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血肉之躯
韦拨文抱着这机枪,两眼放光,爱不惜手。“啧,啧,这家伙,就是狠。”
说着,望向了彪子之前伏在那打伏击的那个弹坑,就抱着歪把子跳了下去,也像彪子那样伏着,托着机枪瞄向了战场上。
烧在木桩上的火焰,一明一暗,一闪一亮的,透过枪头能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些还抓着一个铁罐头,还有的还吃着饭。
更多的抓着枪,就倒在机枪的射程之中。
“好枪,果然是把好枪!”韦连长叫了起来。
心里啧啧的赞着,就几匣子弹,居然消灭了上百个鬼子不止。
说着,就随手就捡起被彪子扔在弹坑里的五个空弹匣,再从弹坑里跳了上来。
“又轻便,射程又远,是把好机枪。”韦连长抓着歪把子,就是不舍得放手。
看着韦连长这个馋相,彪子不禁笑了,伸出的手只好又缩了回来:“韦连长,这枪已经没子弹了,你要也没用!”
说着,就伸出手打算将这把歪把子要回来,但却被韦拨文紧紧的抱在怀里,拽也拽不动。
“韦连长,你这是?”彪子有的不满了,但还是带着几分笑容,在夜色中,那肮脏的脸笑得十分难看,黑暗中露出一嘴白牙十分阴森。
“要不,我的枪跟你换这个?”韦拨文也不好意思白抢,只好将背上的长枪摘下,硬生生的递到彪子的手中。
“大八粒,美国货!”韦拔文笑了笑,似乎有点不舍,但看了看手中的歪把子,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笑了笑:“那枪可是我花了一百个大洋弄来的,可以连发,一下子装八粒子弹,射程又远,比起汉阳造好用多了,要不是咱五连缺少一把机关枪,我还舍不得跟你换呢。”
彪子抓着那枪,内心有些憋屈,刚捂热的宝贝又被人抢了,但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连长,自己就一个大头兵,能拿人家怎么样?
彪子还想说什么,已经有人递上一袋子弹,韦连长已经把歪把子扛在肩上,昂着头,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走向了前面的大部队之中。
此时,士兵们已经接到命令,集合,准备向陈家行发起进攻。
彪子正准备跟上队伍,却见一个士兵正在拼命的在前面翻着尸体,拼命的在寻找着还能喘气的士兵。
“秀儿,你在干什么?”彪子看着秀儿正发了疯一般将一个个躺在地上的士兵翻过来,一边探鼻息,一边仔细看着他们的脸容,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她正在寻找着幸存者。
对了,吴超文,吴详文,鲁子,还有杨连长他们,到底是生还是死了呢?
彪子也急了,把枪往背上一挂,也发疯的翻着脚下的尸体。
惨不忍睹,有被炸断了腿的,有死死的抱住鬼子,被刺刀刺死的,借着火光,一张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
韦达,刘志,李石,一个个能说出名字的战友却已经静静的躺在这片满是硝烟的土地上,没了气息。
“连长,杨大力,超文,详文,甲能,鲁子,你们在那?”彪子已经哭了起来。
两人翻了许多尸体,终于来到了今天早上杨连长命令他俩打伏击的残墙下。
几个鬼子压在那伏击点上面,下面似乎还有几个广西的士兵被压着。
秀儿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她还是急急的跑上去,伸手就将那些鬼子的尸体拽了出去。
太沉,拽得有些吃力。
一双大手也伸了出来,将那几个鬼子尸体拽开。
彪子看着下面的尸体,不禁目光一滞。
那是自己的士兵,但肩膀流着血,而那士兵还压着几个士兵在下面。
“是连长!”秀儿惊喜的叫着,赶快下去,细心的将那士兵扶起,果然,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出现在面前。
她托起杨大力的脸,小手嗦着,心情沉重的探向鼻子上。
“活着,连长他还活着!”秀儿叫了起来。
吃力的抱起杨连长,借着火光,看到的是一张被硝烟染黑的脸,而他的左肩膀,已经被鲜血染红。
“连长,你醒醒呀!”
秀儿叫着,摇他的脸。
“水,水。”杨大力此时只觉口干舌裂的,又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叫。
他脑子里就出现一个身穿军装,右手臂上戴着一个用白布条画着个红十字的女人来。
“是许茹,她不是在后方么,怎么到陈地来了呢?”
但能在这种地方见到她挺好。
一个水壶放到杨大力的嘴上,清咧的冷水让他猛的吸了一口,清甜的冷水猝不及防的呛了一口,让他猛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
睁开眼睛,只见一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出现在面前,两行热泪从一双大眼睛上滑下,流出两条白净的泪痕,一个瘦弱的士兵正抱着他的头,右手抓着个水壶,放在杨大力的嘴上让他喝水。
“还是让其他的战士喝一口吧,我已经。。。。。”
杨大力正说着,那士兵就叫了起来:“连长,你总算活过来了,你的肩膀受伤了。”
又一张黑脸凑了过来,露出一嘴阴森的白牙笑了笑,叫着:“连长,咱们的人呢?都死光了么?”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彪子这家伙了,杨大力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一松,这小子还在陈地上呢,不但没有死,而且没有当逃兵呢。
于是,他努力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抬起右手指了指刚才那个伏击点上:“超文,详文,甲能,鲁子都在那里,你去看看。。。。。”
彪子一听,转身就向那个凹入的伏击点扑去。
乖乖,下面真的还伏着几个士兵呢,只不过。。。。。
沉着气,双手抖着,将一个士兵抱起,仰起他的脸。
“超文?”彪子不禁失声叫了起来。
一探鼻息,才把提起的心放下,吴超文还活着,只是被震昏了而已。
彪子赶快将吴超文放下,又去拉下面的人,将人全部抱起,再将人脸朝天放在墙边的地上,一探鼻息,一个个都还有气息。
从腰间取下一个水壶,一人一口,又掐了掐人中,吴超文第一个醒来了,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彪子哥?”吴超文一个激灵叫了起来,伸出右手摸索着,叫:“我的枪呢,我的枪呢?”
“枪?”彪子扫了一眼四周,借着火光一看,全是尸体,包括广西兵的尸体还有鬼子的尸体,当然,还有三八大盖和汉阳造的步枪压在尸体下。
军人当然不能没有枪,没枪的军人是耻辱的。
彪子从尸体下拖出一把三八大盖递到吴超文的手上,又去给吴详文掐人中,喂冷水。
吴详文终于又醒过来了,他猛吸了一口水,狠咳了几下,睁开眼就跳了起来,从脚下拖出一支步枪,再次扑倒,一拉枪膛,瞄向了前方。
只见前方,人头晃动,战士们正在列队,有的还在搜索伤兵和幸存者,更多的是站成一列接一列,听长官作战前动员。
“鬼子都退了么?”吴详文伏在地上,侧头问。
“退了!”彪子笑了笑,又说:“亏你小子反应快,一睁眼就知道找枪。。。。”
“我还以为被鬼子包围着呢。”吴详文笑了笑,爬了起来。
回头看见一个女兵正在给连长包扎伤口,就提着枪走了过去。
彪子又给鲁子喝了一口水,掐了一下人中,人终于醒过来了。
“彪子哥?你不是当逃兵了么?怎么还在这?”吴鲁一张黑脏的脸在残火中一明一暗的,挤着一个吃力的笑容。
他抓起彪子手中的水壶猛喝两口,喉咙响起咕咕的声音,把水壶一放,双眼一扫:“有点吃的东西就好了,饿得我肚皮都帖到后背上去了。”
“鲁子你没伤着吧?”已经被秀儿用毛巾包扎好伤口的杨大力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没有呀。”鲁子爬了起来,看见吴超文和吴详文手中都抓着一杆枪,于是环顾四周,看见脚下遍地尸体,也弯着腰去找把好枪,他不但找枪,还翻那些鬼子尸体身上的东西。
此时,鲁子已经从鬼子身上搜到了一个罐头,又扯出了一支三八大盖,和两个地瓜雷。
他回头望向彪子,看见彪子已经将吴甲能弄醒,于是冲他们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找些吃的,还有子弹什么的,待会冲锋了,可来不及了。”
杨大力此时也在叫:“大伙儿们,快抓紧时间找吃的,用的,子弹,枪,吃饱了,才有劲杀鬼子。”
反正大家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能活到今天已经大幸,但也知道子弹,粮食是生存下来的重要资本,杨大力话还没说完,众人已经像个饿鬼一般四处翻那些尸体,不论香烟,还是子弹,手雷,罐头,都从鬼子尸体上掏出来,往身上的衣袋里装。
秀儿累了,正坐在残墙上,边喘息着,边静静的看着彪子几个大兵在四周忙乎着。
她将一头脏头发盘起,压在钢盔中,拿起手中的长枪。
看着这枪,她心中一抽,不禁想起了父亲。
这把枪是她偷父亲的,从桂林带到上海,伴随她已经三个多月了。
举起枪,向前瞄了瞄,只见更多的士兵开始集合了,秀儿正要站起来,一个罐头递到了面前,还有一把刺刀插在上面,已经将罐头划开了,里面的香味让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
“秀儿,吃点东西吧,要不,你怎么有力气走路呢。”
听见彪子这么说,不禁感激的看了一眼彪子,将罐头接在手中,就挑着里面的肉糕吃了起来。
“唔,真香!”秀儿边吃边点头。
一双小脚在墙边晃悠着,却被彪子一把抓住,那双破布鞋被脱了下来。
一双大手在脚上揉捏着,让秀儿感到十分舒服。
当看到彪子那双大手时,秀儿的脸僵住了,她差点就将嘴里的东西喷了出去,但还是将脖子一伸,狠狠的将一口罐头混合饭
吞了下去,然后警惕的用一双眼睛瞪着彪子:“你干嘛?”
一双鬼子的大头皮鞋已经套入了脚上,彪子给她穿上鞋,冲她笑了笑:“你也看见了,战场上刀,钢片,刺儿多着呢,你得穿上这双鞋,才能跟着队伍冲。”
秀儿本能的将脚缩了回来,站起身在地上踏了踏,点了点头:“这鞋不赖,但我也没让你往我脚上穿呀。”
“为你好嘛。”彪子冲她笑了笑。
秀儿一脸恶寒,拧着眉,瞪着一双眼望向彪子:“听说你在行军途中,因找女人被打破了屁股,看来,你也是个好色之徒呢。”
“我?”彪子一时语塞。
“告诉你,你别打我的主意呀,否则。。。。。”
“秀儿,你?”
“喂,彪子,快跟上队伍,集合去,否则怕赶不上趟了。”杨大力将一个空罐头扔了出去,抹了抹嘴角的油沫,冲彪子叫。
“好咧!”彪子扛着那杆大八粒步枪就跑了过去,在杨大力面前列队。
五个人,五杆枪,在杨大力面前站成一排。
杨大力已经不喜不悲,三连两百多号人就剩下这几个了,这场战争真的打得太惨烈了。
望着这可怜的队伍,杨大力叫道:“三连,全体都有,上左转,向前走,跟上。”
说着,就转身带着队伍向前面的大部队跑去。
“等下我,三连,算我一个嘛。”秀儿扛着杆枪,急追过来。
第018章 冲锋的号角
两万多广西兵,站在满是尸体和弹坑的焦土上,穿着草鞋,戴着钢盔,手握着中正步枪,三八大盖,列着队,目光向前,弓着腰,正准备着冲锋。
与此同时,四十八集团军第一七四师的桂军兄弟们已经在右翼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在激昂又悲壮的号角中,两万广西热血男儿已经向蕴藻浜一带发起了冲锋。
机枪声,炮弹声,惊天动地,火光冲天,伴随着低沉的吼叫声从右翼传来,让站在顿悟寺陈地上,整装待发的广西热血男儿们忍不住把身体一挺,握紧了手中的枪,望着前方。
此时炮光冲天,已经将整个陈地照亮,闪光中,能看到的是,一张张紧张而冷杀的脸,握着枪的手在硝烟中微微颤抖。
不知道前面的鬼子陈地上的鬼子们,该是什么动作呢。
此时,杨大力已经带着三连仅剩下的六个士兵跑步走近了黑压压的队伍后面。
“怪了,右翼都开始冲锋了,咱们怎么还不冲?”杨大力一边跑一边骂着。
站在队尾的士兵回头,冲杨大力一笑:“等你们呢。”
“是呀,你们在后面磨蹭着什么,这可是两万人等你五个人呢。”另一个士兵也跟着开玩笑说。
杨大力当然知道那士兵在跟他开玩笑,也不作声,带着彪子他们六人就站在队尾后面。
秀儿此时已经杠着枪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了过来,由于冲得过快,重重的撞在队尾上站着的彪子身上。
由于惯性,差点把彪子撞倒。
但彪子一个闪身,再次站定,而秀儿又向前摔倒。
彪子眼尖,手又快,一把将秀儿抱住,她整个人就扑入了彪子的怀里。
“秀儿,你急什么呢?”彪子抱着她,双手已经触到她的胸脯,他赶快将手一松,放开了正上气不接下气的秀儿。
秀儿白了他一眼,一把推开彪子:“你干嘛,又想占我的便宜?”
声音很尖,让前面的士兵们回头张望。
哈,啥?还有个女兵呢?士兵们回到好奇的看着秀儿,秀儿赶快把身体一缩,在彪子背后站好,把肩上的步枪取下,不再敢出声。
“哒。。。。。”
正在大家回头时,冲锋号吹响了,前面的火炮已经开轰击,一陈呼天震地的炮火过后,两万多士兵呐喊着,就跃过战壕,向陈家行陈地冲去。
彪子和秀儿跟着连长杨大力在后面急冲。
吴超文,吴详文,甲能,鲁子也紧跟其后,一起跟着队伍冲过三条小河,一身泥,一身水,又冲向了火光冲天的陈地。
十几个火力点在疯狂扫射着,还有十几辆铁王八在喷着火焰,后面还跟着无数的炮弹划着弧线向队伍倾泻。
火光中,是一拨接一拔的士兵在倒下,又接着一拔又一拔人向前扑去,扑倒在壕沟上。
秀儿冲在后面,也能感受到炽热的火光和呛人的硝烟,她举着枪,能看见的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瞬间被火舌吞噬。
“快卧倒。”
前面的队伍不知道谁吼了一声,向前急冲的队伍终于卧倒在机枪的火舌之下,伏在炮坑中,不再冲锋。
看着前面扑倒在地,密密麻麻的桂军士兵的尸体,杨大力嘴角抖了抖,双眼血红,手中的中正步枪向前瞄了瞄,叹了一声:“鬼子的炮火太狠了,这么冲不就是白白送死了么?”
“但不冲,死的人会更多!”秀儿也跟着卧倒在他的左侧,她正了正头上的钢盔,一双大眼睛的瞳孔中闪着火焰,胸脯一起一伏的,手中的步枪往焦土上放,向前瞄了瞄。
黑暗中,除了喷着火舌的机枪,连一个鬼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敌暗我明,这仗难以战胜!”秀儿声音粗粗的说。
彪子又在她左边扑倒,扑起一陈尘埃,秀儿捂着嘴皱了皱眉,望向彪子,看着他那张又黑又猥琐的脸,心中不禁一陈恶寒,下意识的挪了挪身体。
“彪子,你别挨这么近,又想占我便宜了。”秀儿低吼了一声。
“你?”
杨大力侧目瞪了眼秀儿,嘴角一抖,就骂:“你这是什么话?谁占你什么便宜?你现在是一个兵,一个广西兵,士兵不分男女,只分生与死,生是兄弟,死也是兄弟,你老骂人家占你什么便宜,你当这里是你家呀。”
“连长,他。。。。。”秀儿努努嘴,把头一低,看到杨大力威严的目光,只好把刚要说的咽了回去。
“杨连长,杨连长在那里?”一个传令兵伏着地,爬了过来叫。
“我就是,有什么事?”杨大力侧头望向那个传令兵,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在厚重的硝烟熏黑下仍然若隐若现。
“谢团长让你过去,商议一下破敌方案。”传令兵说着。
杨大力弓着腰,微抬着头,拍了拍彪子的肩,再依次拍了拍超文,详文和鲁子,甲能的肩,接着又拍了拍秀儿的肩,轻声的说:“兄弟们,好好活着,等着我。”
说着,就跟着传令兵向前爬去。
“连长,让我跟着你吧?”彪子侧脸在后面叫。
“不,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这个女兵!”
杨大力也没看众人那不舍的目光,而是头也不回的说。
“我?”
“我才不用你保护呢。”秀儿目送着连长爬过一条又一条壕沟,再侧目看着彪子一脸憋屈,顿时就来了气,冲彪子瞪了瞪眼,又吐了吐舌头:“我才不要你这个流氓保护呢?”
“流氓?”彪子愕了愕,这个词很新鲜,应该是骂人的意思吧,但彪子不想与她顶嘴,而是伏在弹坑里,望向前面冲天的炮火。
士兵们正就地伏倒,利用壕沟,炮坑,和就地筑起的战壕,沙包躲避着机枪的扫射和火炮的轰炸。
在前沿,五六挺机枪与敌方机枪互相对射着,但很快就被对方的火力压制,只好又移了移火力点。
此时在一处刚刚挖成的土洞里,已经搭起了临时指挥所,一七六师第三团谢鼎新团长正站在洞口,焦虑的望向不远处的炮火和喷着的火舌。
“报告,三连连长杨大力报到。”杨大力跟着传令兵跳下潮湿的泥洞,就向那个爬在洞口观看敌情的大个子立了个正步,敬了个军礼。
“杨胡子,你总算来了。”谢鼎新上前,拍了拍杨大力的肩膀,才惊讶的发现,那肩膀用纱布包着,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老杨,你?你负伤,中弹了?”谢鼎新吃惊又担心的望着他的肩膀,问。
“没事,被疯狗咬了一口而已!”杨大力淡淡的说着,然后来到洞口,从谢鼎新团长手中拿过望远镜,朝敌军陈地观察着。
第019章 没有谁打算活着回去(求收藏!)
“哒,哒,哒。”机枪在怒吼。
十几条机枪喷出的火舌牢牢的封锁着陈地的前沿,隐约中,能看到的是,在铁丝网和沙包构筑的陈地上,是鬼子狰狞的脸和那疯狂喷着火舌的机枪。
“轰,轰,轰!”
炮火连天,地动山摇。
那一发接一发带着孤弦的炮弹,重重的砸下,接着炸响。
杨大力举起的望远镜又放了下来,摇了摇头,禁不住叹了口气,说:“鬼子的火力太猛了,火炮射程又远,而我桂军的火力根本够不着他们的陈地,向前冲,只能用人命填,会死很多很多人的。”
目光望向谢团长,又摇了摇头。
谢鼎新看着杨大力的怂样,不禁笑了起来,接着脸色一冷:“白参谋长说了,攻不破陈地,让区寿年提头去见他,区寿年师长说了,攻不下陈地杀不了小鬼子,让所有团,连,排干部都提头去见他。”
谢团长说着又拧起了眉头,一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埃,一抹不打紧,但汗跟硝烟滚在一起,那张马脸更显得肮脏和狰狞了。
一双锐利的眼睛望向杨大力,冷然的道:“自从离开桂林,向上海开拨,我就知道,跟鬼子血拼,迟早是个死,我只想在杀多几个鬼子后再死罢了,现在,趁手上还有些兵力,就是多干几仗,多杀些鬼子的有生力量而已。”
说着,目光炯炯的望向杨大力:“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杨大力点点头:“其实我也不打算活着回去,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值此国难之际,我八桂儿郎自当为国尽忠,国之不靖,何以为家呀。。。。。”
“八桂儿郎,为国尽忠。。。。。好呀,老杨你这个梧州佬,说话也文诌诌的了,不丢你老母啦?你这个衰仔,还有点英雄气概了呢,那好,待会进攻陈家行,咱们一人一杆枪,看谁杀的鬼子多,哈,哈!”
“哈,那好!”
两人相视而笑,但笑着,分明看到杨大力的眼中有泪光在闪动。
大家都是拿着抱死的决心跟鬼子干的,那才是八桂的好儿郎,那才是八桂的热血男儿。
谁怕谁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汉子。
“老杨,你说说你的攻敌办法。”谢团长目光炯炯,心里甚急,毕竟作为前锋团,那是桂军的尖刀团,如果不能刺开鬼子的陈地,那还当什么前锋呀。
可是,前锋团已经被猛烈的炮火压得抬不起头来,这还给后面跟着的八桂弟子们遭了殃,许多士兵还没有见过鬼子,就永远长眠于这片没有山没有林的平原上。
“要是这里是山区就好了,咱桂军就是狼嘛,没山没树就像一个活靶子一般,只有任人宰杀了。”杨大力叹了口气,说着。
“那也是,鬼子也知道拣地方,他们有海军,有飞机,有大炮,那当然在这种一马平川的地方占优势了,但我们八桂儿郎也不是好惹的,我们是山狼嘛,就算遇到老虎,狮子也要冲上去咬死它,卸他八大块才罢休,再说了,鬼子也是人嘛,都是血肉之区,我们没炮没飞机干不上他,但只要冲入了陈地,刀枪相见,一样杀得他屁股尿流嘛。”
杨大力也没听他叨唠,已经在想着怎么接近陈地,怎么破敌了。
谢团长说得对,桂军唯一的优势就是肉博,不怕死,只有一旦短兵相接那才是杀敌的机会。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接近敌人的陈地,打开缺口,冲入去。
想到这,杨大力便有了想法。
“要趁这黑夜冲破机枪的封锁,否则就没机会了。”
“这点上头也是这样想的。”
“那就用铲子向前挖壕沟,挖到鬼子机枪陈地前面,再用火炮和手榴弹向那些机枪招呼,第一,要快,不能让鬼子发现咱们的意图,第二,要狠,集中火力,第一批手榴弹最少要多,接着第二批,第三批,然后机枪猛扫,就往陈地死冲。。。。。”
接着望向正听着他说话的谢鼎新,冷冷的说:“当然,这样也会死很多人的,但比起硬冲,伤亡会少一点。”
但此时,谢团长已经转身,向传令兵说了这道命令,让五百人挖沟,向前推进一百米,调来一万个手榴弹,第一批敢死队人手五个,必须在三分钟内扔完,第二批敢死队人手三个,马上扔出去,第四批每人一个,扔出去后带着所有的部队冲入鬼子陈地。
传令兵出去不久,就看见前面在火光中扬起了泥土,几百人已经握着工兵铲低着头挖沟。
机枪还在疯狂扫射,但士兵们全然不顾,只管低头弯着腰急挖,被机枪的子弹扫中倒下了,后面伏着的士兵又爬过来,抓起倒在血泊中的战友手中的铲子,急挖。
五条壕沟就在前面廷伸,通过前面的棉花田,一直向前伸去。
前面的士兵被机枪扫死了,后面的士兵又补上,抓起带血的铲急挖。
而在后面的前指所里,一个大胡子从洞口爬出,一个翻滚,就跌落在侧边的战壕里,蹲在战壕里几个已经抓着手榴弹的士兵看见这个肩膀带伤的老兵滚落在壕沟中,赶快伸手扶住了他。
“没事,准备战斗吧!”那大胡子兵却用枪支着地爬了起来,他左手还抓着一个子弹袋,一脸笑容。
杨大力将子弹袋抓紧,那是一百发子弹,可是废了好多口水才从谢团长那讨来的,那可是得赶紧拿回去分给彪子,吴超文几个三连的兵,三连已经没几个人了,那五个兵可是三连的种了,得好好护着,打鬼子没子弹,那会死得更快,有了这一百发子弹,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此时敢死队已经拿着手榴弹进入了新挖的壕沟,后面还跟着抓着步枪,军衫破烂,穿着草鞋的士兵们,一双双眼睛紧张的望着前方,握枪的手在抖着,也许是激动还是握累了,但绝不是害怕,杨大力在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到,一双双眼睛闪着炽热的火焰。
“什么时候才能挖到前面去呢?”杨大力伏在战壕边,仔细的望向前面挖沟的士兵。
第020章 用我的躯体挡子弹(求收藏!)
目光所及,是机枪喷出的火舌,从扬起的泥土上扫过,掀起了一陈陈尘烟。
一通扫射,子弹呼啸而来,又有几个弯着腰低着头挖土的士兵应声倒了下去。
血,把黄土染红。
几个在后面卧倒伏在地上的士兵见状,悄悄的匍匐着,爬入了新挖的壕沟中,弓着腰来到倒在机枪下的士兵尸休身边,抓起铲子又上前挖起土来。
但子弹仍然像死神一般随遇而至,每挖进一米,就有一个士兵倒下,但很快又有士兵补上,接着挖。
“兄弟,如果我死了,你就用我的尸体为活着的兄弟挡下子弹!”一个刚加入挖土的士兵对身边的士兵说着,然后就低着头挖土。
众士兵尽力的挖着土,铲子扬起,又是一把黄土。
士兵们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胡子拉碴,一脸焦土,看来,也是个在战场上拼过命,从鬼子堆爬出来的幸存者。
铲子挖得更快了,大家都希望争取以最快的时间挖到鬼子的陈地下面去。
只有攻上陈地,才能更多的杀死小鬼子。
后面两万兄弟还在等着呢。
挖,挖,只有用力的挖。
“哒,哒,哒。”机枪仍然喷着火舌,又一梭子弹扫了过来。
扬起的铲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子弹已投从身体上撕开了几个血洞,鲜血跟着尘土在飞扬。
那老兵不可置信的望了望身边还握着铲子的兄弟,再看了看身上的血洞,缓缓的倒了下去。
“大兄弟,你怎么啦?”
一个战士爬过去,一把扶住就要跌倒的他。
“快,将我的尸体放在上面,挡着子弹,快挖,再不挖,天就亮了,到时候。。。。。”
“大兄弟。。。。”
挖着泥土的士兵们都叫了起来。
杨大力正伏在敢死队聚在一起的壕沟里,看得心中一紧,握着拳头重重的一捶沟边的焦土,提着枪抓着子弹袋,又向彪子伏着的方向爬去。
“连长,连长,你回来了?”
当彪子看见一个满脸胡子的大兵匍匐爬回来的时候,顿时就叫了起来。
可是,鬼子陈地上的十几把机枪正喷着火舌在肆虐,子弹噗噗直响,士兵们赶快伏下去,子弹打入焦土之中,掀起了一片尘埃。
此时,子弹的破风声由远而近。
彪子看得真切,看见子弹就要扫到连长的背后,伸手就一把拉着连长,拽入了弹坑之中。
子弹已经从头顶上擦过,响起尖厉的啸叫声。
杨大力喘了口气,看着超文,鲁子,秀儿几个正用关切的目光看着他,彪子还一遍又一遍看着他的身体,接着问:“连长,子弹没打中你吧?”
“放心,我死不了!”肩膀的疼痛让他皱了皱眉,杨大力扫了眼众人,发现五个北流仔和一个女兵还好好的伏在坑中,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扬了扬手中的子弹袋,叫:“一百发子弹弄到手了,快,每人二十发,快分了,子弹上膛,准备战斗。”
众人就伸手住子弹袋里抓了一把,也不数,先放入口袋,再在枪上压上五粒,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手中的步枪。
彪子一拉手中步枪的枪膛,发现枪膛里还压着五发子弹,心里不禁一乐,看来,那个五连的韦连长还是有点良心的,不但给的是一支好枪,还送了五发子弹呢。
用步枪向前瞄去,只见前面新挖的壕沟涌入了无数的人影,正迅速向壕沟冲去。
接着,无数的手榴弹掀起,向鬼子的陈地砸去。
顿时,火光冲天,震耳欲聋。
两轮手榴弹轰响后,冲锋号再次吹响。
“八桂儿郎,冲呀!”
所有的士兵瞬间站了起来,咆哮着,吼叫着,排山倒海般向陈家行方向冲去。
“冲呀。”秀儿第一个从坑中跃出,也叫着向前冲。
彪子和吴超文,鲁子,甲能,详文也一跃而起,向前冲去。
当杨大力从坑中爬起来时,彪子他们五个已经冲出了老远。
“你们还是警卫班的兵么?怎么把我这个连长丢了呢?”杨大力吼得很大声,看见彪子他们仍然向前奔去,只好用力跟在后面跑。
前面特别多坑,壕沟,加上临时挖的,炸弹炸的,路特别不好走,身体敏捷的,能从上面跃过去,但体弱的,身手迟笨的就会不小心的掉入坑中。
秀儿只顾急跑,也没看脚下的路,一个急冲,重重的摔入一条壕沟之中。
“哎呀!”
彪子在后面看得真切,但由于冲得太快,已经跟着吴超文他们从秀儿头上跃了过去。
听见秀儿的叫声,彪子和吴超文他们才止住脚步,回头一看,黑乎乎的,什么也没看见。
此时,杨大力也跟着追了上来,看见彪子几个正伏在壕沟边看,也跟着停下来,问:“怎么回事了?”
“秀儿掉进去了。”彪子伏在上面叫。
“这妹仔怎么连个坑都跳不过呢?这样的素质还打什么仗?”杨大力说着不由笑了起来,然后双眸一瞪,望向彪子,叫:“你还愣着什么?跳下去把她拉起来呀。”
彪子愣了愣,还是带着一些犹豫的,万一伸手拉她,又占了她的便宜那岂不会被骂死?
但众人正在极力望向沟中的时候,只见秀儿正用力从濠沟中借着火光正向上爬。
一身是泥,看上去就像个泥人,只是那手中那杆枪,证明她还是个兵。
杨大力和吴超文伸手将她从沟中拽起,她一上来,就挣扎着站起,望向火光冲天,喊杀连天的前面,叫:“你们在等我干什么呀,还不冲上去杀鬼子?”
说着,握着枪就向陈地冲去。
“冲!”杨大力向超文彪子他们几个挥挥手,跟着秀儿后面冲去。
“记着,咱们几个不许分散,一定要在一起,互相照应,一起杀鬼子,你们听到没有?”杨大力边走边叫。
“听到!”众人一边跑一边应着。
第021章 血战铁王八(求收藏!)
“吱,吱,吱!”诡异的声音响起,两万大军呐喊着向前急冲的时候,无数的照明弹升起,将整个天穹亮如白昼。
秀儿不禁仰头望向天空,又打量了一眼四周,前面是低矮的树木,竹子,还成片成片被烧得燃起火的棉花地,和炸塌的小镇,一片接一片在冒烟的废墟。
猛的回头,在炫目的苍穹下,看到了一幢幢高楼和响着钟声的楼宇,在照明弹下一明一暗的闪着。
“上海,我看见上海了。”秀儿轻轻的叫着。
“就你话多!”杨大力在火光下脸色凝重,他那张沾着厚厚焦土的脸在亮如白昼的照明弹下,一双小眼睛微眯着,抬着枪,顺着队伍向前面望去,不禁一惊,突然大叫:“都停下来,有埋伏。”
只见照明弹的光芒下,一排铁王八正依次排开,黑洞洞的炮口正指向喊叫着,急冲而来的桂军。
两万多八桂儿郎在照明弹的照耀下,悉数的暴露在鬼子的三十多辆坦克的炮口之下。
在坦克后面,还有一排接一排火炮,炮口正在调整尺度,指向了正在急冲的桂军。
依稀的能看到站在火炮后面那些炮兵狰狞的笑容。
两万多人的大军距离坦克陈地不到一百米,完全在炮火的覆盖之下。
杨大力左手一伸,把彪子,秀儿,鲁子,超文,祥文,甲能拦在背后,然后大叫着:“找掩体,炮弹就要来了。”
秀儿仍然不依不饶的向前冲,被一个大手一扯,就拉了回去,六个大兵也顾不上仍然向前急冲的大部队,像几个受了惊慌的老鼠一般,在后面四处急窜,终于在一条坑沟下伏了下来。
但前面的队伍仍然像山河爆发的洪水一般,咆哮着,席卷而去。
面对黑洞洞的炮口,没有半点迟滞,反而冲得更快了。
近了,再近了。
越过一条小溪,冲过一片棉花地,直扑那些正调动着炮口的坦克。
那意图很明显,就是在鬼子开炮之前,冲到坦克陈中,以血肉之躯去炸掉这些坦克。
站在火炮后面的鬼子指挥官正借着急促发射的照明弹的亮光下,用望远镜观察着冲过来的队伍。
草鞋,单薄而缕褴的衣服,抓着步抢,戴着钢盔,一个个吼着,不顾一切的急冲,简直对坦克的无视。
这般英勇无畏,舍我其谁的冲锋,不禁让鬼子的指挥官张大了嘴巴,看得目瞪结舌。
在淞泸会战的两个多月,**除了防守就是溃退,不知道这几天又从那里来的部队,居然敢在夜里发起冲锋,像一头饿疯的恶狼一般,不但凶狠,一旦纠缠上来,不死不休。
今天中午一个小佐与之决斗,终于知道是来自广西的部队。
“广西军,我记住你们了。哟西,哟西。”那鬼子军官叫着,看见黑压压的像黑云一般席卷而来的人潮,不禁重重的喘了口气,接着向旗兵重重的一压手。
当两万多八桂士兵距坦克还有三十多米的距离,炮响了。
“轰,轰,轰!”
火光冲天,震耳的炮声很快把冲锋的号角声掩盖。
猛烈的炮火,无情的向急冲的队伍倾泻。
轰然的炸响,强大的火浪将血肉之躯掀起。
但冲锋的号角仍然在响。
悲壮,雄迈,激厉着八桂儿郎们,许多战士被炮弹炸上了天,但没被炸弹炸到的,仍然向前急冲。
号角不止,前进不止。
冲在最前面的是担任前锋的一七六师三团团长谢鼎新,此时已经带着上千人杀入了鬼子的坦克陈地之中。
血红的眼睛,疯狂的吼声,带血的草鞋,一路奔来,众勇士是踏着无数倒下去的战友的尸体,才冲入到坦克前的。
“集中所有的手榴弹,炸铁王八!”谢鼎新谢团长大叫着,双眼血红。
说着,就从警卫班班长许春富手中一把拽过三颗手榴弹,转身就插入了前面一辆坦克的履带上。
一拨导火线,看了眼正喷着火焰的弹把子,随之扑倒,向后一滚。
“轰!”
火光冲天,再次从滚烫的焦土中抬起头时,谢团长笑了,笑得很狰狞。
“团长,团长?你没事吧?”许春富带着两个警卫班的战士正在硝烟中寻找着谢鼎新团长。
“叫什么呢,快干鬼子呀,那些坦克不弄掉,会死很多人的。”一张像碳一般黑的脸在焦土中抬起头来,冲正围着被炸塌了炮管和履带的铁王八转的许春富叫。
“团长在这!”三个急了眼的士兵赶快冲到谢鼎新身边,紧紧的护着。
谢鼎新目光如电,正盯着那被炸塌的坦克上面的铁盖子。
那铁盖子正传来响声,很快,就有三个鬼子打开了铁盖子,钻了出来。
一陈火热的硝烟在弥漫着,三个鬼子被狠狠的呛了一口,不禁惊讶的呱呱乱叫。
目光所及,是密密麻麻的士兵正在冲锋号的响声中,不断的冲到了坦克陈地上。
更让三人惊骇的是,已经有三支枪枪口在坦克下朝向了他们。
想钻回坦克仓里面是不可能的了,里面更热,最可怕的是,坦克仓已经开始燃烧了起来。
三个坦克兵唯一能做的是,爬上了坦克顶上。
刚要跳下,身后的枪响了。
“砰,砰,砰!”
许春富一把拉着团长向后急退,团长边扣板机边叫:“你们楞着干什么?快掏手榴弹炸坦克呀。”
此时,好多士兵冲在坦克前,看着这些喷着火焰的铁王八手足无措,不知从何下手。
“用手榴弹炸坦克!”许春富也跟着吼。
士兵们回过神来,就找手榴弹。
一个,两个,抓起来就往履带上塞去。
可是,面前的坦克仍然喷着火焰,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响起,一发接一发炮弹从坦克的炮管中喷出,在急冲而来的队伍中炸响。
“轰,轰,轰!”
火光冲天,地壳也跟着抖动。
随着火光冲天而起,还有被炸飞的残肢和血光,钢盔,中正步枪,草鞋,和黑色的焦土。
但一茬士兵倒下了,后面的士兵没有停步,而是踏着血淋淋的炮坑,继续向前冲,直至冲入了坦克面前为止。
第021章 大刀砍向铁王八(求收藏!)
火光冲天,硝烟弥漫,炸弹在爆炸,一发发炮弹从这些铁王八的炮管上喷出,砸向身后的兄弟,袍泽们,冲在坦克前的士兵就从背上抽出大刀,狠狠的向这些疯狂喷出炸弹的铁王八砍去。
那大刀砍在铁壳上,溅起一抹火花。
但那履带在转动,就向那些举刀乱砍的士兵碾去。
猝不及防的被撞倒,被履带碾压着,来不及挣扎,就把土地染红,永远长眠于此。
士兵们只好四散,躲避着坦克的碾压。
“傻呀,快用手榴弹拉响,炸这些王八蛋!”身后有人大声的吼叫。
众战士循声望去,发现是三团团长,他正在吼着,一边在被碾压成肉酱一片血糊的尸体上寻找手榴弹。
终于掏出两个沾着血的手榴弹,就向那横冲直撞的坦克追去。
一边追,一边拉导火索。
快步扑到坦克边上,就将两个柄把上冒着烟的手榴弹往履带上一塞,随之扑倒,在焦土上几个翻滚,接着一声炸响,火光冲天,火浪四溅。
“又炸糊一辆了!”士兵们顿时欢呼了起来。
此时,在鬼子的坦克陈地中,随着冲锋号的响声中,上万多,穿着草鞋背着大刀片,身穿单薄黄军装的桂军士兵陷入了陈地之中。
十几辆疯狂扫射的坦克四周全站满了人,像蝼蚁一般密密麻麻的围着坦克,虽然每颗炮弹的射出,火光冲天,震耳欲聋,但却没有吓倒任何一个士兵,战士们死死的用血肉身躯顶住前进的坦克,用刀砍,用火烧,用石头砸,用手榴弹炸。
“干掉它,干掉这个铁王八。”一辆坦克碾压着十几个试图用肩膀顶着,不让它前进的士兵,血淋淋的两条履带痕向前延伸,虽然履带下血糊糊的一片,但却招至更多的士兵一拥而上,用身子顶着坦克,用长枪去砸。
一千人拥着一辆坦克,嘶鸣的马达声,坦克开足了马力,边发射炸弹边向前冲。
“铁王八,干死你!”士兵们呐喊着,用力去扛那个滚烫的钢铁怪兽。
碾上了士兵的身体,但更多的士兵伸出了双手,用力将那家伙扛了起来,好让被碾着的战友能站起来。
被碾着的士兵也没打算钻出去,看到坦克被扛起,也同时用力一顶,跟着叫:“把这家伙推了!”
“一,二,三!”
坦克被重重的扛起,上千人叫着吼着,终于将坦克掀翻在地,炮管也被压弯了。
被碾着的士兵大难不死,伏在地上盯着面前还在嘶鸣的坦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面前是几个被碾得血糊糊的战友,已经跟焦土融在一起了。
而更多的士兵正围着坦克打转。
“你们笨呀,伤亡这么重,就是为了弄翻这东西?”一个一身全是焦土黑糊糊的大个子撞开人群,冲到坦克边,吼着。
身后跟着四个大兵,士兵们认得,那个抓着冲锋枪的兵就是三团警卫班班长许春富。
他此时正紧紧护着那个黑不溜秋的大个子。
那大个子看了眼围着坦克一脸好奇的士兵,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坦克里响起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顿时大惊,他回头冲士兵们叫:“快,快走,这坦克要炸了!”
“长官,鬼子还在这铁坨坨里面呢。”一个士兵仍然盯着这坦克说。
“走!”沙哑的声音再次吼起。
“团长叫你们走就走,再不走我就枪毙你们。”许春富用枪朝士兵们向了向,作势的跟着叫。
“团长?莫非你就是谢团长?”士兵们才回过神来,赶紧向后急退。
谢鼎新听到那沉闷的撞击声,知道坦克里的鬼子又发射炮弹了,可惜炮管压弯了,那只有一个结果,哪就是炸弹在炮膛中爆炸。
他赶紧叫士兵们快走。
自己也转身就跑。
脚上被一绊,才看到地上还瘫坐着四五个士兵,正傻傻的看着面前的坦克,连爬起来的动作都没有做。
“笨蛋,还不快跑?”在火光一闪一暗中,坐在地上的士兵看到这个大个子那张焦黑的脸已经发怒了。
坐在地上的士兵却笑了,摇了摇头:“长官,你快走,我走不了。”
“为啥?”
谢鼎新一个定神,才看到士兵的下身已经血肉模糊。
一看,就知道双脚已经被坦克碾碎了。
一手拽起脚下的一个士兵,扛在肩上,回头叫:“快,把他们拉下去。”
警卫班几个人就拽着受伤的士兵向后急冲。
“轰!”
火光冲天而起,火浪咆哮而来,冲在后面的士兵瞬间被吞噬,不知是死是活。
谢鼎新扛着那没了双脚的士兵回头,一脸惊恐。
脚下是熊熊的火焰,到处都是扑倒在地,喘息着的士兵。
还有十几个士兵被火烧着了,变成了一个火球,在痛叫着,翻滚着。
烈火,惨叫声,血淋淋的尸体,整个战场简直是人间地狱。
而前面不远处,还有四五辆坦克在肆虐,把炮管压到最低,调转炮口,正向冲入陈地的士兵发射炮弹。
火光闪动,硝烟陈陈,无情的火焰正在收割着士兵的生命。
在炮火下,士兵们不停的冲向坦克,用大刀砍,用石头砸,用脚踢。
这些傻瓜,这样怎么斗得过鬼子的坦克呢。
“用手榴弹炸呀!”谢鼎新冲坦克底下的士兵叫。
“吱!”又是一道闪光,一发炮弹就从前面那辆轰炸的坦克中的炮管喷了出来。
“危险!”
在他肩上扛着,没了双腿的士兵看得正着,一发炮弹拽着闪光,划出一道光芒,正向这里射来。
“团长,快卧倒!”身后的许富春正拽着一个伤兵跟了上来,看见了炮光逼近,再也顾不上那手中的伤兵,一个急扑,将团长重重的撞了出去。
一颗炮弹就在身边炸响,谢鼎新被一股热浪掀了起来,接着又重重的跌下。
扛在肩上的伤兵被摔得老远,已经昏死了过去。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耳朵嗡嗡作响,吃力的爬起来,看见那五辆坦克仍然在横冲直撞,坦克下全是人,士兵们正不依不饶的围着坦克,用血肉之躯顶着坦克。
再看看身边,那个警卫班的班长许富春呢?还有紧跟其后的几个战士呢?
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啪啪扑扑的烟火,和溅得四处都是的肉糊糊的东西。
除了滚烫的硝烟,还夹着浓郁的血腥味。
当谢鼎新向那坦克爬过去时,一路是血糊糊的尸体,燃烧的火焰,和浓烈的硝烟。
前面,坦克正嘶吼着,碾向急冲的士兵。
“轰!”
一辆坦克的履带终于被炸断了,士兵们正欢呼着爬上了坦克顶上,用大刀去挑那个铁盖子,试图把铁盖子打开,将里面的鬼子拖出来。
只剩下四辆能动的坦克了,士兵们也摸清楚了这铁坨坨的脾气,只有用手榴弹炸它,才能让这铁王八歇菜。
于是,又是向坦克扔了一通手榴弹。
轰!轰!轰!
原本以为炸糊了,但一陈炸响声过后,坦克又吱吱的向前压来,战士们赶快纷纷闪避。
“快用手榴弹放到履带下!”一个黑不溜秋的大个子踉跄的跑过来,边跑边叫。
“丢你老母,难怪弄不掉这家伙,炸错了,炸错了!”
一个士兵叫着,又回头从后面传上来的两颗手榴弹接在手中,拧开盖子,就一拉导火索就冲向坦克,两颗手榴弹就塞入了履带之中。
“快让开,炸了!”他边叫着,边随之扑倒,就地猛滚。
轰!
一声炸响,履带正冒着硝烟,被炸塌了。
“炸了,炸了!”士兵们边狂叫着,一拥而上,就往坦克上爬。
一个士兵还好奇的往滚烫的炮管瞄了瞄。
“轰!”
一发炮弹从炮管里射出,一抹热血飞溅而起,那个好奇的士兵也跟着炸飞了出去。
“跑不动了还凶?”士兵们爬上了坦克顶上,用大刀耗开铁盖子,就往里面扔了两个已经拨弦的手榴弹。
再用脚死死的踏着铁盖子。
轰的一声闷响,硝烟从里面喷出,这铁坨坨终于不动了。
“原来这王八就是怕手榴弹呀。”站在坦克顶上的士兵叫了起来。
“快,用手榴弹干了它!”
此时还有两辆坦克在蹦哒,但已经有士兵抱着成捆的拔了弦的手榴弹往履带上塞。
这里是陈家行还是什么地方呢?
谢鼎新看了看天际,天际间已经露出白鱼肚了,看来,天就快亮了。
天亮之后,部队就会暴露在鬼子的炮火之下。
可是,奇怪的是,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收到撤退的命令。
没有命令,就是不能擅自撤退,那样要上军事法庭的。
谢鼎新团长心情有点沉重,看着在陈地上,举着枪欢呼的士兵,再看了看遍地狼烟的陈地上,到处都是自己部队的尸体。
攻克这个坦克陈地,已经有五千多人长眠于此。
谢团长举目四寻,三团的士兵几乎都没了,只剩下几个警卫班的人。
对了,那个老杨呢?杨胡子呢?怎么没看见他呢?
难道也被坦克炸了?
谢团长接过一个士兵递上来的纸卷烟,在一根燃烧的树桩上点上火,狠狠的吸了两口。
“咳,咳。”咳得他的脸都扭曲了起来。
士兵们也在各自的长官命令下,集合在一起,但都是坐着或者半躺着,已经完全没有刚才战斗的劲儿了,累得只想睡觉,正打着哈欠。
此时,一个扛着一把歪把子机枪的大兵在十几个士兵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团长,前面发现了鬼子的炮兵陈地,有好多大炮呢。”那个扛着机枪的大兵认出了谢鼎新,就用大嗓门吼着。
“炮陈?”谢鼎新一个激灵的跳了起来,叫。
“报告团长,那些鬼子炮兵,被我一通扫射后,逃走了。”来的
第022章 幸存的士兵
“我瞧不起你们!”秀儿看见天色渐亮,几个爷们还躲在战壕里一动不动,顿时就来了气,呼的站了起来,拖着手中的步枪就走。
杨大力抬起头看着前方,一双血红的眼睛被滚烫的硝烟熏出了眼泪,前面是燃烧的残火和血肉模糊的尸体,不远处,残肢挂在燃烧着的树杆上,铁丝网上,烧得吱吱作响。
彪子和甲常,详文,超文,鲁子伏在连长的身边,透过太阳初升的晨光,看到硝烟滚滚的陈地上,四处都是被炸毁的坦克,四仰八丫的横在战场上,士兵们正爬在上面,欢呼着。
而坦克下的焦土中,被热血染红的痕迹,一路向前廷伸。
而更多的士兵集在一起,瘫坐在血红的土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走吧!”杨大力从坑道里吃力的爬了起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鲁子手快,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杨大力看着彪子和鲁子五个大兵各拖着一杆枪从坑道中爬出,跟在了身后,就回头扫了他们一眼,再向前走着,边走边说:“快点,看来又有大仗要打了。”
秀儿小心翼翼的踏过坑坑洼洼的焦土,四处都是血淋淋的残肢和横七竖八的尸体,踩在上面,血腥扑鼻,硝烟熏人,双腿忍不住就抖了起来。
一个瘦弱的女兵,扛着一把步枪,肮脏的军衣,焦黑的小脸,在晨光中,站在遍地都是战友的尸体的焦土上,是那么凄美,那么悲怆,那么壮烈。
秀儿不甘心的在遍地尸体的陈地上四处翻着那些死去的战友,大叫着:“兄弟们,醒醒,天亮了,都给我站起来。”
叫声尖锐,在硝烟滚滚的陈地上回荡。
爬在被炸成废铁的坦克顶上的士兵回头张望,站在一起的几千个士兵也跟着回头望去。
沙哑而凄厉的声音,叫着:“兄弟们,起来呀。”
那凄厉的声音让站在陈地上的士兵们不禁心头一紧,悲伤的感觉由心而生,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
让人想起了自己的姐姐,有的想起了妹妹,更多的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秀儿翻了十几个倒下去的士兵,除了死人,还是死人,血淋淋的,不是被炸掉了脑袋就是炸断了成两截,残肢更是触手可及,一时间那双原本肮脏的手已经血淋淋的了,泪水已经模糊的眼睛,在熏人的硝烟中,更是睁不开了似的。
“你嚎什么呀!”杨大力和彪子,鲁子几个大兵已经踏过尸体,跟在了秀儿背后。
秀儿站了起身,抹了一把眼泪,回想昨天晚上,那炮火是何等的猛烈,战争是何等的惨烈,要不是杨胡子这个连长机灵,带着她和彪子几个伏在坑道上躲了起来,现在躺在这里就多了一个女兵和几个广西北流兵了。
六个扛着枪的士兵拢在一起,举步艰难的走向了前面的大队伍。
“哈,我以为大胡子你被炸没了呢。”谢鼎新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大胡子带着几个大兵在小心翼翼的向前走来。
“咳!咳!”穿过一股硝烟,两个大兵重重的拥在一起,那一刻,两人眼中已经流着泪。
“这烟呛人得很!”杨大力抹了抹泪,叫。
谢鼎新拍拍杨大力的肩,正要说话,杨大力就跳了起来,一把推开谢鼎新,失声的叫:“哎呦,痛死我了。”
谢鼎新一看,自己正拍到老杨那包扎着的伤口上,于是赔着笑:“对不起,烟呛着,看不清呢。”
接着又问:“老杨,你没事吧?”
杨大力摇了摇头,发现前面上万名士兵正在望向他,于是,抬起头,注视着这一万多衣衫破烂的士兵,道:“死扑街的,几万人的队伍就只剩下这点兵了?”
“唉,许多成连成营的兄弟昨晚一战中全没了。”谢鼎新在旁叹了口气。
“杨连长,你也是个老兵了,给咱们喊几句吧。”站在队伍前头的一个扛着歪把子机枪的大兵目光炯炯的叫。
“对,喊几句!”身后的士兵起哄。
“你是?”杨大力望向这些大兵,能看到的是,每个人的脸都是黑不溜秋的,像个鬼魅一样,全是一个样子,已经看不出谁是谁了。
要不是自己一把大胡子,怕是也没人能认出我这个杨大力来呢。
“杨连长,你猜?”那个扛歪把子的大兵笑。
彪子向那大兵望去,一眼瞧见他手中那把歪把子,就笑了,快言快语的叫:“这不是五营的营长韦拨文么?我认得那把枪,是我从鬼子手中缴获的,被他抢了。”
“呵,是韦营长呀!”杨大力顿时笑了,望向韦拨文叫:“韦猴子,你还活着呢。”
“谁不活着呢,你杨胡子也不一样活得好好的。”韦拨文边笑边叫。
“笨蛋,你的枪怎么让这个老猴子抢了呢?”杨大力又回头对彪子呵斥。
“天地良心,我没抢他的枪呀,彪子,你得说句良心话呀。”韦拨文不干了,大声叫。
“换的,一杆大八粒,换的!”彪子赶快举了举手中的枪,说。
“那样才差不多!”韦拨文顿时笑了笑,又说:“当时,我可花了血本的,一杆上好的枪呀,大八粒,还有几十发子弹呢。再说了,你这把机枪,没子弹了呢,给你也没鸟用。”
“没用你换来干什么?你就像个公猴那么精,会用一杆大八粒换根烧火根不成?”杨大力疑惑的望向他。
说着,一把将彪子手中的步枪夺在手中,枪一抬,一拉枪栓,就指向了韦拨文。
“喂,老胡子,你这是?”韦拨文看见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他,赶快叫了起来。
杨大力再看了看膛线,完好无比,还没有磨损。
“这是一把好枪!”说着,就扔给了彪子。
彪子把枪接住,也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枪还新着呢,零件枪托也没有什么磨损,就是不知道,准头好不好,射程远不远了。
唉,昨天晚上,整晚都是伏在坑道上,这儿激战都没能参加,真是惭愧呀。
“你那把机枪能用步枪弹?”杨大力正在望向韦拨文问。
韦拨文抚了抚抱在怀里的机枪,笑了笑:“我只是试着用步枪弹压入弹匣里,一用,哎,还成,所以就将就着用了!”
说着,不好意思的狡狞一笑。
谢鼎新扫了眼韦拨文,冲杨大力道:“韦猴子多亏有了这枪,带着他的五营把整个鬼子的炮兵和大炮都赶入黄浦江去了呢。”
“炮兵?大炮?”杨大力一个激灵,差点就跳了起来。
要知道,鬼子的炮陈是非常强悍的,怎么就一把歪把子和几个大兵就能赶走了的呢?
他们是退却,然后等着天亮后再还击。
现在太阳出来了,雾气和硝烟还没有散尽,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只要这里硝烟散尽,那就是炮弹落下之时。
退是不可能的了,看来上头已经铁了心不管白天和黑夜,就是要求部队进攻再进攻。
“你们一个一个的挤成一团,等着挨炮弹呀?”杨大力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大吼着。
上万士兵面面相觑,这是长官要求这么做的呀?说集合起来,准备做动员大会,等候师长来训话,然后吃饭,再进攻。
这个一把大胡子的家伙算老几呀,居然敢冲着上万人吼,他不就是个连长么,而且连自己手下的兵都打光了,还好意思在这吼?
士兵们不禁奇怪的看着他,有的想笑有的充满了疑惑。
“我们正等着区师长来训话呢。”谢鼎新笑了笑,望向杨大力:“难道这有什么不妥么?”
“你傻呀,集中在一块,鬼子的一发炸弹下来,不知道要炸死多少人呀!”杨大力已经说得很急了。
“没事,鬼子搬着大炮跑了!”站在队头的韦拨文摇了摇头说。
“笨,你以为就凭你一把歪把子能把鬼子赶走?”杨大力气哼哼的摇了摇头:“那是因为夜晚,目标又太乱,怕炸不着,加上炮陈出现了不明敌情,所以就撤走了,他们是等待天亮,天亮了,那就是鬼子屠杀我们的时候。”
杨大力语心重长的说着。
第023章 带血的家书(求收藏)
清晨的雾气跟着浓郁的硝烟正在散去,一抹金色正在东边慢慢的升起,映红了那里的楼阁和江河,正将整个大地照亮。
谢鼎新作为前锋团,现在终于把这个叫淡家头的地方夺了回来,两万多人虽然损失了近九千人,但在坦克和炮火攻击下,付出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
毕竟,达到了上头要求的主动出击概定的目标了。
但下一步呢?
奇怪了,区师长没来,但怎么连个传令兵也没有来呢?
众排长,各连,各团的长官就这么跟士兵们傻站着,也不免嘀咕起来。
“别傻站了,快,把陈地上所有能用的枪和子弹都捡起来,准备战斗!”谢鼎新听从了杨大力的建议,大声的叫了起来。
“有道理哦,都别傻站了,捡子弹去,快些,别慢吞吞了,像没吃过饭的样子!”二团团长许有强大声的叫着。
“长官,我真的没吃饭哦!”一个士兵低声的嘀咕着。
“对嘛,咱们已经两天一夜没吃饭了嘛。”
“肚子饿哩。”
士兵们纷纷的叫着。
许有强也抚了抚肚子,谦意的笑了笑:“已经派人回去了,估计早饭很快就来了,快,去多捡些子弹,枪什么的。”
士兵们一听,也纷纷散开,去战场上翻那些倒下去的战友衣袋里的子弹了。
杀敌没子弹怎么成?
但能找到的子弹却没有多少,一夜激战,许多士兵手中的子弹都打光了。
秀儿跟着杨大力和彪子几人也在陈地上摸那些士兵衣袋里的东西。
秀儿看着紧闭着双眼,长眠于此的士兵们,搜他们身上的东西是那么不敬,那么于心不忍,但为了胜利,为了驱赶日寇,也只能对不住各位兄弟了。
彪子子弹没找到几颗,但却在几个士兵的遗体上找出了几封家书来。
“兄弟,对不住了,不敬不敬,请原谅!”彪子赶快又将那沾着血的书信往那士兵遗体的口袋里塞。
“让我看看!”秀儿一把抢过书信,小心翼翼的拆开,一张带血的字出现在面前。
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但还能看清楚。
“父母大人,儿肖七牛敬,我已经跟着部队来到上海了,到了前线,打鬼子了,听长官说,打完鬼子就能回家了,多则三个月,少,也十几天,儿又回去了。”
“爹,娘,儿不孝,不能在你身边,我去打鬼子去了,我很快就回了。。。。”
“兰花,我很快就打完鬼子了,回来就跟你成亲,请等我。。。。”
“娘,我快回来了,过几天就把鬼子赶走,就回家。。。。。”
“回家,我就带你们回家!”秀儿看着这些永远长眠于此的八桂男儿们,眼睛湿润了。
抬手敬了个军礼,就将这几封信折好,放入口袋。
“喂,秀儿,你怎么拿人家的东西呢?”彪子找到了三颗手榴弹,正往腰间的武装带上插。
秀儿也没理会他,而是冲面前的遗体抱了抱拳:“兄弟们,一路走好,这信就让秀儿我帮你送回家吧。”
“你?给兄弟们带信回去?”
彪子望向秀儿,问。
秀儿郑重的点点头,再向战场上五千战死的八桂男儿敬了个庄严的军礼。
“兄弟们辛苦了,吃饭!”秀儿正要说点什么,几百个伙夫挑着箩筐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上千名士兵,扛着子弹箱跟在后面。
杨大力正在整理子弹,他捡了十枚,此时,正用一把黄土撒在遗体上,唠叨着:“兄弟们,一路走好,我借你们身上的子弹打鬼子去了。。。。。。”
秀儿冷眼扫了扫这五个大兵,一脸鄙视。
哼,昨晚人家奋勇杀敌,你们却做缩头乌龟,现在又说杀鬼子,真是够虚伪的了。
杨大力没在意她的嘀咕,当看到一拨人挑着大米饭走来时,顿时两眼放光,就回头冲彪子,鲁子他们叫:“终于有吃的了,快,咱们吃饭去。”
香喷喷的白米饭,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狂吞口水。
五百筐白米饭已经在陈地上一字排开,士兵们正排成十几个队列,在领饭。
一人一勺,放在手中,就囫囵吞枣的吃了起来。
“每个人都管饱,别乱,管饱!”一个大嗓门在叫着,杨大力带着秀儿,彪子他们跑过来时,已经有上千人捧着饭啃了起来。
“真香,家乡的大米饭,很久没吃了。”一个士兵边吃边说。
谢鼎新,韦拨文,李洪强,杨昌得,韦健森三十几个连长,营长,团长的站在区寿年身边,望着吃饭的士兵们,也跟着叫:“慢点吃,管饱。”
“你们咋不吃?”区寿年望向这些衣衫破烂的军官们,问。
“吃,怎么不吃呢?让士兵们先吃嘛,他们都饿急了。”谢鼎新笑了笑,说。
“哦!”区寿年师长不禁向军官们竖了竖大拇指:“好呀,你们真是爱兵如子。”
“唉!”韦健森团长却摇了摇头,低声的说着:“吃了这顿饭,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命吃下一顿饭呢。”
区寿年原本笑着的脸僵住了,目光望向前面不远处,横七竖八的士兵遗体,炯炯有神的目光顿时低垂了下来,目光所及,是烧焦的尸体,血糊糊的残肢,还有久久不愿散去的硝烟。
此时,双目一顿,望向遍地尸体的陈地上正在翻找的一群女兵。
她们穿着军装,肩膀上戴着个红十字的套章,正在仔细翻看着每一具遗体,嘴里大叫着:“还有活的吗?能喘气的都叫一声呀。”
这是48集团军的女军医和护士们,正在陈地上寻找生还者。
一个娇艳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声音却无比的尖利,叫得让人不禁心中一跳。
众军官不禁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高拨的女军人正在急急的在翻看着尸体,声音叫得十分的急。
身后跟着一群穿军装的姑娘,脸上一尘不染,白净得像个天使一般,十分耐看。
连吃着饭的士兵也把目光望了过去。
此时,杨大力正带着彪子,秀儿,鲁子他们几个列着队在领饭。
愣是饿得太急了,两眼只盯在那箩筐的白哗哗的大米饭上,其他不管不顾。
眼看还有十几个士兵排在前面,秀儿边看边吞着口水,边嘀咕着:“咋分得这么慢呀,到了我还有没有吃的呢?”
杨大力疲惫的望向越升越高的太阳,阳光明媚,正刺穿浓浓的雾霾,驱散着硝烟。
“我只是担心,鬼子什么时候袭击,得抓紧时间吃上一口热饭。。。。。。”
秀儿回头冲杨大力瞪了一眼:“我说呀,杨连长你昨晚缩得像乌龟似的,现在又唠叨着打仗,那是不是脑袋有问题了呀?”
“你脑袋才有问题!”杨大力严肃的望向秀儿:“打仗不能凭匹夫之勇,我们活到今天除了绕幸外,就是凭脑子活下来的,昨晚炮火这样激烈,又黑乎乎乱哄哄的一片,往那冲都是死路一条,躲起来不是更好么?秀儿,还有彪子,鲁子,超文,甲能,详文,你们都给我记着,活着,才能杀死更多的鬼子。”
“记住了!”彪子应了一声,目光仍然盯着前面越来越少的饭。
虽然那分饭的厨子还在叫着,别急别急,还有还有,但那饭越来越少已经成为事实。
还好,当轮到他们几个时,还剩下小小的一团饭。
厨子歉意的望向杨大力,笑了笑:“就这么多了,你们六个人就将就着吧。”
看着就一团饭,嘴大的还不够一口呢,杨大力回头冲彪子他们笑笑:“你们吃吧,你们是士兵,吃饱了才能打仗,我是连长,不饿,当官的应该让士兵先吃。”
秀儿看着箩筐中那团饭,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但听到大胡子说他是当官的,又不禁不屑的笑了,心直口快的说:“你也算个官?你都快没几个兵了,还以为自己是长官呢?”
杨大力已经抓着箩筐,用勺子把饭挑了一点,就往秀儿嘴上喂去:“吃饭,一人一口。”
每人吃了一口,彪子把饭在嘴里细细的嚼着,很香很甜。
但眼睛一闪,却看见箩筐中已经空了,一粒饭米都没了,但却见连长像模像样的用勺子在箩筐上一刷,就朝嘴里送,张开口,咬了咬勺子,边装作有滋有味的嚼着,还叫了声:“香,真香。”
彪子差点就叫出声来,但却被杨大力用眼色制止了。
“哗,多漂亮的女兵呀!”秀儿把饭吞下,又从腰间拿起水壶,猛喝了几口,再递到杨大力面前:“连长,不,长官,多谢你喂我一口饭,你。。。。。还是喝口水吧,顶一顶,明天杀完鬼子,我请客,咱们不醉不休。”
说着,就把壶子摔在杨大力手中,提起了放在脚下的步枪。
正抬头望向那个身穿军装,纯净又艳丽的脸正挂着泪痕,她一抬头,也朝秀儿这边望来。
那女军医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就向秀儿跑来。
“连长,我可是你的兵了,待会你千万不要说我是个女的,我可不想做卫生兵呢。”秀儿看见漂亮的女军医朝这跑来,顿时急了。
杨大力一看,也急了,他看到那女军医款款走来时,真想夺路而逃。
第24章 我是你的新娘
秀儿看着女军医快步走来,只好将头发扰在破衣服后面,握着枪,像个哥们一般挺挺胸,粗着气骂咧咧的叫:“咋就这点饭呢,你哥还没吃饱呢,没吃饱那有力气打仗呀。”
说着就站在彪子身后,看着那女军医走来。
彪子和鲁子他们几个却吃惊的望向女军医,像见到自己的亲人一般。
秀儿一看那彪子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差点要骂了起来,一个个像没见过女人似的,目瞪口呆,活脱脱的兵痞子。
秀儿看见那女军医笑着急跑而来,赶快把脸望向一边。
她看见杨大力也往后躲,不禁疑惑了,你一个大男人的,躲什么呀?
“你瘦了?”女军医站在秀儿身边,轻声的说。
“我瘦?那当然的了,当兵吃一顿没一顿的,不瘦都难呀。”秀儿望向女军医,秀丽的脸上泛着红霞,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说话的声音清脆无比。
“这些都是你的兵么?”那女军医望向杨大力,眼里扑闪着泪花,她那双大眼睛从那胡子拉碴的脸上望下,目光定在那已经被血和尘埃沾在一起的布条上,包扎着伤口的布条已经暗黑和肮脏。
艳丽的脸不禁一惊,担心无比。
“你受伤了?”女军医抓着杨大力的手,关切的问。
“呵,只是被疯狗咬了一口而已!”杨大力笑了笑,极力的躲避着她炽热的目光。
女军医就把随身的箱子放下,取出一把剪刀将破布剪了,接着又用酒仔细的洗了伤口上的污迹,再用线缝上。
“差一点就切到动脉了,你还算命大。”女军医哽咽的说着。
“第一次和鬼子交锋,你怕了吧?”女军医又问。
但却见杨大力默不作声,有点生气了:“杨大力,你哑啦?怎么见了你,连屁也不放一个呢?”
“我能说什么呢?”杨大力干笑着,又把头低下了。
“许茹姐,原来你也到上海了呀?”彪子冲她傻傻的一笑,问。:
“你是那个?”李茹一把抓住彪子的手,叫。
那双娇嫩的手抓着彪子又黑又脏的大手紧紧的不愿松手,还上下打量着彪子,一遍一遍的问:“你受伤没有?”
彪子想把那双脏手抽出,缩回,无奈被女军医紧紧的抓住,只好笑了笑:“许医生,我的手脏。。。。。”
“没事,我记起了,你,你就是?”许茹笑得像花儿一般灿烂,又重新看了看彪子的脸,那又黑又脏的脸只有一嘴牙齿笑得发亮,衣服不但破烂还脏得发臭,但许茹却一把抱住彪子,又笑又叫:“我记起来了,你是北流那个叫牛坪寨的村子那彪子哥对吧?”
“许医生,我是彪子呀。”彪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牛坪寨几个后生都在吧?”李茹笑脸一收,急急的问。
“都在,都在,我们五个都跟着杨连长呢,只是还有五个兄弟在其他部队,我就不知道他们的情况了。”鲁子在旁接着说。
“是呀,到了桂林,我们十个人就分开了,不知道吴强子他们五个被分到那个部队了,总之,自从到了桂林后,咱十人就分开了。”
“应该在第七军吧。”李茹想了想,说。
然后发现一双眼睛正怯怯的看着她,猛的回头,正好与秀儿目光撞在一起,打量了一眼这个娇小的士兵,不禁问:“小兄弟,你是那个地方的呢?”
秀儿赶快粗着声说:“桂林的呀,大姐你又是那里的呢?”
“桂林?我也是桂林的呀。”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秀儿:“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桂林学生女兵连的吧?”
秀儿张了张嘴:“大姐,你眼力很好啊,这都让你看出?”
李茹冲她笑了笑:“杀了几个鬼子了?学生连就剩下你了么?”
秀儿撇了撇嘴:“记不清了,好像也杀了几个吧。”
“你还是跟着我当医护兵吧?一个女娃子跟着一帮大男人打仗,那多危险!”说着,李茹伸手就去拉秀儿。
秀儿赶快往彪子身后一躲,避开了李茹抓来的手,握着枪摇着头:“我要打鬼子,学生连一千人都没了,我要为姐妹们报仇。”
“救死扶生也是为了杀鬼子呀,你这样会。。。。。”但却见秀儿不但往后躲,再去追,她就准备跑了。
李茹只好笑了笑,不再去拉她。
李茹又来到杨大力面前,看着他又脏又长的胡子,不禁叹了口气:“杨大力,你怎么见到我好像不太高兴的?”
“没有呀?”杨大力躲开她炽热的目光,讷讷的笑了笑,说:“我高兴呀。”
“是不是上次。。。。。我没答应你,你就伤我的气?”
“没有!”
杨大力干脆将脸朝到一边去。
张茹看着他那个样子,不禁笑了笑,说:“杨大力你不是想娶我么?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了,你却一声不吭,你不是说过么?见一次就求一次,直到我答应为止,你以前的那股勇气呢?”
李茹叫得很大声,唯恐别人没听见似的。
“呵,李医生呀,你被人欺负了?”区寿年师长带着那群像叫化子一般的军官走了过来。
“区师长呀,你可给我作主呀,我家男人不认我了。”李茹望向区师长,眼睛含泪,满是委屈的说。
“你跟杨胡子是?是夫妻?”区师长不相信的问,接着又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么漂亮的鲜花怎么会插在一堆牛粪上呢?”
接着望向杨大力,向他竖了竖大拇指:“小子,你撞上桃花运了,有这么美的李医生,你该满足了,你怎么还欺负她?”
杨大力也冲区师长笑了,也冲区师长竖了竖大拇指:“师长,你说得很对呀,我就是一坨粪,怎么配得上一朵花呢,李茹可是桂林城里的一支花,我怎么配得上她呢?”
说着,冲李茹笑了笑:“都怪我不自量力,多有冒犯了。”
“嘟,嘟,嘟!”
集合的哨子声响起了,士兵们就聚在一起,列起队来。
杨大力端着枪从李茹身边走过,看也没看一眼,已经流着眼泪的她,就向队伍跑去。
留给李茹的是,一个冷漠的背影。
“再见,李医生!”彪子带着秀儿,鲁子五人站在李茹面前,齐刷刷的敬了个军礼,才跟着杨大力走去。
“李医生,五个,五个被炸断了腿的伤员,已经包扎过了,部队就要开拨了,伤员闹着情绪呢。”一个护士跑过来,叫。
“有五个幸存者呀,太好了!”李茹抹了把眼泪,就跟着小护士跑去。
跑了几步,又猛的回头,正看见士兵们正在领子弹,一脸欢天喜地的样子。
目光在士兵中寻找那个一团胡子的大兵,但全是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衣不掩体的士兵,黑乎乎的脸蛋,破烂的草鞋,黄色的钢盔,嚷嚷着领了子弹和手榴弹正在列队。
“李医生,走吧。”
小护士叫着。
区寿年看着李茹那恋恋不舍的目光,饱含着泪水,不禁无奈的笑了:“真弄不明白,杨大力这小子有什么魔力,让人家一个大姑娘这么魂不守舍的呢?”
看着李茹那美得让人心碎的背影,区寿年不禁摇了头:“这么好的大姑娘,还愁没人要?”
笑了笑,区寿年就来到了已经列队的队伍前,看着列成一排排衣服肮脏的士兵们。
面前,是已经整排排列的士兵尸体,身后是十几辆摧毁的坦克,还有没有散尽的硝烟。
“全体桂军战士们,全体都有,我们在上海战场上,经过两天的激战,已把淡家行,胡家镇,一一收复,已经消灭了敌人一万多人,现在,是该我们广西军人发起冲锋的时候了,今天,我们将用血肉之躯将侵略我国土者统统赶出中国去,保家卫国,血战到底!”
区师长将手中的一把步枪举起,大声的吼叫。
“保家卫国,决战到底!”
士兵们也举起枪,跟着吼。
“前面,滨家浜,就是鬼子重兵把守的陈地,我们就冲上去,把鬼子消灭了,收复我们祖国的土地去!”区师长把枪一指:“冲!”
“冲!”
冲锋号再次响起,激昂而悲壮。
“冲呀!”
士兵们顿时握着枪就向前冲去。
一万五千多名八桂儿郎席卷着硝烟,向前,再向前。
脚步踏出滚滚尘烟,叫喊着,目光炯炯,手中的枪直指前方。
秀儿跟在彪子身后,握着枪,一脸亢奋无比,枪膛里有五发子弹,口袋里有十发,这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杨大力,鲁子,吴超文,吴详文,吴甲能跟在后面,也是一脸激动的跑。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待会冲锋,都得听我的。”杨大力嚅着气,大声叫。
“知道了!”鲁子和吴超文他们同时应着。
彪子只是边跑着边笑了笑,心里想着,咱都是你杨连长的兵,不听你的又能听谁的?
但秀儿却不屑的努了努嘴:“你就算了吧,你那那里是打仗?只知道活命,只知道躲,躲,躲,那里是杀鬼子呢?”
秀儿说着,跑得更快了,她正想着甩开彪子和杨连长他们,痛快的杀几个鬼子,为兄弟姐妹报仇。
活不活着,已经不再重要。
自从踏上了这淞泸战场,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回来的那一天。
背后,十几个护士正用担架抬着五个伤兵,往回走。
“放下我,给我一支枪就成,我要杀鬼子!”一个已经被炸断一条腿叫方天得的士兵大声的叫着。
“李大夫,求你了,把我们放下吧,我们也没什么用了,干脆给我一刀,来个痛快的。。。。。”另一个叫李天木的士兵叫着。
“兄弟你嚷什么?”李茹低头看了他一眼,认真的说:“兄弟,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此时,背后,冲锋号急响。
“快看,士兵们冲锋了!”
一个小护士回头叫。
“停,让我再看一眼兄弟们。”躺在担架上已经没了双腿的伤兵覃士强大声的叫着。
抬担架的卫生兵赶快把担架放下,一个叫春妮的护士将他扶起身子,覃士强就向前面飞奔而去的战友们敬了个军礼。
五个伤兵也跟着举起手,庄严的敬了个军礼,目光注视着渐跑渐远的一万五千多名士兵,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
十五个卫生兵也跟着李茹举手敬礼,目光充满不舍。
李茹望着渐跑渐远已经被硝烟淹没了的身影,她正在试图寻找着杨大力的身影,那个随风飞扬的胡子,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可惜,已经不见。
三连就剩下杨大力和北流牛坪仔寨五个猎户了,那学生连,就剩下一个女兵了,此次决战,还有多少生还呢?
第025章 再后一击
金山卫,背后是咆哮的黄浦江,一艘艘战舰正停泊在边,一队队鬼子兵正从战舰上向岸边冲去。
一辆辆坦克从甲板上驶下,直扑对岸。
两万多士兵在一百辆坦克的带领下直扑沙家兵。
一场桂军与日军第九师团决一雌雄的时候到了。
当轰轰的坦克向前扑去时,在两万大军后面,站在铁甲战车上,正举着望远镜往前看的师团长吉佳良辅中将,当望远镜中出现一支衣衫破烂的士兵正提着一杆步枪正迎着他的钢铁之师冲上来时,不禁把眼睛擦了擦,睁得老大,惊讶的叫着:“这是一支什么队伍?一辆坦克都没有,居然敢向我的钢铁之师发起冲锋?太不可思议了。”
“报告师团长,那是广西来的部队,叫什么第二十一集团军,和什么第七军,有六万多人,兵分两路向我军发起攻击,已经将我军占领的淡家行,沙家浜,杀了我军三千多士兵,还叫嚣着把我们大日本皇军赶出中国去。”
“呦西,呦西,居然有人敢挑战我大日本皇军?广西军?我记住了,一个有意思的对手。”吉佳良铺不禁冷笑了起来。
目光渐冷,吱的一声,拨出武士刀,叫“呦西,呦西,让我勇敢的大日本皇军跟这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广西支那军来个雌雄吧。”
。。。。。。
“冲呀,杀呀。”
当一万五千多八桂儿郎看见了前面带着轰隆声的坦克时,不但没有丝亳停滞,而是冲得更快了。
以至炮火落在队伍中时,谁也没有退缩,而是加速了前进。
“轰,轰,轰!”
坦克发出了怒吼声,一发接一发的炮弹像泼雨一般向急冲而来的队伍中砸下。
“散开,快散开!卧倒,卧倒!”杨大力和彪子,秀儿,吴详文在后面急跑着,看到一拽接一拽的带着火焰的炮弹砸下时,一边大叫,一边拉着秀儿和彪子扑倒,前面和后面的士兵们听到了吼声,赶快就地伏下,随之一滚,扑入稻田之中。
而更多的士兵在向前奔走,一路散开,躲避着射来的炮弹。
那些跟着士兵向前冲锋的军官们看见前面的坦克越冲越近,炮弹正密集的射来,也赶快叫着:“卧倒,散开!”
士兵们赶快就地扑倒,而更多的是在荒野中奔跑。
爆炸声,惨叫声,怒吼声,咒骂声,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秀儿被人压着,硝烟熏得连眼睛也睁不开,只能听到彪子和杨大力大声骂着:“我丢你老母,鬼子的炮火太猛了!”
此时,轰隆声越来越响,已经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坏了,铁王八上来了!”彪子感觉到无比的烫热,眼前一片黑暗,赶紧挣扎着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和杨连长秀儿他们被炸弹炸起的焦土盖着了,焦土滚烫无比,他刚伸手,杨大力和吴详文,吴甲能也跟着从焦土中探出了头来,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望向了正迎面扑来的坦克。
轰隆声震得耳膜发痛,十五辆铁王八一字排开,已经冲入了漫山遍野都是桂军士兵的陈地之中。
眼看一辆坦克像钢铁怪兽一般,直扑而来。
慌乱中,士兵们抬起手中的枪,连拉枪膛,就向带着沉重的轰隆声的坦克扣动了板机。
子弹像雨水一般的射向坦克,溅出的火光却没有丝亳迟滞坦克向前逼近的速度。
吱吱作响的履带,黑森森的炮口,沉闷的马达声,一个士兵正站在那冲上来的坦克面前。
是彪子,他正迎着坦克站了起来。
“快,快,手榴弹!”杨大力从腰间拔出一个手榴弹就递给了彪子,猫着腰,拖着枪就向一边退去。
秀儿爬起来的时候,已经看见彪子手中抓着三枚手榴弹正一拉引信,柄子上喷着白烟,一步一步迎向了坦克。
秀儿正要跟上去,不知被谁一拽,倒退着,跟着吴详文,吴甲能一起向后急退。
能看到的是,彪子抓着喷着烟的手榴弹一个急冲,手一伸,就将手中三枚手榴弹塞入履带之中。
“轰!”火光中,看见彪子猛的一跃,瞬间的硝烟将彪子那黑影吞噬。
爆炸声急响,火光撕裂着空气,脚下的土地随之一颤。
彪子只觉得热浪将他掀起,又重重摔倒,滚了几圈,就被掀起的焦土劈头盖脑的扑来。
耳膜被爆炸声震得生痛,一抬头,急摇着脑袋将尘土抖落,一双血红的眼睛望向面前的坦克,一条履带已经被炸断,整辆铁壳子陷入弹坑中,已经动弹不得。
彪子抓着枪再次站了起来。
刚想瞄向坦克,却看到坦克后面晃动的药膏旗,和亮晃晃的刺刀,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出现在眼前。
“鬼子上来了,快开枪!”彪子大吼着,就一个急冲,挨着坦克,枪口从履带边探出,看见鬼子走得太近了,连瞄也不瞄,就扣动了板机。
子弹脱膛而出,手中的大八粒步枪居然一点后推力都没有,连抖也没抖一下,彪子心里暗叫:“果然是一把好枪!”面前不够十米远的一个带头的鬼子兵已经应声倒了下去。
身后也响起了枪声,是五支中正步枪的响声,枪声响起后,前面冲上来的鬼子又倒下了五个。
杨大力,秀儿,吴超文,吴详文,鲁子,吴甲能边抬着枪,一边瞄着一边扣动板机,子弹呼啸而出,前面的鬼子又倒下了几个。
当再次拉枪栓,再次扣动板机时,大队的鬼子已经被冲上来的铁王八挡在了后面,他们利用坦克掩护,又急冲而上。
彪子看着越逼越近的铁王八,又扫了一眼四周,士兵们正在用手榴弹帮在身上,扑上那直冲而来的铁王八,就往那铁王八底下钻,接着就拉响身上手榴弹的引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把鬼子的铁王八炸毁。
四处是爆炸声,火光冲天,血肉横飞,硝烟弥漫。
一寸山河一寸血,惨烈,太惨烈了。
彪子看得热血贲张,他握着枪,望向轰隆而来的铁王八,咬了咬牙,回头扫了眼站在他身后鲁子,杨大力他们几个,最后目光落在秀儿那黑脏的小脸上,凝重的说:“秀儿,你记得到我家说一声呀,我这就去炸了这辆铁王八!”
“你去?”秀儿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枪,再次瞄向喷着黑烟正直扑而来的坦克,咬了咬牙:“那好,我会记住你的!”
然后回头,叫:“手榴弹,都拿出来,给彪子哥帮上!”
从腰间拨出了一枚手榴弹,又从吴超文手中一把夺过抓在手中的手榴弹,转眼间就将五枚手榴弹拿在手中,就要往彪子绑。
“彪子,你?”杨大力看着吴甲彪正挺着胸,双眼正死死的盯着急驰而来的坦克,不禁问:“彪子,你真的打算赴死?”
“人家也这么干,我牛坪仔寨的人也不是孬种!”说着,望了眼秀儿和鲁子他们:“你们愣着干啥,还不帮手绑手榴弹?”
杨大力上前一把将彪子身上的五个手榴弹全部拽下,用布条扎成一捆,扫了眼口瞪目呆的彪子和秀儿,鲁子他们,吼:“你们只知道赴死,听我一句话,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杀死更多的鬼子!”
说着,转身就向急冲上来的坦克冲去。
“快掩护我,让我干掉这铁王八!”
前面的坦克中探出一支机枪,喷出了炽热的火焰。
子弹像泼雨一般的扫来,杨大力赶快扑倒,在地上左爬右滚,躲避着机枪的扫射。
彪子看着杨连长那决然的身影和语心重长的话,眼睛顿时湿润了,他们都知道,连长这是舍不得他们死,这是用自己的身体替死。
“快,快朝那个坦克小窗口打,掩护连长!”彪子含着泪大声的吼。
边叫着边就向那正在喷着火焰的小窗口瞄去,就扣动了板机。
“连长,小心!”鲁子和吴超文,详文,吴甲能大声的叫着,一边扣动着板机朝坦克小窗口射击。
六把步枪,子弹在怒吼,脱膛而出,滚烫的弹壳就掉在了脚下。
彪子屏住气,目光渐冷,仔细的顺着准星上瞄向了坦克的小铁窗。
静下心,全神贯注。
指指一扣板机,子弹脱膛而出。
“!”枪声过后,那坦克的小铁窗里的机枪突然间就哑了火。
“打中了,打中了,彪子你枪法果然有几下子!”秀儿叫着,又一拉枪栓,刚要扣动板机,发现那小铁窗关上了,只好又把枪瞄向了坦克后面。
但只见药膏旗在晃动,狡猾的鬼子却借着坦克的掩护不肯露头。
虽然知道坦克后面跟着很多很多鬼子,就是打不着。
目光只有望向正在匍匐前进的杨连长,只见他已经爬到坦克的履带之下,手中那捆手榴弹已经拨开了火线,正喷着白烟。
坦克开足了马力,嘶吼着直碾而来。
只见连长突然爬起,手中那捆手榴弹猛的一扔。
身子随子一滚,避开了坦克的碾压。
彪子看得真切,那捆手榴弹抛高了,从坦克顶上飞过,向坦克后面抛下。
“唉,又没炸着。”鲁子和秀儿不禁惋惜的叫。
但那辆开足了马力的坦克一时收不住,巨大的惯性让它向着彪子他们直撞而来。
“不好,快跑,撞上来了。”
原本靠着破坦克的彪子他们几个赶快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轰!”扔出去的手榴弹正好落在跟在坦克后面的鬼子队伍之中,顿时火光冲天,有几个鬼子跟着火光飞起。
彪子赶快将秀儿扑倒,那些木头,铁片,弹片夹杂着滚烫的焦土从头顶上飞过,面前更是硝烟滚滚,一片黑暗。
正要爬起来,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赶快抱着秀儿就向前来了个翻滚。
鲁子,吴超文他们也赶快随之一滚。
沉闷又震耳的撞击声重重一响,那急冲而来的坦克正撞上那辆被炸掉履带的坦克上。
“轰!”的一声响起,那辆被炸掉履带的坦克顶上的盖子刚巧推开,两个鬼子的坦克兵正探出头来,又被震掉了下去。
那炮筒被撞飞了出去,砸在地上,掀起了一陈尘烟。
第026章 钢铁坟场(求收藏!)
重重的金属撞击声夹杂在坦克的爆炸声中,刺耳,几乎将耳膜震碎。
滚滚的硝烟将整个陈地吞噬,连天上的阳光都被遮住,能看到的是,漆黑而阴暗,到处是爆炸声和咒骂声。
彪子和秀儿,详文,超文,甲能,鲁子互相拥在一起,互相挽扶着,才吃力的站了起来。
脑子里嗡嗡作响,极力四望,熏人的硝烟扑面而来,能见度非常的低,那两辆坦克相撞在一起,已经炸得成了一堆烂铁,火光正在烂铁中燃起。
借着火光,眼前一明一暗,呛人的硝烟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杨大力,你在哪?”
“连长,连长。。。。”
彪子和秀儿他们大声的叫着,努力的用一双被硝烟熏得满是泪水的眼睛寻找着那个有着一嘴大胡子的身影。
“这场战争真的太惨烈了!”
硝烟正在炽热的火光中慢慢的退去,彪子看到不远十米的前方全是血红的药膏旗,和亮晃晃的刺刀。
鬼子,米黄色的影子像魔鬼一般,密密麻麻的站在面前。
“打鬼子呀!”一声狂吼声响起。
“砰”一声枪响,一个伏在地上的士兵已经向前面的鬼子扣动了板机。
那声音多么的熟悉,这个伏在地上的士兵不正是杨大力杨连长么?
“连长他还活着!”彪子此时心中才将一颗大石头放下,手中的枪一抬,就指向前面的鬼子,瞄也不瞄,就扣动了板机。
子弹脱膛而出,枪响之后,前面就有一个鬼子倒了下去。
五支枪同时抬起,对向鬼子,枪声响成一片。
近距离的射杀,收割着那些侵我中华的野兽。
枪声就是命令,身边更多的八桂男儿回过神来,手榴弹,子弹,不要本的扔了出去,打了出去。
几挺机枪也开始喷着火焰,尽情的收割着恶魔的生命。
火光中,成片的鬼子在倒下。
秀儿一拉枪栓,一扣板机,却嚓的一声,没有子弹脱膛而出,而是沉闷的空响。
双眼血红,望向前方密密麻麻的鬼子,从口袋里掏出三枚子弹,往枪膛中压,再举枪,瞄向最近的一个鬼子。
“砰!”
一扣板机,前面又有一个鬼子应声倒下,秀儿心里正想着,打完这三粒子弹,就冲上去拼刺刀,杀一个算一个,大不了同归于尽。
接着,又是一拉枪栓,旋即扣动了板机。
“砰”的一声,还没来得及向前看,整个人被重重的撞倒,猝不及防的在焦土上撞出个坑,一脸尘土,猛的回头,看见彪子正用身体护着她,身子扑倒在地,但手中的枪仍然指向前方,又是一扣板机,前面又有一个鬼子倒下。
“彪子,你撞我干嘛?”秀儿不禁骂着。
可是,彪子却没有答话,而是一边开枪,一边叫:“连长,连长,快过来。”
秀儿赶快望向前面那个伏在地上的大胡子,只见他整个身子帖着地,正借着那些炸瘫的坦克作掩护,匍匐着,向这边爬来。
“连长他还没。。。。”
秀儿看着在爬动的杨连长,惊喜的一叫,刚要抬起手中的枪,突然整个人被一个大手拽着,向后倒退。
正要挣扎着,张口就要骂人,但却听到撕裂的破风声响起,无数的子弹呼啸而来。
鬼子在短暂的愣神中被痛击后,开始还击了。
整个人被推到一辆烂坦克后面,彪子,鲁子,超文,详文,甲能也跟着扑了过来,背靠在坦克的铁壳上,重重的喘着气。
背后的铁壳子被子弹打得火花四溅,吱吱作响。
“你们都别乱动,我去找连长。”彪子看着大伙儿都在,目光落在秀儿脸上,一双血红的眼睛让人心骇,秀儿赶快避开他炽热的目光,探出半个头向后面望去。
只见杨连长一个翻滚,已经扑到一辆铁壳子的后面。
“你想死呀!”
彪子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一颗子弹就从脸边上擦过,尖锐的撕裂声十分刺耳。
目光所及,是呼啸的子弹,和应声倒下的士兵。
双方都在近距离的对射,士兵们迎着子弹,没有退缩,而是亳不犹豫的向鬼子扣动了板机。
子弹收割着生命,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又冲上去,踏着战友,兄弟的尸体,向鬼子射击。
连掩体也没找,连躲也不躲,眼中只有敌人,手中只有愤怒的子弹。
一个接一个扑倒,直至打出最后一颗子弹,最后一口气。
“快卧倒,快找掩体!”杨大力看着这一切,看着无数的八桂子弟在子弹中倒下,大叫着,吼着。
但声音太渺小了,早已被怒吼的枪声掩盖。
倒是鬼子撑不住了,丢下遍地的尸体向后退着,退到正向前碾压而来的坦克后面,让五十多辆坦克冲向前面。
泼来的子弹瞬间停止,桂军也停止了射击,没人多看已经倒下的战友,而是看着正轰隆响着的铁王八,正慢慢的逼近。
区寿年师长正抓着一把步枪,在十几个警卫兵的紧紧护着站在陈地的后面,看着遍地硝烟,士兵的尸体铺满了一地,能站着战斗的士兵已经只有几千人了。
想到白崇禧总参谋长的话:“出击,把鬼子赶出中国去,就算打到只剩下一个人,也不许后退。”心中不禁有种悲然,这种不计后果的主动出击,太惨烈了,六万八桂好男儿啊,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万人了。
但白参谋长的决心,关系到中国的生死存亡,鬼子叫嚣着三个月灭我中华,李总司令的焦土决战,我们八桂男儿就必须有这个决心,在淞沪战场上,战死到最后一人,也必须把鬼子赶出上海,赶下黄浦江去。
“谢团长还活着吗?”区师长擦了擦一双不知道是被硝烟呛出眼泪,还是悲伤流出眼泪的双眼,硝烟弥漫,能看见的是一个又一个士兵正吃力的从尸体中爬起来,用枪竖着地,迎向了正狂吼着远远而来的坦克。
“不成,一定要将这些坦克和鬼子灭掉!”区寿年师长大叫着。
“师长,鬼子的坦克马上就要攻上来了,怎么办?”谢鼎新身后三个士兵跟着,手中拖着一杆步枪踏过战友的尸体,爬过一个弹坑,又绕过一辆铁壳子,才站在区寿年的面前。
一层焦土沾在脸上,厚厚的一片,已经认不出颜容来了,要不是谢团长那个大嗓门,那身破烂的衣服和一顶钢盔,跟普通士兵没二样。
“一定要灭掉的!”区寿年望向远处奔驰而来的坦克,瞳孔一缩,冷冷的叫,他回头看了一眼谢团长,问:“你们团还有多少人?能组成敢死队反击么?”
“报告师长,没问题,我三团会拼到最后一人,也绝不退后。”谢鼎新一挺胸脯,“啪”的举手向师长敬了个军礼。
“免了,还讲究这些?”区寿年向他摆了摆手。
又说:“援兵马上就到,这些鬼子蹦不了几天。”说着,举起望远镜向身后望了望。
尘埃飞滚,有许多人影在闪动,一支大部队正向这里跑来。
“来了,来得太是时候了!”区寿年让传令兵回去请援军,想不到才一个多钟头,援兵就来了。
来的是一七三师和一七四师及第四十八军的一部,差不多有两万之众,扛着成箱的手榴弹和子弹,后面还跟着火炮,迫击炮。
个个衣衫破烂,身上沾满了焦土,有许多身上还包扎着绷带,被鲜血染得脏红,个个双眼血红,明显的疲惫让他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枪,咬着牙,凭着一股杀敌之气急冲而来。
“老区,怎么样了?”四十八军军长韦云淞走在队伍前面,看见了抓着望远镜的区寿年,就上前站在他面前,抓着区寿年的手,问。
“鬼子,这里有很多鬼子!”区寿年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正在推进的坦克。
两万多士兵就像一支尖利的兵锋直接刺了出去,那五十辆坦克能抵挡得了我两万大兵?
韦云淞望了眼隆隆直响的坦克,又扫了眼自己率领而来的队伍。
“准备战斗!”韦军长叫着。
火炮,迫击炮迅速列队,开始向冲过来的铁王八轰炸。
“轰!轰!轰!”
火光冲天而起,划出一道孤弦,向正急驰的坦克砸下。
此时,杨大力已经和彪子,秀儿,详文他们紧挨着躲在了一辆炸烂的铁王八后面,正寻思着到那儿找几个手榴弹,迟滞一下正急冲而来的坦克。
就在这时,炮弹飞来了,快乐的在坦克群中炸出了鲜艳的花朵。
炸响声震得耳膜直痛,但杨大力喜欢,这是咱们的炮弹呀,多炸些,把鬼子的坦克弄上天去最好。
火光中,冲在前面的几辆坦克顿时被掀翻,炸成了铁壳子。
后面的坦克一个急刹,就把炮管抬起,罪恶的火焰喷射而出。
呼啸声,爆炸声,瞬间让整个天空暗无天日。
“快钻入坦克下面!”杨大力大声的吼着,一把拉起彪子和秀儿就弯腰往铁壳子下面钻去。
鲁子和详文,甲能,超文几个看见彪子他们钻下了铁壳子下面,也跟着爬下,钻了入去。
硝烟滚滚,火光冲天,一片黑暗。
“连长,咱们该怎么办?”秀儿在杨大力耳边叫。
“什么?你说什么?”
就在此时,悲壮的冲锋号响了,十分雄亮,让人热血沸腾。
秀儿抓着枪,一边向外爬,一边叫:“伙计们,冲锋的时候到了。”
说着就爬了出来。
第027章 只进不退(更二章)
冲锋号在炮火声中响起,两万多八桂男儿咆哮着,迎着炮火就向前冲。
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跟着冲,踏着战友的尸体,在炮火中飞奔。
漫山遍野,都是冒着炮火向前冲锋的广西兵。
当陷入坦克陈地中时,敌人丢下两千多具尸体退走了,只留下五十多辆来不及调头的铁王八在陈地上横冲直撞。
炮塔指向人多的地方,接着就是一声轰隆,火光冲天,顿时又炸飞一大片。
士兵们一边围着铁王八打转,一边扔手榴弹。
“轰!轰!”
但除了一片火光和炽热的热浪外,铁王八仍然在转动,轰鸣声依旧,炮塔仍然喷出骇人的炸弹,很多士兵转眼间便被一发接一发炸弹炸飞了出去。
血肉模糊,四处都是残肢断臂。
“让我炸了这家伙!”一个士兵绑上了十多个手榴弹,在战友拨开引弦后就向铁王八冲了上去。
从铁王八中探出的机枪喷着火焰,子弹像一张火网一般向全身冒着烟的士兵喷去,那个瘦小身材的士兵一个扑倒,随之一滚,从侧面飞快的向履带爬去。
一个翻滚,就死死的抱着转动的履带。
“丢你老母,爷爷我送你回家!”一声大吼,随即轰的一声,浓烟爆起,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也跟着火光化为灰烬,那坦克随之一震,就歇了菜,马达便没了声息。
但那机枪仍在疯狂的扫射,士兵们纷纷躲闪,从后面绕过,逼近了还在用机枪扫射的坦克。
一个士兵爬上了铁王八的顶上,用一颗手榴弹敲打着铁盖子,一边敲一边吼:“龟孙子,还不出来,我打死你。”
另一个士兵从背上拨下一把大刀,就爬了上来,往铁盖上的缝隙挖去。
无奈的是,铁盖子连动也没动。
但机枪仍然在发疯的扫射,更多士兵猝不及防的倒在了炽热的火网之下,如果不及时杀死坦克死里的鬼子,会有更多的战士被这无情的火舌收割。
一个士兵看见铁盖子砸不开,就往炮简里摔手榴弹。
“轰!”的一声,炮简炸飞了,但机枪仍然在响。
“让开,快让开!”又有人将十几个手榴弹往坦克下面摔。
“轰!”又是一声巨响,铁壳子被炸得翻了个跟斗,履带朝天,机枪也歇了菜。
此时,仍有三十多辆坦克在乱窜,士兵们追着坦克后面,绑着手榴弹的士兵就往坦克底下钻。
轰隆声在急响,到处都是火光,地壳在抖动。
震得心脏差点从体内跳了出来,这是彪子的感觉。
一女五男伏在铁壳子底下,挤成一团,被硝烟熏着,十分难受。
秀儿第一个从坦克底下爬出,大口的喘着气,身体卷着,差点就要吐了。
当看见彪子,杨连长他们一个个从坦克底下爬出来的时候,像地鼠一般,又黑又脏。
秀儿憔悴的看了眼前方,看见四处都是人,正追着那些铁王八用手榴弹往履带上炸。
望向杨连长:“咱们不能老呆在这呀,得上去炸坦克呀!”秀儿冲杨大力大声的叫着。
“什么?你说什么?”杨大力只觉得脑子里只有嗡嗡声,其他什么也没听见。
“炸坦克,杀鬼子!”
“你吼什么?我听不到。”
秀儿顿时傻眼了,连长八成是被炸弹震聋了耳朵,她又望向彪子和吴甲能他们:“咱不能做缩头乌龟呀,现在是为国家而战的时候到了。”
“对,干他王八去!”彪子看见前面的铁王八不停的发射着炮弹,一批又一批士兵倒在血泊之中,顿时就怒了,这些鬼子铁王八太狂了,碾死人不说,一炮打出去,就有十几个兄弟被炸飞,不弄掉它,会死更多人的。
这样下去,咱八桂男儿还有回去的么?
“走,炸铁王八去!”鲁子和详文,甲能也站了起来,握着枪,望向陈地上还在蹦哒的十三辆坦克,就要向最近的一辆冲上去。
秀儿跟在后面,彪子在前,六人嗷叫着就向那辆坦克冲去。
炮管黑漆漆的炮口正朝这儿指来,尺度在快速调动着,那坦克马达低沉的吼着,一个急刹,炮管已经指向了彪子他们。
坦克后面跟着大批桂军,几个士兵已经冲到履带边,摔入了成捆的手榴弹。
弹弦正在喷着白烟。
“快炸了,走开。”士兵们叫着,正向后急退。
彪子猛的抬头,看到黑洞洞的炮口,就知道大事不好,赶快大叫:“炸了,炸了,快卧倒!”
秀儿和鲁子正肩并着肩,抬着枪,正瞄着坦克的机枪口射击,刚扣两枪,就听到彪子狂吼。
秀儿皱着眉回头瞪了眼彪子,却见他双眸怒睁,一脸狰狞的大叫。
心一沉,猛一抬头就看见了森森的炮口。
脚步一收,看着坦克抬起的炮口,一时呆住了。
已经听到了轰的炸响声,一团火焰喷射而出。
“轰!”
黑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黑暗,无边的黑暗,也许这就是回家的路。
彪子粗爆的喘着气,脑子除了嗡嗡声什么声音都突然消失,眼前只有无尽的硝烟无尽的炮火和不断倒下的身影。
他一手抱着秀儿在地上滚了几圈,堪堪的避过了前面坦克射出的炮弹,抬起头时,那辆该死的坦克已经被炸得七分五裂,在熊熊烈火中燃烧了起来。
“彪子,你在哪里?”杨大力焦急的叫着。
彪子抬头循声望去,前面一个凹入的炮坑中,一个又脏又黑的士兵在大声的叫着。
“我在这。”彪子举目寻找着详文,鲁子和甲能他们,面前硝烟绕绕,熏得眼睛几乎睁不开来,到处是吼叫声,咒骂声,剩下十几辆坦克仍然在陈地中横冲直撞。
但没有人退缩,都争着抱着成捆的手榴弹去炸这些铁王八。
“鲁子,详文,超文,甲能,你们还活着么?”彪子大声的叫。
除了嗡嗡声,没有半点回应。
望向怀中的秀儿,双眸紧闭,头垂着,一动不动,但右手仍然死死的抓着那把步枪没松手。
“秀儿,秀儿,你醒醒呀。”又摇又叫,身子在晃动,就是没睁眼睛。
“死了么?你丫死了么?你不是说要踏平什么富士山的么?你丫怎么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呢?”彪子大叫着,看着秀儿,泪水流得那张脏黑的脸更显狰狞。
战场上每分钟都有人死去,你彪子能哭得过来么?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着五个人,除了抓着一杆枪能知道是个士兵外,头上的铁帽子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去了,五个大兵正傻站着,一脸漠然的看着彪子。
五人同时张了张嘴,又看了看彪子怀中的秀儿,摇了摇头。
“这女娃怕是没了?”终于听到鲁子的说话声,彪子一看这面前五个像从地狱中爬出的鬼魅一般的人,仔细的打量着,最后目光落在那个满是胡须的大兵脸上,长长的舒了口气:“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鲁子凑着彪子的耳朵吼,吼得彪子跳了起来。
“死鲁子,你吼这么大声干什么?”彪子就要给他一记老拳,但抓着鲁子的破军装的手还是缓缓放下了,彪子才记起,刚才自己耳朵怕是被震着了,鲁子才这么吼的,担心自己听不见呢。
杨大力伸出手探了探秀儿的鼻孔,还好,还在喘气,看来是被炸弹炸晕过去了。
鲁子他们也在旁边围着,关切的望着秀儿,这丫头打起仗来勇敢得不比男的差,就这样走了,那太可惜了,众人看着晕死的秀儿,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喂,丫头你醒醒,快醒来呀。”杨大力又叫又喊,又摇,又捏人中。
回头又问彪子:“水呢,快,给我水。”
彪子一摸腰间,那挂在腰间的半壶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已经不见了。
鲁子他们也摸着腰间,没有水壶又举目四寻,可这里除了硝烟就是火光和炸响声,那儿有水呢。
彪子站了起来,指了指战场的北边,叫:“那边好像有条小水沟,有水。”
“那还不快走。”杨大力一把将秀儿扛在肩上,就向彪子所指的方向走去。
身后是几个傻站着的大兵,脚步没有动。
“走呀,怎么不走?”杨大力回头叫。
“咱们不炸坦克杀鬼子了么?”吴甲能提了提手中的枪,问。
“笨蛋,咱们都干翻了几辆,再说手榴弹也没了,子弹也没了,就剩下几辆了,就留给其他部队去炸吧,咱们还是救人要紧。”杨大力大声的叫着。
彪子回头看了眼战场上,仍然是人山人海,追着那剩下的几辆坦克后面跑,手榴弹不要本的往坦克底下扔,爆炸声彼起被伏,火光在呼叫声中闪起,几辆坦克已经陷入了烈火之中。
“走吧,不能丢下一个兄弟!”彪子也跟着叫。
兄弟?明明是个女的,好吗?鲁子看了眼彪子,把枪提着,也挪动脚步跟了上来。
彪子几个跟着杨大力后面急跑,杨大力扛着那个女兵跑得飞快,踏着战友的尸体,冲过硝烟,冲过烈火燃烧的战壕,六个大兵,扛着一个女兵,就像一群试图逃脱战火的逃兵一般。
士兵们纷纷让路,眼光尽是疑惑。
连急跑的鲁子和甲能他们也不禁脸一热,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那个部队的兵?怎么向后跑呢?”有个士兵嘀咕着。
一路全是尸体,血糊糊的残肢更是四处都是,跑过一片玉米地和一片田野后,才看见前面一条凹沟。
可是,当走到沟儿下时,众人全傻眼了,这条沟是干的,一滴水都没有。
“你?你?”杨大力将秀儿放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一脸愣傻的彪子,举起手就要打人。
鲁子捂着肚,弓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跑到了杨大力面前:“快,跑,太快了。我,要,喝水。。。。”看到脚下的沟子顿时又傻了眼,这里怎么一滴水都没有呢?
“水呢?”吴甲能和详文,超文他们也一脸疑惑的望向彪子。
“怪了,昨晚我明明看见这里有水的,怎么就没了呢?”彪子站在旱沟上,左看右看。
“我打死你,彪子,你这个木鸭!”杨大力一跃而起,就扑向彪子,拽着他的胸,一拳就打向他的脸上。
“胜利了,胜利了!”此时,战场上,八桂子弟们已经炸掉了最后一辆铁王八,正在大声欢呼了起来。
彪子望向陈地,任凭连长的拳头在脸上招呼,也跟着笑了起来:“连长,咱们胜利了。”
“哦,胜利了!”杨大力发现自己失态,拳头在彪子脸上悬着,也跟着笑了:“胜利了,胜利了,咱们终于打胜仗了。”
那张脏黑的脸,笑得十分开心,胡须在扬起,一抖一动十分可爱。
鲁子,超文几个凑近,望向杨大力:“打胜仗了,咱是不是能回家了?”
“呵?回家?”杨大力听着气壮山河般的欢呼声,点了点头:“我杨胡子就带你们回家。”
望向彪子叫:“彪子,你背丫头,咱们走。”
“哦。”彪子点了点头,就向躺在沟上的秀儿走去。
此时,正南面传来撕裂的呼啸声。
“连长,这是?”彪子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问。
“炸弹,敌人的炮火。”杨大力脸色一变,大叫。
第028章 铮铮铁骨
“轰!轰!轰!”
火光冲天,两万多士兵顿时被无数落下的炮弹吞噬。
炮弹如雨水般倾泻,地壳都在震动,硝烟浓得让天空突然变得黑暗了起来。
虽然在陈地的边缘,但彪子几个也瞬间被硝烟吞噬。
“大家都别动。”杨大力拽着彪子在秀儿身边伏下,捂着鼻子,看着前面飞泻的炸弹,地动山摇的火光,说话的声音也颤抖了。
彪子伏在秀儿身边,用身体紧紧的护着她,又看着身边伏着地身体忍不住发抖的鲁子,甲能他们,不禁暗自庆幸,幸亏跑得快,先来到这里,否则现在怕是变成炮灰了。
捂着鼻,屏住呼吸,看了昏睡的秀儿一眼,赶快从腰间扯出一条又黑又脏的毛巾放在她的脸上,不让这些硝烟将她熏着。
“你傻呀,你这样会让她憋死的。”杨大力站了起来,望向仍然伏在地上的众人,吼:“想活命的快往后撤,快。”
彪子侧头望向杨大力,疑惑的问:“连长,咱再走,那岂不是成了逃兵?”
“做逃兵总比英烈好?”杨大力提脚用力朝彪子屁股踢去:“死驴,快起来。”
正要踢向鲁子的屁股,鲁子一个侧身,避开杨大力的大头皮鞋,爬了起来。
“干嘛呀?鬼子的火力太强了!”吴甲常提着枪,支着地站了起来,看了眼正被不停的轰炸的陈地,却见杨连长正冲他挥手,张张嘴,还指了指前方。
彪子已经抱着昏迷的秀儿跟了上来,杨大力就在前面急跑,一拨人在火光冲天,炮火轰鸣中向后面急跑。
跑了一会儿,离陈地越来越远了,众人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实在跑不动了,都跟着杨大力一屁股的瘫坐在地上。
硝烟滚滚,天昏地暗,跑这么远仍然逃不脱硝烟的吞噬,杨大力猛咳着,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连长,连长。”鲁子一屁股坐在杨大力身边,在他耳边大叫着。
“老子耳朵没聋,你吼什么?”杨大力捂着鼻子,望向鲁子瞪着眼问。
“咱们离陈地越来越远了,待会发起冲锋的时候咋回去呀?”鲁子疑惑的问。
“就你话多,你是连长还是我是连长?”杨大力大声的吼。
“当然你是了。”鲁子愕了愕,说。
此时炮轰终于停了,杨大力抬起头,极力的注视着陈地,看来,这次鬼子是下了血本的,这么多炸弹砸下来,两万桂军能顶得住么?
这简直是猝不及防,而且毫无防备。
轻敌,自傲,不顾伤亡只顾进攻,根本不把士兵当人看。杨大力在心中暗暗的骂着,看着仍然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却没有多少人能爬起来,传来的是低沉的叫声。
但杨大力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没有惨叫声,而是低沉的吼叫声:“还有活着的么?都给老子站起来,拿起枪,杀鬼子!”
“杀鬼子!”叫声彼此彼此伏。
影影绰绰的许多人从尸体中钻出,用枪支着地站了起来。
“汉子,都是汉子!”杨大力望向陈地,有些惭愧又有些庆幸,惭愧的是自己带着几个战士当了逃兵,庆幸的是没被炮弹炸着,还能活着。
硝烟渐散,战场上能站起来的不到一半的人了,士兵们吃力的从尸体中爬出,身上流着血,有些被炸伤了头,有的被削去了肩膀,有的没了左腿,有的没了手,但能动的都用力爬了起来。
桂军,果然都是铮铮铁骨,在这场血与火的洗礼下,依然是那么无畏,那么坚强,此刻,能喘气的都站了起来。
硝烟在弥漫,残火在陈地上燃烧着,呛人的火药味让人没法睁开眼睛。
彪子跟在杨大力的身后,站在陈地的边缘,透过硝烟和熊熊的烈火,看着遍地狼烟的陈地,战友的尸体,几乎将焦土掩盖,那些幸存下来的士兵正在尸体中蠕动着,喘息着,但让他感怀的是,那些幸存的战友们,仍然不忘抓紧手中的枪,枪口依然竖韧的指向了炮弹射来的方向,随时准备着出击。
彪子抓紧了手中的大八粒,回头一看,吴超文,吴详文,鲁子,吴甲常也跟着握紧手中的步枪,目光炯炯的望向了连长,杨大力。
“连长,咱们都回去吧,我们要与大家一起,与陈地共存亡,与兄弟共生死。”彪子冲着杨大力大声的吼。
杨大力嘴角抖了抖,此刻,他正在寻思着,这么一轮猛烈的炮火过后,敌人是否发起进攻了呢?
回去陈地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有在敌人清洗陈地的时候,就从这左翼发起冲锋,能灭几个算几个。
杨大力回头瞥了眼彪子,没有说话,看着他轻轻的背起秀儿,背在背上,用一条皮带绑住,抬起手中的步枪,就要往陈地上冲去。
“再等一等!彪子。”
杨大力一把拽住他,五人的队伍再次停住了迈出的脚步,疑惑的望向了杨大力。
“等鬼子上来,我们就从这里发起攻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杨大力沉声的说。
“那好呀。”彪子一听,看了眼杨大力,这胡须佬真不愧是北伐老兵,作战经验丰富着呢,兵不厌诈,从这里来个侧冲,也许杀的鬼子更多呢。
“彪哥?这?”身后吴详文他们仍然站着,望向了彪子。
“看我干什么?都听连长的,回去,伏着,待会儿鬼子就要发起进攻了,咱们从这里死冲,能杀几个算几个,听到没?”彪子望向自家的几个兄弟,沉声吼。
“听到了,听到了,多杀几个,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鲁子第一个叫了起来。
“报仇,把鬼子全杀了!”
众人正跟着叫了起来。
杨大力摆摆手,瞪了众人一眼:“都回到那凹沟中去,准备杀鬼子,快。”
彪子第一个带头,背着秀儿又回到凹沟之中,荒草乱长的凹沟十分潮湿,阴凉无比,但彪子顾不了那么多,就解开腰带,将昏迷不醒的秀儿放了下来,让她在草丛中躺着,又不放心的探了探她的气息,看见她还能喘气,才放下心来,看了秀儿那肮脏的小脸一眼,才抓起枪,跟着连长和祥文鲁子他们伏在小山包上,观看着陈地上的动静。
“鬼子咋还不来呢?”鲁子伏了一会儿,看见还没有动静,禁不住烦燥的叫。
“咱们是伏击,必须沉住气。”杨大力用枪瞄向了前方,冷冷的说。
“打伏击,就必须有耐心,我在北伐的时候,跟**独立团一起,伏过一天一夜,才等来敌人呢。”杨大力冷冷的说,接着又补充道:“你们才等半小时还不到,就忍不住叫了起来,这那里是打伏击呢?”
吴详文伏在地上,听着连长说话,但他还是忍不住问:“连长,万一鬼子不来呢?”
杨大力冷哼一声,笑:“你担心鬼子不来?太可笑了,咱们桂军是主力,主力没被消灭之前,他们舍得放弃么?等,现在离天黑还早着呢,鬼子会不来么?”
说着,又再次把枪托起,向前方瞄去。
六人六支枪,枪口一至对向了黄浦江,阳光阴暗,硝烟弥漫,火光闪动,残火在烧着玉米地上的干枝残叶,一陈陈烟火扑面而来,但六人都没有动,仍然静静的伏着,等待着,像猎人一般,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彪子伏在草丛中,托着枪,久等不见鬼子出现,晃惚中,又回到了广西,回到了六万大山,回到了打猎的日子里。
黑狼,山猪,尖利的獠牙,锋利的狼爪,在眼前不断的变换。
“轰!”
正在此时,刺耳的炮击声突然响起,彪子第一个叫了起来,众人赶快循着声音望去,果然,无数的炮弹撕裂着空气,直飞而来。
众人赶快向后退,退回凹沟之中,伏下,不敢乱动。
右边不远的陈地落下无数的炮弹,刚从死人堆爬出来的幸存者,还没喘过气来,就看见了带着尖叫声的炮弹如雨点般落下。
火光冲天,残兵们本能的伏倒在地,机灵一些的就向坦克的残骇中钻去。
但让残兵深感意外的是,炮弹炸出来的不是火焰,而是粉红色的气体,浓郁而刺鼻,瞬间就将整个陈地吞噬。
鼻子吸到的是淡淡的香味,肚子本来就饿,忍不住一吸,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毒气,是毒气弹。”
有几个残兵回过神来,赶快大叫着,一边屏住呼吸,一边扯了条破毛巾,压住鼻子。
粉红色的烟雾已经弥漫到了陈地的边沿,鲁子和吴甲能正爬上山包边,探出头望向陈地,看见一股粉红色的烟雾袭来,不禁大叫:“连长,这炮弹咋这么怪呀,红红的,还有股味道。。。。”
“小心,毒气弹。”
一声惊叫声响起,鲁子和吴甲能刚想爬起,便被一双粗壮的大手扑倒,随之滚下了凹沟之中,差点就撞到了正向上走的彪子和吴超文他们。
三人赶快将滚下来的鲁子和吴甲常扶住,还没爬起来就听到跟在后面滚的杨连长大吼:“快,弄湿毛巾,掩住鼻子,毒气弹就要来了。”
众人顿时愣了,这回儿那里能找到水把毛巾弄湿呢?
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彪子猛的抬头,看见那些粉红色的烟雾就要漫过来了,再犹豫,怕是栽在这里了。
“撒尿!快。”彪子灵机一动,就边叫着,边从秀儿脸上扯过了那条黑脏的毛巾,转了个方向,就开始放水。
鲁子他们几个回过神来,也跟着从腰间扯下毛巾,照着做。
彪子很快将一条毛巾弄湿,用手猛的撕成两半,一边就掩在秀儿的鼻子上,另一边就压在自己的鼻子上。
“伏下。”杨大力大声叫着,拽着鲁子和详文伏下。
彪子就顺势在秀儿身边卧倒,红色的烟雾说来就来,就从身上漫过。
他不禁捂着秀儿鼻子上的湿毛巾,在红烟飘过时,那大手忍不住抖了抖。
屏住呼吸,把心提到嗓子上,不知过了多久,那烟雾才慢慢消散。
彪子这才扯下鼻子上又臭又湿的毛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鲁子惊魂未定的抬起头,用手扇了扇鼻子,叫:“鬼子真他妈的毒,居然放毒气,真是一点人道都没讲。”
就在此时,身边响起了咳嗽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秀儿胸脯一起一伏,眉毛抖动,正缓缓的睁开眼睛,当嗅到鼻子上的脏毛巾时,赶紧伸手一扯,将毛巾甩了出去。
一边破口大骂:“谁这么缺德,将一条脏毛巾盖我的脸呢?”秀儿一边骂着,一边爬了起来,看见彪子他们也一人一手拿着条脏毛巾,正喘着气,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
秀儿看着众人缩在小山沟之中,一付害怕的样子,不禁就来了气:“你们到底干嘛呀,人家在浴血奋战,你们却缩在这里,成什么样子呢?”
秀儿说着,就哧的站了起来,顺手抄起脚下的一支步枪,就向山坡冲去,往陈地方向冲去。
“喂,你?”
彪子和杨大力同时爬了起来,向秀儿追去。
第029章 战争幸存者
陈地上,硝烟弥漫,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能站起来的人,就孤零零的几个了,一脸是血,失神的看着这被炮火和毒气催残的陈地。
“惨,太惨了,咱们广西来的六万人,怕没剩几个了。。。。。”杨连长望向陈地,话还没说完,泪水就流了下来,脑子里又闪出谢鼎新团长和区师长的音容笑貌,不知道他俩是生是死。
“连长,咱们的部队就这样没了呀?”彪子伏在地上,张大嘴,尽是惊愕和后怕。
要不是连长让咱们后撤,怕是已经炸成一堆肉碎了。
众人的神色尽是惊怕,抓着枪的手也在颤抖了起来。
六万人呀,多少八桂好男儿,就此永远长眠在上海黄浦江的效野之外了。
此时,却见一个人在面前飞奔而出,一头秀发随风飞起,扛着一杆枪向陈地上冲去。
“八桂的子弟们,都给我站起来!”秀儿冲入静悄悄的陈地中,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踏到士兵的尸体上,但最终还是被横七竖八的尸体绊倒,爬起,望向陈地上,火光熊熊,烧焚着木头和士兵的尸体,硝烟弥漫中,惨不忍睹。
“还有活着的么?还有活着的么?活着的都哼一声呀。”秀儿扑向尸体,拼命的扒。
“咳,咳,那个女娃兵还活着呐!”有一个士兵从尸体中钻出来,吃力的爬了起来,看到一个带着一头长发的女兵正在翻着尸体,在叫着喊着,长长喘了口气,缓缓的道。
“兄弟,你还活着呀!”秀儿扑到伤兵的面前,脸带惊喜的叫着。
“还能喘气!”士兵看着脚下全是尸体,不禁愕了愕,叫:“惨呀,兄弟们全没了。。。。。”
一陈硝烟吹来,熏得秀儿一陈猛咳,硝烟过后,一张脸全是泪水。
她猛一抬头,硝烟中影影绰绰,有几个身影在晃动。
“还有活着的么?”是杨连长的声音。
秀儿定了定神,原来是杨连长带着彪子他们几个回来了,正在扒着尸体,寻找生还者。
“逃兵,你们几个逃兵,还好意思回来?”秀儿一个急步,就窜到彪子面前,一把拽着他的胸脯,一把将彪子推倒,举起小拳头就向那肮脏的脸上打去。
彪子没有动,任由她的小拳头打在脸上,直至嘴角流出了血,秀儿才感到心情舒服了一点,冲彪子怒吼:“你们倒好,兄弟们在这浴血奋战,你们几个却躲到后面远远的,你看,几万人的部队呀,就剩下你们几个当逃兵的了,你们该笑了,高兴了吧。。。。。”
目光一旋,望向正垂着头的杨连长,冷冷的盯着他:“你们还好意思活着?还好意思在这胡咧咧,你们难道心中一点愧疚都没有?”
杨连长身后的彪子,鲁子,吴超文,详文,甲能听得心头一震,重重的跪下,愧疚的低着头,泪水正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在肮脏的脸上流出了两条深深的泪痕。
“连长,我们真的不应该逃离这战场。。。。。”吴甲常低着头,吼。
“连长。。。。。”几个残兵也同时望向杨大力,杨大力双眼触到众人那怨恨的目光,唯有深深的把头垂下。
秀儿看着这六个大男人像犯了错的小娃子一般跪着,垂着头流着泪一声不吱,不禁心中一悸,想想自己被一炮炸弹炸得一点都不知道了,醒来后就在彪子身边躺着了。
看来,没彪子把我从陈地上救下,怕是现在已经跟着这几万八桂子弟躺在这里了。
可是我就弄不明白了,他为什么用带尿的毛巾盖我的鼻子呀,那该多脏呀。
“快去抢救伤员呀,该死逃兵们!”秀儿吼了一句,又转身去扒尸堆。
杨连长默默的站起来,默默的伸手去扒着兄弟的尸首,残肢,血糊糊的,除了死尸还是死尸。
高密度的炸轰过后,又是毒气弹,能活着的又有几个呢?
不能战死沙场,不能为国而死,愧疚呀。
而自己逃兵的罪名怕是坐实的了,杨连长知道逃兵的下场,就是一个字,死。
临陈脱逃者,格杀勿论。
这就是桂军的军规。
杨连长一边在战场上寻找着生存者,一边寻思着自己最终的结果。
自己死了不打紧,还连累了北流牛坪寨几个伢子,真是愧疚呀。
抬头,看见彪子他们正在拼命的在尸体堆中寻找着生还者,一边叫着,吼着。
可是,这么惨烈的轰炸,这么惨无人道的毒气,能幸存下来的兄弟还有几个呀?
记得,来的时候有六万之众,个个生龙活虎,都说不用几天就能把鬼子赶走,可是,到头来,是桂军的兄弟们走了,一个个走了,走得那么匆忙,那么决然,那么惨烈。
他们都回家了么?
愿兄弟们一路走好。
杨大力小心翼翼的为面前的尸体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在抓起一把焦土轻轻的撒下,呢喃的叫:“兄弟们呀,我愧对你们了,不能跟你们一起走,因为我还要打鬼子,等打完了鬼子,我杨大力再跟你们一起上路。。。。。”
已经有十几个幸存者从死人堆中找了出来,双眸失神的望着这遍地的尸体。
就一转眼的功夫,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就没了,幸存者们目光呆滞,瘫坐在地:“我怎么还活着呢?我怎么还活着呢?”
“连长,连长。”彪子一路急跑了过来。
“吼个什么?你不怕惊醒他们呀。”
“叫醒了才好呀,别让兄弟们睡着了。”是个女声,不用看,就知道是秀儿在说。
众残兵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那个衣衫破烂,胡子拉碴的大兵,看见他骂咧咧的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望向急跑而来的一个大个子兵,就知道这个兵是个连长了,是战场上现在最高的长官了。
“叫什么,彪子?”
“连长,你看。”彪子指了指正面,硝烟尚未散尽,但却能看到人影绰绰。
那双血红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的顺着彪子的手往那些人影望去。
看着,看着,脸色随之狰狞起来。
猛的抓起脚下一杆长枪,叫:“见鬼,鬼子上来了。”
“鬼子?”
彪子一回神,就抬起手中的枪,向那些模糊的人影瞄去。
“来吧,小鬼子,我让你们有去无回。”说着抬着枪,食指搭着板机,就向那些人影冲去。
“倔驴!”杨大力目光一闪,大吼,看见彪子已经冲过了一辆破烂的坦克,越过一条爬满尸体的壕沟,正加快着脚步向前冲。
“杀鬼子,为八桂子弟报仇!”秀儿举起枪大叫着,也转身跟着冲去。
“能拿起枪的都给我站起来,杀鬼子!”杨大力随之跃了出去。
残兵们呼啦的找枪,跟着这个大胡子身后急冲。
有几个体力不支,踉踉跄跄的走在后面,跌倒,又爬了起来,再冲。
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很快跟上了彪子,彪子回头瞥了眼,大胡子已经跑到了他身边,弓着腰,沉重的喘息着,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望向越来越近的人影。
来的果然是鬼子。
“停!”杨大力大手一挥,后面急冲的一百人一个急刹,喘着气在身后停了下来。
“怕了?”彪子回头扫了眼杨大力。
“怕你个鸟。”杨大力眯着眼,目测了一下,来的鬼子不下一万人,已经只有几百米了。
前面只有四五辆坦克开路,走的不算太快。
“到前面的小山坡去。”杨大力一指那棉花地和稻田之间的一块小高地,几颗孤零零的树木在摇戈着,山坡上被炮弹炸得乱七八糟,一片竹子横七竖八的倒伏着,像个泄了气的农夫一般看着这片稻田唉声叹气。
一百多残兵跟着杨大力伏在小山坡上,看着越走越近的鬼子,禁不住抓紧了手中的步枪。
第030章 烽火逃兵(求收藏)
铁蹄滚滚,直扑而来。
彪子抓紧手中的大八粒步枪,屏住了呼吸,顺着标尺望向了直扑而来的鬼子。
五辆铁王八喷着黑烟,引擎在轰鸣,地壳也禁不住微微的震动,那泛起的硝烟让人窒息,但众残兵仍然目光炯炯,注视着越逼越近的鬼子们。
“有多少子弹?汇报。”杨大力注视着越逼越近的鬼子,低沉的叫。
“我有十粒。”彪子边瞄着鬼子,边低沉的说。
伏在彪子身边的秀儿摸了一下子弹袋,叫:“差不多有十粒吧。”
“我三粒。”
“两粒。”
“五粒。”
伏在前头的杨大力听着士兵们报数,目光冷冷的盯着越走越近的鬼子,右手的食指慢慢的搭在板机上,目不斜视的说:“记着,我叫三,就开枪,瞄准就打,打完子弹后就跟我走。”
伏在他身边的秀儿却斜眼问:“怎么了,不上去跟鬼子拼刺刀么?咱们还是想当逃兵不成?”
杨大力冷哼了一声,沉声道:“想上去送死的,也没人拦你,不想死的,还想多杀鬼子的,就跟我走。”
秀儿吐了吐舌头,看见一股硝烟已经从前面的玉米地漫过,坦克的轰隆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鬼子那狰狞的脸庞了,手中的中正步枪抬起,就瞄向冲在前面的鬼子。
“准备。”
一百多残军就举枪向鬼子瞄去,焦黑的脸,一百多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向陈地扑去,正从玉米地上碾过的坦克,瞄向了后面踏着有力的脚步的鬼子兵。
没人说话,响起的是沉重的拉栓声。
“一。。。。”
“二。。。。”
看着鬼子越走越近,杨大力低沉的吼着,平均每人不到五发子弹,抱着必死之心的一百多残兵,杨大力却想着怎么才能带着他们活下来,回到广西,那是他带兵赴上海时作出的承诺。
但一个个都视死如归,能带得回去么?
一百对一万,简直是鸡蛋碰石头,有去无回。
杨大力想到这里,眼神顿时复杂了起来。
不,我们是桂军的种,绝不能死,死了,拿什么跟鬼子报仇?
杨大力看着鬼子越走越近,坦克的马达声已经震得耳膜发麻,但他却迟迟没有喊出那个“三”字。
坦克已经只有七十米左右了,那些鬼子狰狞的脸已经能看得一清二楚了,但众残兵却没有听到杨大力嘴中吼出个“三”字。
此时,众残兵用不满的目光望向了杨大力,不知道这个胡子连长怎么搞的,没了数三呢?难道他被鬼子吓死了么?
秀儿瞥了他一眼:“连长,你睡着了么?这是?”
杨大力又回头瞪了她一眼:“就你多话,我正在看着鬼子呢。”
接着说:“向左侧退,现在天快黑了,只有天黑了,我们才有机会杀鬼子,现在只要一有动静,坦克就会把炸弹往这儿砸来,咱一百多号人,伤的伤,又饿了一天一夜,子弹也没几粒,还不够喂鬼子的炸弹呀。”
“连长?”众人一脸纳闷的望向大胡子,不甘,失望,甚至有些愤怒,这个连长不是说带咱们跟鬼子拼了么?怎么又怂了,又要当逃兵了呢?
我们广西兵,顶天立地,这么多兄弟姐妹都战死沙场了,都为国捐躯了,凭什么我们不可以?
秀儿和彪子同时瞪着一双眼睛,望向杨大力,抓紧手中的枪,猛的爬了起来。
“想送死?”杨大力手中的枪正对着彪子的脑后,无尽的杀气让彪子心中一沉,手中的枪随即一旋,也对向了伏着的杨大力,脸上尽是憋屈,彪子叫:“连长,难道兄弟们就这么白死了么?六万人呀,都没了。。。。。”
杨大力食指扣着板机,冷眼望向彪子:“要么一枪杀了我,否则我就不会让你冲下去的。”
“连长!”彪子看着连长,手中的枪一抖,还是垂了下来。
“懦夫!你们都是懦夫!”秀儿一跺脚,就转身用枪指向轰隆着直碾而来的坦克,正要冲下小山坡,却被杨大力一把抓住了她的左腿,一拖,整个人仰面扑倒在地。
手中的枪响了,朝天放了一枪。
“撤!”杨大力拽着秀儿,就向后面急退。
吴甲能和详文,鲁子,超文也紧紧的护着杨大力向后跑,彪子还在迟疑,却听到吴甲能吼:“你是三连警卫班的人,难道忘了韦班长的话了么?”
彪子只好也跟着吼:“能走的,都撤。”
一百残兵赶快爬起来,踉跄着跟在了彪子后面,追向了杨大力。
“懦夫,一群懦夫!”
秀儿挣扎着,无奈挣脱不了杨大力那粗鲁有力的大手,只能拖着枪被他拽着急跑。
但四处都是烽火,能逃到那去呢?
一百多人在空旷的田野中急窜,冲入了一个被炸成废墟的镇子里面,利用倒塌的房子做掩护,像地鼠一般钻入了半塌的房子之中。
彪子在警戒着,最后一个退入废墟中的,正好与急冲而出的秀儿撞了个满怀。
秀儿差点被摔倒,幸好被彪子伸出的大手抱住,两人四目一对,彪子看到了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睛,正狠狠的瞪着他,满是火药味,像要吃人一般,彪子赶快松开手。
秀儿一巴掌打在了彪子的脸上,就从他身上擦过,冲了出去。
“连长,秀儿她?”彪子看见杨大力靠着墙瘫坐在地,周围坐满了大兵,众人支着枪,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彪子看着杨大力,那把又脏又长的胡子正在一抖一动的。
“让她去吧,她根本瞧不起咱们这些逃兵。”杨大力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往口袋里找烟和火柴。
可是,什么也没有,杨大力只好望向众残兵:“谁有烟?谁有烟?”
众残兵一脸漠然,摇摇头,都说没有。
“唉,要是有包黎塘烟就好了!”杨大力吞了吞口水,却发现嘴唇干裂,又摸了摸肚皮,已经饿得帖到后背根去了,连咕咕叫都没力气了。
抬头从破窗望向外面,发现天色朦胧,看来,天很快就要暗下去了。
彪子摸了摸被秀儿打得生痛的脸,瞄向门外,看见那个身才娇小的秀儿拖着一杆枪正爬过一幢倒塌的楼子,向东北方向爬去,在朦胧的黄昏中,渐渐远去。
能看到的是,一个不倔的小不点,正爬过一堵墙,没在废墟之中。
“好狠心的女人!”彪子暗骂了一句,心道,千辛万苦的将她救下来,连感谢也没有,还被打了一巴掌,一个人丢下我们一百多人,一个人跑了,她又能跑到那里去呢?
回头望向屋中,破烂的军衣,焦黑的脸,一百多个彷徨无惜的大兵。
“连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兄弟你是?”杨大力望向那个说话的大兵问。
“我是31军第七师五连三排排长,韦正坤。”
“我也是31军的,七师三连副连长,李石头。”
“第48集团军的,五师七连五班班长,梁进。”
众残军纷纷的报上了各自的身份,目光炯炯的望向杨大力。
“你们信不信得过我杨大力呢?”杨连长吃力的站了起来,问。
“信得过,不信得过怎么会跟着您跑这么远的路,到这儿呢。”李石头正了正头上的钢盔,说。
“对,我们都听杨连长的。”众残兵也跟着叫。
“那好,那现在我就是你们最高长官了,你们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我的指挥,只有大家好好的活着,杀更多的鬼子,才能报效国家!”
众残兵一听,顿时抓紧枪,把胸一挺。
“现在第48集团军和31军的种全在这了,在桂林,白参谋长和李司令就接见了我。”杨大力舔了舔嘴唇,就伸手往口袋里摸。
众士兵听到杨大力提起白参谋长和李总司令,全站了起来,立正,望向了杨大力。
“李司令是给了我手谕的,他让我带兄弟们杀出去,不但要多杀鬼子,还要活下去,带兄弟们回广西!”杨大力在衣服里四处摸索,但又干笑了一下:“没找着了,这手谕留在背包里了。”
“我就说嘛,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在口袋里呢。”站在他身边的吴甲能肃然起敬的说。
能有最高长官的手谕不简单呀,怪不得能这么坚决的当逃兵了,原来是最高长官的指示呀。
众残兵目光中尽是敬意和服从。
“现在大家都休息一下。”杨大力说着,又向彪子扫了一眼:“彪子你和甲能,超文,鲁子出去警戒。”
“好!”彪子冲身后招了招手,牛坪仔那几个大兵就站了起来,虽然很疲劳,但还是跟着彪子走出了屋子,爬上了高处,伏着。
把枪向前一抬,微眯着眼,从标尺上瞄了出去。
那个叫秀儿的女兵呢?她真的又回到前线去了么?
彪子用枪搜索着,夜色把硝烟弥漫的废墟拉向了黑暗,远处的炮声渐渐平息,看来,天一黑,鬼子就会停止进攻,这样我们这些没有飞机和大炮的战士才有机会去杀敌。
但黑暗的废墟中,那里能看见秀儿那娇小的身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