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战妖
潘龙正在挖地,突然感觉周围一震,然后就听到了数不清的喊杀之声。
“怎么回事?”
他吃了一惊,急忙回到地面,却看到许多妖怪正在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仔细看去,这些妖怪其实总共就是七八个妖怪的模样,之前见过的狼妖和狈妖就不说了,还有一个浑身金红却穿着黑色铠甲的蜈蚣精,一个胖得让人怀疑平时是不是要滚着走路的大蛤蟆,一个有着一看就很危险尾刺的蝎子,一个长着蛇头的瘦高个,一个长着人脸的大蜘蛛。
“狼狈为奸也就算了,居然还加上五毒……”潘龙忍不住喃喃自语,“这也太有云州特色了吧!”
云州曾经流行蛊术,直到现在,“蛊”都是云州地方文化的重要一环。
在蛊术里面,最常见的炼蛊方法,就是“萃取五毒”。
所谓萃取五毒,便是在端午节这天,捕捉蜈蚣、蟾蜍、蝎子、蛇和蜘蛛这五种毒物,放到专门的阵法里面,让它们互相厮杀吞噬,最后活下来的便是“五毒蛊”。
当然,具体炼制五毒蛊的方法是很复杂的,并不是如同某些志怪小说里面那样,弄个黑陶坛子将五毒放进去,然后封上,埋在背光潮湿之处,等第二年端午节再挖出来……那么简单。
那样做,往往只能得到一坛子腐烂发臭的东西,得不到五毒蛊。
具体炼蛊的方法,还需要云州蛊宗的秘传。
潘龙一看那五个妖怪,立刻就想到了五毒蛊,想到了云州蛊宗。
作为云州传统势力的代表,蛊宗虽然已经式微,可其中要找几个修炼成型的五毒蛊妖怪来,应该不难。
只是不知道……这几个是不是?
他心中不由得暗暗警惕。
五毒蛊看上去跟寻常毒虫一样,实际上都是兼具五毒之能的。不少还有一些奇妙的特殊的能力,不可小看。
跟它们打,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而且,仅仅一个五毒蛊妖怪,就已经挺麻烦的。此刻正在朝他冲过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个!
潘龙眯着眼睛,蝉翼刀一挥,一道明亮的刀光飞出去,将冲在前面的一个蛇妖脖子砍断,脑袋飞了起来。
但飞起来的脑袋并没就这么落地,反而在空中发出狞笑,继续朝着他咬了过来。而那蛇妖的无头尸体也就地一滚,化作数十条大大小小的毒蛇,朝他包围了上来。
潘龙可不想试试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蛇咬,眼看巨大的蛇头逼近,他脚下生风,迅速后退,冲向了从背后包抄过来的妖怪们。
那些妖怪没料到他竟然敢直接冲上来,稍稍一愣,就被他已经冲到了面前。
他的左手在蝉翼刀上一抹,耀眼的白色光芒顿时在刀身上闪亮起来。这光芒亮到刺眼,除了早有准备的潘龙自己之外,所有迎面的妖怪们都被光芒照得睁不开眼睛,一时间只能纷纷招架抵挡,没办法对他展开围攻。
蝉翼刀猛地挥出,白色的光芒炸裂,击中了所有的妖怪。
勇者法术,光系,“光剑术”。
光剑术是给武器附魔,让武器拥有光明系的伤害力,又或者干脆就是用光明魔力凝聚成一把剑勇者系的法术都比较自由,只要大方向没问题,小方向完全可以自己发挥。
潘龙的发挥方法,则是将光剑术和闪耀术结合起来。
他不会闪耀术,也施展不出一个闪光就能攻击所有敌人的法术来。但如果退一步,只是要闪瞎敌人的狗眼,倒也不难。
不就是发光嘛!
把光剑术的光芒集中起来,然后炸裂,就可以得到这个效果。
至于不能伤人的问题,敌人都被闪瞎狗眼了,后续的攻击其实也无所谓的。
伤不伤人,都是小事。
被这个亮度极强但其实威力不大的法术闪了一下眼睛,妖怪们顿时陷入了慌乱。潘龙运刀如飞,一转眼就接连砍下了好几颗脑袋。
正当他要砍掉一只胖蛤蟆的脑袋时,一把长刀呼啸而来,逼得他不得不后退,攻势也为之瓦解。
抬头看去,却见妖怪们已经纷纷后退,只有一个狼妖提着刀走过来,冷冷地看着自己。
潘龙笑了。
下一秒钟,他就冲了上去。
两道刀光一起闪亮,利刃破风的声音呼啸不停,却没有金铁交鸣的碰撞声。
两个身影仿佛变成了一团迷雾,快到连妖怪们没办法看得很清楚。
“究竟谁赢谁输啊?”外面的阵法中,那么蜈蚣精忍不住问,“郎二,你的化身打得过他吗?”
“打得过打不过,打了自然就知道。”狼妖脸色不变,轻描淡写地说。
“要是打不过怎么办?”蜈蚣精继续问。
狼妖的脸色一黑,冷冷地说:“你知道为什么老天爷给你这么多的手脚,却只给你一张嘴巴吗?”
“……咦?这还有什么讲究吗?”蜈蚣精好奇地问。
胖蛤蟆大笑起来:“蠢货!郎二说的是,手脚多,就多走走多做做;嘴巴少,就少说两句。”
蜈蚣精顿时尴尬不已,缩着脑袋退到了后面。
幻境里面,潘龙和狼妖化身的厮杀,渐渐也到了尾声。
双方不断击中对手,但不同的是,潘龙被狼妖化身的刀砍中,只是衣服破裂,身上仅仅一条条的白印,而狼妖被他的刀砍中,却每一刀都破皮见血,伤势不轻。
如此这般,过了约莫半刻钟,狼妖的化身终于支撑不住,在一次交锋之中因为伤势过重而出手缓慢,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潘龙手持蝉翼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面对着眼前成群的妖怪。
刚才那一战是实实在在的硬功夫,他硬桥硬马地拼死了狼妖,自己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功力。身上那些被砍中的地方,更是还在隐隐作痛,一时间难以恢复。
可在他的面前,仅仅一模一样的狼妖,就还有四五个!
“真是好本事!”又一个狼妖走了上来,举起了刀,“只可惜,赢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获胜!”
说着,他化作一股妖风,冲向了潘龙。
刀光再次明亮,双方又重新杀作一团。
这次,比上次的时间稍稍短一点,潘龙就找到了狼妖刀法里面的破绽,一刀将其枭首。
“再来!”又一个狼妖冲了上来。
潘龙打败它的时间,比上一次还短。
又是一个狼妖挥刀上来。
潘龙只用了五六十招,就破开了它的刀势,一刀捅了它个透心凉。
可他自己也已经汗流浃背,似乎站都快站不稳了。
但他握着刀的手依然稳定,没有一丝动摇。
狼妖冷冷的看着他,过了好几秒钟,才挥了挥手。
这次,所有的妖怪一起冲了上来。
第六十八章、破解幻境的线索
刀光如雪,鲜血飞溅。
潘龙被群妖围在中间,苦战不止。
直到现在,他身上还没有哪怕一处伤口,满地的鲜血,都来自于围攻他的妖怪们。
但他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出刀越来越慢,动作越来越迟缓。
九转玄功淬体,毕竟不是什么金刚不坏。虽然始终没有破皮见血,可一次次被击中,已经积累了大量的暗伤。
浑身骨头至少三分之一有了裂纹,内脏上也已经有了损伤,他现在感觉自己每吸进一口空气,都带着明显的血腥味。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奋战。
他敢打赌,围攻自己的这些妖怪绝对不会都是真的,里面必定有假货,而且甚至可能是以假货为主。
可是……就算那些妖怪们是假货,打在自己身上的攻击却是实实在在的。
以每一次给自己使用治疗术的时候,法术回馈的实实在在的治疗效果为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茫然。
对方肯定不会是那种能够“弄假成真”的人物,如果真有那样的本事,又何必跟自己战斗到现在?一根手指碾死自己,很麻烦么?
但除了“弄假成真”这样的手段之外,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制造出这种可以跟人厮杀不止,甚至还能真的伤人的幻象?
这听说都没听说过啊!
因为受伤有些恍惚的缘故,他的动作稍稍一慢,被一个狼妖看出破绽,一掌重重拍在胸口。
吐出一大口鲜血,潘龙被打飞了出去,接连撞碎了好几块大石头,最后撞在山崖上,才停了下来。
但他的脑子里面却猛地闪过了一个灵感。
能够弄假成真,幻象也能伤人的高手,他的确是没见过。但有这个效果的宝贝,他却是见过的!
而且,就带在他的身上。
山海经残片能够凭空制造出一个个世界来,相比眼前这手段,不知高到了哪里去。
既然山海经残片有这样的威能,那么世界上还有类似的宝物,也并不值得奇怪啊。
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但这一瞬间他就作出了判断自己现在其实已经被困入了一件宝物之中,这宝物类似于山海经残片,能够制造出一块虚幻的世界来,并且在其中进行适当的修改。
拦住自己去路的妖怪,应该就是借助了这样的宝物,才能把自己打得还不了手,只能被动挨打。
既然已经判断出了敌人的手段,那想要将其破解,自然也就有办法了。
比方说,先试试这宝物的极限?
潘龙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妖怪们冲过来之前猛地纵身跃起,转头就跑。
他将轻功发挥到极限,几乎跑成了一溜烟,虽然没有飞行,速度却比任何飞禽更快。妖怪们就算化成妖风,也追不上他步伐。
阵法之中,狈妖皱起了眉头。
“他看出来了?”狼妖担心地问。
“也许吧。”狈妖说,“毕竟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该看出来了才对。”
“那该怎么办?”蜈蚣精担心地问,“他会不会找到破解阵法的办法?会不会造成宝物反噬?”。
狈妖摇头:“只看出来,是不够的。想要破解我的手段,除非能够在一瞬间跑出三十里,否则无非也就是从实境冲进了虚境而已。”
“老夫对这件宝物的控制能力有限,无法在虚境之中制造实物伤人,可他也别想冲出虚境。一直这么跑下去,迟早会活活累死。”
它露出了狡猾和阴险的笑容:“等他跑累了,停下来。老夫就能重新将他的周围固定成实境。然后再制造实物,一群一起围攻,到时候他死得更快……他现在这样逃跑,甚至连苟延残喘都不算。”
妖怪们这才放下心来,说说笑笑,一点也不在意。
他们相识多年,长久以来,狈妖对于形势的判断都没出过错,这次自然也应该如此。
但狈妖的眼神之中,却藏着几分阴影。
虽然它觉得自己的手段应该是没问题的,自己的估算应该也是正确的,但看着那个狂奔不止的身影,它就忍不住有些担心。
那个被困入宝物之中的人类高手,看年龄应该不大,身手却强得出奇。这样的高手,真的会被轻轻松松地杀死?真的会连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它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所以,它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始终高度警惕,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潘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空中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云州的诸位妖神和妖神义乌之间的战斗,依然还在持续。
妖神们的耐力惊人,一场大战打个三五天是很平常的事情,就算打个一年半载,都不算稀罕。
当初战国时代的时候,曾经有几位妖神为了争夺地盘大战,双方不停歇地战斗了接近十年,最后才是其中一方精疲力竭,不得不黯然退走。
妖神义乌横扫云州的过程中,也曾经和一些厉害的妖神大战过好几天。
云层之中的战斗才开始了不到半天,距离结束还早得很呢!
按照过去的经验,双方至少也要打个十来天,才可能分出胜负来。
而在那件犹如画卷般的宝物里面,潘龙已经狂奔了超过一个小时。
以他的脚力,几百里地都已经跑了下来,但周围的景物却始终没多大变化。
他始终就在漫长的河岸上奔跑,周围的风景周而复始,就像是把一幅画的两端粘起来一样,怎么跑都只是在里面转圈圈。
但潘龙并没有气馁,相反,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了破解眼前难关的办法。
周围的景色的确是在不断重复的,但即便是重复,也是有“边缘”的。
他注意到,每当自己跑过某个区域的时候,景物就会开始重复,重复到之前的模样。
这中间并不是纯粹的“无缝连接”,而是存在一个明显的“强行连接”过程。
这个区域很小很小,大概也就是一两尺吧……在那个区域,他会感觉到周围的景物稍稍模糊了一下,然后就重新又变得清楚起来。
在狂奔之中,想要注意到这么小的区域并不容易。但潘龙接连经过了这个区域好几次,一次没注意,两三次没注意,十次八次……总归是注意到了。
注意到了这片诡异的区域,他的心里顿时就安定了下来。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稍微模糊”的区域,就是对方困住他的宝物的边界。
只要能够打破这个边界,那宝物就再也困不住他了!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
第六十九章、一刀破法
潘龙一边狂奔,一边安安做好准备。
当他估摸着又一次要路过那个模糊区域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脚步。
只是一两步的时间,他就走进了那个模糊的区域。
周围的一切全都朦胧起来,山不再是山,水也不再是水,脚下不再是道路,头顶也不再是乌云密布的天空。
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一片混沌,在这片混沌之中,只有他自己是真实不虚、确凿无疑的,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狈妖的眼睛猛地瞪大,露出了震惊之色。
它当然知道自己的手段存在破绽,虚实境界加起来三十三里,足以困住任何敌人。可这世界不能凭空捏造,必须从现实世界的山川风景之中撷取。
现实世界的三十三里山川风景,当然是有边际的。一旦到了边际,就必须扭转乾坤,将另一边的景象挪移过来,接上这边的道路。
这并不是那件宝物能力有限,而是它自己本事有限,没办法设计出能够凭空捏造幻境,让敌人无法看破的阵法。
它当然能够自己捏造幻境,但幻境越真实,消耗就越低。采撷真实存在的风景,它能够维持三十三里的虚实世界,但如果自己捏造幻境的话,或许三里都维持不了。
这不是宝物和阵法的破绽,而是它自己的破绽。
更糟糕的是,它不敢去请教那些神通广大的妖神们,因为它害怕被杀人夺宝。
所以它只能自己揣摩,自己思考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它思考的结果是没办法。
先贤圣人都曾经说过,天地之道常不得圆满,众生之道亦然。既然天地也好、众生也罢,都不能得到圆满,它又怎么能够奢求制造出圆满无缺、没有任何破绽的幻境来呢?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狈妖将努力的方向改变为,寻找合适的山水风景。
只要山水风景的重复性高,看起来始终没什么变化,那就不容易被人看破。
敌人无法看破,那虚幻也就是真实。
再加上它能够在实境里面“借力”,把周围愿意借力量给它的妖怪们影子投入其中,化为真正能够战斗的实体……只要敌人被困在实境的时间稍稍一长,就会被源源不断的实体幻影妖怪们给磨死,又何必考虑什么阵法的破绽呢?
这些想法自然是好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并不那么稳妥。
至少这一次,它遇到了一群妖怪都困不住,还能找到幻境边缘的对手。
眼看潘龙停下脚步,它瞪大眼睛,急忙施法,就要将实境挪移过来。
只要将潘龙周围化为实境,就能让妖怪们一拥而上围攻。不管潘龙究竟能不能找到幻境的破绽,也别想能够突围而出!
但是,它的反应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不等周围的环境变化完成,潘龙已经大吼一声,身体骤然变大了一些,血色布满全身。他挥起光芒万丈的蝉翼刀,狠狠地砍向了身边那一片朦胧混沌的世界。
“给我破!”
这一瞬间,他将自己所有能够施展的手段都施展了出来。
刀锋上的光芒明亮得让人难以直视,就连狈妖都被光芒眯住了眼睛,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伴随着仿佛撕裂一般的声音,画卷上浮现出了一条清晰的缺口。
听到这声音,所有的妖怪们都大惊失色。
但它们已经来不及阻拦。
潘龙怒吼着,从画卷里面冲了出来,刀光如雪、怒意如潮。
只一刀,雪亮的刀光延伸出去至少十余丈,伴随着爆裂般的巨响,横扫周围一片空间。
不知道多少旗幡应声而断,阵法顿时就破了,画卷里面的景色微微一震,完全变成了一片模糊。
一直在维持着法术的狈妖根本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被一刀砍断了脖子,鲜血喷涌,狗头落地。
这次,终于不再是幻象了。
而别的妖怪之中,狼妖本领最大,手上光芒大盛,迎向刀光。伴随一声猛烈的响声,虽然一只爪子被砍断,另一只爪子也鲜血淋漓,却终于还是挡住了这一刀,保住了性命。
蜈蚣精反应是最快,潘龙一挥刀,它仰天就倒,刀光几乎擦着它的鼻子掠过,差一点点就把它的鼻子给割断了。
蝎子精甩动尾巴,大概是想要用全身最锋利的尾巴挡住这一刀。但它的尾巴显然没有狼妖的爪子坚固,一刀下去,尾巴直接被砍成了两段不说,余势还砍中了它的身体,在它的身上砍出了一条极深的伤口,血流不止,差一点就连身体也被砍成两半。
蛤蟆和蛇则压根没能反应得过来,全都被一刀两断。胖蛤蟆的脑袋落在地上的时候,眼中还有些茫然,似乎是到死也没能想明白,为什么刚才还被困在幻境里面等死的敌人,居然一下子就冲出来了?而且居然还能反过来突袭自己?
蜘蛛的反应也不慢,刀光来时,它纵身跃起。只是跳得终究还是慢了一点点,刀光擦着它的肚子飞过,虽然没有能够砍中躯干,却将八条腿砍成了十六条全都给砍断了。
只一刀,阵法破了,七个妖怪死了差不多一半,除了蜈蚣精之外,人人带伤。
潘龙并没停下,他现在是强行爆发出了全部的力量,就连不久之前刚刚得到的“觉醒”能力也用上了。
他的“觉醒”其实主要增强的是防御力,对于攻击力增加得很有限,可事后的疲惫却和别人一样,着实不适合用来爆发。
但为了破掉幻境,哪怕多一丝一毫的力量也是好的。
现在幻境已经破解,他也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可如今被群敌包围,情况依然还是极为危险。
所以他不敢取消“觉醒”,哪怕是事后的后遗症可能会更加严重,也要卯足了力气,拼命地猛打猛冲。
打赢了,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至于打输了会怎么样……还需要考虑吗?
眼看他浑身赤红,身体变大到连衣服都被撕裂,看起来简直像是妖怪一样,原本性格就有些怂的蜈蚣精立刻摇身一变,变成一条小拇指长的小蜈蚣,钻进了地下的裂缝里面。
狼妖怒吼着,身上妖气如同火焰一般腾起,狠狠地朝着潘龙撞了上来。
潘龙一刀挥出,还没来得及收刀,就被他狠狠一撞,直接飞了出去。仓促间,只来得及身手一抓,抓住了那件画卷般的宝物,就直接摔进了桃花河里。
但接下来,这狼妖却没有追击,而是手一挥,将同伴们的尸体收好,转身就跑。
第七十章、阵法
过了几分钟,潘龙从河水里面钻了出来,爬上了岸,浑身**犹如落汤鸡一般。
他一只手提着蝉翼刀,一只手抓着那幅画卷模样的法宝。环顾周围,旗幡还七零八落地插在地上,却已经看不见妖怪们的踪迹。
“跑了?倒也机灵!”
他笑了笑,摇摇头,没有追杀的意思。
论打,他有信心能打赢这些妖怪它们设下陷阱,将自己困入幻境,尚且没能杀得了他,反而被他一波反杀。正面厮杀,他当然稳赢。
但他现在累得够呛,何况也真没那个闲工夫。
他先是将旗幡一根根拔起来收好,连那些折断的也没放过这些都是宝物,虽然暂时不知道该怎么用,但若是能够研究出来,着实能够作为一件杀手锏。
然后,他就找了块石头坐下,一边晒太阳休息,一边研究那幅画卷。
这法宝十分奇妙,乍看上去是一幅画卷,里面混混沌沌,似乎什么都没有,但仔细一看就发现画卷里面的混沌正在不断地流动,似乎是要凝聚起来的样子,却始终不能凝聚。
就像是……缺少什么作为核心。
潘龙仔细看着这画卷,思考了一会儿,试着向里面输入真气。
真气流入其中,犹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应。
他想了想,又试着输入法力。
依然如故,没有什么变化。
他再思考了一下,牵引天地元气,注入其中。
混沌流动的速度似乎稍稍快了一点点,但似乎又没有……
“果然是一件宝物,但该怎么使用呢?”
他大概可以猜测出那些妖怪是怎么使用这件宝物的看那些旗幡就知道了,多半是将阵法和宝物结合起来,以阵法牵引天地元气输入其中,并且控制宝物的力量。
但潘龙自己可不会阵法。
阵法之术复杂深奥,光是入门的前提就很难。一个人若是想要学习阵法,那必须对于数学、占算、堪舆、观星、幻术……等多种技法都有一定的造诣,才能将这些技法结合起来,研究和推演阵法。
他当然可以学习阵法,而且别的不说,至少数学这块,他大概是不需要再重新学习的。但就算只学其余各种学问,起码也要个十年八年。
事实上,那些学习阵法有成的,基本上都要钻研几十年,才能算是“阵法专家”。
至于江湖上所谓懂得阵法的术士,一般都是借助现成的“阵法盘”来施法罢了。
阵法盘是阵法专家们炼制的法器,将一个阵法的枢纽核心凝聚在其中。只要有基本的阵法知识,找到合适的地点,就能借助阵法盘来布置阵法。
这个方法大大降低了使用阵法的门槛,推动了阵法技术的普及。九州世界使用阵法的人很多,绝大多数都是通过这个方法。
潘龙当然也可以,那些旗幡应该就是类似阵法盘的东西。只要他找个阵法专家,解析这些旗幡,应该能弄明白它们究竟该怎么使用,进而借助它们和画卷组合,布置出刚才那真假难辨的幻境出来。
“唉!看来要学习老爹,闭关读书了!”
想到自己可能也要跟老爹一样,躲在山海经残片的虚无世界里面埋头苦读,潘龙就忍不住长叹一声。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闯荡江湖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力,知识也不可或缺。之前他武功低微的时候,接触到的江湖层次还低,只要有一定的见识就行,对阵法之类江湖杂学的需求有限。
但现在,他已经渐渐接触到江湖的高端领域。在这个领域里面,医卜星象、奇门遁甲、丹药阵法……各种杂学都开始大量发挥作用。懂得杂学的人往往会有很大的优势,什么都不懂的,就要武功更高、运气更好,才能安然无恙。
比方说这次,如果他懂得阵法的话,或许就不用靠着运气加上傻办法来破阵,直接就能找到阵法的破绽,早就已经冲出来了。
“决定了!等眼前的事情结束,我要去学习阵法知识。不求能够布阵,起码要学破阵!”
潘龙暗暗下定决心,将那幅画卷也收了起来。
此刻他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内力运转,将身上的衣服烘干,稍稍捋了捋头发,重新朝着半边山走去。
等他走远了,地下裂缝之中,才有一只小蜈蚣爬了出来,蹑手蹑脚地跑远,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在低声嘀咕。
“哎呀,真吓死我了!这个煞星居然就坐在裂缝旁边……”
潘龙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一群妖怪列阵拦在前面。
这些妖怪和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一个个神情严肃、装束整齐,队伍也排得十分齐整,俨然如同人间的军队一般。
在妖怪们的军阵旁边,有二三十个行人战战兢兢地缩在路边,被一个同样神情严肃的妖怪看管着。
他还听到那妖怪在训斥这些人:“你们这些人实在不知死活!天上神仙打架,你们不赶快躲在家里也就算了,还敢出来看热闹?也亏得我们东海龙军纪律严明,从来不许猎取血食,要是遇上那些不成器的云州蠢货,早把你们都给吃了!”
那群人里面,有个老者战战兢兢地回答:“大仙饶命啊!我们不是自己想要出来看热闹,是天上突然掉下一颗大脑袋,砸坏了村子里面的屋子,大家吓得不敢留在村子里面,才不得不跑到山上来避难的……”
“愚蠢!村子里面再危险,也好过山上!”那看起来有点像是虾兵的妖怪怒了,大声说,“你们知不知道云州群妖现在都聚集过来了?整个桃花河流域,除了那些有神灵守护的城镇,和我们这些东海龙军看守的阵法要害之外,也就那些村庄还相对安全一点你们世世代代住在村子里面,人气和地气勾连,对于妖怪们稍稍有一些排斥的效果。上了山来,才是真的一点保障都没了!”
“夏老九,别骂他们了。”另一个虾兵远远地劝道,“凡愚之辈就是这样,毫无见识,比海里那些寻常鱼虾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你训斥他们,简直就是浪费吐沫。”
“是啊,你嫌自己水太多的话,可以分一点给我。”一个顶着螃蟹脑袋的妖怪说,“淡水真的是太不舒服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乡啊!我很怀念东海的海水……”
第七十一章、义乌的故事
潘龙看着这些妖怪们嘴里谈论,脚下却一步不动的样子,不由得暗暗点头。
东海水军的确是阵容整齐、训练有素,绝非云州妖怪能比。
眼前这些妖怪们,从妖气看来,其实也不算多强。可他们列成军阵,彼此的妖气勾连成一体,甚至还跟脚下的山川地脉结合,顿时就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若是他们落单,潘龙有信心一刀一个,把他们都给砍了。但面对眼前这个阵势,除非他发神经,否则绝对不会冲上去找死。
他试着走过去,问:“请问诸位,我可以上山吗?”
为首的一个妖怪晃着一对硕大的胡须,用金红色的双眼看了他两眼,摇头:“半边山上如今正在摆祭坛,等斩杀了恶鸟义乌之后,就要用她的首级祭奠河神。你上去干什么?”
“我之前曾经在这里遇到两位龙神,和他们谈了一些事情,现在见这场大战,琢磨他们打完了或许会回来,想要去等一等。”
另一个背着龟壳的妖怪顿时眼睛一亮,问:“莫非你就是两位将军所说的‘有缘人’?”
“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有缘人,但当时两位龙神的确托付了我一些事情。”
“那就是了!”龟妖点头,笑着说,“既然是有缘人,那大家就算是自己人了。我也不瞒你,现在山上正在布置阵法,等着有机会把那恶鸟引过来,炸她个同归于尽。你现在上去,捞不着半点好处,只会有危险。”
潘龙吃了一惊,没料到东海妖怪们竟然要炸山。但转念一想,两位龙神甚至连后事都准备好了,炸山同归于尽,似乎也并不奇怪。
“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要同归于尽了?”他问。
龟妖叹了口气,说:“你有所不知,那恶鸟是个厉害角色,就算我们东海龙王,也不敢说能胜得过她。两位将军和已经死去的河神乃是一母同胞,为了给亲人复仇,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炸山又算得了什么?如果可以的话,就算引爆方圆千里的地脉,他们也在所不惜!”
潘龙吓了一跳:“这也太狠了吧?”
“一个人啊,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觉得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龟妖摇头叹道。
(我觉得他应该做不出高数题来。)
潘龙心里吐槽,但却连连点头。
两位龙神的确已经不顾一切,妖神义乌的威风,也由此可见一斑。
云州十几位妖神联手,再加上两位东海的龙神,如此大的阵仗,可两位龙神依然毫无胜算,甚至计划着要同归于尽。
“妖神义乌,当真如此厉害?”他忍不住问。
“比你能想到的最厉害还厉害!”龟妖叹了口气,“我看你年龄不大,应该一百岁还没到吧?”
“我才二十。”
“啊呀呀,少年有为啊!你们人类的修炼速度真是快,让我老龟好生羡慕!”龟妖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了潘龙一会儿,赞叹了两句,然后解释说,“那就难怪你不知道了。这义乌是当年儒门的孑遗,当年帝甲子剿灭各路不服,儒门也在其中。她在大军围剿之中夺路而逃,后来曾经刺杀过帝甲子,朝廷都拿她没办法。”
“啊?!这么厉害?!”
“是啊,就是这么厉害!”龟妖感叹,“我老龟活了三千年,说起来可能年龄比她要大一截,可论本事,给她刷爪子梳羽毛都不够……唉!真真是三千年都活到石花菜上去了!”
“大夏皇朝就没派仙佛或者妖神追杀义乌?”潘龙问。
“怎么没派!”龟妖冷笑一声,说,“她刺杀帝甲子失败之后,就远遁万里,不知所终。大夏皇朝派出高手追查了近百年,始终没找到她的下落,才不得不放弃。”
“后来,大夏皇朝内部政变,好几位前辈高手都心灰意冷,从此隐居不出。而这义乌回来之后,又神通大进……关键她从来不往大夏中州地方去,甚至从来连州府都不靠近。大夏皇朝也就懒得派出那些镇压气运的高手来追杀她了。”
“她可是刺杀过帝甲子的反贼啊,难道就这么放过了?”潘龙有些不敢相信,“若是就这么放过她,大夏皇朝的威严何在?”
“威严又不能当饭吃。”龟妖满不在乎地说,“对大夏皇朝而言,最重要的还是稳固朝廷。与其冒着折损高手的风险来剿灭她,不如就当没看见好了。”
他有些讥讽地笑了:“反正,帝甲子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谁还在乎当年的事情呢?”
潘龙感叹了一下,不禁有些悠然神往。
这妖神义乌当年居然能够去刺杀帝甲子,然后逃遁数百年,等回来的时候,便纵横天下无人能当,就连大夏皇朝也不敢找她算账。
如此威风,实在是令人赞叹!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要是能够这样威风,也就算是不白活这一遭了!
既然半边山上没有任何好处,只有陷阱,潘龙自然也就不打算上山了。他向东海的这些妖怪告辞,正要离开,却又被喊住。
“小兄弟,你可有事情要做?”那个刚才训斥村民的虾兵队长说,“如果没事的话,能不能帮我们个忙?”
“什么忙?”
“这里有一些村民。”虾兵队长说,“他们很笨,自己稀里糊涂地就从村子里面跑出来,跑到半边山这里来了。我们要看守阵法枢纽,实在分不开身,你能不能帮我们护送他们回村子?”
潘龙看着那些战战兢兢的村民,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担心和渴望。
他们为了避难逃出了村子,结果被一群妖怪拦住。虽然这些妖怪们纪律严明不吃人,除了恶声恶气之外倒也没什么坏事,但人跟妖怪相处,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样子,又怎么会不怕呢?
可以的话,他们当然还是想要回家的。
于是他点点头,答应了这些事。
虾兵队长大喜,急急忙忙将村民们托付给他,自己跑回了军阵之中。
看着这些满脸害怕的村民,潘龙叹了口气。
“不用害怕,我又不是妖怪。”他说,“时间紧,咱们也别耽搁了,这就动身回去吧。”
第七十二章、后悔莫及
从半边山到那个无名小村,大约有两三里地。
潘龙在狂风之中护着一群战战兢兢的村民,还没进村,就看到了那颗巨大的脑袋。
它总体来说比较像蛇,但额头中间有一截短短的独角,下颚两边还有几根胡须,鼻子也有明显的隆起,看得出来有显著的由蛇向龙转化的意思,大概可以算是蛟龙、虬龙之类。
正如村民们所说,这颗脑袋大得离谱,不仅比村子里面最高的屋子还高,甚至于比村口附近那棵上面建了小屋,约莫是充作望所的大树还高。
虽然它已经死了,但却依然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那是强大且怀有敌意的生命体,对于弱小生物天然的威压。
潘龙略一看就明白,不把这颗脑袋弄走,这村子里面的确是没办法住人。
除非是苦练武功、打熬筋骨,用血汗磨炼出强韧意志的武林人,寻常百姓在这颗脑袋附近,吃不好睡不好是肯定的,坐立不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就算是勉强着自己吃饭,也会消化不良;就算很疲倦而睡着,也会被噩梦惊醒。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这股威压给活活吓死。
他看着那些村民们惊恐万分不敢向前的模样,叹了口气,带着他们找到一块可以避风的大石头,让他们躲在石头后面。
“你们就在这里,不要走动。”他叮嘱说,“我去想办法把这脑袋弄走,好让你们能够安心回家。”
说完,他就走进村子,径直来到了那颗巨大的脑袋旁边。
到了近前,才发现这颗脑袋当真是大得离谱。别的不说,光是下颚上那几根胡须,差不多就跟他手腕一样粗。
潘龙估算了一下,若是这家伙还活着,张开血盆大口,估计二三百人都可以被一口吞掉。
“真是个大怪兽!”他忍不住感叹,“有如此庞大的身躯,也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结果只因为意气之争,多少年的修行就付诸东流,长生不死也成了一场泡影……可惜了啊!”
说着,他伸出手去,想要试试能不能把这脑袋翻动一下。
想要把它搬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一下一下翻动,翻个几轮,可不就滚到旁边去了嘛。
以这颗脑袋的大小,只要翻滚个十圈八圈,就能远远离开村子,村民们也就不用害怕了。
他的手才刚刚碰到头颅,突然觉得一股凉气传来,从手掌到手臂,然后迅速地流入脑海。
眼前的景象顿时朦胧起来,只见一团茫茫雾气,紧接着雾气散开,却是一片高山流水的壮阔景象。
周围的景色化为一片巍峨陡峭的群山,在群山之中,一道道溪流汇集起来,最终化成一条湍急的河流,从山脚下流向远方。
“这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一个朦胧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此乃白云河的源头,凡人称之为云河源,当地土人称之为天河,老夫在此修炼四千五百年,早在天雄皇朝的时代,就已经被尊为当地的河神。】
“你是谁?”潘龙惊讶地问。
【老夫便是你刚才感叹的‘多少年修行付诸东流’的那个大怪兽。不过老夫不是怪兽,而是龙种,名曰金眼虬。天生一双锐眼,能够看到地下的矿藏。昔年帝甲子建国,老夫还帮他探过矿,得到‘九州勘探’的官衔。在天下妖神里面,老夫也算是薄有虚名。】
“你……你还活着?”
【死了。不过是还靠着一些残余的法力在苟延残喘罢了。】
“那你跟我说这些,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
【没错。我法力有限,长话短说。如今老夫只剩下一缕残魂尚未断绝,如果你肯帮忙将老夫这缕残魂送回云河源,老夫龙宫里面收藏的宝物可以全部送给你,作为酬谢。】
“……需要我把你的头颅也送回去吗?”
【尸骸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你把老夫的残魂送回去就可以了。】
潘龙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答应。
两位龙神托他帮忙运送尸骸回东海,这位云河源的河神也拜托自己帮忙送残魂还乡。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找自己帮忙,但大约可以判断出来,自己的确能够帮得上他们的忙。
而且是至关重要的大忙。
但是,自己要不要帮这个忙呢?
因为直觉没有丝毫警兆的缘故,他并不担心这事情会对自己有害,可他只愿意帮助善良。
从这头颅的威势看来,这位妖神生前并非善良之类否则它的威势不该如此强烈。道德生灵,但凡是道德之妖,身上纵然有威势,也不该这样生人勿进。
看那些东海妖兵们的做事风格,就知道两位龙神算是品行端正之人,他们的忙,潘龙愿意帮。
但眼前这位妖神……潘龙不大想要帮他的忙。
他心里念头转动,还没回答,就听到了一声叹息。
这叹息里面满是凄凉和绝望,以及深深的后悔。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悲可叹啊!老夫一生行事,从没在意过凡人死活,却不料等到生死关头,能救老夫的人,会计较这些!】
【天意,天意!昔年文公劝我‘当体人心即天心’,我只觉得他书生迂腐。现在才知道,文公所劝,乃是金玉良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身怀功德之人,又怎么会被区区利益打动,拯救作恶之徒!】
【后悔莫及,后悔莫及啊!】
叹息声渐渐低沉,脑海之中那股清凉之意也慢慢散去,潘龙眼前重又朦胧,再清晰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那颗巨大的头颅。
但这头颅紧闭的双眼里面,却流下了两行血泪。
血泪流下,化为数十颗拇指大小的鲜红宝石,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伴随着宝石落地,那颗硕大的头颅突然融化,犹如水流一般渗入地面,转眼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地上原本几乎形成了湖泊的血水,也跟着飞快地深入了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不到半点痕迹。甚至就连头颅落地砸出来的那个坑,都飞快地重新长平了,看起来毫无异常。
河神龙头落地之处,只有那数十颗红宝石。
潘龙惊讶地捡起这些宝石,却又听到了那苍老的声音。
【曾经纵横恣意,不屑天命人心。而今时乖运蹇,才知报应有凭。人生第一大恨,莫过于此,后悔莫及!】
第七十三章、新增牌位一尊
潘龙惊讶地将一颗颗红宝石挨个儿拿过去,却发现那苍老的叹息声,只响起了一回。
这些宝石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他只能看光泽温润,判断出是上好的美玉。
那位早在天雄皇朝时代就成为河神的妖神,最后留下的只有这区区几十颗宝石而已……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
“你一辈子随心所欲,到临死的时候才知道后悔,可又有什么用呢?”
感叹之后,他回到巨石那边,将村民们重新又接了回来。
看到巨大的头颅不见了,村民们都恢复了镇定,他们向潘龙道谢,各自回家。而潘龙则跟着老村长,去了村长的家里。
“刚才那头颅属于一位龙神。”他告诉村长,“龙神死而有灵,感叹自己一生没有行善积德,才落得如此下场。叹息之后,就化作清水渗入了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村长吓了一跳,问:“大侠!您的意思是说,这位龙神的头颅……还在我们村子里面?”
“应该算是不在了吧……”潘龙琢磨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说,“我觉得,他既然死到临头后悔了,应该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才对。”
“可……可是。”村长忍不住说话都结巴了,“那是龙……龙神啊!”
“是龙神没错,但龙神已经死了啊。”
“但是……但是……”村长“但是”了好几次,也说不出个名堂来,只是急得老脸通红,满头大汗。
潘龙笑了笑,劝道:“你别太往心里去,世界这么大,哪里不死人?就你们村子里面,难道没死过人不成?村子里面死过人,也没见你们害怕嘛。”
“可那是龙神啊!”
“龙神又怎么样?他也死了啊。”潘龙劝道,“你就安心过日子吧,不用担心什么,他又没满怀怨气想要报复,不会死后作祟的。”
村长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他……真的不会作祟?”
“就算要作祟也是找杀了他的仇人去作祟,为什么要找你们?”
看村长还是一脸担心,潘龙琢磨了一会儿,想出了一个比较偏门的解释。
“不是我看不起人,就凭你们……有资格被他作祟吗?”他说,“人要有自知之明啊,你觉得你们村子这些人,有什么地方值得龙神死后作祟找麻烦的?”
这话说得很没礼貌,遇到脾气爆的人,或许能够吵一架,甚至于可能打起来。但村长却竟然就被这话给说服了,他想了想,脸上的担忧之色迅速退去,笑了起来。
“大侠您说得对!龙神老爷那么尊贵,怎么会找我们作祟?我们都不配让他老人家正眼看一下,他找我们作祟的话,那可真是拿珍珠砸石头,糟蹋宝贝啊!”
他想了想,又问:“大侠您可知道这位龙神的尊称?我们要给他建个庙宇,好好拜一拜才行。”
“啊?他都死了……”
村长一脸坦然:“就是死了才要建个庙宇拜一拜啊。”
潘龙无奈叹气,将那龙神的来历告诉了他,村长随即找来一块木板,写了一个“云河源龙尊、九州勘探正神之位”的牌位。
他的一手书法,还真挺不错的。
接下来,村长就将这尊牌位供奉在了自家的香案上,还把自家祖宗请到了旁边,让出了香案正中的主位。
看他恭恭敬敬地焚香祭拜,拜了又拜,嘴里还念念有词,都是祈祷祝福的话语。
潘龙也是无语。
这龙神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死了之后,居然还能捞到别人祭拜……
他懒得理睬在香案前拜个不停,唠唠叨叨不断祈祷的村长,走出门来,在村子里面巡查。
他走了一圈,突然看到狂风之中,似乎有几个身影飞来。
片刻之后,那几个身影渐渐清晰,却是几个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妖怪,看起来颇为狼狈。
潘龙眼看他们是奔着这里来的,急忙上去拦住他们,还没开口,一个大概是猪妖(也可能是别的,但被打得像猪妖一样)的妖怪问道:“你这里可是之前有巨大头颅落地的村子?”
“正是。”
“那就没错了,那头颅呢?”
潘龙并没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你们是什么来路?找那头颅干什么?”
“别提了!”那疑似猪妖的妖怪一脸晦气地说,“我们哥儿几个被东海蟹将抓了壮丁,让我们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比方说卖卖力气,扛个脑袋什么的。”
潘龙看他们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大致也猜到了东海蟹将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笑!老子被东海蟹将打了一顿还能走能跳,这就是本事!”猪妖怒了,大声说,“换成你这小身板,一锤子下去你就变成肉酱了!”
“老大,东海蟹将说他受过戒,不杀生的。”旁边一个妖怪小声说,“不然你早让他给打死了。”
猪妖气得脸都绿了,一脚把这妖怪踹成了滚地葫芦:“你怎么说话呢!老大的面子都不给吗!”
那妖怪却一个翻身爬起来,怒道:“你这肥猪,被蟹将打了就拿我撒气?真当我怕你不成!”
他摇身一变,却是一只比人还高的大鸟,一张大嘴又扁又平,看起来像是一面巨大的铲子,挥舞着铁翅和利爪,跟那现出野猪原型的妖怪打成一团。
这两个妖怪水平都不高,打起来一副王八拳的样子,偏偏纠缠不休,一边打一边还在对骂,骂得比打得还难听。
你骂我王八蛋,我骂你贼乌龟,全都奔着绿帽子方向去。
骂了几声,旁边一个妖怪忍不住了,暴跳起来,怒喝道:“你们这两个混账!为什么都骂乌龟?乌龟哪里招惹你们了!”
他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大乌龟,犹如人一样站立起来,双手各拿着一个铁锤,恶狠狠地冲过去,朝着两个妖怪没头没脸地乱打。
“叫你们骂乌龟!老子今天不打你们个万多桃花开,你们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一看这乌龟精竟然动了兵器,别的妖怪急忙劝架,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七八个妖怪纷纷现了原形,乒乒乓乓打得烟尘斗乱。
潘龙看得好生无语,连连摇头。
“大家都是妖怪,可云州的妖怪跟东海的妖怪,素质怎么就差那么大呢!”
第七十四章、功德护身
云州妖怪们乱糟糟打了一通,一个个打得精疲力竭,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
潘龙见它们总算安静下来,问:“那颗脑袋已经不见了,你们现在打算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跑路呗!”一个兔子精干笑两声,回答,“这地方太危险了!我们之前以为云州众神围攻义乌,一下子就能打赢,等义乌尸体落地,也许能分两口……现在义乌还在天上活蹦乱跳,反而云州众神里面有人死了……”
“是啊,天晓得究竟谁输谁赢!我们跑路算了!”那个野猪精大声说,“义乌欺负咱们,东海妖怪也看不起咱们,咱们来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我回万花山去,春天埋下去的那几坛子好酒,也该可以喝了。”
“同去!同去!”
“你不是刚才说要打死我的吗?”
“有酒可喝,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啦,天大的事,喝完了再说。”
“你简直天下最贱!”
“只要分酒给我,我不介意天下最贱。”
“呸!”
妖怪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勾肩搭背,就这么走远了。
看着它们远去的模样,潘龙忍不住想笑。
像东海妖怪那样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固然是好,但像云州妖怪们这样活得恣意快活,也未必就很差。
快活也是一辈子,严肃也是一辈子,若是能够快活到底,死到临头还能笑一笑,说一句“豆腐与花生同食,有火腿味”那这一生似乎也过得不差……
潘龙笑过之后,刚回到村子门口,却突然感觉心中一紧,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满天乌云轰然散开,有一只硕大无朋的巨鸟展开双翼遮蔽天空,浑身环绕着熊熊烈焰,明亮得让人难以直视。
“敖千枝、敖千叶,我看你们乌云罩顶晦气重重,今日便有生死大劫!”
那声音分明是毕灵空毕画师的,但和她之前平和安静的语调相比,现在这响彻云空的叫嚣,却充满了狂傲和得意,俨然是一个霸气十足的嚣张独行客,什么人都敢杀,谁的面子都不给。
两道青光在巨鸟的爪翼之间流动,分明听到之前两位龙神里面那个男子的声音在回答。
“毕灵空!你有本事就动手杀人,吹牛皮有什么用!”
紧接着,那女子的声音也响起来:“毕妖神,今天你我之间本就要死一个。若是我们杀不了你,死在你的手下,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何必这样唠唠叨叨!”
说着,两道青光一左一右,缠住了巨鸟的双足,用力朝着两边拉扯,让它没办法挥舞利爪展开攻击。
紧接着,一道道各色光芒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朝着巨鸟扑了上去。
一声巨响,潘龙只觉得心中猛地震动,目光所至,更看到周围的山川河流、花草树木……一切都在震动。
这一下猛击,也不知道震动了多大的范围。
巨鸟发出一声闷哼,庞大的翅膀簌簌落下,却在落地之前就燃烧起来,化为数不清的火球。
眼看着这么多火球落向地面,潘龙大惊失色。
这些火球乃是妖神毕灵空的羽毛所化,每一个火球都蕴含着强大的法力。落到地面上,焚山煮海不敢说,烧毁村庄、点燃山林,却都不在话下。
要是被这些火球都落下来,这方圆数百里怕是要成为一片火海,能够得以幸存的生灵,怕是十分之一都没有。
他紧握蝉翼刀,死死盯着落下的火球。
虽然拦不住所有的火球,但他至少要试着把落向这边的给拦下来。
兼济天下他做不到,救一救眼前的人,总还可以。
眼看这些火球就要落到地面上,突然一道道金色、黄色、白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将它们纷纷拦住。
光芒之中,一个个看起来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的人影,纷纷站在空中。
“诸位妖神,你们打归打,可不要祸及苍生啊!”一道浓郁的金光之中,一个拄着拐杖,看起来苍老不堪的身影叹道,“你们自己心疼自己的亲人,难道就不顾及别人的亲人了吗?”
“唉!老侯爷您说这些,他们也不会理睬的。”另一道金光之中,一个消瘦到几乎皮包骨头的中年人叹道,“他们若是能够体会这‘人心即天心’的道理,又怎么会有眼前这一战?”
不远处的另一道金光里面,一个浑身铠甲破破烂烂,被箭矢扎得像刺猬一样的武将怒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他们来说,只有自己的亲人才是尊贵的,芸芸众生,不过是他们的食粮罢了!”
天空中,巨鸟突然开口了:“范无伤,你别说这种漂亮话!当年你带兵剿灭我儒门的时候,可曾因为大家都是人族而手下留情过?你也配说‘其心必异’?你自己就跟百姓不是一条心!”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武将大声怒喝,“某只恨当初没有连你这贼鸟一起剿灭!”
“哈哈!你看,一到利益相关,你就把假惺惺的正义嘴脸都收起来了!”毕灵空大声嘲笑,“乱臣贼子?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当初是谁拿着地闵王的俸禄,却投靠反王赵胜,出卖了自家主君?可不就是你‘万胜将军’范无伤嘛!”
范无伤被气得火冒三丈,拔剑就要冲上去厮杀,却被老者一把拉住。
“范城隍!你要护着治下百姓,不可轻举妄动!”
紧接着,其余众人也纷纷来劝,才将范无伤给劝了下来。
潘龙看得微微皱眉,没想到毕灵空跟云州这些城隍土地之间,竟然也有这么大的矛盾。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人影,都是死后被册封为城隍土地的忠臣名将们。这些人按说应该跟毕灵空一样庇护苍生,和那些不顾苍生死活大打出手的妖神们是对头,但实际上,他们大多是大夏皇朝册封的人物,生前都是大夏皇朝的臣子。跟毕灵空这大夏头号反贼之间,哪里可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双方没打起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毕灵空的脾气,也真是够暴躁的。自己都已经在被那么多的妖神围攻了,居然还出言招惹城隍土地们……她就不怕这些城隍土地也加入战团?”
想了想,他又觉得有些好奇。
毕画师看起来是个平静温和的人,怎么现出真身战斗的时候,会那么的暴躁?
之前那个平静温和的画师,和现在这狂傲嚣张的妖神,究竟哪一个才是她的真面目?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城隍土地们已经将满天火球全部挡住。这些火球被众神发出的神光阻挡,在空中纷纷炸裂,化为数不清的火星,消散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就像是天上炸裂了一个巨大的烟花一般。
然后,乌云又重新浮现,将天空再次遮住。除了上面不断的轰鸣和厮杀之声,再没办法知道战况如何。
而那些城隍土地们也纷纷消失,似乎之前没出现过一般。甚至于,连呼啸不停的狂风都平静了下来,天地之间,突然就变得一片安静。
但这安静却让人分外不安,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孕育一般,叫人心惊肉跳,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潘龙皱着眉头站在村口,凝望着天空。
突然间,他看到面前红光一闪,一片带着金红色边缘的黑色羽毛,漂浮在他的面前。
“这是……义乌的羽毛?”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住了这片羽毛。
羽毛落在手上,并没有火焰腾起,只是微微有些热意。
潘龙捧着这片羽毛,心中有些纳闷。
他可不相信这羽毛是随机落下来,掉在自己掌心的。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它会落到自己这里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毕灵空在背后操纵。
只是……那位神通广大的妖神,为什么要操纵这片羽毛,把它送到自己这里来?
他思考了一会儿,拿出了那幅画。
画纸才拿出来,羽毛就突然飞起来,化作一道流光,落在纸上。
然后,画像的肩膀上,就突兀地出现了一只活灵活现的乌鸦。
这乌鸦看起来和寻常乌鸦差不多,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嘴和爪子的尖端,似乎隐约有一点金红色的光芒流动,就连遍身的黑色羽毛上,也隐约有同样的金红色光芒。
“莫非……这乌鸦是她自己的画像?”潘龙纳闷地说,“可她把画像画在这张纸上,又有什么用意?”
“没什么用意。”画像上的乌鸦突然开口了,“碰巧看到了你,凑过来聊两句而已。”
“啊?!”潘龙大吃一惊,问,“你不是在天上厮杀吗?”
“在天上厮杀,影响我跟你闲聊吗?”乌鸦露出了一个很人性化的笑容,“对我来说,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分出一个念头跟人闲聊。这对我没影响。”
潘龙这才明白,想了一想,问:“前辈,之前两位龙神委托我将他们的尸骸运回东海,死去的云河源河神,也委托我将他的残魂运回故乡,你可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要找我帮忙?”
“你有功德护身,能够护佑他们的魂魄啊。”乌鸦回答,“说来也怪,你年纪轻轻,身上的功德为什么那么厚重?莫非你是佛门哪位大德圣僧转世?还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
潘龙无语,他自己也不明白。
“所谓‘功德’究竟是什么?”他问。
“那是和尚们的说法,说白了,就是众生对你的感谢。一个人的感谢微不足道,可千千万万人的感谢却能够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这力量有什么用?”
“严格来说没什么用。”毕灵空说,“和尚们说‘功德深厚之人,生前逢凶化吉,死后超脱成圣’……那都是胡扯。一个人的际遇,关键还是看世事变化,文二傻子说得好,‘历史的进程’是主因,‘个人的努力’也不能说没用,但用处不大。”
它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就我所知,功德最大的好处有两个。第一,它可以抵消各种诅咒和占算。千千万万人的感谢凝聚起来,足以扭曲冥冥之中的命数。一切想要诅咒你的,想要占算你的,都会和这扭曲对上。心怀善意的还好,只是会被弄得头昏眼花,任他怎么想尽办法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心怀恶意的呢?”
“当然是自食其果!想要让你拉肚子,他就自己拉肚子;想要你死,他就自己死;想要占卜你的,则会暂时眼瞎,时间由他的恶意程度决定。”
潘龙忍不住笑了:“那这功德还是很有用的嘛!”
“也就这样吧,我这些年遇到过数不清的诅咒和占卜。我可没功德护身,你看我还不是过得好好的,谁能把我怎么样?赵大混账有句话说得很好,打铁还要自身硬,自己有本事才是最重要的,功德护身什么的,其实也就是个点缀。”
潘龙点头,又问:“那么第二个好处呢?”
“第二个好处,活着的时候用不着。”毕灵空回答,“等你死了,功德护身,能够让你不用走幽冥那边转一圈,直接就脱胎转世,来世资质过人不说,前程往事也不会忘却,等于是重活了一回。”
潘龙吃了一惊:“竟然有这种好处?”
“当然。要不是有这样的好处,为什么那些家伙都想要找你帮忙送他们回家?无非是想要借你的功德去转世罢了。他们并不在乎什么来世的资质,但能够不忘前程、重活一回,谁又不愿意呢?”
潘龙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为什么两位东海龙神和云河源的河神,都要找自己帮忙处理后事。
“那这对我是否会有什么损失?”他忍不住问。
“多少会消耗一些你的功德。但你的功德什么深厚,消耗一些其实也没什么。”乌鸦回答,“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功德呢?想不通啊!”
潘龙却是想通了。
自己的功德,只怕是在山海经残片创造的那些世界里面积累下来的。
只是……山海经残片所创造的世界,难道不应该是虚幻的吗?为什么自己在那些世界里面行善积德、造福苍生,积累的功德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摇摇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七十五章、赵大文二
就在潘龙思考的时候,天上的战况又有了变化。
只听得一声巨响,然后便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倏忽远去。
画纸上的乌鸦大笑两声:“玉龙这厮素来是色厉胆薄,看起来像是个大人物,其实一到要拼命的时候就怂了。这次果然又是,不过就是开个膛而已,心肝五脏都还没丢,叫得那么凄惨干什么!”
潘龙干笑两声,他实在不觉得“开个膛”算是什么小事。
心肝五脏丢了,那不就死了嘛!
“玉龙是谁?”他问。
“在云州边陲,有一连串的雪山,其中有座山,叫做‘小玉龙’。山里有条泥鳅,修炼了约莫六七千年,也凑凑合合地修成了龙蛟之身,就以山为名,自号‘玉龙’。”乌鸦解释说,“其实不算是什么厉害人物,在云州妖神里面,大概排在三十名以后。”
“三十名以后?!”潘龙一惊,问,“那云州究竟有多少妖神?”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二三百个总归是有的吧。”乌鸦随口说道,“当年赵胜扫平天下,和各路妖神商议迁徙封地。妖神们本就不喜欢人烟稠密之地,大多迁居到了云州。那时候号称‘九州千神,云州八百’。这么多年下来,妖神们有出去闯荡天下的,有关起门来睡大觉的,也有本体沉睡元神分化转世为人想要修成仙佛的……真正还清醒着的,可能也就不足百人了。”
潘龙长大了嘴巴,有些震惊。
他本拟九州虽大,仙佛妖神也不会太多,却想不到数量竟然有这么多!
“怎么会……这么多呢?”他忍不住说,“真人宗师的数量都未必有这么多吧!”
“当然没有。”乌鸦回答,“整个九州,归真境界加上天人境界,合起来也不会超过百人,其中大多数还只是归真境界的,天人境界的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个。总数连妖神的零头都不到吧。”
“为什么妖神的数量反而更多?”
“因为妖神不会老死啊。就算是天人境界,努力苟活下去,也就是撑到四五百岁。可妖神是长生不死的。所以随着岁月积累,自然是妖神越来越多。”
乌鸦很随意地说:“比方说我吧,我也快一千五百岁了,但在妖神里面还算是小字辈呢。这九州大地上的妖神,基本随便找一个出来,年纪都比我大。反而比我还年轻的妖神少得可怜。”
潘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
长生者的世界,真是让人羡慕啊!
“你羡慕吗?其实妖神没什么可羡慕的。”毕灵空何等人物,一听他的叹息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劝道,“一念成神,永生不死。这固然是好事,可成也一念,败也一念。妖神们在成神的那一刻,基本上人生道路也就走到了尽头,虽然神通法力可以不断增长,但做人的境界却几乎不会再有什么变化。”
她也叹了一声,说:“昔年阿参说,‘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一个人就是要不断改正自己的思想,才能永远进步。但妖神的思想是没办法改正的,也就没办法进步,这种长生不死,并不值得羡慕。”
“那仙佛呢?”
“仙佛就了不得啦!他们是真的永生不灭,就算你把他们轰杀至渣,过些时日也能重生。而且他们虽然因道成圣,却并不会为道所困。只要不跟自己的‘道’对着干,别的怎么样都可以。所以仙佛才是真正的长生逍遥,让人羡慕得不得了!”
潘龙连连点头,但心中其实有些不以为然。
仙佛固然让人羡慕,可妖神也一样让人羡慕啊。
能修成仙佛,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但若是成不了仙佛,能成妖神,他觉得也很好。
长生不死本身,就已经足够美好,哪怕是思想上没办法再进步,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知道你不以为然,也知道你肯定觉得妖神就很好,人都是这样的。”乌鸦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两声,说道,“其实当年我也觉得能成妖神就很好,但现在我却觉得,要是当初咬咬牙,目标订得高一些,没准我就成仙佛了。”
潘龙笑了:“您的确是有资格说这话。”
“唉!往事已矣。一转眼那么多年都过去了……”乌鸦笑了笑,说,“其实做妖神也行吧,至少让我活了这么久,看乱世纷争,看新朝建立……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都过去了。赵家的天下眼看着也到了末尾,决计是撑不过下一个一千年了,或许一百年都撑不过了。没准我还能看到赵大混账的墓让人给挖了呢。”
“那‘赵大混账’说的是谁啊?”
“还能是谁?当了皇帝之后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的混账东西呗!”乌鸦冷笑,“他要是真有种,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全都当无姓无氏的野种,我倒也佩服他一下。结果他终究硬气不到最后,死之前定下规矩,三代之内称帝姓,三代之外称赵姓……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文二最后跟他反目成仇,一点也不奇怪!”
“那文二又是谁呢?”
“文二……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乌鸦沉默了一下,说,“那个人很奇怪,没人能查得到他的来历,仿佛他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他跟赵大混账关系很好,当年双方不止一次为对方拼过命,称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他们有一种很难形容的默契,很多时候,好像他们一下子就能彼此明白。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谁也听不懂,但他们却常常说着说着突然就大笑起来……”
潘龙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这些话听起来,似乎有些……既视感?
“赵大是帝甲子,那文二就是文超公?”
“文超公这个名号,用他们的说法,只是一个‘笔名’,而且算是他们两个共用的笔名。赵大混账的好几篇文章,也是用这个名字发的。”
“那文二究竟是谁呢?”
“说不清,说不清。”乌鸦拍打了几下翅膀,“他来得糊涂,走得莫名。后来突然就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我只能说,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的很多想法,让人佩服,最难得的是,他的这些想法,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始终如故。”
乌鸦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也许……当年若是他来当皇帝的话,结果会更好吧?”
第七十六章、我家祖宗究竟是谁?
说到这里,毕灵空的心情明显不大好了,画中的乌鸦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始终沉默。
过了很久,直到潘龙以为她那个念头已经离开的时候,她才又说道:“当年文二曾经说过,说赵大的错误,终究会被历史纠正。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历史能够纠正错误,这么多年下来,我只看到赵大当年留下的江山要完蛋,却看不到有谁觉得赵大当年犯过什么错误。”
“那您觉得帝甲子当年犯过错误吗?”
“废话!他当年灭我儒门,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说我觉不觉得他犯过错误?”
潘龙自己也觉得这是个蠢问题,尴尬地的笑了笑,说:“我是问,您觉得他当年的国策,有没有什么问题?”
“老实说吧,我觉得他这皇帝做得挺好。抓得牢权力、管得住家人、压得住野心,如果不是他跟我儒门有仇,我甚至觉得,他应该很接近我儒门理想中的‘圣君’了。”
“那文二说他有错误,您觉得会是什么错误呢?”
“我不明白,我想了一千年,始终不明白文二说的意思。”乌鸦回答,“文二对赵大混账的很多批评,我都能理解。唯独当初他义正辞严地批评,赵大只是低头叹气,不敢应答的那一次,他们说的那个‘错误’……我始终不懂。”
潘龙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一些了。
“那个……您知道当年文二在朝廷里面,担任什么职务吗?”
“都御史啊。”乌鸦回答,“专门负责找茬的,那时候他还戏称自己的工作就是‘大家来找茬’,在自己书房的门口挂了一个‘找茬宅’的牌子呢。”
“不是禁军统领?”潘龙愣了一下,失声问,“他难道不应该是禁军统领吗?”
乌鸦有些惊讶,过了片刻才反问:“为什么你会觉得他是禁军统领?他就是个书生啊。虽然懂得法术,尤其机关之术出神入化。但他连马都骑不好,开弓射箭什么的也很蹩脚,怎么当得了禁军统领?”
潘龙眉头紧锁,自己也觉得很纳闷。
按照毕灵空的说法,他原本以为这“文二”就是潘家的老祖宗,乃至于赵大文二这两个人,应该都是穿越者前辈,不过赵大可能是魂穿,文二大概是身穿如果这样,各个问题就都有答案了。
正因为文二是穿越者,他才不能接受赵大要抽取九州地脉炼丹,建立大夏仙朝,定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从此九州无人可以修行,超凡力量都被大夏仙朝一百零八世家完全垄断的做法。
也正因为文二是穿越者,他才能够得到赵大无条件的信任,乃至于破坏九州大阵,偷走山海经。
但是……按照潘家祖先流传下来的说法,当年潘家的那位老祖宗,乃是帝甲子的禁军统领,而不是什么都御史。
总不会文二要托付山海经给养子,还编个谎话骗人,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那没道理啊!
他默默思考,画纸上的乌鸦也歪着头看着他。
过了许久,潘龙才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明白,可能是我猜错了吧。”
“看来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乌鸦笑了笑,说,“这样吧,等大夏皇朝灭亡之后,若是我们都还活着,到时候我们去赵大混账的坟头喝酒,你再把事情告诉我,怎么样?”
潘龙笑了:“好!若是到那一天,我们都还活着,我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乌鸦大笑几声,得意洋洋地拍打着翅膀,似乎是想要飞起来。但才一振翅,却突然停住。
天空中,猛地传来了一声仿佛金属撕裂般令人不舒服的巨响。
然后,就有人兴高采烈地大叫:“义乌受伤了!”
“大家一起上!不要给它恢复的机会!”
“诸位,现在是全力以赴的时候了!”
一个个声音乱七八糟地连成一片,轰鸣声接连不断,厚厚的云层之上,更是可以隐约看到各种颜色的光芒不断闪烁。
潘龙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一股股强大至极的力量正在天上碰撞,它们的威势是如此的强烈,让他怀疑自己可能只是被其中随便哪一股力量擦个边,都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被正面打中的话,可能连收尸都免了吧?
他不由得为毕灵空担心起来。
从现在的情况下,毕灵空的形势可能很不容乐观。
想想也是,光是听一开始的说法,就是十四位妖神围攻她。而且……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有十四位妖神来参战呢?
将心比心,潘龙觉得,如果自己要呼朋唤友,围攻一个超级厉害的大魔头,绝对不会只找十四个朋友。
当然是能找多少就找多少!
面对邪魔外道,难道还要讲什么江湖规矩,玩单打独斗吗?大家并肩子上啊!
毕灵空本事再大,毕竟是单枪匹马,好汉不敌双拳,又怎么能打得过这么多的妖神?
她之前能够斩杀一个、击退一个,已经称得上神功盖世,令人佩服了。
“唉!要是我能帮得上忙,该多好啊!”
他忍不住自言自语,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恼火。
毕灵空的名声很好,称得上是侠义之士,而且这位妖神性格不错,跟他也很谈得来。
相比那些放纵妖怪吃人的云州妖神们,显然她才是正派。
只可惜……
当看到天空中又一波火雨落下的时候,潘龙忍不住叹道:“好人不长命啊!”
就在这时,画纸突然微微一震,那乌鸦身上陡然变得羽毛凌乱、狼狈不堪。
“啊呀,大意了!”毕灵空感叹,“真是想不到,东海的那两个小家伙,还挺有本事的!”
“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有点难。”毕灵空的笑声有些勉强,“你赶快离开这里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离开云州。”
“为什么?”
“他们杀不了我,大不了我等一下逃命就是。论逃命,天底下再没人能胜得过我。”毕灵空笑了两声,说,“但是他们却可能追查一切跟我有关系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之前帮你画了一副画像,他们未必不能查到。一旦查到,你就会有很大的麻烦。”
“两位龙神还要找我帮忙,总不至于过河拆桥吧。”
“这种事情哪里说得准?你要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些家伙,才能保护自己啊!”
潘龙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正要离开,突然心中一动,问:“你之前说我身上有大功德,那么这功德……现在能不能用得上?”
第七十七章、救苦救难
潘龙这一问,毕灵空也愣住了。过了几秒钟,她才回答:“对我现在的情况,功德自然是能够帮上大忙的。比方说和尚们有好几门功德妙法,都能一举挽回局面。”
“只是……”她停顿了一下,说,“功德之术不能假手于人,只有拥有功德的人自己施法,才能调用这些功德。换句话说,我来施法没用,你亲自施法才有用。可你哪怕是现学也来不及了啊……”
“您还能支撑多久?”潘龙问。
“专心苟延残喘的话,撑个一两天应该还没问题。可就算是最简单的‘慈航普渡’之法,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啊!”
乌鸦垂下头,露出一副很沮丧的模样。
潘龙却并不这么想,他问:“那慈航普渡之法有什么效果?”
“慈航普渡,乃是以功德化为渡苦海之桥,能够带人脱离危险,瞬息万里,而且落地之处必定是安全的。这是佛门很有名的一个渡厄法门,不少僧人都会。”乌鸦说,“但这法门需要以‘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菩萨修行次第’为基础,至少也要修行入了十住,才能施展得出来。”
潘龙前面倒也听懂了,后面的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十这个十那个,他仓促间记都记不住,更不要说修行。
“那有没有什么不需要修行的?”
“佛门有显密二宗,密宗讲究身意咒三密,追求与神佛相合,相合便有神通,对功德研究不多,不作考虑;显宗又分为修、悟二派,修派讲究日日修持,经年累月乃见成果,悟派讲究学而有成,厚积薄发……并无哪一派有不需要修行的法门。”
潘龙先是为毕灵空竟然对佛门也这么了解而惊讶,随即皱眉问:“我曾听人说,有大德圣僧,昔年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一朝学得佛法,得大觉悟、有大神通……那些都是骗人的吗?”
“倒也不是骗人,可人家都是累世修行,看上去之前是个寻常凡俗,实际上本质与凡俗不同,犹如宝玉蒙尘,只要擦掉灰尘,自然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潘龙这才明白,不由得叹了口气。
天底下果然没有能够一蹴而就的办法啊!
但毕灵空说过之后,却侧着脑袋,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佛门还真有直接用功德的办法。”
“什么办法?”潘龙顿时来了精神。
“佛门有回向偈子,唱曰: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由此衍生,有几门神通。其中一门神通名曰‘净土华光’,能以自身功德化为一道华光,大可以消灾避难,小可以治病疗伤。”
乌鸦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现在遇到的麻烦太大,想要消灾避难很不容易。但只要能够治好几处关键的伤势,我就能将计就计,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或许到时候,要逃命的反而是他们自己了。”
潘龙大喜,问:“那这门神通该怎么修炼?”
乌鸦呆了一下,有些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
“你都知道这神通的来龙去脉了,却不知道该怎么修炼?”潘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岂不是等于既知道公式又知道相关数据,却算不出结果吗!哪有这种荒谬的事情!
但他想了想,似乎还真有,而且还真不少……
毕灵空也有些尴尬,解释说:“佛门的很多神通都来得稀里糊涂,不少都是只要你知道了这个神通的来龙去脉,修行过程中自然就能修得。有些甚至于哪怕你不知道这个神通,修行有成的时候也会得到……所谓‘八大神通’、‘十大神通’、‘一百零八小神通’、‘五百小神通’、‘八百小神通’……他们自己都没个准数,我又哪里能知道该怎么修行?”
潘龙也是无语合着您说了这么久,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不知道”?
说相声的常常说话大喘气,可您这是生死关头了啊!拿自己小命来说话大喘气?这合适吗!
毕灵空犹豫了一会儿,说:“算了,现在修炼什么的,总归是来不及了。临阵磨枪还能凑合一下,临渴掘井是绝对要渴死的……你还是走吧,我琢磨着只要找个机会,拼着身负重伤,逃出去到也不难。”
说着,画纸上的乌鸦就一动不动,连身上的微微红色都黯淡了下来,显然是毕灵空将这个念头给撤走了。
潘龙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毕灵空自己都说没办法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将轻功身法完全施展出来,朝着更东边,往云州边陲靠近荆州的方向走,一路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只是半天时间,就走出了好几百里。
但即便是走了这么远,头顶上依然乌云滚滚,遮蔽天日。
在乌云之上,依然时不时会一声轰鸣,并且动辄有鲜血滴落,被地上浮现出来的城隍土地乃至于妖王之类收走。
潘龙走了一回,也稍稍有些累了,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坐下休息,拿出干粮饮水。
正吃着,他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
如果毕灵空只需要将几处关键的伤势治好,就能恢复实力挽回败局,那为什么自己不帮她治一治呢?
勇者职业里面,神圣法术有一个“复苏术”,是无论多严重的伤势,都能直接治好的。
就算毕灵空太过强大,一个复苏术治不好她全部的伤,以自己现在的魔力值,这法术也能用出三四个来,怎么都能帮得上忙吧!
他急忙查看勇者职业的面板,却见积累的领悟值已经所剩无几,好在,还足够学这个法术。
于是他急忙将这个法术学了,然后拿出那张画纸,对着画纸里面的乌鸦大叫:“前辈!您还在吗?我有话要说!”
他叫喊了几回,画纸上才微微腾起一层亮光,乌鸦身上重新又浮现了宛若火光的微红色,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现在的情况真的是不大好,有什么事赶快说。”
潘龙将自己的办法说了一下,乌鸦却愣住了。
“你说,你有不拘伤势轻重,一下子就能治好的法门?”她不敢置信地问。
“反正对我自己来说,是有用的。”潘龙回答,“我也不知道对您这妖神来说会有多大效果,但试试总没坏处吧。”
毕灵空犹豫了一下,却是摇头。
“不行!我若是下来让你帮我疗伤,就是能够把我治好了,你从此也在天下妖神面前露了脸,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惦记你。而且我是大夏皇朝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帮我的忙,大夏皇朝绝不会放过你!”
“我不怕!”
“这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是我不能接受。”乌鸦站正了,看起来颇有几分严肃,“我乃儒门子弟,儒门以仁义为根本,只有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断没有为了自己苟且偷生而祸害别人的道理!”
“事急从权啊!”潘龙劝道。
“大是大非,岂能从权!”毕灵空毫不动摇,“自从当年圣君覆灭儒门,我就对‘仁’字死了心,对于什么三代之学、圣人之道,我也已经完全不信了。但唯独这个‘义’字,我到死也放不下。若是让我为了自己的安全,给愿意帮助我的好人惹来祸患,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不等潘龙劝说,她又说:“你大概也知道,我们妖神都有一个最关键的执念。这个执念是我们长生的根本,不容动摇。而我的执念,就是‘义’!”
潘龙正想要再劝两句,闻言顿时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灵空继续说道:“执念是妖神最关键的秘密,可以说宛若性命一样重要。一旦被人知道了执念,就很容易被针对性地设局,逼得他必须死战到底不能后退。如果我不是已经死到临头,也绝不会将自己的执念告诉你……你要记住,日后再遇到妖神,若是人家不愿意做什么事,千万不要强求,因为那可能关系他的执念,一旦强求,就是生死大仇!”
潘龙点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本觉得自己的办法还是不错的,却不料竟然牵涉到了毕灵空的执念。
但他还是忍不住说:“就算是执念……难道不能变通一下?”
“牵涉到执念,那就没有变通可讲!”毕灵空斩钉截铁地说,“何况,就算能够变通,我也不愿意!昔年儒门覆灭的时候,毕灵空早就该死了,我之所以苟延残喘,丢人现眼地苟活于世,为的只不过是想要看到大夏皇朝覆灭,全了我心中那个‘义’字。现在你让我在这个问题上变通?不行!我不能变通!”
潘龙无奈苦笑,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倔强人”的事情。
民间故事里面,常常有那种死到临头也不肯改变的倔强人,看来毕灵空也是如此。
过了片刻,他说:“那么……至少让我试着给你这个念头治疗一下吧?”
“这个念头不过是我一丝法力和少许神魂的显化,于我本身而言简直是九牛一毛。就算你把它给全治好了,又有什么用?”毕灵空笑道,“一只牛生病了,你把它的一根毛整理得再顺滑,也于事无补的。”
她想了一下,说:“或者可以这样,等我临死的时候,斩断和这一缕神魂之间的联系。到时候这画上的乌鸦虽然不能保留我的法力和智慧,好歹也有几分灵性。你将来行走江湖的时候,它倒是能够帮得上一些忙。”
“那个……再说吧,先试试我的办法。”
潘龙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手掌覆盖在画纸上,正好盖住那只乌鸦。
闭上眼睛,魔力如同流水一般消逝,圣洁的光芒从他的手上发出,落在画纸之上。
圣光透过画纸,迅速流逝。
潘龙睁开眼睛,心中有些黯然。
他刚才已经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法术落了空,并没有能够真正找到需要治疗的目标。
抬起手来,他的眼前却猛地一亮。
画纸上的乌鸦不再像刚才那样羽毛凌乱模样狼狈,反而羽毛顺滑模样整齐,看起来似乎完全恢复了一样。
“法术有效果看?”他问。
乌鸦摇头:“跟我说的一样,你把这画上的乌鸦治好了,仅此而已。”
“画上的乌鸦也是你神魂的一部分,难道就不能追根溯源,将这法术也引导到你自己身上去吗?”
毕灵空叹了口气:“你若是给我十天半个月,没准我能够想到相应的办法,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我来不及想办法了。”
潘龙眉头紧锁,摇摇头,说:“那我再试一次!”
说着,他又将手掌覆盖在画纸上的乌鸦上,再次施展了“复苏术”。
圣光又一次如同水流一般消逝,画纸上的乌鸦越发精神抖擞,甚至整个画纸都在散发着少许圣洁光芒。
“还是一样。”毕灵空说,“我倒是能够不断将一缕神魂来回寄托。但想要靠着这个方法将我的伤势治好,或者至少挽回到能够很好战斗的地步,至少要治疗上千次才行我看你的模样,怕是施展不了上千次这样的法术。”
潘龙苦笑,魔力原本就不是他的特长,而复苏术需要的魔力又是极多。他剩下的魔力,不过只能再施展一次法术罢了。就算是再休息一会儿,恢复一些魔力,也不过勉强凑出第四次施法。
正如毕灵空所说,四次治疗,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他却不肯放弃就算是杯水车薪,至少自己也要尽力。
毕灵空不愿意为了苟活而连累别人,他也不愿意不尽力去挽救。
哪怕是终究救不了,起码也要尽力才行!
于是他再次抚掌于纸上,第三次施法。
但当他这一次施法的时候,却不由得心中一动,想起了刚才毕灵空说过的那首佛偈。
其中一句话,在他的心中浮现出来。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伴随着这句话在心中浮现,他眼前突然大放光明,山海经残片所化的虚空骤然浮现,青黄二气迅速流动,化为一轮宝光。
紧接着,那一轮宝光就浮现在他的右手上,宛如神佛画像背后的光轮一般。
虽不明亮,却格外温暖。
第七十八章、千重莲华
厚重的云层之上,十余只巨兽正在厮杀不休。
这些巨兽的身材极为庞大,摘山拿岳只是等闲,遮天蔽日也理所当然,它们的厮杀震天动地,若不是有大神通之士联手凝聚九重云气遮蔽苍天,光是它们战斗时候散发的威势,就足以吓死地上的人畜。
一仗打下来,在它们分出胜负之前,大半个云州怕是已经草木尽枯、人兽俱亡,化为一片赤地。
在这些巨兽之中,一只周身环绕着烈焰的乌鸦最为骁勇。它甚至都不需要使用爪和喙作为武器,光是双眼目光一闪,便有烈焰从虚空中浮现。那些围攻它的巨兽们但凡动作稍慢,没来得及躲过火焰,就会被烈焰如同锁链一般缠在身上。
一旦被这烈焰缠住,那些巨兽便要立刻喷出大股元气将其扑灭,即便如此,身上也会被烧出大片大片的焦黑,需要过上好一会儿才能恢复。
这还是反应快的,如果反应慢了……之前被杀的云河源河神,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但乌鸦虽然骁勇,却也难敌人多势众。尤其在一众围攻它的巨兽里面,有两条青龙最为勇猛。它们的身体几乎变成了两条鞭索,抽、拿、缠、打……带着狂风和轰鸣,每一击都打得周围的虚空震荡不休。
这既是强大力量的体现,也封锁了这一片虚空,让乌鸦没办法破空而去,只能留在这里死斗。
好汉难敌双拳,乌鸦奋战至今,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其中最可怕的一处伤痕在脊背上,几乎将身体整个刺穿。若不是有烈焰正在一处处伤口熊熊燃烧,逼住鲜血,只怕鲜血会如同暴雨一般泼洒大地,须臾之间,就会有生命危险。
而围攻它的巨兽们自然也不会毫发无损,几乎个个身上都带着伤,其中又是以两条青龙身上的伤口最多。
尤其是较为粗壮的那条青龙,更是两根犄角都已经折断不说,连四肢都断了一条,全靠用冰块冻住伤口来止血,看起来十分凄惨,比乌鸦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它的气势却是所有围攻乌鸦的巨兽里面最猛烈的一个,一边战斗,一边还在疯狂地大吼。
“毕灵空!你今天必定要死在这里!”
乌鸦庞大的身体仿佛没有惯性一般骤然由进转退,躲过它朝着脖子抽去的一击,嗤笑回答:“我死不死不知道,但你再这么打下去,自己倒是要先死了。”
“东海龙族,从没有贪生怕死之徒!”
“不分是非好歹,光有一腔血勇,无非是一群匹夫罢了!”
另一条青龙开口说道:“五十步笑百步,有何意义?毕妖神你当年刺杀帝甲子,难道就很分是非好歹不成?”
乌鸦顿时语塞,片刻之后大笑:“你这话说得好!敖千叶,只凭这句话,我就承认你有资格被我毕灵空高看一眼,算得上是个有前途的人物!”
“前途?”青龙摇头,“我兄妹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东海。毕妖神大可放心,今天这一战,你我同归于尽的可能至少也有七八成。”
乌鸦嗤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身上的火焰越发猛烈。
但周围妖神们却纷纷大喜,有一只背生双翼的黑色猛虎大叫:“毕灵空不行了!她在透支生命!”
“大家撑住!拖延时间!”一条长着犄角和前足的怪鱼也大声叫嚷,“她这方法支撑不了很久!再撑一会儿,她必定盛极而衰。”
正说话间,乌鸦突然愣了一下,若不是妖神们都纷纷后退,避免被它最猛烈的这一波反扑抓住的话,只怕这一愣就要中招。
妖神们见它一愣,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一朵金色的莲花在乌鸦的背后展开。
这莲花层层叠叠,次第展开。中间的莲蓬最为明亮,亮到耀眼,令人几乎难以直视。随后一圈圈花瓣的光芒依次减弱。等到了外圈,金灿灿圆坨坨,就像是一片片黄金,在阳光下映出无穷光芒。
在这朵金色莲花之外,又有三彩、五彩、七彩、九彩光轮依次展开,一圈圈光轮越展越大,竟然将这只展翅如遮天乌云的巨鸟整个罩住。
“这是怎么回事?”有妖神没见过这场面纳闷地问。
而妖神之中也有寿元极长、见识极多之辈,一只灰色巨象就忍不住惊呼:“无量光寿千重莲华?不可能!阿弥陀尊不是坐困兰若寺,非得大夏皇朝崩灭,神都落地之时才能脱困吗?”
说话间,那光轮之中的金色莲花已经合拢,把乌鸦包了进去。就在莲花合拢之前,已经可以看到乌鸦身上伤势在飞快地恢复,或许等到莲花再次绽放的时候,出现的就是完好无损的妖神义乌了。
“糟糕!快阻止它!”两条青龙齐声大叫,将身体甩得犹如移山倒海的神鞭一般,以撕裂苍穹的威势狠狠抽了上去。
但这一击才刚进入光轮之中,力量就被逐次削弱。等到落在金莲之上的时候,已经轻飘飘没有半分力量,只听一声脆响,犹如寺庙里面的僧人轻敲钟磬一般,清脆悦耳。
更不可思议的是,虽然两条青龙是来攻击的,但光轮却一视同仁,彩光之中,两条青龙身上的伤势也在恢复,只是恢复速度没那么快而已。
“事不可为,撤吧!”巨象劝道,“阿弥陀尊出手,便是只能支撑一时三刻,也足以治好毕灵空。若是现在不走,等她伤势恢复,我们一个也走不了!”
两条青龙也明白这道理,虽然不甘心,却只能愤恨地骂了一句“贼秃真多事”,就跟着妖神们一起向东飞去。
这一场大战,大家已经把毕灵空给得罪狠了,只能逃去东海避难。若是还留在云州的话,怕是等毕灵空伤势恢复,就要登门索命了。
而云层之中,也有诧异之声传出。
“阿弥陀尊为何此时出手?”
“摩诃纳博尊者,你是阿弥陀尊的弟子,你可知道为什么?”
“老师从未与我说起此事……”
“怪哉!怪哉!”
“无论如何,毕灵空不死,总归是好事。”
“说得对,有她在,很多人做事多少会有些顾虑,纵然不能真个回天,修补修补,也是好的。”
“此言大善。”
画纸之上,那只浑身是伤的乌鸦露出了惊讶和愉快的笑容。
第七十九章、老和尚
扬州西北、中州东南,两州边界一座荒山上,有一间小庙,断壁残垣、破败不堪,连庙门都塌了大半。在勉强还能竖着的门梁上,歪歪斜斜挂着一块匾额,上面依稀有“兰若”二字,只是后面的字迹实在模糊不清,看不出写的什么。
这座山和这间庙,平时都隐没在虚空之中,无人得见,更不要说拜访。红尘之中,这座山的位置上,乃是一座大夏初年就建立的军营,驻扎着大夏皇朝的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由皇族统领,每过十年就轮换一半。每次轮换的时候,必定派来无数高手坐镇,紧张小心,如临大敌。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山也好、庙也罢,都不曾有半点动静。千载悠悠,大夏皇朝是越发的鼎盛,庙宇也越发的破败,就连负责这座军营的皇族将领们,都越发的漫不经心。
庙宇之中有一个小院子,小院子里面开了一块菜地,一个池塘。池塘里面漂浮着几朵莲花,半开不开;莲花下面有几条鱼,懒洋洋并不游动;菜地里面种着几棵寻常菜蔬,看起来长势也并不旺盛,仅仅是没有枯萎而已。
菜地和池塘之间,一个穿着破旧僧袍的老和尚正在闲坐。他面带微笑,看着那几朵莲花,神情平和喜乐,仿佛只是看着这些莲花,就有无穷的乐趣一般。
突然间,他眉头一动,露出了疑惑之色,转头看向西南方向。
“奇怪,劫尚未至,怎便有大功德之士出世?”
他诧异地嘀咕了一句,随即又露出笑容。
“无论如何,总归是好事。”
他又说:“老僧昔年输了和赵胜的赌约,只得坐困于此,不能插手红尘事务。只是……”
虚空之中,隐约听到一个年轻人“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的话语声。
“有人念老僧的偈子,这和老僧可没关系。”
老和尚摊开手掌,掌心有一圈圈光轮浮现,却光色黯淡,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他并没有将这黯淡的光轮投出去,但那话语声之中,却有什么东西,受到了冥冥之中的牵引。
“发愿为救人,即是菩提心。善哉,善哉!”
虚空之中,荒山和破庙一现即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潘龙睁开眼睛,只觉得心情平和,之前的急躁不安全都消散,犹如睡觉做了一个好梦醒来,遍体康泰,又像是在定丰镇家里书斋之中看了一番闲书,正要去吃晚饭,心情安稳,没有半点不快。
他抬起手,画中的乌鸦羽毛整齐、精神抖擞,一看就知道状态很好。
他抬起头,满天乌云尚未散去,但乌云之上却不再有凌厉的杀意和强烈的危险感觉传来,反而有一种平和安宁的感觉,隐隐约约从天空落下,让人感觉格外舒服。
“看来,我大概找到了功德的正确用法?”
他笑了笑,又闭上眼睛,却见山海经残片虚无世界里面的青黄二气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显得越发活络,此刻正在循环流动,隐约带着一种日月轮转、昼夜交替的自然韵味。
于是他干脆找了块石头坐下,仰望着天空。
过了一会儿,乌云散去,只见湛湛青天、阳光灿烂,看不到半点妖神大战的痕迹。
“多谢了。”一个声音骤然在旁边响起,他转头看去,却见毕灵空恢复了之前的文士打扮,手上还提着画具箱子,看起来俨然又是刚见面时候那位性格平和的画师模样。
潘龙摇摇头,站了起来。
“不敢当,其实我自己都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毕灵空笑道:“明不明白都无所谓,你既然已经施展出了如此神通,不久自然会有所明悟。”
她的眼中满是赞许之色,说:“今天的事情,天下强者无人不知。从此之后,你就算是出名了。”
潘龙一惊,问:“大家都知道是我?”
毕灵空见他神情不对,有些纳闷地问:“难道你不愿意?身怀大功德,领悟大神通,佛门必定是要奉你为未来佛子的,这有什么不好吗?”
“如果我不想要被大家知道呢?”潘龙问。
毕灵空犹豫了一下,说:“不想让大家知道,当然也可以。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你刚才施展的,乃是佛门阿弥陀尊著名的神通‘无量光寿千重莲华’。这门神通以功德为本,发菩提心,救苦救难。号称一念菩提心,能救六界八荒一切众生于厄难之中。”
“这神通当世也就阿弥陀尊能够施展,如果你我不说出去,那大家只会以为是阿弥陀尊施法帮我。”
潘龙这才放心,如释重负地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是阿弥陀尊的功劳吧。”
毕灵空皱起眉头:“阿弥陀尊不是这种冒领功劳的人。”
“那请他老人家帮我这个忙,总可以吧?”潘龙说,“总归是做好事嘛,他总不至于顺水推舟的忙都不肯帮?”
毕灵空想了想,笑了。
“阿弥陀尊和大夏皇朝矛盾颇大,若是能够帮我一个忙,他倒也是愿意的。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去找他串口供。”
说着,她的身影骤然消失。
片刻之后,她出现在那虚空之中的荒山上,径直走到了破庙前面。
“老和尚,多谢了。”她向庙宇行了个礼,“等你脱困,我采一千种花上的露水来为你沐浴洗尘。”
破庙里面,传来老僧的笑声。
毕灵空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又过了一会儿,有一个穿着金色铠甲,极为威武的武将走到了破庙前面。
“阿弥陀,你竟然有了破解镇压的手段,果然不愧是佛门大圣!”
庙里老僧轻声说:“施主何必动怒?老僧不是还在这里吗。”
“哼!你不要以为能够破解一些镇压,就可以得意!我这就奏明万岁,请诸神出手加固封印!贼秃,你竟然污蔑大夏,就等着被镇压到天荒地老吧!”
武将说完转身离去,破庙里面,老僧轻轻地摇头。
“老衲真的完全没有误导他,是他自己在误导自己啊……”
“人啊,但凡有了执念,眼睛就被执念给迷住了。就算是长生不死之辈,也禁不住执念迷眼。”他对院子里面的莲花说,“昔年赵胜那等人物,尚且避免不了被执念所迷,何况是他呢?”
“呵呵,争那么多,得那么多,占那么多,还不如我老和尚过得简单呢。”
第八十章、玄功隐患
“成了,老和尚把这事情扛下来了。”毕灵空的身影重新出现,笑着说道,“巧的是,我才刚刚走,就看到大夏皇家的人赶去质问,简直就像是事先排练过一样,时间刚刚好!”
潘龙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刚才救人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等到大战结束,心情平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这次大出风头,颇为不妙。
他身怀要命的大秘密,整天藏头掩面还差不多,怎么能抛头露面出这种风头呢?
诚然神通广大之辈多半不愿意和身怀功德的人作对,就像是两位龙神那样,努力交好还差不多。但世界这么大,总归会有个把两个奇行种,满脑子都是“杀了熊猫我就是国宝”那一套,越是好人越被他们敌视。
虽然这些奇行种一般都活不久,很快就会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但这种货色只要能活下来,基本都是最厉害的那一类跟芸芸众生为敌还能坚挺地活着,拳头有多硬,可想而知。
反正潘龙是一点也不想要招惹这些人的,除非他拳头比对方还硬,那倒是可以考虑替天行道除暴安良,送这些奇行种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至少现在,他真的是惹不起这些奇行种,不被他们知道,才是保全自己的最好办法。
而且,这次众神围攻毕灵空,死了一个、重伤一个,轻伤多少不好估计,毕灵空现在活下来了,估计众神都要逃之夭夭,一辈子都不敢再回云州……这么一想,自己跟他们的仇结得也蛮大的。
所以他一点也不想出名,尤其不想让自己在这一战里面发挥的作用被世人所知。
闷声发大财,才是坠吼的嘛。
阿弥陀尊能够帮他接下这件事,避免了他因此出名,可真是谢天谢地!
“我知道你肯定有秘密,也有苦衷。”毕灵空说,“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当然不会打探这些,但以德报德是为人立身的根本,你如果有什么用得着我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
她笑着竖起一个大拇指:“我其它本事倒也寻常,平生所擅的无非就是争强斗狠那套。你若是有什么仇人要杀,或者是有什么大事力有未逮,尽管开口。”
潘龙摇头:“我这一路行侠仗义,跟我有仇的可能不少,但我跟他有仇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是君子,我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当场报不了的,事后也要挖空心思去报了,才能继续上路。所以我真没什么仇人,或者说,我没什么还活着的仇人。”
毕灵空大笑:“此言大赞!当浮一大白!”
说着她手一挥,周围的空间微微一震,二人便来到了一个繁华的宴会。宴会上人很多,场面很乱,来来去去。正堂那边摆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寿”字木雕,不少穿着整齐华贵的大人物,正在迎宾侍者的陪伴下依次进去。
这看来是某个有钱有势的老人过大寿,外面是流水席,来的都是客人。里面则是正席,有身份的才能进去。
潘龙和毕灵空当然不会闯到里面去,二人就在外面的流水席上找了张空桌子坐下,片刻之后,便有壮汉将一套冷热六盘菜肴端上来,还有一壶酒。
潘龙给毕灵空斟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斟满,举杯说道:“前辈这手段着实高妙,虚空挪移之法,我多少还能理解,却不知道您如何得知这里有酒宴?”
毕灵空笑了:“我当年穷怕了,苦练了一门法术,可以遁到附近最热闹、最有机会赚钱和吃白食的地方。阿长说,我这个叫‘蹭饭妙法’,夫子也感叹‘穷则变,变则通’这个本事,在儒门里面算是独一份,没人比我更擅长。”
潘龙大笑:“穷则变,变则通,这话用在这里,真是恰当!”
二人说笑了一番,又举杯向那老寿星敬了一杯,祝他健康长寿。然后吃着喝着,就谈到了天下的典故。
“之前谈到阿弥陀尊,却不知这位仙佛究竟是谁?为什么愿意帮我遮掩?”潘龙问。
毕灵空说:“当今之世,佛门有三位佛陀,九位菩萨,并称十二圣尊。阿弥陀尊就是三位佛陀之一,因为他昔年在西域大天山修炼得道,所以也被称之为西方佛尊。”
她又说:“这位西方佛尊讲究众生皆苦,以大神通铸就净土佛国,接引向善众生在死后前往净土佛国休憩安歇,虽然不能帮助众生得长生,但仅仅就扬善这一点,也可谓功德无量,是一位令人佩服的老前辈。”
潘龙点头,问:“之前您说他和大夏皇朝有矛盾,可他与人为善,又怎么会和大夏皇朝产生矛盾呢?”
“呵呵,还不都是赵胜那厮!那厮说‘往事不可追、来世不可待’,禁止佛门接引众生,和诸位佛陀、菩萨恶战过不止一回。”毕灵空说,“当时眼看双方要打出真火,阿弥陀尊找到他,说是要跟他打个赌。若是自己赢了,大夏皇朝就要对佛国法门网开一面,不可完全禁绝;若是他输了,就被镇压起来,什么时候大夏皇朝覆灭,神都落地,才能脱困。”
“……看来是他输了?”潘龙问。
据他所知,九州世界并没有什么“死后转世佛国”的概念,人死之后要么灰飞烟灭,要么前往幽冥世界再作轮回。
从这一点看来,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当年双方究竟怎么赌的,我也不知道。结果倒是跟你说的一样,赵胜赢了,阿弥陀尊输了。赵胜便裁了一座山,镇压到虚空之中,将阿弥陀尊关在山上小庙里面,这一关就是一千多年。”
“一千多年了,那镇压的法术还能有用?”潘龙有些好奇地问。
毕灵空摇头:“阿弥陀尊既然输了赌约,那他自然就不会再出来。镇压他的,不是赵胜的法术,而是他自己的内心。”
她说着随手拿起一根筷子,放在潘龙的左手上:“若是你挥刀将这里所有人杀了,便能将这支筷子抬起来,你能做得到么?”
潘龙愣了一下,想了想说:“抬不抬手,跟杀不杀这里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毕灵空笑了:“若是你答应了我刚才的话呢?”
潘龙摇头:“我不明白,这抬或者不抬,难道不是应该我自己说了算吗?”
“世间事情,有因必然有果。凡俗之流畏惧恶果,大德之士畏惧的却是恶因。阿弥陀尊德行高深,他若是在坐在你这里,这根筷子他就抬不起来。”
潘龙皱起眉头,想了许久,才摇摇头说:“还是不懂,抬起筷子而已,为什么就一定要牵涉到这里所有人的死活呢?”
说着,他试着抬起左手,却发现那根筷子重如山岳,不管他怎么用力,也抬不动。
“这是‘借代’之法。”毕灵空拿走了筷子,解释说,“压住你左手的,不是我的法术,而是你心中的善念。当然,我的借代之法水平很一般,你只要再用几次力,迟早能把这根筷子抬起来。但赵胜极为擅长这种法术,号称能借九州山川、芸芸众生。他用阿弥陀尊的德行困住阿弥陀尊自己,那一座小庙,对阿弥陀尊来说,就是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
潘龙听得似懂非懂,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前世的大学课堂,讲台上教授滔滔不绝,每句话每个字分开,自己都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就只剩下“不明觉厉”的感叹。
毕灵空见他眼中露出茫然,叹了口气:“你的境界还不够,跟你讲这些,还太早了一点。我们还是说点实在的吧……我看你周身气势浑然一体,犹如一张拉开弦的弓,随时都能爆发,大概走的是以武入道,武道成圣的路子吧?”
潘龙点头,自己虽然修炼九转玄功,但一身本领的根基,终究还是武道。
“以武入道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不过……武道的尽头,想要成就仙佛,可以用的道路已经不多了。”毕灵空说,“毕竟武道历史悠久,在过去的岁月里面,太多的前辈高人们纷纷修成长生,早就把那些方便能走的道路都给走完了,剩下的道路要么根本走不通,要么丧心病狂没人肯走……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条路?”
潘龙笑了笑,说:“我怕是连真人境界都还没到,有必要考虑那么远吗?”
“早做准备,有备无患嘛。”
“我学了一门功法,能够采撷天罡地煞淬体,只要反复淬体,便能改善自身,乃至于肉身成圣,不老不死。”潘龙说,“所以该怎么成就仙佛,我其实倒也并不怎么在意。”
毕灵空终于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你这功法,莫非来自于当年自号‘一块顽石不点头’的石敢当老人?”
“正是。”
“当年石敢当老人性格极为固执,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多少人反对都没用,再多的道理、再多的证据,他也完全不理睬。在仙佛之中,是一个古怪的异类。”毕灵空说,“他一生惹过许多麻烦,跟不少仙佛妖神都动过手。虽然其中九成都是赢的,但偶尔输一两次,也被打得很惨……你学他的功法没问题,可千万别学他的做人。”
潘龙笑了:“石敢当祖师的做人方法,我想学也学不来啊。”
毕灵空却摇头,依旧皱着眉,有些担忧的样子。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虽然说石敢当老人本身的性格就很固执,但固执到那个地步,绝非‘自身秉性如此’可以解释。他的功法,或许也与此有关。”
潘龙吃了一惊,犹豫了一下,说:“我这功法乃是太清祖师所传,太清祖师是道门圣贤,神通德行都极为高深,或许解决了这个问题?”
毕灵空依旧摇头:“太清老人我也认识,论人品他自然是很好的,但论本事……不是我自吹,他恐怕连我都打不过。他是有道之士,以他的道德修养,大概能够化解石敢当老人功法里面的问题,可你不是他。”
“难道他不能修改功法?”
“难!难!难!”毕灵空连说了三个“难”字,神情越发严肃,“石敢当老人的功法,与其说是修成仙佛,不如说是成就了另类的妖神。而妖神之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执念。天底下绝无没有执念而能成就妖神的先例,谁都不例外!”
潘龙多少明白了几分九转玄功实质上算是修成妖神的方法,而若要成就妖神,就要有一个足以压倒一切的执念。
石敢当祖师的执念,或许就是“固执”。而这种执念,可能也会反映在九转玄功里面,让修炼者不知不觉渐渐变得固执起来。
他扪心自问,回顾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仔细想了一会儿,松了口气。
“我觉得……至少现在,我应该算不上是一个特别固执的人。”他说。
“你现在的修为,距离长生还远着呢!”毕灵空不客气地说,“譬如楼台,你现在不过是才挖了土,连地基都还没打好;譬如江河,你现在只是山中泉水,也不知道要多少个泉水、多少条溪流汇聚起来,才是滚滚波涛。现在不固执,毫无意义!”
潘龙苦笑,知道她说得有理。
“但这功法的确高妙,放弃了的话殊为可惜……”毕灵空话锋一转,又说,“对于武道中人而言,想要成就长生,最实在的方法,可能也就是这门功法了。跟长生相比,固执……或许也不算是多大的问题……”
“前辈,您究竟是支持我固执,还是反对我固执啊?”潘龙忍不住问。
他感觉都要被说糊涂了。
说好也是你,说坏也是你,究竟要他怎么做?
毕灵空摇摇头,自己也笑了。
笑过之后,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帘低垂,陷入了沉思。
潘龙也不催促,专心吃饭,吃饱喝足了,就看看寿宴上的热闹。
这样喜庆的场面,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之前桃花河“河神娶亲”典礼,才刚刚开始,还没来得及热闹,就因为诸神围攻毕灵空而散了场,殊为可惜。
过了许久,天色渐晚,寿宴也到了尾声。宾客们纷纷散场,佣人开始收拾桌子。
他们这一桌约莫是被毕灵空施法遮蔽,佣人们从旁边经过,却根本没有注意到。
等到夜深人静,庭院里面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除了那个木雕寿字旁边的巨大香烛还在燃烧之外,曾经的喧闹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间,毕灵空抬起头来,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我有办法了!”她高兴地说,“我来教你一门功法,正好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第八十一章、从心所欲
“传你这门功法之前,我要先告诉你它的来历。”毕灵空说,“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们如果不能了解一门功法的历史渊源,就很难正确体会到创立这门功法的前贤当初的想法,在修炼中,常常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不能不谨慎小心。”
她看到潘龙点头,才继续说道:“这门功法尤其如此,你将来修炼的时候,一定要牢记它的来历,好好把握夫子当年创立它的想法和经历,才能避免走上邪路。”
潘龙听得有些诧异从毕灵空的介绍里面,他为什么感觉这似乎不是什么正经功夫,倒像是诸如“采阴补阳”之类邪门功夫?
天底下的邪功里面,真正肆无忌惮明说了“老子就是王八蛋”的其实反而是少数,大多数邪功都会标榜自己有所谓的“正道”。但实际上那些“正道”几乎都是编出来忽悠人的,根本就走不通。因为“邪道”才是功法真正的传承。
听毕灵空的说法,怎么感觉这门功夫也很类似?
腹诽的想法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且听毕灵空继续介绍:“我儒门的创立,乃是在战国时代的早期。那时候天雄皇朝的统治已经崩溃,天下十三方一百零八郡国,已经有一大半各自独立,不理睬皇帝的命令,不少郡国甚至开始互相兼并,时不时爆发战争。”
“夫子当年是阜城人,阜城属于天禄王治下。天禄王统治苛刻,法令繁复,百姓一不小心就会触犯法令,轻则罚没财物,重则贬为奴隶。大家整日里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说多做,唯恐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
潘龙皱眉,问:“法令也要由人来执行,如此繁复苛刻,难不成那些官吏们都是法律专家不成?”
毕灵空摇头:“官吏们何必要懂得法律?法者,平也。平由何而得?天所以盖地者也。法这个东西,是由上管下的,又怎么会约束那些管人的人呢?”
“当年赵大曾说‘法律是也只是统治的工具’,文二也曾说‘世界上没有站在弱者那边的法律,维护弱者,只是强者剥削不那么强的人时候,所用的借口罢了’。他们两个的说法非常清楚,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多看看关于他们的记载。”
潘龙笑着点头。
这两位的说法,他略略也有一些熟悉,早在他少年时代,那些说法还是挺流行的。不过后来渐渐就无人提起了因为用不着了。
在他穿越之前,人类社会早就发展到了全民立法、天网监督、大数据判决的地步。要是跟小孩子们谈诸如“统治阶级”,他们大概只会很茫然地“啊”一声。
只有等他们长大了,学习历史,才会知道在并不遥远的过去,人类曾经有那样存在高低尊卑的时代。
(也不知道那两位究竟是什么时候穿越的……没准是我的前辈?)
“在这种情况下,夫子经过多年的摸索,最终研究出了一套很有趣的功法。”毕灵空说,“只要自己给自己先定下一些规矩,日后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违背这些规矩,就算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都能自动遵守这些规矩。”
潘龙顿时明白:“我懂了!您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以‘别固执己见’作为规矩,日后就不会陷入固执之中,从而避免了九转玄功可能存在的隐患?”
他自我感觉已经把握住了要点,却见毕灵空促狭地笑了。
“你的想法很好。”她点点头,笑容里面带着一丝讥讽,“果然是好办法,直奔走火入魔。”
潘龙一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虽然能修炼若干种功法,但这些功法之间必须是相辅相成的,至少也要能够并行不悖。南辕北辙的两套功法一起修炼,最后不是一种功法将另一种磨掉,就是两种功法不相上下,把人给磨死。”毕灵空说,“石敢当老人的功法,思想核心应该就是这‘固执’二字。你要把它给直接否定了,那岂不是自己不让自己进步?”
她说着又笑了:“像你这样练的话,开头的时候或许会发现问题解决,十分顺畅。但练得久了,修为深厚了,就会发现有东西阻塞在心头,难以突破。到最后要么吐血而亡,要么强行破关而入魔,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潘龙吃了一惊,问:“那该怎么办?”
“所以听我说完啊。”毕灵空继续说道,“夫子创立了这门功法之后,自己用了一些年,感觉不错。后来他遇到了阿由,阿由是个勇猛的人,就批评说‘上有乱命,可纠者正之,不可纠者易之,丈夫处世,岂能屈心焉’。夫子觉得阿由说得很有道理,就带着我们那时候我也已经入门了,就是还没修得人身举旗造反,打破天禄关,把天禄王吊死在了城墙烽火台上。”
潘龙长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本以为儒门这功法是为了忍受苛政而创立的,主题应该是“逆来顺受”之类,却没料到故事竟然会这么发展。
现在,他已经完全想不出来后面该怎么发展了。
“吊死了天禄王,我们自然就推举夫子当天禄国的国君。夫子做了三年国君,天天跟数不清的文书报告打交道。经常是早上天还没亮,就在批改文书;晚上天黑了,还在审阅报告。最后他忍不住了,大叫‘此非人子所宜也’,扔掉了冠冕和印绶,光着脚逃走,弄了个独木舟,漂到东海上去了。”
虽然知道有些没礼貌,但潘龙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夫子跑了,我们没办法,留下阿由、阿求、阿赐等几个平时喜欢吹牛说自己懂得政务的顶锅,其他人四面八方撒出去找他。找了大半年,才在东海的蓬莱山上找到他。他老人家当时头枕着白石,躺在溪水边呼呼大睡,过得非常自在。”
“被我们找到之后,夫子没办法,只能回来。回到天禄国,就看到阿由他们几个瘦得皮包骨头,眼眶都凹下去了,却在王庭里面撕打,原来是因为对政务的判决不一,在争执不休。后来我们一问,才知道,他们每天都忙碌超过九个时辰不说,还隔三差五就要这样打一回。”
“国君可真不好当!”潘龙感叹。
“是啊!”毕灵空点头,“所以,夫子就改进了他当初那套功法,真正创立了我们儒门的根本功法之一”
她露出了骄傲之色,一字一顿地说:“从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