等,百里朽这个人,我虞山之前有对他进行情报收集。根据军机处的反馈,此人早已闭关,且不问世事多年,而闭关的原因,传闻就是因为他不知从何处觅得了仙缘!”
“天明宗迎仙堂对他的记录也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一句‘具体仙缘不明’,就没有下文了。”接过忻吴的话头,唐江生脑海中对百里朽的情报也渐渐苏醒过来。
一妖一人纷纷面沉如水——两方的情报网均侦测到了这个信息,却都没有引起哪怕一丝一毫的重视。再想深一点,这个情报很有可能是百里家主动放出来的!若真是这样,那这个百里朽的心机就真的太可怕了!
忻吴和唐江生皆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们此时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棋盘中,百里朽毫无疑问是对弈的一方,而他们都是极有可能被吃掉的棋子!
虞山山内,能有资格坐在百里朽对面的,会是谁?一时之间,忻吴和唐江生连继续喝酒吃肉的心情都没有了。
“安心啦!那个百里什么的就算再神通广大,香料现在不也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么?由此可见,他也没那么厉害嘛!”
青归一如既往地吃着嘴边的烤串,根本没有表现出对百里朽丝毫的畏惧。该干嘛干嘛,自乱阵脚显然并非明智之举。
青归说的十分轻巧,可却宛若一道闪电劈开了忻吴和唐江生头顶氤氲的乌云。
“对啊!百里朽既有如此实力,何不暗中设伏,直接将你抓了了事?”忻吴将手中的烤串一口刷掉,随即指向唐江生,“虽然你是他目标之一,但优先级绝对不高,换句话说,你只是下等马!”
唐江生一把打掉忻吴指向自己的树干,表情微怒。“呵。我又是下等马了?那你倒是想一想,谁是中等马,谁又是上等马?”
“哈哈!抱歉、抱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忻吴也是赶紧道歉,同时亲自替唐江生开了两坛醇酒,“我猜不出来,要不,您给想想?”
唐江生一边瞪着忻吴,一边接过其递过来的酒坛,“吨吨吨”喝了数口后言到:“虞主就算再不济,那也是一山山主,怎么着也得占半个名额才是。嗯......你方才说立安殿被卫修军团团围住,只是围住吗?”
忻吴闻言,默默回想着从南山菊那里得到的情报,随即点了点头:“据前线观察,立安殿保存完好,并没有被攻击的迹象,虞主大人也好像没有从中心突破的意思。”
“这就十分有趣了。百里朽又是偷袭攻山,又是对虞主围而不攻。”唐江生微微闭眼,然后又马上睁开盯向忻吴,“这‘围点打援’的作战意图,也未免太堂而皇之了一点。”
唐江生的眼神中闪烁着别样的光泽,联系二修之前对百里朽战略目标的推测,忻吴刹那间便明白了唐江生的意思。
“你是说,我们这些意图救援虞主大人,消灭敌军的虞修中,就有百里朽此次的作战目标?”忻吴轻轻拍打着酒坛坛口,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照你这个意思,百里朽那老匹夫现在岂不是正等着我们上门?”
唐江生抱起酒坛和青归对碰了一下,然后咕噜噜又喝了几口:“不排除这个可能。如果百里朽的作战意图真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那虞山现在最需要做的就不是整军与百里朽对攻,而是找出百里朽的战略目标,并将其保护起来。”
“这......如何找的出来?虞山的妖修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个搜索范围实在太大了!”忻吴眉头紧皱,不知如何下手,“而且我们若是迟迟不去救援虞主大人,百里朽直接向虞主出手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若是虞主大人不幸陨落,届时虞山将再没有对抗百里朽的力量!”
听闻忻吴的忧虑,唐江生将手中剩下的烤串吃完,仰头饮尽坛中余酒,然后一抹嘴边残渍,看向忻吴的眼神似乎有些朦胧。
“这虞山的妖修又不止你一个,你一个人在这里慌个什么劲儿?”唐江生身体有些摇摇晃晃,似乎是酒劲开始涌上来了,“天明宗宗训,其第四言:天明修士,敢不护宗?”
一语言毕,只听“咚”的一声,唐江生终于重重地磕在了案几上,话不多说,直接沉沉睡去。
忻吴默默看了眼周围喝光的酒坛,加上青归的,一妖一人一虫不知不觉间共喝了二十坛酒。“吃饱喝足就睡,你还真是快活似神仙喃!”
“忻吴大人!我还能再申请两串儿吗?”青归挥舞着已经没有肉块的树干,欢天喜地的问到。
忻吴灵识扫了扫乾坤袋中剩余的蟾蜍肉,随后若有所思地来到火架旁——洗净、串肉、抹酱、撒花、烧烤。不多时,三串新的烤串便完成了。
“喏~接着。”忻吴把第十四、十五根抛给青归,自己则拿起第十六根,随即手掌一挥,四周的泥土被搬进火沟中,掩盖了青烟和明火。
青归依旧精准地接住烤串,不过不同于之前,此次青归竟然细嚼慢咽起来。
“怎么吃得如此斯文?这可不像你啊~”忻吴坐在青归旁边,并没有用蒲团垫着,“我乾坤袋里还有些存货,有机会我再烤给你吃就好了。”
青归抬首看向忻吴,摇了摇头,略感寂寥地说到:“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修士在修行过程中本就会逐渐断去口腹之欲,如今日这般痛快的飨宴,想来不会再有了。且就算有,香料大概也不会在了。”
忻吴和青归不约而同看向唐江生,这个家伙喝醉之后不吵不闹,一个人趴在案几上呼呼大睡,也没有说些醉话什么的。虽然有些寂寞无聊,不过这副安静的样子,却是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啊。
“你还是赶紧给我渡过第一次天劫吧,其他乱七八糟的念想适可而止就好。”忻吴敲了敲青归的脑袋,从案几上拿过最后的两坛酒,自己一坛,青归一坛。
“砰——”忻吴和青归酒坛对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忻吴大人,接下来我们往哪儿走?”青归两只烤串一起啃,哪里还有方才伤春悲秋的模样。
“应是前去军机处与老师他们汇合。毕竟之前唐江生的猜测太过惊世骇俗,搞不好我们的一举一动百里朽全都计算在内,我必须马上将这个情报带去军机处。”
忻吴从烤串上咬下一块肉来,边嚼边看向唐江生,眼神中透露出举棋不定的神色。
青归瞥了眼自家主人,端起酒坛碰了碰忻吴的酒坛,清脆的声响将忻吴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忻吴大人是在犹豫要不要带香料一起去吗?”青归咕噜噜喝了两口,“毕竟那个南山菊叫忻吴大人在此待命,顺便看管香料。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香料就算跑路了也没什么大碍。”
听闻青归所言,忻吴拿在嘴边的烤串也放了下来,沉默着抱起酒坛咕噜咕噜地喝了不少。南山菊的弦外之音忻吴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事实上若不是得到此命令,忻吴根本不会这般耐心地给唐江生和青归烤肉。不过要他放唐江生下山......他还指望千年之际和唐江生一起再入荒芜之圈,将海辰带回来哩。
“南山前辈是‘梅兰竹菊’四修之首,相传是和二代虞主同时代的人物。单论资历,恐怕连虞主大人都比不了,我又哪里能违抗南山前辈的命令呢......”
忻吴情绪低落,显然对南山菊的决策并不满意。
“忻吴大人我有一计,你且附耳过来。”青归掩口贼笑,笑声听得忻吴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我们如此这般......”
听完青归整套计划的忻吴,眼神逐渐恢复以往的色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这家伙简直毫无身为虞修的荣誉感!不过我喜欢~”
主意敲定,一妖一虫说干就干!
......
“哈欠!嘶——头好疼......我说你们两个,就不知道给我盖层被子什么的?”
终于从醉酒状态中醒来的唐江生痛不欲生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与其说是睡醒了,不如说唐江生是被虞山夜里的山风给吹醒的。
“哇,真冷。忻吴!青归!奇怪,这俩货跑哪儿去了?”唐江生环首四顾,并没有发现那一妖一虫的身影。正想起身时,四道金色锁链突然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射出,把唐江生死死捆在了案几上,“搞什么鬼?此处怎么还有法阵?”
四方金锁阵,单纯的控制型法阵。此法阵专门用于捕获受伤的妖兽或者禁锢因一时大意而无法动弹的修士,视情况同时也能发挥封印的功效。
唐江生眉头紧皱,被酒劲麻痹着的神经似乎还有点转不过来:“我记得我正在和忻吴、青归一起喝酒吃肉,聊了聊百里朽的作战计划。嗯......然后我就被绑了?”
唐江生灵识小心翼翼地扩散出去,发现方圆二十丈的范围内并没有打斗或者潜行的痕迹。整个现场倒不像是绑架既遂,而是明目张胆地把自己囚禁于此。
“这两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唐江生并不蠢,相反还有点小聪明,瞬间便从现场的蛛丝马迹中猜出是忻吴和青归下的手,“好像还有点欣喜若狂的意思?”
唐江生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就在这时,唐江生发现案几上有一卷木简。唐江生眉头一挑,用下巴将木简缓缓顶开来。
第一百零六章 木简
“吾友江生,今设阵困汝,吾痛心疾首!然大厦将倾,虞山危急,吾身为虞山儿郎,当以身赴死!汝且委屈几日,待虞山安宁太平,定与汝再续千年之约!汝......”
唐江生没有看完后面的文字,而是用嘴将木简叼起,然后运起劲力,狠狠将木简甩了出去!
“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呢!”唐江生刚要炸毛,可因其怒魄缺失,唐江生怒涛狂啸般的心境瞬间便平静下来,“行行行,你是仁人志士,你要保卫虞山,这我可以理解,但你把我捆起来是几个意思?你不知道‘四方金锁阵’具有封印修为的效果?还是说你想看我横尸荒野?”
坐以待毙这种事唐江生是绝对不会干的——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唐江生立即尝试运转体内修为,果不其然,修为完完全全被压制住,现在的他,大概只有炼体十层。
“唐江生,要不要借助青乙的力量?”心神之上,墨甲的声音突然响起,“这种程度的锁链,即便不能使用修为,单靠青乙那把冷艳锯,足以斩开你身上的枷锁。”
唐江生默不作声。墨甲的提议虽然可行性十足,青乙也没有表现出抗拒和嘲讽,但若一旦身陷囹圄,便不假思索地借助他俩的力量,长此以往,他唐江生岂不是要沦为这一兽一鬼的傀儡?
“谢谢你的提议,不过我自己可以搞定。”唐江生如此回复到。
“呵!死鸭子嘴硬!”身体之内,青乙对唐江生的逞强嗤之以鼻。
唐江生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现在他最不想被瞧不起的,就是青乙了。可说出口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是不可能收回来的。
此时此刻,唐江生的上半身被锁链牢牢捆住,稍一用力,甚至还会被绑的喘不过气。不过双腿的限制倒没有上半身那么大,除了两只脚踝被锁链扣住以外。
唐江生的脑中高速思考着破阵之策。四方金锁阵,阵意为“一牛九锁”,研究设计出来,就是一种束缚、控制类型的法阵。
“不知道忻吴那厮究竟用了什么法器压阵。仙眼心诀第二层,心目,开!”即便修为只有炼体十层,不过仙眼心诀是唐江生从小练到大的功法,略微施展第二层,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而唐江生此番想要看到的,便是这四方金锁阵的压阵法器。若是能想办法将压阵法器破坏掉,那脱困的难度便会大大降低。
“该死!忻吴你这混蛋!”忽然间,唐江生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看来即便是怒魄缺失,该生气的还是得生气啊。
而唐江生之所以如此生气,就是因为这四方金锁阵的压阵法器,就是他之前甩出去的那卷木简!
愤怒的情绪再一次被平复,当务之急,并不是咒骂忻吴被五马分尸或者万箭穿心,而是想办法突破法阵的控制。
唐江生先是将全身的修为波动压制到最低,尽量减轻四方金锁阵的警戒,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缝隙,他便能施展自己的手段。
习得血法之前,唐江生是符修,主学的是雷法,即使修为被死死压制,但只要能使用雷符,一切都尚未可知。
唐江生放松心神,甚至困倦地打起来呵欠,双目睡眼朦胧,下巴不断点在案几上。与此同时,唐江生身上的锁链也终于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这是唐江生根据被捆情况所作出的猜测——既然睡觉的时候法阵没有发动,那么如果处于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的状态,法阵会不会认为当前的状况与之前一致,从而将锁链收回呢?
事实证明,唐江生只猜对了一半。尽管锁链不再紧缚唐江生的身体,但也没有给他多少自由活动的空间。唐江生也不可能真的再次沉睡,因为睡着后什么也不知道,睡醒后还是会被困住。
“就这样吧,反正我也没有奢望过能够就这么简单地破阵而出。”唐江生强打精神,将快睡着的弦儿绷紧。
手臂微微颤动,十几张雷符从其袖口处滑落,但唐江生并不打算用雷符轰击法阵或者摧毁不远处的木简。因为那样会激发法阵的反抗,一击不中,再想降低法阵的戒备,那就难上加难了!
而且唐江生也着实不清楚四周是否有卫修军的残兵败将,若是引起的动静太大,现在就是瓮中之鳖的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唐江生并未立刻开始行动,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身上的锁链。“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念及此处,唐江生松开手指,十几张雷符只有四张捏在手中,其余的全部散落于地。
“雷法·电光一闪!”唐江生心念微动,手中两张雷符蓦然一闪,一柄闪烁着青色光芒的雷剑凭空而生!
雷法·电光一闪,此招本来是在一刹那间赋予唐江生电闪雷鸣般的绝快速度,以身为剑,将敌人穿刺而过!
由于是要用身躯作为施法媒介,故必须使修为覆盖全身进行防护。毕竟唐江生不是体修,与敌人相撞时,难免会因为阻碍或者反作用力导致自身受损。
但是由于先前冲关时,唐江生领悟了新的战斗方式,他便将一部分多余的灵力研磨后藏于雷符之中。
因此这招“电光一闪”的施法媒介,此时并不是唐江生,而是这张雷符!
雷法化后灵力外放,却凝而不发,“电光一闪”的进攻特性又使其不断向前延伸。待其延伸到一定程度后,因雷符被唐江生牢牢攥在手里,“电光一闪”便无法自行飞出。
故从外表看去,灵力就像一把缠绕着雷电的长剑,被唐江生持于手中。
“初次使用,可还行?”唐江生似乎在自言自语。
“华而不实。一把雷剑,可斩不断这锁链。”唐江生体内,墨甲笑嘻嘻地回复到。
唐江生微微皱眉,将雷剑靠近身上紧缚的金色锁链。可唐江生很快就发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连双臂都被捆住的他,是根本无法使力的!
“这该如何是好?”唐江生额头泌出汗珠,神色愈发凝重,“嗯——这么办!”
唐江生站直身体,将一左一右两把雷剑平行贴于腹部。就在这时,唐江生忽的松开双手,失去掌控的雷剑脱手而出!直接撞在了四方金锁阵变化出来的锁链上!
火花四射,“嗞嗞嗞”的声响不绝于耳,唐江生无法运转凝魂修为,只能凭借炼体境的身体强捱伤害。
可两把雷剑的灵力毕竟是有限的,总有消耗完的一刻。其长剑形态亦在脱离唐江生的掌控后逐渐变形,两股灵力眼瞅着就要碰在一块儿!
只听“轰”的一声!变形的灵力紧贴着唐江生的身躯发生了一场还算温和的爆炸。可饶是如此,唐江生依然被炸的七荤八素!手中剩下两张雷符也是拿捏不稳,飘落于地。
法阵受此刺激,瞬间将唐江生捆的更为结实!甚至还分出两根细小的锁链将唐江生的双手给拴了起来。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青乙在其体内发出了辛辣的讽刺。
唐江生面颊绯红,刻意不去理会。可就在这时,唐江生猛地发现捆住自己的那一层层锁链,最外面的一层居然断掉了!
这是一个令唐江生悲喜交加的消息。喜的是,他刚才的尝试还是有所效果的,悲的是他不可能利用剩下的雷符重复之前的操作,不然锁链断光了,他的小命估计也玩完儿了。
唐江生沉下心来,开始在脑海中反复思考刚才的场景。一把雷剑斩不断这锁链,两股灵力产生的爆炸却可以使之断裂。嗯......
强行挣扎一番,唐江生发现除了拴住双手的锁链栓的更加牢靠外,法阵并没有分出其他的锁链加以限制,且这两根锁链的大小粗细和绑在自己身上的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这四方金锁阵应该是没有余裕了。”唐江生面沉如水,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脱掉布鞋足衣,两只光溜溜的脚就这么暴露在视野之下。
接下来,唐江生用脚夹起雷符,心念微动,两把雷剑竟在其脚缝里蓦然形成。“这副样子可不能让其他人撞见啊!”
唐江生四下环顾,似乎想要确认周围有没有谁在暗中观察,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风吹草动。
唐江生深吸一口气,开始用脚控制着两把雷剑缓缓靠近。可甫一接触,两把雷剑刹那间便呈现出天雷地火之势!唐江生头皮一麻,直接把两把雷剑蹬了出去!
“轰!”爆炸如期而至,唐江生方才若是慢了一点,双脚大概就别想要了。
琢磨、琢磨、再琢磨!只有在不断的试验和总结中,才能找到通向真理的那一条路,当然,一丢丢的运气也是必不可少的。
唐江生目光闪烁,再次在脚上生成两把雷剑。不过不同于先前,唐江生并没有将两把雷剑直接靠近,而是先运起心神,沟通两把雷剑所蕴含的灵力。毕竟是用朝花夕拾诀和仙眼心诀研磨、淬炼而成的灵力,对他们而言,唐江生不啻于其主人。
第一百零七章 大剑
唐江生不断用心神沟通两把雷剑,暴躁的灵力被尽数安抚,实在是硬逼唐江生将其作为武器来看待,而不是单纯的术法神通。
此时此刻,唐江生无比庆幸自己在喝醉前真的吃的很饱,否则如此劳心费力的活,单凭他现在炼体十层的修为想要坚持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次一定得成功啊!”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唐江生再次用脚将两把雷剑慢慢靠近。唐江生此时汗出如浆,死死地盯住两把雷剑。
待到临界点时,唐江生忽的一顿,随后狠咬牙关,把心一横,将两把雷剑猛地接触在一起!
不过事实证明,唐江生并没有做无用功。
先前那种激烈的反应非但没有,两把雷剑反而是按照唐江生的心意,迅速融合成一把,只不过体积稍显巨大,已经类似于一把双手大剑。
“嗡——!”
自剑成伊始,雷剑的剑身便不断发出嗡鸣之声,唐江生听得格外真切。“这是什么声音?”
唐江生仔细观察着双脚夹着的大剑,一时半会儿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唐江生只好先行收起刨根问底的心,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大剑,朝拴住自己双手的锁链靠去。
原本以为动静会比之前更大,但是出乎意料的,当大剑和锁链接触时,并没有多少声响传出。与此同时,唐江生的双脚感觉到一阵轻微的颤动!
而伴随着这阵轻微的颤动,拴住双手的锁链并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就那样轻易地断开了,唐江生甚至没有如何使力。当然,只能用脚保持大剑平衡的他,也确实使不出什么力气。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唐江生重新用双手握住这把大剑,再次认真地端详起来。
大剑嗡鸣不休,唐江生竟看得有点头晕!
“算了算了,不敢看不敢看。”唐江生唯恐自己又像先前那样昏睡过去,赶紧将目光从大剑上面收回,“先干正事,其他的以后再说。”
念及此处,唐江生握着大剑徐徐靠近上半身的金色锁链。既然有了成功的先例,唐江生自然也就稍微有些松懈。
可就是这短暂的懈怠,差点要了唐江生的性命!
大剑甫一与锁链接触,便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其颤动的频率与方才相比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唐江生一个拿捏不住,大剑直接脱手,向着其脑门砸去!
就在大剑距离唐江生的面门不足一寸时,唐江生终于是将这把大剑重新拿稳。
“呼......”唐江生长吁一口气,暗道好险,差点就被自己造出的剑给砍了。
而就在这时,一股湿热的液体从唐江生脑门处缓缓流下,流过唐江生的眉眼、唐江生的鼻口、唐江生的下颚,一直滴落在地上。
没错,是血。即便还有一寸的距离,即便没有和肌肤直接接触,唐江生依然被手中大剑所伤!且照这个架势,唐江生若是没有及时握住这把大剑,那被其一刀两断,便是板上钉钉之事。
唐江生内心狂震,刚才他可算是和黑白无常亲切地打了个照面,此番能活下来,或许还得感谢之前刚遁入虞山时卫修对他那两个月的追杀。拜其所赐,唐江生的反应力和身体的灵敏性均得到大幅提升。
“这玩意儿这么锋利的?没看出来啊!不对,根本不存在锋不锋利的可能啊!又不是真正的刀剑,连刃都没有!”
唐江生已然失声,再不敢有丝毫松懈,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神贯注地抓住手中大剑,将其与锁链触碰到一块儿。
剧烈的颤动一如既往地传来,不过这次唐江生已经紧紧地握住大剑。
捆住唐江生的锁链寸寸断裂,但大剑的内藏灵力亦是迅速消耗着。十息过去,双手大剑已经完全消耗殆尽,而唐江生身上的锁链只断裂了三成。
这意味着唐江生至少还要重复操作两次,而他现在已经抬不起手来了。
略作休息,唐江生从地上捡起两张雷符,雷符变化为雷剑,唐江生驾轻就熟地将两把雷剑合并为一把双手大剑。
一样的操作,再来一次。熟悉的颤动再次传来,唐江生却比刚刚握的更稳。
大剑消耗完毕,唐江生身上的锁链断裂了七成,只剩下最后的三成,这是一个好消息。可是此时唐江生的双手低垂——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了,别说握住大剑,唐江生此时恐怕连一根发丝都捏不住。
“没有双手就用双脚!事到如今,我还会在乎这个?”唐江生喘了一大口气,随后坐在地上,用脚夹起两张雷符,并不打算待自己的双手恢复知觉后再行其事,“来吧!今天就让你看看,咱俩谁更狠!”
唐江生自言自语地放着狠话,而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谁回复他。
双手大剑再次形成,可唐江生却毫不犹豫地用双脚夹着这把大剑,朝着剩下的三成锁链逐渐靠近。
熟悉颤动传来,唐江生的下盘功夫虽然不是他的强项,但在其师尊天元子的教导下,唐江生还是有一定下盘基础的。也多亏这平时的积累,唐江生终于是有惊无险地承受住来自大剑的考验。
上半身的锁链全部断裂,唐江生此刻也是累的筋疲力尽,不仅是手,此刻连两条腿都感觉不到了。
随着上半身的完全解放,唐江生感觉自己的修为从炼体十层猛地恢复到凝魂初期。“看来想完全恢复修为,还得把脚上两根锁链给弄断啊!”
唐江生或许并不知道,发起狠来的自己,表情有多么地狰狞可怖,与之相比,青乙的鬼头已经算是面相友善的了。
“嗷呜!”
唐江生用舌头卷过两张雷符含在嘴里,心神微动,两把雷剑顿时形成,仅眨眼间,雷剑便合并为大剑。
嘴里的涎水顺着剑身流淌而下,脑门流出的血液亦与其混合在一起,看上去既血性又滑稽。
唐江生就这么将大剑咬在嘴里,若有所思。“若是这口牙不要了,日后再饿起来,我拿什么咀嚼食物?用爱吗?”
念及此处,唐江生果断放弃了用牙齿强行咬住大剑的想法——既然修为已经恢复到凝魂初期,那么凝魂境的修为便可以如臂使指。
念及此处,唐江生的灵力修为散出体外,将大剑整个托举起来,随后驭控大剑和仅剩的两根锁链碰撞在一起。
霎时间,剧烈的颤动顺着灵力修为传导入唐江生的灵台识海,饶是唐江生事前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依然被这颤动折磨的生不如死。
不多时,两根锁链全部断裂,而唐江生此时的状态和一条死狗没什么两样。
“该死的忻吴,总有一天我要将我今日受到的苦楚向你加倍奉还!”若说唐江生彼时还有哪里能够正常活动,恐怕就只有这张大放厥词的嘴了。
而随着锁链的全部断裂,四方金锁阵变得残破不堪,短时间内,法阵无法积蓄足够多的力量再次对唐江生进行束缚和控制。
唐江生也借此恢复了自己全部的修为——凝魂中期。尽管在修真界大概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不过对于此刻的唐江生来说,大概就和久旱逢甘露没多少区别。
奇经八脉中的灵力流淌全身,四肢百骸内的疲惫和酸痛被一点点地抽走,唐江生感觉自己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这感觉真不错。”唐江生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忻吴,我不得不对我刚才对你怀有的恨意表示抱歉——我应该直接将你挫骨扬灰、碎尸万段!好叫你永远体会不到我此时欲仙欲死的感受!”
歇息片刻后,唐江生恢复了十成十的状态,脑门的伤口也早已愈合。
唐江生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站起,一旁的大剑由于没有消耗掉足够多的灵力,并没有就此消弭于天地,而是悬浮于半空中,随时等待着唐江生的召唤。
唐江生抽了抽鼻子,将脸凑近这把双手巨剑,不出所料,他还是无法看透这把大剑的运作原理。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唐江生将其归类于“神兵利器”那部分。毕竟是连元旦后期修士所设法阵都能斩切的武器,他是断然不可能将其遗弃于此地的。
心神微动,大剑缓缓飘至眼前,唐江生双手抓起,演练了几个劈砍的动作,也还算得心应手。至于地面上剩余的三张雷符,也在此时被唐江生尽数回收。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近黄昏。
晚风吹拂,扬起唐江生散乱的发丝;剑尖点地,唐江生的双手以剑柄为支撑,微微扬起;眺望远方,唐江生似乎在思考着自己以后究竟该何去何从。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唐江生忽然念叨起来。
只见唐江生突然伸出手臂,不远处的木简竟从草丛中飞起,直直撞入唐江生手中。唐江生将这卷木简向头顶轻轻一抛,随即手掌一挥,地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可以容纳物体的小坑。
那从空中下落的木简,唐江生没有再用手抓住,而是任由其落在坑内。唐江生手掌再挥,泥土回拢,将小坑覆盖。唐江生甚至还踩上了两脚。
这还不算完,唐江生将一旁的案几竖立起来,毫不留情地用大剑砍去案腿,只留下一块案板。
唐江生将这块案板插在坑前,并亲自题铭——“无义修,忻吴之墓。”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唐江生开心地哼哼两声,然后随意选个方向,就此潇洒地离开了此地。
第一百零八章 果园
三日后。
“忻吴大人,香料当时大概很想把你本人埋在这里耶。”青归绕着那块案板做的“墓碑”来回绕圈,显得兴致勃勃。
“我看的出来。你瞅瞅自己出的主意,说什么先布个法阵将唐江生留在这里,待向南山前辈汇报完情报后再折返原地接他,如此忠义便能两全。”
忻吴叹了口气,无法想象唐江生是如何摆脱四方金锁阵的束缚。那可是他亲自设下的法阵,且无天最擅长的就是研究丹药、武器、法阵之类的东西。可这次居然真被唐江生这个凝魂中期的家伙给破解了。若说感觉不到幻灭,那是假的。
“主意的确是我出的,但忻吴大人你可是同意了的哟!”青归用前肢将墓冢刨开,把埋在里面的木简给拖了出来,“忻吴大人你看,压阵法器!忻吴大人,这木简真是是上古时期哪位无名大能留下的法宝吗?香料那货貌似并没有咬钩呢。”
“准确来说,这卷木简只是一份仿制品,真货一直保存在无天的‘聚宝盆’里。”忻吴接过青归递过来的木简,略感头疼。
虽然是仿货,但这卷木简依然具备原物的一些特质——被毁坏后,木简的木屑会反向黏在毁坏者身上一段时间。且黏性之强,大概只有剔骨剜肉才能取下来。
利用这个性质,忻吴特地将灵识融入木简,若是木简遭到唐江生的毁坏,忻吴还能顺藤摸瓜找过去。
没错,忻吴从一开始就预料到唐江生有可能会脱离法阵,所以才用这木简做了二次保险。毕竟自己在元丹初期就被凝魂初期的海辰给狠揍了,那被海辰诚心诚意奉为先生的唐江生,想必应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一个人怒魄缺失,就真的连发怒都做不到了吗?还有,他到底是怎么摆脱法阵的?”忻吴低头思索,不断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颚,“呃......青归,你在做什么?”
待在地上的青归,正在将坑外的泥土往回填。“哦!没什么!我想这毕竟是忻吴大人的墓冢,就这个曝光于野并不妥当,所以想着还是恢复原状比较好。”
青归一边如此说着,一边用前肢在案板上“忻吴”处的下面,歪歪扭扭地添上了“青归”二字。于是案板上的题铭从右往左,变成了“无义修,忻吴、青归之墓。”
“生同衾,死同穴。忻吴大人你看!是不是很有纪念意义?”青归兴高采烈地蹦跶着,随即一溜烟地从地面爬到了忻吴的肩上。
可忻吴的反应却和青归截然相反。只见忻吴黑着脸,伸出手指狠狠地弹了一下青归的脑袋:“这么不吉利的事真亏你想的出来!你就不能念点儿好的?”
“嗯......比如?”青归抱着脑袋,歪头问到。
“比如你主人我成就仙迎修为,千年后成功救出海辰,即位虞山山主,寻得红颜知己,成功飞升仙界什么的。”说着说着,忻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憧憬向往之情。
“什么嘛!这哪一条是跟我有关的?”青归伸出前肢,狠狠地拍在忻吴的侧脸上,“醒醒、醒醒!涎水流出来了!与其在这里白日做梦,不如想想到哪儿去把香料找回来!”
忻吴伸手擦了擦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涎水。“虞山这么大,况且我们一来一回已经过去三天了,对于唐江生的行踪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是!我们对他并不是一无所知,不是吗?”青归截断了忻吴的话语,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大多数修士在凝魂之后都会辟谷,向香料先前那般胡吃海喝的,应该是少之又少。忻吴大人,虞山有哪里是食物比较多的地方吗?”
听闻青归一席话,忻吴立刻恍然大悟!
对啊!如果唐江生的身体还是像之前那般,对食物有着难以抑制的渴求,那虞山的能给他提供天然食物的地方,可谓是屈指可数!
“虞山有三处栽种着灵果的果园,是虞山用以酿造果酒的原材料产地。”忻吴刚刚还欢呼雀跃的心情此时又有些失落,“但三座果园分别坐落在三个不同的方位,分身乏术之下,我们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和唐江生选中同一个方向。”
若是选错了,要找到唐江生可谓是难上加难了。
“这样哦。”青归目露思索之色,“忻吴大人,三座果园具体在什么位置?”
非常少见的,青归没有一听到酒,随即立刻状若癫狂。难道唐江生对它的吸引力有这么大?竟让其克制了对酒的冲动?
“距离这里最近的南边,有一座一天路程的果园,然后是北边和东边,各有一座三天路程的果园。怎么了?”忻吴回忆着果园的位置,犹疑地说到。
“忻吴大人你怎么奇奇怪怪的?莫不是吃坏肚子了?”青归望着忻吴躲闪的眼神,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开始构思自家大人与守园者不得不说的各种故事,“忻吴大人,你单枪匹马把一个园子的灵果全吃啦?还是说你把当年酿的果酒偷喝光了?难道说,你把守园者怎么着了!嘻——嘻——嘻!”
好吧,青归还是那个青归,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忻吴以手扶额,本来想再狠狠地弹青归脑袋继续,可青归最后的笑声真是像极了笑无暇,想到笑无暇就想起海辰,忻吴顿时便没了惩罚它的力气。
“如果你不是一只不起眼的虫子,在荒芜之圈恐怕早就轮回七八遍了。双月女神怎么就没想着把你收去做灵宠呢?还是说你其实是被贬下凡间的?”忻吴无奈地揶揄到。
“是这样吗?”青归用头亲昵地蹭了蹭忻吴的脖颈,“我倒是十分庆幸我是一只虫子。否则轮回七八遍,肯定就遇不到忻吴大人了,我也不会有‘青归’这个好听的名字了。”
忻吴闻言,默默地把头转向一边,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可忻吴并不知道,尽管他正在尽力恢复平常心,但其双耳此刻却是尤为通红,就像被煮熟了一般。
而这一切都被青归看在眼里。
“忻吴大人,北边是军机处和立安殿,是我们来时的方向,香料再怎么想不通,也不会送羊入虎口;东边的果园与卫修军右翼军团的行军路线重合,虽然右翼军已经被南山菊和君无梅打的溃不成军,但流窜在山林中的残兵败将,应该不在少数;而南边的果园,则是最接近前山的地域!”
忻吴微微咳嗽,将之前暧昧的气氛直接略过。“你的意思是,唐江生会选择南边作为逃跑路线?”
“是有这个可能。不过我想建议忻吴大人的是,我们最好沿着东边果园的方向开始搜寻。”
青归从肩头爬向忻吴的脑袋,这样它的视野会更宽阔一些:“以香料目前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人类修士。在这个节骨眼想从前山逃离的人类修士,必定会被虞山守卫认定为卫修军余孽,从而遭受来自虞山守卫的疯狂攻击。毕竟并不是所有的虞山妖修都认识香料的,对吧?”
“以他凝魂中期的修为,若是遇上卫修军,恐怕结果比遇上虞山守卫好不了多少吧?”忻吴若有所思,不得不说,青归一番话分析的头头是道,将对唐江生的搜索范围一下子缩减了不少。
“哈哈哈!忻吴大人你莫要太小看香料了。他可是你那位挚友的先生,若仅论辈分,比忻吴大人你还要高一截呢!”青归在忻吴的头上笑的前仰后合,六条腿不断拉扯着忻吴的头发,“放心吧我的忻吴大人!那只是一群残渣余孽罢了,只要不是虞山守卫,他们看见香料说不定还会热情邀请他加入逃亡小队哩。”
忻吴简直无言以对。到目前为止,青归的分析可谓是滴水不漏,甚至连敌军的心理状态都考虑其中了。反而是他忻吴此时显得有点呆头呆脑,毫无主见。
“青归这家伙要是渡过天劫、成功化妖,我虞山将来实力势必大增!”忻吴猛提体内真元,准备向着东边的果然疾驰而去,“抓好了青归,我们出发咯!”
“驾!”青归鬼使神差地吆喝了一声。忻吴闻言,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到在地......
而在另一边,唐江生仿佛就是青归剧本中的演员,所过的日子与其描述的那是分毫不差!
“小兄弟你慢点儿吃!这里是果园,灵果储备丰富,管够的。”
“是啊是啊!别把自己噎着。我瞧你修为不是炼体境吧,怎么能饿成这副鬼样子?难不成是失心疯啦?”
“噗——咳咳咳!水!”
“来来来!哥儿这里有酒!老三你别逗他,当心他饿起来把你给吃了!”
果园的一处地窖内,唐江生正在狼吞虎咽着各式各样的水果,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吃苹果和凤梨连核儿都不吐。
唐江生又犯饿了。从离开法阵到这里,一路上他遇溪则趟,遇修则避,在距离这座果园还有五里地的时候,唐江生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果香!
循香过来,唐江生立刻就发现了这座恢宏的庄园,里面全是饱满欲滴的灵果!
唐江生入世之时,见识过各种季节和来自不同国度的水果,但有碍于《万族约法》的限制,唐江生并不能去到凡间,向凡人讨要或购买水果。
对于从小风餐露宿的唐江生来说,当时那馋虫给他勾的,直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咬了!
第一百零九章 小六
于是乎唐江生又饿了。尽管不同于先前那般饿的昏天黑地、痛彻心扉,但这难以抑制的口腹之欲,也着实令唐江生抓耳挠腮、无可奈何。
“到底什么情况,怎么能说饿就饿,前几日不还吃的酒足饭饱吗?”唐江生在果园外围踟蹰徘徊,他的身体催促他立刻进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填饱肚子再说,可他的理智却一再提醒他,纵容无异于毁灭,“道理我都懂,别叫唤了!穷叫唤什么!”
念及此处,唐江生转头就想离开此地。忽然,不远处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刚刚得到消息,无天妖修忻吴,单枪匹马大破左翼军布下的雾里看花阵,坐镇者李成当场弃军败走!”
“忻吴?那个元丹中期的小子?他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谁说不是呢!那左翼军可是货真价实的卫修军,可不是钱行方招纳雇佣的散兵游勇,就是用车轮战,忻吴也应吃不消才是。”
“先别管那么许多了,我们的任务是揪出那些流窜藏匿的零星残敌,然后进行坚决的围剿。这可是军机处侯爷传达三军的最高命令!侯爷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可不敢打小差!”
“是是是!不敢打,不敢打!诶,你说,会有敌军藏在这果园里吗?”
“藏果园作甚?偷食灵果吗?卫修是人,又不是贪吃的猴子,犯不着为了守一座果园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走,我们到别处巡逻去。”
“嗯!好!”
说话的两名虞山守卫渐渐走远,唐江生则脚底抹油,直接溜进了眼前的座果园。
之前忻吴向他简单介绍过虞山的各位贤能,这权轻侯,也就是虞山守卫口中的“侯爷”,那绝对是一个说一不二、心狠手辣的主!
若是与虞山守卫发生遭遇,那肯定又是一番血战!关键在于他现在和忻吴暂且达成了同盟协议,与其也算是一起大口喝过酒、大口吃过肉的交情。
于情于理,唐江生若真对哪个虞山妖修下了死手,日后再与忻吴相见,或多或少,都有点不好交待。
唐江生屏气凝神藏于果园中,为了确认方才那一胖一瘦两名虞山守卫确实已经走远,甚至还开启了仙眼心诀第一层的“极目”进行观察。
“呼......走了走了。哎,终日这般躲躲藏藏,我真是何苦来哉!”为了避开这群虞山守卫,唐江生直感觉自己心力交瘁。
“喀啦——”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出来一道甚么物什被打开的声音!唐江生手掌一翻,手持雷剑转身格挡。可定睛一看,却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小兄弟——这里——这里——看这边!”
循声望去,只见一棵巨树的树干裂开了一条缝隙。唐江生蹑手蹑脚地来到树干前三尺距离,树干的缝隙又打开了一点,露出了半张人脸。
“原来是一处树洞机关。”唐江生作出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你们居然藏在这里!其他人呢!”
“你那儿不是说话的地儿,先进来再说!”树洞打开一半,足够容纳唐江生侧身而入。
唐江生眼神微闪,一边点头,一边不露痕迹地将两张雷符扔在身后,随即侧身进入树洞。
而甫一入树洞,唐江生便被打开树洞的修士抓住,迅速向下落去。
树洞内没有一丝光亮,像极了先前遭逢虞主暗算时体会到的黑狱。唐江生不由自主紧紧抓住了身旁修士的手臂,同时体内修为蓄势待发,一旦发现情况有什么不对,也好及时作出反制。
“小兄弟,我们快到了。把眼睛闭上,地窖内有强光。”抓住唐江生肩膀的修士忽然出声提醒到。
唐江生微微一愣,着实没有想到身旁的家伙居然还蛮贴心,竟会提醒自己闭眼规避明暗突兀转换时,给双眼带来的冲击。
唐江生依言闭上双眼,同时在着陆时猛地将灵识散出体外进行侦查。
长二十丈,宽十丈,高三十丈的巨大空间!加上自己身旁的这名修士一共五人。
至于其他物什,唐江生猛地睁开双目,然后整个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小山一般堆放着的灵果,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的酒桶!
“大伙儿快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
话音未落,唐江生一个箭步,直奔灵果堆放的小山,饥虎扑食般吞吃起来。好家伙!那吃的可叫一个酣畅淋漓、旁若无人!
刚刚还抓住唐江生肩膀的修士看着自己手上的衣衫碎片,不禁目瞪口呆!
“饿死鬼?”
“不,饿狗。”
“有区别吗!这货炼体境?”
“看着像凝魂中期。”
四名修士用最短的时间发表完对唐江生的第一印象,然后整齐划一地看向将唐江生带回来的修士,意味深长。
“终于觉醒了吗?”
“老大,再怎么寂寞难耐你也不能把人修当灵宠养吧?况且还是个男的。”
“老四,你的意思是女的就可以?”
“出现了!老四、老五日常吵嘴!”
被唤作老大的修士不知所措,他本不就是擅长口舌之人,面对老四、老五的争吵无力介入,对老二奇异古怪的目光亦难以招架,只得将看热闹的老三抓过来顶缸。
唐江生可管不了那么许多,自从这小山一般堆放着的灵果出现在他眼前,唐江生的理性之弦瞬间绷断!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吃光它们!
同处于地窖的五名修士就这么难以置信地看着唐江生,看着他活生生地将一座灵果小山给吞食殆尽。
期间偶尔提醒唐江生不要把自己噎着,或者递一递酒水。无论如何,他们是真的长见识了。
半个时辰过去,最后一颗灵果被唐江生吞入腹中。
“嗝~”
唐江生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五名修士也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将张开的嘴巴闭上,并默契地揉了揉各自的下颚,均感觉那里有点僵硬酸痛。
“晚辈唐——”唐江生站起身来想要自报家门,却被一个面容刚硬的男子给伸手阻止了。
“小兄弟客气了。在此相聚便是缘分,身份出身自不必在意。”男子抱拳回礼,“我等皆是受雇于钱行方的右翼军团成员,因与各自的队伍走散,碰巧流落此地。你是第六个来此地的,若是方便,我们之间按照先后顺序称呼便可。”
唐江生目露奇异之芒,这男子的提议倒是十分有趣。“晚辈小六子,见过各位哥哥姐姐!”
“哈哈哈!好!”男子大力地拍着唐江生的肩膀,对唐江生这种不拘小节的性子非常欣赏,“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大伙儿。”
“这是老二。”男子指着一名女修言到。
“得得得!老大,你打住吧!我们自己来就行了,今天当你值班,快上去警备吧。”被唤作老二的女修尤为不爽地将男子赶离唐江生的身边。
男子不情不愿地看向推他的女修,郑重其事地叮嘱到:“你们可别欺负小六子啊!他刚来,又饿成那副样子,肯定有所苦衷!六儿啊!若是他们欺负你,等我回来后你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行了行了!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主做好吧!磨磨唧唧地,你当生离死别呢!滚上去戒备!”女修拎住男子的衣领,随手一甩,男子便像离弦之箭那般消失在唐江生的视野里。
唐江生这才看清,这个地窖的出入口,是一个沿着地层挖凿的地洞。
“好了好了!碍事的人已经消失了,咱们重新认识下。”女修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唐江生跟前,“我是第二个来到此处的,你唤我二姐便好。至于我的队伍,嘛,我只是受不了队内那压抑猜忌的气氛,借着这次机会溜之大吉罢了。”
唐江生略去那所谓的“压抑猜忌”,这种**他一向不喜打听。“见过二姐!”
被唤二姐的女修眼前一亮,对唐江生的印象从饿死鬼上升为了识大体的好小伙儿。
“嘿!嘿!小六子,见过你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二姐就走不动道儿了?还不快过来!”之前说唐江生是失心疯的男子招呼着唐江生过去。
二姐威吓地举起了拳头,男子连忙双手合十求饶。唐江生则尴尬地挠挠头,一溜小跑地来到男子身边:“见过三哥。”
被唤三哥的男子眉头挑动,饶有兴致地看着唐江生:“行啊!居然知道我排行第三。说说,怎么晓得的?”
唐江生露出憨态可掬的笑容,回复到:“适方才吃食瓜果,听见大哥唤三哥‘老三’。”
“原来是那个时候......”老三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看来你还挺机灵,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小六子,你牙齿上有很多灵果的果皮粘着。”
唐江生笑容顿时僵住。
就在这时,一旁的老四、老五非常上道地,几乎同时给唐江生递上一个酒器,不约而同地喊道:“小六子!喝我的!”
“这你都跟我抢?你是不是男人!”
“荒谬!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
“你!无耻!”
“嘁!懒得理你!”
“小六子!你喝谁的?”“小六子!你喝谁的?”
唐江生感受着这两个已经死死抵在自己嘴唇边上的酒器,顿时头大如斗!
无奈之下,唐江生只好微曲膝盖,仰面张口,借势任俩酒器里的酒水倾倒在自己嘴里。
第一百一十章 认得
“先入小六子口的是我的酒!老四你输了!”
“鬼扯!你那酒有一半都倒进了小六子的鼻孔里,只有我的酒小六子是完完全全喝光了的!你怎么和我比?”
“你是男人,你敢不敢让小六子评评理?”
“评就评,我还会怕你这个娘们儿?”
刚刚还在一旁擤着自己鼻子唐江生听闻这话,一个后跃跳出三丈远,同时扔出三把雷剑插在地上,呈品字形将自己围起来,随即盘膝而坐,迅速进入了修炼模式。
唐江生这一套操作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完成的,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其表现出的意思也是不言而喻,看得方才还在吵嘴的老四、老五微微一愣,然后均向唐江生投去了致歉的眼神,尽管唐江生此时并看不见。
不过他俩之间是不可能就这么冰释前嫌的,只不过暂时偃旗息鼓,给小六子创造一个安静无碍的修炼环境。
老三表现的怅然若失,看向唐江生的眼神充满怨念,可他却没发现二姐此时已经摸到了他的身后,直接一个手刀劈在老三的脖颈上。
老三浑身一震,眼瞳上翻,随后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看样子短时间内是醒不来了。
二姐也没有离开,而是径直盘腿坐在老三旁边,笑着对老四、老五说到:“你俩不要紧张,我不会对老三怎么样,我就担心他突然会醒过来之类的......”
二姐后面半句话含而不吐,但老四、老五都心知肚明二姐是什么意思——老三要是不醒还好,若是在小六子修炼的中途醒过来,免不了又会吃一记手刀。当然,也可能是数记。
“二姐真宠小六子。”“尽管不想同意,不过同感。”
这边厢,唐江生并非装模作样,而是真真正正地进入了修炼模式。毕竟身体已经连续两次出现了异状,如果不能及时找出症结所在,很可能会贻害无穷。
唐江生內视心神紫府,不出所料仍旧是那样,三魂少了生魂,七魄少了怒魄和哀魄。除这点以外,其他并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怪异,灵台识海内亦是一片风平浪静。
只是唐江生感觉自己奇经八脉内流淌的灵力似乎与以前有一点些微的不同。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仿佛一缕薄雾在唐江生手中顽皮溜过。
唐江生的內视投影忍不住紧皱眉头,对唐江生这样的凝魂修士来说,由于体内没有凝结元丹,故奇经八脉内流淌的灵力可以说就是他们修行的全部。
若是问题出在这里,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饶是以唐江生的定力,都不免感到十分棘手。“难道要弃了这身修为重新修行?不行,症结还未完全确定,不能贸然行事。”
“呜呼哉——痴儿乎?痴儿也!”
正当唐江生寸步难行之时,心神之上,忽然传来了青乙那一如既往的嘲讽之音。
唐江生一张脸瞬间便黑了下来,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完全习惯自己体内多的这两位居民。唐江生眨巴眨巴眼睛,挠了挠耳朵,转身离去,不愿过多招惹这位喜怒无常的主。
“呜呼哉——蝇蚋乎?蝇蚋也!”
唐江生受不了了,青乙这是根本不打算给他活路,要是放任不管,恐怕他能把世上所有骂人的字眼通通在唐江生身上试个遍,且就用这同一个句式!
“青乙你够了!你到底想作甚!”唐江生的內视投影冲到青乙、墨甲所在,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修为高低了。
本来身体的异状彼时宛若一大锅沸汤不断炙烤着唐江生的心神,青乙这么搞,无异于往这锅沸汤里扔石子!
石子的个头虽然不大,但从锅里溅出的沸汤却足以使唐江生炸毛!关键在于这具身体的主导权现在掌握在唐江生的手里,这锅沸汤自然也就该唐江生来处理。
面对唐江生的质问,青乙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用咆哮喝退唐江生,而是看都不看唐江生一眼,径自假寐起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高的轻蔑,是无言。
唐江生胸膛上下起伏,心头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情绪,仿佛久别重逢。
“呼——呼——”唐江生喘着粗气收敛着自己血液中流淌的暴躁气息,决定暂时不跟青乙一般见识。可就在唐江生转头的那一刹那,青乙的声音又从后面飘来。
“呜呼哉——秃奴乎?秃奴也!”
唐江生的身影一顿,随后突然原地消失!再出现时,距离青色鬼头已不足一丈!手中操持的,竟是之前切断四方金锁阵锁链的双手大剑!
唐江生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双手挥舞着大剑,照着青乙的脑门来了一记“力劈华山”!
“且慢!”千钧一发之际,墨甲突然出现在唐江生和青乙中间,伸出一只兽爪,一道屏障蓦然成形,硬生生挡住了唐江生的攻势,“唐江生!我有话说!”
唐江生手中大剑不收,从齿缝中沥出一字:“说!”
墨甲不慌不忙,言到:“青乙那话是我教的。”
闻言的唐江生微微一愣。而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唐江生猛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左边脸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而墨甲则是优哉游哉地坐在其背上。
唐江生用右眼余光瞥向方才的位置,墨甲的身影缓缓消失,自己背上的这个才是真货。
“诱我失神,然后用极快的速度给我闪电一击。”唐江生默默感受着左脸的疼痛,回忆着自己被打的过程,“好像是吃了一记回旋踢?”
“年轻人猴急什么?说你两句就受不了啦?”墨甲的兽爪不断拍打着唐江生的后脑勺,唐江生试图重新站起来,但却做不到,“这么沉不住气,你需要经历的修炼还有很多啊!”
唐江生只好一声不吭地受着,虽说此时可以解散內视投影,结束修炼状态,不过这样一来,一则他此行的目的并未实现,二则那便和逃兵没什么两样。
“我和青乙在这儿无聊的紧,你又不时常过来陪我们唠唠嗑解闷儿,闹一闹你怎么了?意见那么大?”
墨甲将唐江生的脑袋拍的砰砰直响,唐江生感觉自己的灵识处在涣散的边缘,可就是没有崩溃。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之前摆脱那破法阵时,是谁明里暗里给你提示的?你居然敢吼我?真是长本事了!你给我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
回想着之前墨甲的话语,墨甲的确是有那么个意思,唐江生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晚辈错了。”
“谁错了?”
“晚辈唐江生错了。”
“错哪儿了?”
“晚辈唐江生不应该以怨报德,将找不出身体异状之症结所累积的怒气发泄向二位前辈。望二位前辈原谅小子此次冒犯。”
“这还差不多。”墨甲将放在唐江生脑袋上的兽爪收回来,搁在嘴边舔了舔,“你怒魄、哀魄缺失,何故知道那就是怒气,而不是哀思?”
“我......”唐江生一时语塞,好几息后,方才嗫嚅着回答到,“晚辈以前经历过,所以认得。”
墨甲伸出另一只兽爪,边边舔边说:“那生魂呢?生魂司掌着生机和寿命,是阳世之人活着的证明。你体内生魂不再,你却如阳世人那般正常与人沟通交流,正常与敌厮杀交战,甚至还会饿,还能吞吃食物。我可从没听说过有哪具‘死尸’可以做到如此程度。”
“大概是因为,我是傀儡?”话到此处,唐江生不得不面对这个心结。
他其实已经死了,在杨平灵魂觉醒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只是觉醒之修不像夺舍那般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局,觉醒是一个包容与反包容的过程。
正因为如此,唐江生才有机会使七魄附于林竹的本命灵竹之上,但三魂中的灵魂和觉魂已经游荡于阴司地府。
“真是痴儿!”墨甲放下兽爪,摇头叹道,“身为傀儡,只是你重生的一种形式罢了,你甚至可以把自己想象成重生为一只虫子,一个待孵化的蛋,或者河里的一条鱼。”
唐江生沉默不言,静静地思考着自己为何能够像个“人”那般正常生活在这世上,墨甲之前的问题应该有所提示。
“因为......晚辈曾经,以人类的姿态在这世间活过,所以认得这种感觉?”唐江生渐渐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脑海中的阴云仿佛被一道亮光破开,“在我身为修士之前,我是凡人,会饿,会想吃东西,即便我的魂魄残缺,但我依然记住了那种渴求满足的感觉,只是修行后逐渐忘记了!”
墨甲从唐江生的背上跳下来,优雅地跳上青乙的鬼头:“还不算太笨。你二魄缺失,原本七魄的功能现在只能由五魄来进行调整,难免会有过犹不及的情况发生。但其实你记得先前七魄俱全的感觉,这就是一粒种子,迟早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切莫急功近利、操之过急。”
唐江生不再伏地,而是爬起来向着墨甲遥遥一拜,再向着青乙深深一拜。当然,青乙还是没有理他。
唐江生的內视投影亦盘膝而坐,与外界的唐江生内外呼应,此番修炼,还没有结束!
第一百一十一章 怀疑
聚精会神投入修炼的唐江生,并没有意识到青乙那番话的另外一层含义——怒魄和哀魄的种子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这其实就意味着唐江生日后必定多灾多难。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不是呢?
这其实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唐江生也许会高歌猛进,留下千古盛名;若用得不好,唐江生则必定沦为命运的玩物,陷入悲苦的泥沼无法自拔。
可彼时的唐江生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完全沉浸在修炼的过程中。
墨甲的点化对唐江生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使其意识到并不是自己这具傀儡之身有什么问题,而是他剩余的二魂五魄在逼着他回想体验之前三魂七魄俱在时候的情况。
唐江生四肢百骸内蕴藏的灵力其实足够他从凝魂中期突破到凝魂后期,可对凝魂修士来说,魂魄残缺不全确实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唐江生曾经认为,必须等生魂、怒魄、哀魄三者皆归位,他才有进步的可能,目前他能做的,就只有日积月累,以期厚积薄发。
唐江生以前的想法其实不能算错,只能说对了一半。在修行的道路上,唐江生的确需要博观约取,积少成多,但现在看来,他并非一定得等到三魂七魄全部归位时才着手进行下一步的突破。
“生存、愤怒、哀思,这三者即是我唐江生日后行走修真界的目标之所在!只要时机恰当,准备足够充分,即便三魂七魄不全,我照样能突破境界!”
唐江生体内沉寂的灵力开始欢腾雀跃,若说积累,他可是将有着元丹后期战力的巨型蟾蜍给烤来吃了,此番又吞吃了这么多灵果,实在是精进修为的大好时机!
只见唐江生体内泛出的气势越来越强,竟是一浪高过一浪。可就在最顶峰的时候,唐江生突然收势逆转,将所有多出的灵力,全部用“朝花夕拾诀”和“仙眼心诀”进行研磨淬炼。
“毕竟现在只是种子,时机并未成熟,墨甲也告诫我切忌急于求成。”唐江生随身携带的雷符此时从其袖口、衣领、怀中鱼贯而出,仿佛展翅的鸟儿环绕在他的周围,同时又像行军方阵那般整齐划一、井然有序。
一个时辰后,符纸已经全部回到唐江生的衣衫里。有了上一次制作这种特殊雷符的经验,唐江生这次显得游刃有余,不仅补充了之前因摆脱法阵而消耗的雷符,还增加了将近两倍的雷剑储备!
最重要的,还是唐江生能够略微推动仙眼心诀第三层的神通术法——粟目。
所谓沧海一粟,“粟目”的效果,便是能看见极其细微的事物,比如地上蚂蚁腿上的一根汗毛,云彩里的一粒水滴,甚至可以将一整套拳法、剑法拆分成成千上万的路数片段。
“原来是这样。”唐江生的內视投影将双手大剑平放在手中,推动粟目进行观察。
众所周知,灵力是由灵子组成的,而之所以这双手大剑能够将四方金锁阵的锁链断开,那是因为构成大剑的灵力,灵力中的灵子在以微小的幅度进行反复的振动。
虽然振动幅度很小,但振动频率却相当惊人!平均一息时间会完成一百万次的振动,是依靠振动来进行的切割。
“与其说是一柄大剑,不如说是一把大锯。雷剑以穿透力见长,大剑却是以破坏、切割为主。”唐江生收回目光,不再保持开启粟目的状态,而是若有所思,“只是这两种武器的形态差距过大,经验老到的敌人必定会有所防备。若是二者形态相似,便可以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接下来的时间,唐江生专注于将大剑浓缩成普通雷剑,但由于修为的限制,唐江生实在无法做到改变大剑的形态。
“一步一步来吧,总会有机会的。”唐江生收功吐气,随即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被一个碗一般的屏障给倒扣住了,“四哥、五姐,你们这是何意?二姐呢?”
唐江生看向屏障外正在施法的老四、老五,惊讶于这水火不容的二人居然会联手施法,且屏障效果好像还不错。
老四、老五尴尬地笑笑,并没有接唐江生的话茬子,对他俩来说,要维持住这个屏障,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你二姐上去放风了。”地窖的阴影处走出一个人影,乃是之前带唐江生下来的老大,“小六子,修炼完了?”
唐江生眉头微皱,不知道他们唱的究竟是哪出戏。“不知小弟哪里得罪了大哥?竟让四哥、五姐施法囚禁小弟。”
老大走到屏障边上,眼神中透露着审视的目光:“小六子,你修炼的动静,也未免太大了。你知道你此次修炼了多久吗?接近一整天的时间。你放心,这个屏障对你没什么威胁,只是将你散出的修为波动尽数拦于屏障内,不然我们的位置,可全都暴露了呀。”
“原来如此。此事的确是做弟弟的行事不周。”唐江生舒缓表情,整理衣襟,朝着老大、老四、老五躬身一拜,“小六子多谢大哥、四哥、五姐护法!”
话音未落,一张雷符从唐江生的袖口处滑落下来,被唐江生捏在手中,瞬间变成了雷剑的模样。
“这便是弟弟此番修炼的成果,还望哥哥姐姐们不吝赐教!”唐江生摆好架势,丹田运气,然后如离弦之箭射向围住自己的障壁。
只听“咔啦”一声,老四、老五布置的屏障直接被唐江生手中的雷剑给捅了个窟窿!屏障骤然受挫,组成屏障的灵力亦变得不安定起来。
老四、老五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老大却先行一步,一只手按在屏障外围,将自己的灵力灌入其中。
得到补给的屏障荡开了一圈圈的波纹,被唐江生捅破的窟窿正在迅速恢复收拢。“他这是什么武器?居然可以将灵力屏障给戳个窟窿?”
“老大,我看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小六子只是像往常那般修炼罢了,考虑不周也是正常的。”
唐江生循声看去,只见老三正一面喝酒,一面看着这边的热闹。“三哥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我第一时间竟没有察觉。这般隐匿声息的法子,你可得教予弟弟才是!”
“好说!好说!”老三显得十分大度,一口答应下来。
对于唐江生和老三的互动,屏障外的老大显然并不太高兴,因为这已经有点目中无人的感觉。
支撑屏障的老四、老五也已经退出了战圈,将舞台让与老大和唐江生。既然元丹中期的老大已经出手,那他们两个凝魂圆满境的小虾米,便没有继续介入的资格了。
“小六子,我观你此番修炼,似乎并没有突破境界,依然是凝魂中期。”老大眉头紧锁,将另一只手也按了上去,“这样吧小六子,做哥哥的也不难为你。我将修为压制在元丹初期,你若能从这屏障内成功脱出,哥哥当即向你道歉。你看如何?”
唐江生眨巴眨巴双眼,笑的乐不可支:“这是说的哪里话,大哥尽力便好。”
老大闻言微微一愣,待明白唐江生到底是何意思后,脸上也是浮起一缕争强好胜之意:“行啊,小六子!我倒要看看你凝魂中期的修为,怎么逃出我元丹中期的五指山!”
灵力的输出力度猛然加大,整个屏障的模样开始由虚幻转为凝实,从屏障外向内看去,唐江生的身影都已经变得模模糊糊。
唐江生目光闪动,并没有第一时间拿出双手大剑,对他来说,大剑此时就是他隐藏的后招,决不能第一时间示敌。于是唐江生如先前那般操持一把雷剑,朝着屏障猛刺过去!
受力的屏障处并未直接碎裂,唐江生感觉自己像是在了一堵铜墙铁壁上。“一把雷剑的穿透力不够,那十把呢?”
念及此处,唐江生的袖口处再滑落九张雷符!雷符变化为剑,受唐江生灵识控制悬浮于空中。
唐江生的面容略微红润,对现阶段的他来说,一次性控制十把雷剑,已经是极限。
“仙眼心诀第三层,粟目,开!”
随着粟目的开启,这灵力屏障在唐江生眼中变成了无数粒灵子!唐江生寻找着灵子聚集最薄弱的地方。
“就是这里!”剑随念动,十把雷剑首尾相顾,朝着粟目发现的破绽猛刺而去!
如之前那般,第一把雷剑被屏障挡下,可开启了粟目的唐江生却发现,剑尖处的灵子偏离了原来所在,竟向四周扩散开去。
唐江生嘴角微微上扬,此番斗法,他已然胜券在握!
不待灵子恢复成原先的模样,唐江生控制着第一把雷剑解除剑之姿态,只留下最为纯粹的灵力!第二把雷剑吸收第一把雷剑的灵力,刺在第一把雷剑剑尖所处的位置。
剑锋重叠!后续的雷剑攻势如法炮制!在唐江生粟目的观察之下,剑尖处的灵子已经愈发紊乱!
本身“雷法·电光一闪”就是以穿刺为主,继承了这一特性的雷剑穿透力极强!每一把雷剑都像一柄锥子,狠狠地钉在屏障之上!
一柄钉不穿,就两柄,两柄钉不穿,就三柄!每一把雷剑的攻势都继承了上一把雷剑的灵力以及余威,如此重叠继承,根本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可以比拟的!
就在雷剑剑锋叠加至第九重的时候,构成屏障的灵子终于大范围地崩溃!虽然还保留着屏障的形态,其内却是空空如也,没有一星半点的灵力作为支撑!
唐江生目光一闪,瞅准时机,飞身一脚,直接将屏障踢碎开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懂
“老大,承让了。”落地后的唐江生抱拳行礼,右手依旧持握着那把青光闪烁的雷剑。
老四、老五目瞪口呆,嘴巴张的可以吞下一个鸡蛋;老三饶有兴趣地盯着唐江生手里的雷剑,其意不言而喻;至于老大,则是撤去了对屏障的灵力灌输,转过身来不声不响地看着唐江生。
气氛一时就这么僵住了。唐江生体内的修为没有沉寂下来,而是比刚才更为猛烈地运转着,随时防备老大食言而肥。
此次斗法,考验的只是唐江生和老大之间对灵力的运用及理解,虽然唐江生略胜一筹,但若论起实打实的战力,唐江生根本没有多少把握能从这名元丹中期的修士手中全身而退,更不用说旁边还有敌我未明的三人。
“你们几个,在作甚?”就在这时,一道低沉中略带愤怒的声音从众人侧后传来,竟然是巡逻归来的二姐,“打架?老大跟小六子?”
“那个......二姐,你不是在上面巡逻吗?这就下来了?不还有一个时辰呢嘛。”老三站起身来,立即挡在二姐跟前,似乎想要阻止她介入唐江生和老大的战圈。
二姐甩了老三一个烦不胜烦的眼神,然后大踏步地向前走。二姐每走一步,老三就往后退一步,看起来滑稽极了。
“今日不知为何有些乏了......”二姐伸出右手揉了揉左边的肩膀,将脑袋转了一圈,“怎么办呢?还有一个时辰才轮岗。”
“我我我!哎呀,二姐!这种事您要早说啊!您为什么不早说?下次一定要早说哦!”老三如蒙大赦,立即自告奋勇地表示要替二姐守这最后一个时辰,然后脚底抹油,瞬间就溜了。
“五妹,过来,帮我揉揉肩。啧,酸死了!”二姐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一拍乾坤袋,酒杯、酒壶尽皆飞出,稳稳地落于石桌之上。
老五尽心尽力地二姐按摩着,一会儿捶、一会儿揉、一会儿捏,那模样和一个贴身侍女没什么区别。
而老四则是在二姐拿出酒具的瞬间便一溜小跑过来,给二姐斟酒、给二姐剥水果、给二姐扇风送凉。
“打啊!怎么不打了?”二姐吐出一粒果核,接过老四递过去的酒盏一饮而尽,“我一回来你们就不打了?什么意思?你姑奶奶我,不配看你俩掐架?嗯?给我打!”
包含着修为的声浪席卷了唐江生和老大,老大面色一阵白一阵红,只能以手撑地,勉强稳住身形。
可唐江生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根本料想不到二姐会在这时突然发难!他一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老大身上,甚至因为二姐的到来,还略微放松了警惕。
此时被声浪波及,唐江生仿佛大海中被吹断的船桅,直接就挂在了地窖的石墙上!
“呕——”
从石墙上落下来的唐江生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但这口血并不是赤红色的,而是如墨汁一般漆黑,散发着难闻的腥臭。
唐江生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缓缓抱拳,向着二姐躬身行礼:“晚辈......晚辈,谢二姐,成全。”
这腥臭,其实是近段时间以来,唐江生与敌厮杀时,在体内留下的暗患,同时也有过山风的余毒。
凝魂修为的唐江生并不能察觉这些伤毒对自己身体的侵蚀,一方面是因为唐江生修为不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唐江生刚刚修炼完毕,还沉浸在顿悟的喜悦中。
此次与老大的争勇斗狠,也确实有想一试自己修为战力到底届至何种地步的心思。
二姐这一式声浪,其实并没有对唐江生的心脉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是帮助唐江生感受到身体内存在的多处损伤。至于过山风的余毒,二姐则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顺手替唐江生震出体外,这等于是废了唐江生的血法二式。
不过唐江生和老大借切磋讨教之名,行打架斗殴之实,这一点二姐是看得真真切切的。于是亲自出手惩治了两个在地窖里闹得天翻地覆的家伙。
二姐的修为本就是六人之中最高的,乃是元丹后期的修士,只不过因其是第二个来到地窖的修士,刚好心情也不好,不愿透露姓名,于是才同意老大的方案,以顺序相互称呼。
“少跟本姑奶奶整那些没用的!我就问你们,打还是不打?什么时候打?”二姐长袖一甩,然后一掌拍在了石桌之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
此刻不论是唐江生还是老大都清清楚楚地知道,再出手打下去显然是不合适的。有心想就此罢手,可二姐却不依不饶,非要让二人继续打斗。
二姐又不是老三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如此要求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二姐的怒气还未平息,想在后面强行下套,再把二人给揍一遍。当然,也有可能是几遍。
唐江生不敢看向二姐,仅用余光看向老大,好巧不巧,正与其对上目光!双方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束手无策。
“不打是吧?行!本姑奶奶亲自来和你们操练操练!”二姐将两只手的关节捏的“喀啦啦”爆响,从石凳上缓缓站起身来。
远处的地窖通道口,老三贼头贼脑地探出一双眼睛。如此“盛景”,他又怎么可能缺席呢?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唐江生脑海中灵光一现——“她让我们打!我们打就是了呀!既没说要打个你死我活,也没说一定得使用神通术法!”
一念及此,唐江生“啊——”地叫唤起来,地窖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他,然后唐江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老大身边,伸手一拳打在其脸上。
真的就是打在老大的脸上,没有用一点灵力修为,也没有什么拳法路数,与凡间街头巷尾、集市后院的那种打架斗殴没有丝毫区别!
二姐愣了!老大、老三、老四、老五都愣了!这是什么操作?让你像个修行者那般去斗法,你却跟个混混流氓似的,用肉身凡胎去搏斗?
唐江生使劲儿地给老大打眼色,老大眼前一亮,先二姐一步清楚唐江生心中所想!略一犹豫,也像唐江生那般,用拳头向对方身上狠狠招呼过去!
“你说你!好好解释不就成了!非得跟我犟!我很下不来台的好吗!”老大表情凶恶,边打边嚎。
唐江生自然是不落下风的。十多年前,他还是个街头乞丐时,为了那一点点的食物,不是在挨别人的揍,就是在揍别人。
“你我修行之士,理应超然物外!那些个凡夫俗子才会有的冠冕堂皇情绪,早就该抛诸九霄云外了!此乃你道心不坚!”唐江生拳拳到肉,对自己受到的伤势根本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地将拳头倾泻在老大身上。
类似这样的厮打,全看哪一方更凶、更狠。
此时此刻,二姐终于缓过神来,明白这两货究竟在干什么了,也似乎意识到自己之前言词中存在的缺陷漏洞。
“你俩看真会钻空子,属耗子的吧。”二姐放弃了亲自操练这两个家伙的想法,对她来说,说出的话,覆水难收,“继续打!不准停!”
二姐既然都说“不准停”了,唐江生和老大当然就不敢停。虽然在厮打的经验上,唐江生占了上风,但是由于先前二姐的那一记声浪,对唐江生造成的伤害远大于老大,体能亦因此消耗地更厉害,故二人只能说打了个平分秋色。
打到后面,双方当事人都已经是鼻青脸肿、眼乌嘴歪了。力气耗尽之后,打斗的动作更是放慢了数倍!即便是小孩子都能躲过的攻击,也能慢慢悠悠地打到对方身上。也许是没力气躲,也许是不想躲。
“这么......这个一个好地方,要是把追兵吸引过来了,那都是你的锅!”老大又一记摆拳抽在了唐江生的脸上,唐江生口中血水含糊,这次不知道飞出的是哪颗牙齿。
唐江生亦还以颜色,一个上勾拳把老大给揍的不知人生何世。“说的这果园是你建的一样,你还要脸不要?”
最后的最后,唐江生和老大皆力竭倒地,“不成人形”四个字用来形容他俩现在的模样真是再合适不过。
“你的拳头不怎么样,软绵绵地跟没吃饭似的。”
“彼此彼此,我的馒头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
唐江生和老大相视一笑,所谓的“冰释前嫌”、“相逢一笑泯恩仇”不外如是。
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幕的老五眉头紧皱,完全不能明白半个时辰前还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二人,此时为什么会忽然握手言和。
二姐没有表现出如老五那般的疑惑不解,却也是面无表情,想必这其中的奥妙,她并不能完全理解。
“老四,你来解释解释。”
二姐把问题抛向在旁边,从始至终看完这一切的老四。毕竟三人之中,只有老四一脸凝重的同时,还带有一缕感动和敬佩。
“或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情谊吧。幼稚、可笑。”老四声线略微喑哑,“我也不懂,他们懂就行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名
尽释前嫌的唐江生和老大一人占据一片区域,开始运功疗伤。二人此番受创最重的,仅仅是**上的损伤,并不伤及修为心脉,只要稍加用灵力进行治疗,很快便可以痊愈。
而老大毕竟是元丹中期境界,对元丹修士来说,只要一口真元尚存,再重的伤都死不了。
“呼——”唐江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内的暗伤被他修复了三分之一,“想不到几番战斗下来,身体不知不觉已经添了这么许多的伤病。”
唐江生活动活动手脚的筋骨,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啊、眼睛啊、鼻子啊什么的,至少保证皮外伤已经彻底治愈了。
“呃......大哥、四哥,你俩不休息,都盯着我看干嘛?”目视前方,唐江生瞬间就看见两张焦虑的人脸抵在自己面前,“我真没啥事儿。你俩能否稍微离我远点儿?我担心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操家伙砍你们。”
“小六子,你真没啥事儿吗?”老四不断打量着唐江生,一会儿摸骨,一会儿把脉,眉间的阴云愈发凝重。
“是啊小六子!你瞧我,只消吐纳一阵,整个人立刻生龙活虎。你再瞅瞅你,就算是凝魂中期的修为,也花不着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吧!是不是老二出手太重,把你哪儿打出毛病来了?”
老大的眼神开始往下飘,顿时看的唐江生头皮发麻。
“没有没有没有!二姐她对我好着呢!”唐江生蜷缩成球,向后翻滚几圈和老大、老四拉开距离,随后再从地上爬起来,“多谢二姐!今日之恩,小六子没齿难忘!”
“完了......小六子沦陷了。”老四仰面哀嚎,说不出的悲怆凄凉。
老大走过来拍拍唐江生的肩膀,目光闪躲地说到:“嗯,每个人的喜好都不同。小六子你,好自为之......哇!”
话还没有说完,一阵劲风从唐江生旁边呼啸而过!直接将老大刮到半空中乱搅一通,然后狠狠地甩向地窖的墙角处砸出一个大坑!可怜的老大身体刚刚复原,此刻又是手脚抽搐,眼冒金星。
“二姐......好身手。”唐江生咽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说道。
“都给我好好相处!”二姐根本不给唐江生插科打诨的机会,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唐江生一眼,随后便不再理会,寻了个干净的地方打坐吐纳去了。
唐江生默默注视了二姐一小会儿,一时也想不到如何与这位女中豪杰拉近距离。
“那个最不好相处的人就是二姐你啊!”老四蹑手蹑脚地走到唐江生身边,由衷地感叹道,“我说小六子,方才我与你五姐一起布阵困你,你莫要往心里去啊!你要实在是气不过,你再跟我打一场也行,不过得等到二姐不在的时候。”
唐江生转头看向旁边这个玉树临风,又有点谨小慎微的男子,嘴角爬满苦笑:“四哥你是认真的吗?”
老四看着唐江生这个模样,以为他是在忌惮自己凝魂圆满的修为,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难以言明的喜悦。
“我当然是认真的!不过俗语有云,‘好兄弟没有隔夜仇。’你我在此相遇便是缘分,能不打自然便不打。当然,小六子你放心,四哥绝不会仗着修为比你高那么一星半点就欺负于你,你放心吧!”
老四拍着自己的胸膛,豪气干云地跟唐江生保证到。
唐江生微微一愣,随即以手扶额,努力憋住自己快要抑制不住的笑意:“是。四哥你开心就好。”
“二傻子。”一旁的老五神色轻蔑,毫无犹豫,开口就把老四给损了一次。
正在兴头上的老四哪能容忍有人在这时候泼他冷水?当然,老大、二姐、老三以外......
“老五你适可而止一点!平时你辱骂于我,我并没有跟你一般见识,那是我宽宏大量!但这次你居然连带着小六子一起骂!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老四怒气冲天,双目圆睁,一副恨不得吃了老五的样子。
唐江生有点看不下去了,在一旁低声提醒道:“四哥,我觉得那个‘二’,应该不是量词。您要不要再掂量掂量?”
听闻唐江生这番话,老四却好像还没回过味儿来,眼神中跳动着明晃晃的火焰,坚定不移地说到:“不用再掂量了!有什么好掂量的!我风若许也是顶天立地的一条好汉!岂会怕她!”
唐江生震惊了!正在休息的二姐亦猛地睁开双眼!躺在地上装死的老大也从坑里爬了起来!
“你......你疯啦!”老五以手掩口,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这里是不能用真名的!你忘了?”
老四闻言一愣,随后感觉整个天都塌陷下来了!
“老四,你越界了。”
老大一步步迈向老四,身上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二姐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不善。
值此存亡绝续一刻,唐江生正欲替老四说情,不料却有人先他一步,将老四护在身后。
“大哥!二姐!老四刚才只是心直口快!纯粹是无心之失!请大哥、二姐莫要难为他!”老五带着哭腔,从腰间抽出一把细长佩剑,只不过握剑的手剧烈颤抖,此刻别说伤敌,恐怕连自卫都做不到,“求大哥、二姐放他一条生路。”
“老五,你是知道规矩的。在这里暴露真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打败在场的所有人;其二,一命抵一命。我们是不会放任一个知道这处藏身之所的人在外面东逃西窜的。”
老大身上开始散发出杀机,整个状态和先前与唐江生斗法时截然不同!地窖内的空气刹那间变得低沉凝重,宛若一柄锋锐的剃刀,不断剜削着众修的神经、咽喉。
这才是真真正正动了杀心的表现。
“可是......可是!二姐刚刚还说让我们好好相处啊!”老五将目光投向二姐,眼神中饱含希望与企盼。
“一码归一码。”二姐对老五求助的目光熟视无睹,扭头将视线投向唐江生,“小六子,虽然你才来不久,不过趁现在让你识得识得规矩也好。”
唐江生整个人都懵了,根本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什么?说了真名就要死吗?这难道不仅仅是一个游戏吗?怎么搞得跟个铁血法则似的!刚刚不还是温馨和睦的一家人,怎么转眼间就非得打打杀杀的呢?”
唐江生的神色被老大和二姐看在眼里,他们非常清楚唐江生目前的心理状态。
“小六子,你还小,不懂这条规矩背后的意义很正常。”老大开始耐心细致地跟唐江生解释起来,可对于老四和老五来说,无异于延长心如死灰的持续时间,“我此番随军攻山,乃是身负任务。只是没想到虞山妖修的战力早已今非昔比,还没站稳脚跟就已经败下阵来,导致任务失败。”
老大顿了顿话头,看了眼二姐,发现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方才继续说道:“你二姐的身份背景我不知道,但是我们都不希望自己的真名被谁知晓。这一点,乃是共识,也是规矩。”
“原来是这样。”唐江生摩挲下颚,若有所思,“二姐我不知道,大哥担心的其实不是真名,而是瓜葛,或者因果律之类的东西吧?”
听闻唐江生这番话,老四、老五愣了一瞬,随即看向老大的眼神出现了别样的色彩。
二姐的美眸在唐江生和老大身上来回逡巡,嘴角噙着幸灾乐祸的坏笑,这倒是和她以往英姿勃勃的形象大相径庭。只不过这番别样的风景却是没有谁留意到罢了。
“想不到老六竟然懂得如此之多。佩服,佩服~”
老大的眼神中似乎快要迸发出星辰,在他的认知中,如唐江生这样的凝魂修士,是绝计说不出“因果律”这种词的,对唐江生的称呼也从小六子变成了老六。
“老六你这意思,是要为老四、老五求情?”
唐江生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他其实并没有看穿老大的隐秘,只是由于以前在天明宗藏书阁多看了几本书,再凭着言语之间的感觉猜了一下。
看老大的反应,他这是,猜对了?不过老大也没有正面回应,且就算正面回应了,唐江生也不会百分百全信。
可唐江生也着实没有当出头鸟的意思——以一敌二,还是以凝魂修为对抗俩元丹修士,他唐江生又不是什么愣头青,这摆明了会往里面赔命的事儿那是打死都不会去干的。
“好了,小六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没必要搭上你一条命,我风若许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缘尽于此,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老四眼眶通红,望向唐江生的眼神充满感激,看来是真把他当手足兄弟了。
唐江生立马就尴尬了呀——风若许这个情到底是承还是不承呢?承了,那就是与老大、二姐公然对立,下场显而易见;不承,岂不是在老四本就万念俱灰的心头上再插一把尖刀吗?这与帮凶何异?
可他唐江生也打不过呀!他又不是忻吴那种狠角色。
不过风若许似乎并没有在等唐江生的回应,而是从老五身后站了出来,随后面向老五,背对老大、二姐。
“我初遇你时,你就像立春时节的清晨那般美好。没有更好的词句了。”风若许拭去老五眼角的泪痕,在其额头上轻轻一吻,“也许早该让你为我生个娃什么的。哈哈。”
风若许一脸温柔地看向老五,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四五
数日前,一男一女御剑从一处山坡上滑下。
他们刚刚从虞修的分割包围中突围出来,只不过女的面色苍白无力,御剑姿态放的很低,甚至还有点摇摇晃晃的样子,一看就是受了比较严重的内伤。
男的一直在一旁拽着她逃命,右手紧紧攥着乌光宝剑,身上的衣衫支离破碎,早已被血污弄脏,有虞修的,有队友的,也有自己的。
男的叫风若许,女的叫忆如玉,二人既是同一支猎队的战友,也是长生宗宗门里的师兄妹。只不过他俩的关系比较特殊,还是一双令人艳羡璧人。
男俊女俏,天作之合的二人本想着趁此机会到虞山历练历练,可没想到虞山的反扑之势犹如排山倒海,竟是一浪高过一浪!
预期的援军迟迟不到,右翼军团很快便在虞修的反攻下土崩瓦解!若不是风若许敏锐地察觉出虞山妖修士气的变化,提早作出防范,恐怕他俩连从虞山妖修第一轮的分割包围中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忆如玉依然在逃命的过程中中了虞山妖修一掌,体内的真气登时变成一团乱麻,若不是风若许誓死相护,忆如玉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可就在途中路过一个果园时,忆如玉体内的真气终于完全乱掉,已经连御剑飞行都无法做到,直接从飞剑上摔了下来。
“若许,你先走吧!我受了伤,体内真气提不上来,实在是飞不动了!”
“有时间说傻话,不如老老实实攒点力气,就算是用两条腿跑,我们也要跑出虞山!”
风若许略通医理,将乌光宝剑插回腰间,伸出手替忆如玉把脉。“嗯......施术者将灵力蕴于掌心,再将灵力打入你体内。真气运行受到这股灵力的严重干扰,才会使得你无法正常调度修为。不过好在这种掌法并不致命,只要我们能逃回长生宗,自然可以请师父他老人家替你化解。”
忆如玉痛苦地垂下头,眼神中满是绝望和灰心丧气,似乎对活着逃出虞山不抱半点希望。
风若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一来他的修为只是凝魂圆满境,而施术者至少是元丹修士,因此他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将忆如玉体内这股多余的灵力给排除掉;二来则是现在连当事人本人都没有强烈的求生**,那么接下来的求生之路只会越来越艰难!
“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
风若许忽然懊恼地说出这样一句话。闻言的忆如玉娇躯一颤,眼泪顿时便扑簌簌地往下掉。
其实风若许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不然你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身陷险境。”
忆如玉理解的意思显然和风若许迥然不同。不过话又说回来,二人的关系后来之所以恶化,有一半的原因都是风若许自找的,谁让他在忆如玉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说了最蠢的一句话呢?还只说了一半!
风若许看着忆如玉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那般落在地上,以为她只是被死亡和恐惧吓坏了心神。
若真是这样,那倒还好了——知道哭的人一定留恋着生命的美好,一定记得活着时候的快乐,这就还有救。
于是风若许也没有表现出安慰忆如玉的意思,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候着忆如玉哭完。
“这儿有个果园,我们进去休息一会儿,吃点灵果补给一下吧。”风若许眼看忆如玉都快哭的没气儿了,这才提出建议,搀扶着忆如玉进了果园。
本来风若许的意思是让忆如玉在果园里平复一下思绪,顺便观察观察地形、方向、追兵等方面的因素,要是忆如玉真有兴致吃上一两个灵果,那自然是更好的。
“如玉,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附近给你拿几个灵果解解渴。”一语言毕,风若许一边留意着忆如玉,一边在果树下挑选着最中意的灵果。
可就在这时,一棵果树的树洞机关悄然打开了。风若许并未及时发现这一变化,甚至连一声警呼都来不及喊出口,就被树洞机关内伸出的一双手给拖了进去!
尽管风若许的大半注意力都放在忆如玉身上,但彼时的忆如玉并没有如何在意风若许的去留,准确地说,是她还在纠结风若许是不是真会抛弃自己。
理智告诉忆如玉,风若许不会。可忆如玉的耳边一直萦绕着疯风若许方才所说的那句话,回忆着那句话,仿佛一切皆有可能。
“嘿!那边的姑娘!我叫你呐!”一个轻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忆如玉赶紧回神,抽出腰间的佩剑就砍了过去。只是剑砍到一半,便被一只手给轻易拿住了,“你是这把剑的朋友吧,他就在下面,我是来接你一块儿过去的!”
忆如玉很清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人,但她却认识眼前人手里的乌光宝剑!
“他人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一想到风若许可能会遇到危险,方才那些胡思乱想通通被忆如玉抛诸脑后。
调度不了体内灵力的忆如玉,和凡尘俗世的女子相比,没有任何区别。但她就像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些因素一样,竟一把揪住眼前人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到:“带我去见他!若是他有什么闪失,你我都别想活!”
来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先是莫名其妙被砍,后又被人拿命相要挟。不过他还是非常上道的——比如说默默地吞了一口唾沫,举起双手,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没过多久,当忆如玉来到地窖,再一次看见风若许时,见到的不是心上人遍体鳞伤的模样,而是他正和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
听到动静,风若许转头望了过来,一眼便看见忆如玉和抓了自己的家伙,随即眉头紧皱。
“如玉怎么自己就下来了?若是他们不同意帮助如玉化解其体内的掌法,她也好先行离开啊!现在怎么办?一条道儿走到黑?”
风若许的心理想法忆如玉不知道,风若许和他身边的女子在说些什么,忆如玉也不知道。忆如玉只知道,她在上面为他担惊受怕,他却在地下和美人连说带笑,真是好不“快活逍遥”!
“你朋友就在前面,还不快去......唔!唔!”老三正想把忆如玉带过去,哪能料到她会突然扯住自己的衣襟,一口咬在了他的嘴唇上!
老三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地忘记了反抗。风若许则冲过来一把将二人分开!大声诘问到:“你是不是疯了!你在做什么!”
忆如玉打开风若许抓住自己的手,擦了擦嘴唇,大仇得报般痛快说到:“我做什么与你何干?从今往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之后的事情,无非是坐在阴影处的老大站出来为新人讲述规矩。因为从顺序上来看,风若许是第四个,忆如玉是第五个,故老四、老五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期间忆如玉拒绝二姐给她进行治疗,这哪里由得了她?直接被二姐绑着给治好了。
从那以后,忆如玉就特别怕二姐,因为她知道,她俩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虽然后来忆如玉也隐隐约约感觉到风若许和二姐之间并没有什么猫腻,但是二人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谁都在等解释,谁也没有解释,谁都不愿解释,于是相处的每一天都是吵吵吵。
直到有一天,唐江生来了。老四、老五再次遇到了生死危机,只不过这一次的主角是风若许,并不是她忆如玉。
这哪里成啊?风若许就算是死,就算被烧成灰烬,都是她忆如玉的所有物!
她决不允许有人在她面前对他指手画脚,如果有,她绝不会作壁上观!即便是死,她也要走在风若许前面!只要让风若许比她多难过一息,她忆如玉就算是得偿所愿!
“死到临头了还要占我便宜?你的余生就在悔恨中度过吧!”忆如玉把风若许拉向身后,毫无犹疑,慷慨赴死,“老大!二姐!你们动手吧!我愿意一命抵一命!”
“荒谬!我风若许何时需要一个女人来救!”只见风若许再次站在忆如玉的前面,抽出了腰间的乌光宝剑,“小六子,若是可以,替我护好你嫂子周全。”
唐江生表示很无奈啊,他并不想掺和此事啊!要是老大和二姐把他也列为了敌人那方可怎么办?趁乱跑可还行?
“哎哟我的亲娘诶——!”
就在这时,地窖出口处传来了老三的哀嚎,一道修长且熟悉的身影随之出现在唐江生眼中。
“啊!果然在这里!”忻吴一脚踏在老三的胸膛上,断水流悬在他两眼中间,吓得老三一动也不敢动,“瞧这气氛,我是不是破坏了你们举办良宵舞会的雅致?”
二姐从地上翻身而起,一言不发,握紧拳头,如临大敌!老大亦暂时停下了对老四、老五的灭杀,疯狂催动修为,转身死死盯住来犯之敌。
“我说你们二位,咋还有心情看戏哩?”唐江生趁此机会,赶紧向老四和老五神念传音,“与其在这里傻愣着,不如趁此良机溜之大吉啊!你们到底还要不要生孩子啦!”
老四、老五看怪物一般看向唐江生,回音到:“小六子,你也太淡定了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逃生
“我是天生的缺心眼儿,没办法。”唐江生打着哈哈转移二人的注意力,“所以四哥、五姐是打算留在这里和大哥、二姐、三哥同生共死?还是打算给那个虞山妖修陪葬?”
风若许和忆如玉默默思索着这里面的得失,发现确实如小六子所说,不管最后那边活下来,似乎都没有他俩的好果子吃。虽然有点贪生怕死、卖友求生的味道,但他俩刚刚重修旧好,此刻还是很想继续活下去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地窖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忻吴牢牢占住,他们两个凝魂圆满的小虫子,要如何从四名元丹修士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跑呢?
风若许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通过神念传音反馈于唐江生,唐江生微微皱眉,眼神中露出思索之色。“办法嘛,也不是没有,不过全看四哥、五姐愿不愿意相信我了。”
“小六子你但说无妨!”风若许笃定回到。
“甚好,那就请四哥、五姐委屈一下,先动手把自己打晕吧。”
唐江生摩拳擦掌,就近把装有丰盛灵果的圆桶给全部拖了过来,将里面的灵果全部倒出,直到灵果堆积成一座小山,将三人的身影完全遮蔽住。
“话先说在前面,我只有五成的把握,四哥、五姐若是信小六子,接下来的事便交给我吧。”
风若许看了看这高耸的果山,又看了看唐江生,对他的逃生方案根本毫无头绪。
不过饶是如此,他仍旧选择相信唐江生,不仅是因为此时此刻他能够信任的,只有唐江生和忆如玉,还因为唐江生专心致志布置计划的样子,无法不令他信服。
场地算是布置完了,唐江生回过头来望向风若许、忆如玉二人:“赶紧地!咱们动作得快!不然等他们打起来,就算这地窖塌了我们也别想趁乱溜出去。”
风若许点点头,随即与忆如玉来了段深情对望,二人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仿佛这一眼之后,就是万年岁月。
“如玉,等我。”“好。我等你。”
二人最后齐齐望向唐江生,泪眼婆娑地说到:“小六子,你动手吧。”
唐江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抬手就是两张雷符甩在风若许和忆如玉的脖颈处。电流闪动低鸣,二人瞬间便失去了意识。“让你们自己动手非要让我来,我特么早就想动手抽你们了!磨磨唧唧的干啥玩意儿?早干嘛去了?烦!”
将风若许和忆如玉分别用一个空了的圆桶装起来密封住,唐江生随后打开乾坤袋,从其中拿出一个用荷叶包裹着的物什。单从外表看,并瞧不出来内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虽然有点对不住,不过谁让你莫名其妙用四方金锁阵把我绑起来!告诉你,我可是很记仇的!”
唐江生低声哼着小曲,笑嘻嘻地掀开荷叶,一股烤肉的醇香夹杂着荷叶的清凉刹那间弥漫整个地窖。
老大、二姐由于需要警惕防备面前这名虞山妖修的进攻,并没有空闲理睬唐江生,可地窖内弥漫的香气还是让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多出了一丝古怪异和骚动。
“小六子,你手上那是啥?有这等好东西你居然不与三哥分享,实在是不该......啊!”
被忻吴踩在脚下的老三此时仿佛看破生死红尘,忻吴要杀他随时就是一刀的事。反正都是死,不如及时行乐,满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各种**,难道不是常有的事吗?
之前他在上面值岗时,看见远方一颗黑色的彗星猛然出现在视野之中!这颗彗星出现的太突然,以致于老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彗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近果园,彗星的慧尾划过一道半圆形的弧线,树洞机关所在的这棵果树骤然被一劈为二!
老三根本来不及给地窖内的众人传回警报,刚刚他若是慢了一点点,都会立刻成为忻吴的刀下亡魂。而即便他侥幸逃过一劫,忻吴转眼间便追上了他,在地窖的通道内将老三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生死一线的老三这时还敢聒噪!忻吴抬起一脚,毫不留情地将其踏成半残!
对忻吴来说,在场众人除了唐江生,其他的全是侵略他家乡、残杀他亲朋的十恶不赦之人,虽万死不足以泄其愤!
老三之所以没有被直接踩死,全是因为他对自己和唐江生的称呼,让忻吴产生了兴趣。
“小六子?三哥?”忻吴嘴角浮起冷笑,眼神凶恶,表情狰狞,“怎么地?你们还来我虞山结拜来了?祭天的是什么?我虞修的项上人头吗!”
唐江生瞟了一眼忻吴,眉头紧皱。由于相处的时间不多,谈不上知根知底,对于忻吴目前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唐江生其实也拿不准。
“我能理解你对于他们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但你瞪着我是几个意思?就因为我切断了你的法阵?就因为我没有在原地等你?我又不是你忻吴的提线木偶!凭什么我要事事听你指挥!”
唐江生心头涌上一股火气,连带着之前被虞主夺走肉身的事情一起疯狂发酵!根本不理会忻吴!
忻吴内心其实也很气!他不眠不休奔袭了两个昼夜,就是为了早日追上唐江生的步伐。
现在的虞山兵荒马乱,认识唐江生的虞修屈指可数,卫修军的余孽又潜伏在虞山的各个角落。稍有不慎,凝魂中期的唐江生很可能就会遭受两边势力的追击。
不过不管是忻吴还是青归,他们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唐江生虽然是百里家此番攻山的作战目标之一,但这已经涉及到百里家比较高的军事机密!
除了百里家的核心人物或者其他修为高深的修士,其他人其实并不知道此行的确切目的,他们甚至根本不认识唐江生这个人!
正因为如此,外表仍是人类,并散发着纯净灵气的唐江生,需要提防虞修的程度是要更高于卫修的。
这也间接导致忻吴会怀疑唐江生有倒戈投敌的可能,时间拖得越久,唐江生这个不安定因素产生的变数也就越大。
直到临近果园,青归告诉忻吴它已经闻到了唐江生的味道,那是混合着肉香和美酒的味道。忻吴尽管不想承认,可青归对于这方面的敏感程度之强,简直令人发指!
灵识覆盖之下,果园里没有唐江生的身影,那很大的概率,便是藏身地窖。于是忻吴拔出断水流,朝着果园地窖的位置直接劈去!
见到唐江生好好活着的那一刻,忻吴是开心的。即便彼时唐江生在其心中的比重并不大,更多的是“海辰的先生”或者“不能放给卫修的战略目标”。
忻吴并没有把唐江生当做“唐江生”在对待,在他眼里,往后一千年,唐江生都应该被动地跟在他身边,其潜意识中,忻吴已经把唐江生设定为自己的所有物。
故而忻吴在看到唐江生与敌军“卿卿我我”、“交头接耳”的情景,才会那么怒不可遏!
对于忻吴的真实想法,唐江生猜不了全部,可他还是读出了忻吴眼中那直白的控制欲!
这是唐江生的逆鳞,也是现在身为傀儡之躯的他最为在乎和反感的事情。
一人一妖怒火都烧的非常旺,但是唐江生怒魄是缺失的,因此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只见唐江生再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灰扑扑的瓷罐。微微倾斜瓶口,瓷罐内缓缓流淌出一股馨甜粘稠的金黄色液体——竟是一罐上好的蜂蜜!
蜂蜜的甜香、烤肉的醇香、荷叶的清香三者结合在一起,霎时间地窖内便响起三道微不可查的吞咽声。一道来自老大,一道来自二姐,一道来自青归。
“我就不信你不上钩!”
唐江生坐在装有风若许和忆如玉的圆桶上,从腰间摸出一把寻常的匕首,将荷叶上的这块烤肉随意划作四块。
唐江生用匕首插起最小的一块送进自己嘴里,脸上的表情用“欲仙欲死”来形容都丝毫不过!甚至于看向忻吴的眼神已经毫无愤怒抵触,而是充满着浓情蜜意!
场上的节奏完全被唐江生所主导,三个元丹修士也不开打,静静地听着唐江生吞吃烤肉的咀嚼声。
“此肉只应天上有,凡间难得几回闻?”唐江生摇头晃脑,身处元丹战场,态度不可谓不嚣张,“可惜没人分享,吃着也没意思。丢了好了。”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一愣,而唐江生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根本不跟他们絮叨,插起一块烤肉说丢就丢。
肉块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优雅的弧线,随即无助地落在地上,同时也“砸”在了一虫二人的心头上!
痛地滴血!
可老大和二姐不敢动,一动就会遭受忻吴的雷霆攻击,毕竟生死问题不是口舌之欲可以比拟的。
唐江生默默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什么动静,随即抽了抽鼻子,从荷叶上插起一块个头大的!比唐江生吃的那块以及丢地上那块加起来还要大!
没有丝毫犹豫,唐江生把插在匕首上的肉块猛地甩了出去!
“无耻老贼!住手!”一道黑色的阴影从忻吴头上突然蹿起,空中的肉块竟凭空消失,“唐江生,你是魔鬼吗!”
虽然只有忻吴和唐江生能够听到它的声音,但在场众人皆是能够看见地上“啪嗒”一声,掉下只黑色的虫子——不是青归,又能是谁?
第一百一十六章 要求
第一百一十六章??要求
“居然这样糟蹋食物!唐江生,你会遭报应的!”青归三下两下将嘴里的烤肉吃掉,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江生手里的荷叶,“不准动!那是我的!我看上它了!”
唐江生挑了挑眉,再次用荷叶将这最后一小块烤肉包好捧在手中。“你看上的就是你的?你唤它一声试试?它若应你,我马上双手奉上,它若不应你,你就吃地上那块吧。”
青归扭头看向地上的那块烤肉,说实话,它完全不介意其是否掉在地上,甚至它现在就想扑过去把那块烤肉一口吞掉。
但是青归知道,自家的忻吴大人是决计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的。忻吴把它看做了同等地位的朋友,它不胜感激与荣幸,为了回应青归的期待,它便不能像以前那般,仅仅把自己看做一只普通的虫子。
“唐江生!士可杀,不可辱!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但凡我青归能做到的,绝不皱一下眉头!”青归昂起脑袋,向着唐江生呼喊到,“你千方百计引我现身,我不信你只是闹着好玩儿!”
“本来的确是没有这个念头的,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心动了。”唐江生有恃无恐,只要它捏着青归的软肋,在与忻吴的博弈中,他就永远处于不败之地!
在场众人中,老大和二姐警戒忻吴之余,亦是在不断理解着场面的局势。他们看得出来,自从战场上出现了这只巨型蜣螂,忻吴的凶势很明显有所抑制!
无穷无尽的杀意收敛大半,眼前虞修竟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那只虫子身上,二人肩头的压力顿时骤减!
这些外来侵略者固然可恶非常,但青归毕竟尚未渡过第一次天劫,自保能力几乎为零。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没有忻吴的保护,青归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于非命!而对忻吴来说,这样的情况是必须要避免的!
原本青归是藏在忻吴发丝间的,可以自由膨胀、缩小身躯的术法给了它很大的隐蔽便利。除非青归自愿,否则其他人很难发现忻吴身边还有这么一只奇葩的灵宠。
唐江生对此亦略知一二,不过他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利用已有的情报作出大胆的推测,再制定出诡异却又不失合理性的战略。好好的元丹战场,硬生生被他搅成了一滩浑水。
“之前那个策略,你俩谁想出来的?”就在局面一度陷入僵持之时,唐江生忽然开口,看似漫不经心地闻道,“你可以选择实话实说,也可以满口谎言,我都无所谓。”
“无所谓你还问个篮子!”青归口中恶狠狠地骂道,“想挑拨我和忻吴大人的关系你就明说!”
不过青归此番的确是失算了,唐江生着实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反正不是忻吴就是你,不管是谁想出的主意,最后拍板定案的绝对是忻吴!
既然最核心的事情没有疑义,唐江生便选择不再纠缠那些细枝末节。
醉翁之意不在酒,唐江生的“酒”,就是想让青归喝出一股阴谋论的味道!
毕竟那件事的当事人只有忻吴、青归以及唐江生。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无法不令青归联想到唐江生是想在它和忻吴之间搞什么幺蛾子!
青归宁死不屈,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宁“馋”不屈,丝毫没有屈服于唐江生“淫威”的意思。
唐江生也不心急,他要的只是把这趟水搅的越混越好,只有这样,他才能浑水摸鱼,趁乱把老四、老五给带出去。
“行!有骨气!像虞修那么回事儿!”唐江生嘴角露出冷笑,和之前忻吴冷笑的模样大同小异。
唐江生这个表情被忻吴看在眼中,心知肚明这是唐江生对他的辛辣嘲讽。不过现在忻吴的注意力重点并不在他的身上,于是乎权当没有看见。
与此同时,一个灵果从凌空飞到唐江生手上,唐江生“咔嗞”咬了一口吞下,将另一只手上的烤肉放入怀里。一边美滋滋地吃着灵果,一边向着青归发号施令。
“这地窖里的灵果吃着味道都还不错,你给我全部带走。我就这一个要求。”唐江生努了努嘴,不由分说继续言到,“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样的理由,既然我们一起喝过酒、吃过肉、闯过阵、杀过敌,那么此战结束以前,我们就是战友。可你们趁我喝醉,给我布阵下套!事到如今,可有歉意?”
话说到这里,唐江生用眼角余光瞟了老大和二姐一眼。与一个虞山妖修的灵宠互称战友,其实也就是和忻吴互称战友,也等同于宣告了自己的身份立场。
“原来你是虞山妖修?呵,装人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老大出言讽刺。亏得他先前一度将唐江生引为至交,原来唐江生从头到尾一直在骗他!
“我本来就是人啊!哪有什么像不像的道理?”唐江生怒极反笑,“由始至终认为我们是同一阵线的,是老大你好吗!况且从他们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能看出?我和他们其实并不熟络。”
老大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唐江生。唐江生亦耸耸肩,表示自己非常无辜。
“小六子,你目前为止,是一直在和这只虫子进行沟通交流的吗?”二姐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终于是问了出来。对她和老大而言,他们是听不到青归的声音的。
唐江生微微一愣,情况已经摆明到这个份儿上,二姐居然还愿意称呼他为小六子,不禁让他感到心头一暖。
“没错。这货叫青归,跟它主人一样,生性多疑,忘恩负义。”唐江生对青归和忻吴的诋毁如同探囊取物般信手拈来。看得出来唐江生此次对他们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行了行了!不就是帮你把这些灵果全部带走吗?我做就是了!不过唐江生咱们有言在先,这就算是给你的赔罪了,以后再拿这事说事儿,可就是你不厚道了!”
青归的耐性似乎终于是被唐江生给消磨光了,催动体内修为,便欲展开术法,将地窖内的灵果尽数吸入口中。
“慢着。”就在这时,之前一言不发的忻吴出声打断了青归的施法,疑惑地问到,“唐江生,你既然有乾坤袋,为何不用自己的乾坤袋来装?”
青归闻言,身体蓦然一震,随即猛地看向唐江生!只要唐江生表现出一点不对劲,它马上便会回到忻吴身边!唐江生的套,它青归不知不觉,竟是踩了半只脚上去。
唐江生“呵呵”两声,对忻吴的质疑显得不以为意:“我就想看看它嘴里究竟能塞多少东西。怎么,不行?”
眼神中带着戏谑和挑衅,唐江生面对忻吴、青归一妖一虫的目光根本不躲不闪,视线交接处仿佛撞击出一股灿烂的火花。
其实不管唐江生如何回答,只要忻吴有心阻止,总能蛋里挑刺不同意唐江生的这个要求。
但唐江生的理由就是这么无理取闹,以这种蛮横无礼的要求,硬生生逼迫忻吴和青归同意。
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给我还回来。没有阴谋和心机,只有最真实的寻衅及挑拨!
这件事上,忻吴和青归做的的确有失妥当,虽然他们问心无愧,但总得给唐江生一个交代,所以他们无法拒绝唐江生的要求。
忻吴面无表情,青归却从忻吴细微的神色变化中看出了“同意”的意思。
“唐江生,方才你我约定,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青归再一次和唐江生确认到。
唐江生从圆木桶上跳下,既没同意,也没反对。他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了,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从一度失控的场面转移到他一个人身上。只有这样,两方修士才有可能暂时忘记风若许和忆如玉两个人的存在。
等他们发觉到这一点时,二人已经处在一个绝对不可能被发现的位置,那便是青归的嘴里。
一阵狂风以青归为中心倏而扩散,地窖内的灵果,以及还装有灵果的圆木桶统统被青归吸入口中!外面散落的灵果还好,但是圆木桶内部究竟是什么,青归就没有那个能力去分辨了,忻吴自然也不可能一一去检查。
“两清了?”“两清了。”
实话实说,唐江生还是挺佩服忻吴能够找到青归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灵宠。虽然整天没事儿净给忻吴添乱,不过那欢脱的性子以及不渝的忠诚,还是蛮配忻吴的。
“是在一个叫‘荒芜之圈’的地方找到的吧。”唐江生默默回忆着忻吴之前跟自己说过的东西,不由得产生一缕好奇,“海辰似乎也在那里,不知道他又会有什么奇遇呢?”
正当唐江生在脑海中描绘着千年之际与海辰重逢的画面时,青归伸出前肢,在唐江生面前来回晃悠:“愣什么神呐?吃的呢?给我啊!”
“什么什么吃的?”唐江生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开始他确实是打算将这最后一块给青归,不过他临时改主意了,“你好好回忆回忆,我可没答应过你要给你那最后一块。”
青归闻言愣了半晌,脑袋里不断回想着方才唐江生说过的话,好像,是没有这么陈述过!也没有类似的意思!
“你!你!”青归被气的说不出话。这已经不能算唐江生在骗它了,而是它彻彻底底地被唐江生愚弄了。
“别急!别急!”唐江生赶忙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罐,与之前装有蜂蜜的那种瓷罐一模一样,“这罐蜂蜜给你,原材料你们都有,再自己做就是了。”
毕竟青归是忻吴十分重视的同伴,唐江生就算有那个心,有那个胆,也没那个实力触怒忻吴的逆鳞。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人质
青归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瓷罐吸入口中,看向唐江生的眼神充满了怨念:“我觉得但凡是你说的话,连一颗唾沫星子都不能信!”
唐江生撇撇嘴,对来自青归的非议置若罔闻。
“青归,回来我身边。”眼见青归和唐江生之间的交易似乎已经完成,忻吴尽量将声线放平和,不想给面前两个卫修揣摩自己心思的机会,“唐江生,此乃元丹修士之间的斗法,你若想活的久一点,就退远些!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攻势不会误伤于你。”
“呵!你还真是护短!我还就不走了!”
唐江生刹那间便读懂忻吴的言外之意——你走不走,不走我连你也砍!居然敢在我面前欺负青归!等会儿想好怎么求饶了没?
“忻吴,你未免也太狂妄自大了。”
青归的身躯骤然变小,一溜烟回到了忻吴身上。唐江生则负手而立,对忻吴言语之中的威胁恫吓熟视无睹,就这么优哉游哉地迎了上去。
“忻吴,看在你我大概还要并肩作战千年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穷兵黩武,终有时矣。”
唐江生行至二姐身前,驻足皱眉言到:“你以一敌二,大哥和二姐的修为与你不相伯仲,你真有必胜的把握?”
“他二人掠我家园,戮我同胞,即便是被千刀万剐,亦难消我心头之恨!”忻吴抬起手中的断水流,直指唐江生唐江生心口,“大丈夫生便生得,死便死得。这难道不是你教导海辰时说过的话么?既然如此,我又何惧哉?”
忻吴的目光从唐江生划向其身后的两名卫修,眼神深处迸发出自信的光芒:“不过是一元丹后期,一元丹中期罢了。迄今为止,便是迎仙修士、封魔修士我都斩过,元丹中期的更是不计其数,你觉得我会怕他们?”
忻吴身上的气势开始新一轮的扩张,转眼之间便把整个战圈全部笼罩!今日之战,他忻吴不可能败!
“不愧是月夜凶神忻吴!元丹境界便能有如此骄人的战绩,在下自愧不如。”
二姐踏前两步,忽然将唐江生制住,一只手将唐江生反剪起来,另一只手则死死掐住了唐江生的脖子。
唐江生瞳孔放大,神色痛苦,嘴唇开始由红转为紫黑色。
场面形势峰回路转!方才还在不断释放威压的忻吴蓦然一顿,随即缓缓将战圈内的威压收回。只不过忻吴的表情满是愤怒,因为唐江生此番被挟持,乃是其自愿而为之。
“唐江生,你当真要和我作对?”
被掐住脖颈的唐江生自然无法回答忻吴的问题,因为他的瞳孔已经开始上翻,眼角也泛起红色,嘴里呜咽的呻吟根本听不出他是在解释还是在呼救。
“月夜凶神,我现在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可你若想将我结果在这里,怕是会付出一点代价。”
二姐手中力道逐渐加重,体内的修为就像一簇待点燃的烟火炮仗——既可以支持她与忻吴搏命一战,也足够她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此地,永不回头。
这一切全都要看忻吴的取舍,若他执意留下二人,而不管不顾唐江生的死活,那她也没有办法,只能酣畅一战。至于生死存亡,结果早已显而易见。
唐江生的站位其实和送到她手里没有什么区别。虽然她不知道唐江生为何会相助于她,二人之间的交集明明只有短短两三天的时间,不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番若能借此逃出生天,那自然是欠了唐江生一份天大的恩情。
“你不会杀他。”
忻吴踏前半步,身上的气势又开始攀升,断言到。
“你可以再踏前半步试试。”
二姐手中力道再加大,唐江生的神色已完全扭曲。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唐江生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忻吴将踏前半步的脚收回,然后狠狠挣扎了一番,最终眉眼微垂,将断水流收回鞘中。
“放开他。你们可以走。”
“月夜凶神,此番得罪了。”二姐如蒙大赦,眼神中的警戒之意略减。
只见二姐将身躯微微前倾,红唇附于唐江生耳边短短一瞬后,便将其猛然推向忻吴,然后就此隐没在虞山的树林中。
老大的身影亦随之消失,离开前他深深地看了捂着脖颈,正剧烈咳嗽的唐江生一眼,目中的情绪复杂万千。
“咳咳!咳咳!”
甫一重获自由,唐江生便大口大口呼吸着虞山的空气,咽喉的强烈不适一时间使他连畅快呼吸都做不到。
二姐的手劲实在太大了,大到就算要她单手拧断他的脖子,也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且唐江生感觉的出来,如果忻吴最终没有选择放他们走,二姐大概真的会把他勒死。
“给我一个,我可以接受的理由。”
忻吴抽出讨渝剑,剑尖刺入唐江生的左胸,从其体内流出的鲜血慢慢染红了衣衫。
如果说之前忻吴对唐江生的误会,只是由于他对唐江生的不够了解,因此产生了偏颇的认知。可唐江生刚刚那一番明里暗里助二人脱险的举动,便完完全全与背叛无异。
忻吴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现在暂时不杀唐江生的理由。对他来说,眼睁睁放走两个侵略者,和背叛虞山没有任何区别,但他还是那样做了。
因为唐江生不能死。海辰还在荒芜之圈,他忻吴还与虞主有着千年之约,唐江生此时若是死了,那一切都会瞬间化为泡影。
所以他需要理由,或者说他的剑需要理由!讨渝剑,讨伐叛渝之剑!今日之事,不得不说,已俨然成了忻吴心中的一根刺。若唐江生无法给出理由,就连忻吴自己都无法确定是否会当场格杀他。
讨渝剑上烙印着忻吴的道心,若是就这样放过唐江生,便等于放弃了长久以来,自己所坚持的一切。讨渝剑,剑中有灵,它必定不会放过忻吴,忻吴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
唐江生将双手从喉咙处放下,暴露于忻吴视野下的,是一个青紫的手印。
“她是真的要杀你!你究竟为何如此?”
忻吴不能理解唐江生的所作所为,就算他与唐江生之间因为之前的事有所间隙,可那件事已经揭过去了。从青归和唐江生的那一问一答,已经足以说明。
故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可以促使唐江生不惜以身犯险,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他?
“这就是讨渝剑吗?如此近距离地看还是第一次。”
唐江生面色略微有点苍白,毕竟忻吴的短剑并没有彻底刺穿他的心脏,现在他受的,只是一些皮肉之苦。
“我看上她了。这理由你可以接受不?”
忻吴闻言微微一愣,随后怒极反笑:“哈哈哈!你看上她了?你怕是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吧!真是荒谬!”
“朗寒枫。”
忻吴止住大笑,安静下来定定地看着唐江生,未有言语。
“她叫朗寒枫。”
唐江生与忻吴对视,眼中无悲无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完全不像是念出心上人名讳时该有的欣喜神情。
“真的?”
忻吴将讨渝剑从唐江生胸口处拔出。这一句关于真假的询问,到底是指二姐的真名,还是唐江生是否真有此意,忻吴并没有具体指出。
“真的。”
唐江生将计就计,并没有刻意隐瞒。之前二姐离开时,的确是在他耳边说出了这三个字,结合当时的气氛,也只有如此解释方才较为合理。
至于忻吴叫唐江生给出理由,他才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只是不想让二姐死罢了。
地窖虽然已经毁了,但是二姐对自己的情义和照顾他还是历历在目。从小到大,真心对唐江生好的人本来就屈指可数,故每一段情义他都十分珍惜。
“小六子”的确已经不存在了,但他也许还活在二姐的心中。唐江生是如此期许着的。
不过要说看上了二姐,唐江生自然是胡说八道的。不过也只有这种荒唐乖谬的理由,才能从忻吴的讨渝剑下觅得一缕生机。
唐江生在赌,不赌忻吴信,也不赌忻吴不信,就赌忻吴半信半疑!因此唐江生嘴上说着看上了二姐,脸上的神情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情绪,一切都让忻吴去猜。
事实证明,唐江生赌对了。忻吴要的理由唐江生给他了,甭管真假,至少是足够支撑唐江生所作所为的理由——没有哪个人会眼睁睁地看见心上人死去而袖手旁观。
“值得吗?”唐江生收剑入鞘,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药瓶递与唐江生。
唐江生也不查看药瓶里的药粉有何效果,亦不询问忻吴,直接撕开伤口处的衣衫,将药粉抹了上去。忻吴神色微动。
“上好的外伤药物。谢了。”
唐江生的脸庞猛地抽搐,这药粉的药效非常好,剑伤几个呼吸便完好如初,不过也是疼的唐江生措手不及。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她若再犯虞山,我必手刃于她。”
忻吴闻言,眼中的诧异清晰可见,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嗬!这又是为何?”
“无他,虞山亦是小东、小西的家。”唐江生眼神坚毅,笃定地说到。
第一百一十八章 熟练
忻吴无言地看向唐江生,从其语调和神色中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开玩笑,也没有给人一种大言不惭的感觉,尽管朗寒枫是元丹后期,而他唐江生只有凝魂修为。
“你现在是凝魂......中期?”忻吴上下打量着唐江生,眼中罕见地透露出欣赏,“修为浮动,气息不平。啧啧啧~这才过多久,你又要冲关破壁了?”
唐江生虚握手掌,并没有感受到体内那快抑制不住的灵力暴动,于是乎平静地说到:“还没到时候,不急。”
“他怎么办?”忻吴朝着旁边半死不活的老三努了努嘴,询问着唐江生的意见,“你不会也看上他了吧。”
唐江生低头,看向正躺在地上身受重伤的老三,一时也不知道该对其说些什么,毕竟自己曾叫他一声“三哥”。
“我又没说我只喜欢女人。”
唐江生知道,老三今日绝计是活不成了。先不说他唐江生有没有那个心思再把老三从忻吴手里救下来,即便忻吴真那么好忽悠,可照老三现在这个伤势,断气那也是随时随地的事儿。
“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和他说点儿事。当然,你可以拒绝,我没有意见。”
忻吴端详着唐江生的神情,凝重、失落、复杂......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行,我在这附近等你。”
一语言毕,忻吴随意选了个方位,就此消失在唐江生的视野之中,爽快的身影丝毫不拖泥带水,不禁令人神往。
“三哥,还认得出我吗?”唐江生盘坐在老三旁边,似乎丝毫不介意老三身上的血液弄脏衣裤。
“小......小六子。”老三的声线断断续续,眼里已经没有多少光泽,已然命不久矣,“你看上......她啦?”
唐江生微微一愣,不得不佩服老三即便是在弥留之际,还是如此爱凑热闹。至于那个“她”,自然便是朗寒枫了。
“是啊是啊!我看上她啦!从我第一眼见到二姐,我就打从心底里爱上她了!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我还打算去她宗门提亲哩!”
类似这样的胡言乱语,唐江生可谓是张口就来,只要老三想听,他说上一个时辰都没问题。
“你这家伙,就会......就会哄三哥......开心!那你倒是说说......看上她......哪儿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唐江生忽然觉得老三的精神头似乎比刚才好了许多。不过这个喜欢的点......嗯......
“二姐她,够爷们儿!”唐江生脑海中灵光一闪,将自己最深刻,也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哈哈哈!咳咳咳!”一边在笑,一边在咳嗽的老三,眼角泛出滴滴晶莹的水光,看样子是被唐江生逗得开心到不行。尽管他胸腔已被踩碎,嘴里飞出的,全都是血沫。
唐江生陪着他笑,就跟陪着自己的老朋友一样。对老三来说,本就是提前落幕的人生,若在这最后一程没有什么欢声笑语,那也挺寂寞冷清的不是?
“给我一个痛快......小六子......”老三忽然间不笑了,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到最后......还要......麻烦你,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忻吴闻言并未说话,只是默默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玛瑙烟壶,就这么递到了老三的鼻孔处。
“咻——咻——!”老三被烟壶里的烟气吸引,随即狠狠地吸了两口,“小六子......你身上的好东西......真多。”
老三睡着了,脸上的表情安宁祥和。对他来说,本就是重伤濒死的状态,根本经不起烟气的熏陶,更别说这瓶烟壶更有安眠助睡的效果!
紧绷的神经顷刻间便放松下来,铺天盖地的倦意很快就席卷了老三的灵台识海。只不过这一觉睡去,他此生便再没有睁开双眼的时候了。
“竟然被你想到用这种方法送他一程。佩服!佩服!”
就在老三刚刚断气之际,忻吴马上不请自来,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唐江生身边。
当然,忻吴也的确没有什么需要刻意回避的缘由,这次只不过是卖唐江生一个顺水人情罢了。
“不得不说,他认识你,算是他的福分。”忻吴话锋一转,突然对唐江生说出这样一番话,神情无比真挚,“若非有你在场,我是绝计不可能让他死的这般安详平静的。”
唐江生深深地看了一眼忻吴,随后嘴角掠过自嘲般的笑容:“后半句话我不反驳。至于前半句,虽然我一时半会儿猜不到你因何要说这种谎话,不过你可以就此打住了。”
唐江生袖口一震,一张符纸眨眼间便被他捏在手中。默念法诀后,唐江生松开手指,符纸被其猛的甩在地上。
而这土地仿佛也在此刻活过来似的,略带黯红的泥土不断向外翻涌,一盏茶后,形成了一个可以容人的大坑。
唐江生再把另一张符纸丢向老三的脑门,老三的遗体周围居然凭空升起一阵气流,就这样将其抬进了坑中。
“覆!”唐江生口中念出一字,坑外的泥土顿时纷纷回填,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将此地垒成了一处墓冢。说是墓冢,其实从外表看来,就和一个小土丘一样没多大区别。
“你什么意思?”忻吴眉头紧皱,“我虞山可不葬外敌。”
“这不是葬,你再好好看看。”唐江生的施法并未结束,而是继续掐诀撒符。
忻吴不解其意,不过还是释放出灵识,仔细观察着这处唐江生动过的土地。
“散灵缚神阵!”看出门道来的忻吴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你竟然会这等邪祟的法阵?看来我以前还真是小觑你了!唐江生,你......”
“你什么?有话直说就是,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唐江生收功散力,一双黑色的瞳孔古井不波,“法阵就是法阵,你正着用,便有正着用的效果,反着用,亦有反着用的功能。况且你们虞山妖修,不是最擅长此等法阵逆施之事吗?”
唐江生卸去自己身上破烂污秽的外衣,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套干净整洁的穿上,丝毫没有避讳忻吴的意思。
“你方才是不是想说,我是一个怪物?或者一个灾星?我都习惯了,不差你这一两句。”唐江生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襟,不悲不喜地说到,“三哥既然死都死了,那就更应该好好利用他的遗体,就当是让他为自己在虞山犯下的杀孽,赎罪吧。”
忻吴突然感觉到一阵脊背发凉,彼时他才想起来,唐江生不仅缺失了怒魄,七魄之中,他还缺失了哀魄!
如果说忻吴是不想让外敌的尸骨滞留在虞山,那唐江生便是从心底里忘记了让死者“入土为安”这个概念!
散灵缚神阵——顾名思义,是一种散去灵力,将神魂束缚住,永世不得超生的狠毒法阵。
但唐江生却反弹琵琶,将老三的神魂用符纸构筑出的法阵困住,不断散溢老三的修为灵力,来反哺这片山域。
毕竟若是没有神魂这个容器,其体内的灵力之水,自然也就无法被虞山循序渐进地完美吸收。
对虞山而言,唐江生此举无疑是功在千秋,不过在当局者看来,其手段实在是有够残忍毒辣。
此时的唐江生,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给旁边的忻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至于忻吴身上一直藏着,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青归,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缩在唐江生的衣领里瑟瑟发抖。
半个时辰前,唐江生还在和老三生离死别,言语之中满是不舍与深情;半个时辰后,唐江生便可以面不改色地将老三做成法阵阵眼,让他死都无法安息。
虽然唐江生对还活着的同伴有着难以割舍的执念,但这并不意味着在他们死后还能得到唐江生不改当初的眷顾。
这样的人,你怎能将自己的背后安心托付于他?你的身后事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你唯一应该做的就是活的比他更长!只有这样,你们之间的情谊才能长长久久下去!
忻吴忽然有些同情被埋在土下的家伙,不禁向唐江生提议到:“我听你唤他‘三哥’,要不你给他立个碑?”
“猫哭耗子——假慈悲。忻吴,你过分了啊!”唐江生的脸色浮起一阵薄怒,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哀魄缺失,给他带来了多么巨大的改变。
尽管这改变并不像怒魄缺失那般明显,但正是由于这不露于声色的改变,或许已经让唐江生日后的人生以及修行轨迹狠狠地拐了一个大弯!
“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怎么给他立碑?以后若是你们的那位虞主大人来此,见到这碑文,其上刻有‘吾三哥之墓’,那不是明里暗里占虞主的便宜?你觉得以那位虞主大人的脾气,这碑还能在不?”
许是觉得自己说话的态度有所不妥,唐江生又生搬硬套地拉出一堆理由,这次居然还把虞主给搬出来了!
忻吴微微一愣,随后默默想象着唐江生描述的画面,可谓是画面感十足。
“虽然我知道你说的不对,但好像完全无法反驳。”忻吴嘴角露出苦笑,“话说你好像还蛮熟练的样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笼中
“你要不要试试?我手艺还蛮好的。”唐江生的的眼神无比认真,仿佛在向忻吴极力地推销自己,“不收你银子哦。”
好嘛,还是不收钱的!
不过忻吴并不想和唐江生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因为这和提前预约自己的死寂没什么区别。正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忻吴可不想平白无故触这个霉头。
“唐江生,我们快出发吧!”撇开那些有的没的,忻吴一本正经地对唐江生说到。
唐江生闻言微微一愣:“出发?去哪儿?”
“当然是回去军机处啊!”忻吴催动修为,环首四顾,辨别了一下方向,“磨磨蹭蹭地干啥哩?你知道你这一走浪费了我多少时间吗?你给我稍微有点自觉!”
“嘛~这个先不谈。”唐江生甫一开口,便将最重要的一环直接略过,“军机处有很多你们虞山的妖修需要我这门手艺吗?话先说在前头,即便是冲着你的面子,价钱我也是要收九成九的!”
“不需要!滚犊子!你个老财迷,掉钱眼儿里摔死你得了!你是有多喜欢埋人!”忻吴一口气差点儿没倒腾上来,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突地疼,“跟我回军机处领取作战任务!我走的时候侯爷已经在着手制定作战计划,现在回去,应该还能为攻克百里军的大本营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其实我对埋人没什么兴趣,只是刚好埋了一个,手感有点热......”唐江生还想继续再说,不过在看见忻吴眼中那不断升腾喷薄的怒火后,唐江生很明智地选择将话题岔开,“话说你元丹后期的修为居然只想着尽一份绵薄之力,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忻吴眉头微微抽动,眼中的怒气虽已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难以言明的无语和烦躁。
如果说忻吴嘲讽修为比他低太多的唐江生乃是弱肉强食法则下的具体表现,那唐江生嘲讽修为比他高太多的忻吴便仿佛呼吸吐纳那般自然无痕。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你真当我不敢揍你?”忻吴散出威压,向着唐江生轰然压去。
唐江生站在原地负手而立,表情不似有多痛苦,反倒是像在感受体会着忻吴的威压。“嗯——!没啥大不了的感情,只是有点儿小情绪。可以理解。”
忻吴像看怪物一样看向唐江生,时至今日,他已经完全不会在唐江生面前刻意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了。
反正唐江生也不在乎,且每次都猜的**不离十,他忻吴若一再遮掩,反而会处处落于下风。
“究竟是他潜力太强,还是我修为太弱?”忻吴的灵台识海内正进行着一轮又一轮的思维风暴。
按理来说,凝魂修为的唐江生面对忻吴元丹境界的威压应该毫无还手之力的,可事实上,这一修真界普遍认同的法则却被唐江生轻易地打破。这到底是为何?
忻吴的脸上露出憋屈的神色,而这一幕正好被唐江生瞧个正着。只见唐江生先是略一皱眉,然后茅塞顿开!
“啊——!好强的威压!我都快喘不过气了!”唐江生将脸转向一旁,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捂住嘴,佝偻着身子,就差趴地上躺尸了,“忻吴大仙,快收了神通吧!”
忻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而且唐江生是故意的。他忻吴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见唐江生那咧开的嘴角?这唐江生已经偷笑到直不起腰来了好吧!
于是忻吴把手放在了腰间的断水流上——唐江生一个虎扑,瞬间便把忻吴拔刀的手给摁了下去!
“撒手!”忻吴恼羞成怒,腮帮子气的直痒痒!
“别介啊!咱有话好好说,莫要一言不合便动刀动枪的!多伤和气嘛!咱们和平共处不好吗?”唐江生好言相劝,目中雾水朦胧,眼瞅着就快要哭了。
“真是见鬼!唐江生你好歹也是个爷们儿!这番惺惺作态,你也不嫌自己恶心!”
忻吴被唐江生望的头皮发麻,他实在受不了唐江生这从下往上的视角,释放灵压瞬间消散。随后猛地后退,刹那间便与唐江生拉开了三丈的身位。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还在原地的唐江生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随后一本正经地和忻吴解释到,“先不说其他,你可知天明宗的‘迎仙堂’?”
忻吴闻言点了点头:“天明宗‘一阁二河三堂四桥’,其中之一便是‘迎仙堂’,其成员皆是迎仙修为的修士。乃是天明宗雄踞天下的战力!”
忻吴的语气中竟带有一丝兴奋与战意!不过这也难怪,虞山和天明宗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
从历史上来说,数百年前,虞山曾被诸国瓜分,势力范围一目了然!其中,天明宗自然也分了一杯羹。
但自从三百年前,二代遗孤梦蝶嫁入天明宗后,天明宗率先退出虞山范围,宣称要还虞山妖修一个天朗气清。
其他宗门自然不敢违逆天明宗的意思,毕竟彼时天明宗和虞山已经是亲家关系。谁再赖在虞山的地界上不走,那便是与天明宗过不去!于是乎亦随即先后撤兵。
从这个层面上讲,忻吴和唐江生不仅不能算敌人,反而还是应该互帮互助的亲家人。
不过对忻吴来说,天明宗的迎仙堂,便是其历练自己身手实力最好的地方。
“我说你啊!真是个战狂!脑子里成天想的就是打打杀杀。”唐江生看了忻吴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类似忻吴这样的眼神和语气,他已经见过、听过太多了。
“那群老贼啥事儿也不干,整天就在宗门里养花遛弯儿,兴致来了甚至还会把别人抓去给他们挠虱子、陪他们下棋钓鱼、陪他们上树掏蛋、陪他们下河捉鳖。”
忻吴看着唐江生这副苦大仇深的神色,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那个“别人”正是眼前这个从来不让人安生的货!
“所以你就逃出来为祸人间,向世人发泄报复?”忻吴忍不住揶揄唐江生,其实在他看来,这并不算是什么苦差事,“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在和他们相处的过程中领悟了什么绝世功法神通?从此扶摇直上,是以区区凝魂中期的修为,便能直接无视元丹后期修士的威压?”
“我先澄清一下,宁国、晋国、常国、周国、吴国、甚至是卫国,每二十年便会举办一场入世之关,为各国即将步入凝魂境界的炼体修士,搭建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所以下山入世才不是我自愿的,我是被逼的好吗!”
忻吴顿住话头,神色微微发怵,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笼中鸟?”忻吴突有所感,脱口而出这仨字。
唐江生看了忻吴一眼,赞许地点点头:“没错。炼体修为的凡修既没有高深的修为,也没有丰满的羽翼。他们的斗法,其实并没有多少可取性。只是各国的高阶修士活的都太久了,就到似乎忘记了青春年少,忘记了韶华荏苒。于是乎我们,就成了他们在看台上娱乐自我的玩物,或者说傀儡。”
忻吴定定地看着唐江生,忽然有点明白唐江生为何这么反感被别人当做傀儡了。
可现在唐江生的身躯已经是一具傀儡了,其修为也是从肉身时候的凝魂初期,突破到现在的凝魂中期,甚至还因此找到了一条崎岖、雄峻的修行之路。
不得不说,唐江生变强了,却也被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不对。这和你能扛住高阶修士威压一事并没有什么因果联系!”忻吴眉头微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难道是你们那一届的入世之关发生了什么变故?”
唐江生低垂头颅,良久之后,方才从喉咙里挤出喑哑的声音:“我们那一届,有个人是觉醒者。他觉醒了。”
忻吴呼吸一滞,瞬间便联想到了当时的场景!
所谓觉醒者,是指那些三魂七魄并未归于六道轮回,而是以一种沉睡的状态,寄宿在某一个个体灵魄里的情况。由于觉醒者万中无一,对灵魄的完整性要求极高,故每一个都至少得是凝魂圆满的修为!
觉醒和夺舍不同,并不是鸠占鹊巢,而更像是一种共生共存的生命形态——觉醒后的意识几乎不会和宿主产生冲突,因为二者相生相死、又相伴相随。
从这个角度上讲,觉醒前和觉醒后,其实可以看作是一个人。不过凡事也有例外,比如唐江生就是那个例外!
杨平的灵魄觉醒后不到一个时辰,唐江生的意识便与其分道扬镳,最终分离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那个觉醒者,是何修为?”忻吴终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尽管唐江生此刻站在这里,就足以说明当初他们是最终的胜利者,可当初的唐江生仅仅是炼体境的凡修!
忻吴败给海辰时,他是元丹初期,海辰是凝魂初期,若觉醒者的修为等同于元丹初期,甚至更高,那便相当于唐江生或许比海辰更强!
似乎同时也宣告着他忻吴的又一次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