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斗殴（求推荐票求月票）
艾心默默地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工体酒吧一条街，为自己没有开车而是打车来的明智决定感到相当的自豪。这条街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出租车十几分钟只移动了不到二百米，这要是叫的代驾，估计艾心回到家怎么也要快两百块钱了。
“真堵啊，是吧？”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艾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嗯嗯。”
艾心敷衍着应了一声，她不是很习惯和司机、发型师、美容师这样并不熟络的人聊天。再说了，就算堵着车，最后为这段路程买单的人还不是自己，她都还没抱怨呢。
大概又玩了十几分钟手机，游戏里的体力都用光了，艾心才又百无聊赖地打开了微博，刷着热搜。自从决定全力投身于和陶离的事业之后，杂七杂八的事情少了很多，艾心倒是闲了下来。不过闲归闲，自从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她已经很少刷微博的热搜了。毕竟很多时候，吃着吃着瓜，自己家的房子可能就塌了。
翻来翻去，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什么品牌出了新品、大热ip官宣了主演名单、某某女星的最新造型、某某男星又代言了什么零食的品牌。看着那些名字，艾心有的认识，有的合作过，有的却听都没听说过。
她想起自己曾经面对着夏正宇所说的，那些艺人、导演，往回推几年也只是学校里的同学而已。不过，想起了夏正宇，艾心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靖海，不知道他放弃了这么多东西，又沦为了公司的弃子，最近是个什么光景。对于靖海，艾心曾经还有过一丝愧疚。但一想到童宇，这点心软就烟消云散，转变成了自己惯有的铁石心肠。
正想着童宇，艾心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一颗蓝色的心。
自从自己中午那通电话过后，她就一直没再联系童宇。陶盛阳找她这件事，肯定是不能和陶离说的，可是告诉童宇好像也不太合适。思来想去，还是只有自己憋着，默默化解了。
“喂？”
对于艾心迅速接起电话，童宇显然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个状态下的艾心会不想说话呢。
“怎么了？”
“没什么……中午你不是给我打电话了吗？你现在在哪儿呢？”
艾心忽然问自己怎么了，童宇反而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艾心看了眼窗外，道路终于畅通了一些，不用再一直看着前面那辆车的车屁股了，倒是舒服了不少，“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呢。”
“回家？你怎么……突然要回家啊？”
童宇有点惊讶，没想到艾心这次已经气到要搬回自己家住了。
“嗯？我最近不是每天都回家吗？”
艾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奇怪地问他。
“哦哦，你说的回家，是回咱们家啊……”
明白艾心是要回自己家，童宇这才松了一口气，话便脱口而出。然而，刚说完，电话两边的两个人就感到了气氛微妙的变化。
“你说……我，们，家？”
艾心使劲憋住自己的小声，捉住这个字眼，一字一句地回问着。
“我……那什么、我，我要去拍摄了……”
“胡扯！”艾心直接打断了童宇的借口，笑了起来，“这都几点了，还让你拍摄，不把你当人啊！”
“我……有、有夜戏……”
童宇虽然尴尬，却还是不遗余力地找着借口，只希望艾心不会发现自己此时已经紧张地语无伦次了。
“哦，夜戏啊……”艾心哧哧地笑了起来，语气里充满了调笑，“好好好，那童老师你就先拍夜戏吧，等我这几天把手头的事忙好了，就来看你。”
“行，我知道了，那、那我就先挂了。”
“等一下。”艾心忽然玩性大发，得意地翘起了嘴角，“那，到时候播出的时候，我会认真地看你的夜戏哦。”
“……”童宇沉默了足足五秒钟，果断地挂了电话。
“哈哈哈哈哈哈……”艾心看着手机屏幕，在车上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果然，她的童宇虽然闷，但是可爱起来，谁也比不过啊。
和童宇通完电话，艾心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其实自己今天虽然对陶盛阳的话感到失望又寒心，可毕竟不是真正的家人，这些事在她心中其实早有准备，她清楚地知道陶家和自己都是利字当头的人，关系再亲近，只要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便有可能撕破脸皮。说实在的，陶盛阳并没有让她太难看，只是略微地提点了一下，在她明白过来之后就没有再多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在这一点上，她还是有些感激陶盛阳给了她应有的自尊心。
可是感激归感激，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陶离。她与陶离走得最近，联系的次数超过最亲近的家人，陶离对她到底还有没有心思她最清楚不过，最大的可能性，不过是陶离不愿意服从家里对他婚姻的掌控，把自己拉出来挡枪了而已。
想到这里，艾心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且不说这些年来陶离一直瞒着自己，光是挡枪这事儿，艾心就觉得这混小子干的不是人事儿。这话一出，她以后还怎么面对陶盛阳和李静仪。
可归根结底，这么多年的感情，艾心也没办法真的做到和陶离势不两立、一刀两断这种事，顶多是心里怨一怨，嘴上骂一骂。只要陶离一服软一道歉，自己还是会原谅他。毕竟，自己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是陶离一直在她身边付出，她怎么也做不到发自内心地怨恨他。
“哎，姑娘，是这个小区吗？”
艾心正发着呆，想着自己过往的种种经历，忽然从前方传来司机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原来车子已经开到小区门口了。
“嗯，对，您开进去直……算了，停在这儿吧。”
她忽然想起这毕竟是童宇住的地方，这样大摇大摆地开车进小区好像实在不太合适。再说了，她也不确定出租车能不能开进去呢。
“好嘞，五十七，您怎么付？”
“微信。”
艾心刚说完，司机便把印着二维码的塑料卡递到了她面前。
“收到了，好嘞您慢点儿啊！”
“行，谢谢师……诶？”
艾心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车门，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她诧异地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皱了皱眉头，转身又打开了车门。
“怎么了小姑娘，东西落了？”
司机扭过头去，疑惑地看着她。
“没，师傅您先开出去吧，我得去个其他地方。”艾心简单应了一句，便立即接起来电话，“喂，谢律师？”
“哎哟，现在的孩子哦……”
司机从后视镜里又看了艾心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发动了车子，缓慢地开出了小区。毕竟，艾心还没说目的地，他也不想落个绕路圈钱的话柄。
“现在？你已经到了？嗯……是，我当时确实在场，但是那之前我就走了啊……”艾心握着手机，每回答一句便点一下头，眉头却拧的越来越紧了，“不是……不至于吧？我……这真的跟我没关系啊，算了我是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了，这样，我现在过来就行了。嗯、嗯，我知道，好，我知道了，那您等我吧，我已经在车上了，我到之前你让他一句话也别说。对，你就说是我说的，绝对一句话都不能说！”
艾心冲着手机认真地重复了几遍，才讪讪地挂了电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出租车司机。
“那个……师傅。”
“哎，咱们现在去哪儿？”
“三里屯。”
“三里屯？”司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咱刚从工体这风里雨里赶回来的，你又要回去啊？”
“嗯，不好意思了。”艾心朝他笑了笑，却不知道这师傅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行吧，三里屯哪儿啊？太古里？”
“不，三里屯派出所……”
“……”司机又看了她一眼，终于闭上了嘴，扭过头去认真地开起了车。
艾心看着窗外自己刚刚才看过一遍的风景，实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陶离啊陶离，自己刚才才在心里默默地原谅了他，马上又给自己出了这么个幺蛾子，真是……艾心忽然想起了一个俗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次回去的路程快了很多，也许是因为没有堵车，也许是因为艾心专心地看着窗外，也许是因为司机一直很安静……总之，二十几分钟之后，艾心就到了派出所门口。
车刚刚停稳，艾心就看见了派出所门口的谢律师。想来他是打算第一时间见到自己，跟自己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给陶离现场编一套说辞出来。可惜的是，这次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谢律师！”
艾心一打开车门，就冲着门口大喊了一声，用力地摆了摆手，谢律师便一路小跑到了她面前。看来和她想的差不多，要是进了屋里，估计就没这么容易“对口供”了。
“小艾。”谢律师掏出一张手帕来，擦了擦自己的金丝边眼镜又重新戴上，直视着艾心。
“您别急，我先说。”艾心把手机揣进兜里，又报以一个温柔的微笑，“小金，您已经知道是谁了是吧？”
“是的。”谢律师点了点头，并不催促艾心继续说。
“好，小金今天发朋友圈，我点了个赞，他就问我出不出来喝酒。正好我心情很差，就出来了。到了之后桌上有三个男孩是他的朋友，有两个女孩应该是他叫出来一起玩的。在此之前，这五个人我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名字。小金买好酒之后，我们坐在一起玩游戏，后来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去舞池蹦迪，另外两个男孩子和我喝酒划拳，小金与另一个女孩在卡座一边喝酒聊天。再后来，陶离就到了，和小金简单寒暄之后就直接到我旁边和我喝酒，其中一个男孩子让开到一边去玩了，另一个男孩仍然要跟我喝酒，陶离不让，于是我就走了。”
一股脑介绍完情况，艾心突然停顿了下来，眯起眼睛来看着谢律师。
“哦，我明白了。”谢律师点了点头，“以上是事实。那么……他们动手的原因呢？”
“嘿，还是您会说话。”艾心笑了笑，投去了一个了然于胸的表情，眨了眨眼，“原因嘛，自然是陶离在的时候，那个男孩子对我百般骚扰动手动脚，陶离作为我好兄弟好哥们儿，自然是看不下去便想要替我解围，然后那个男孩子恼羞成怒，在我走之后一直挑衅陶离啦。对了，那个卡座没有摄像头，我看过了。”
“我再会说话，也没有你会说。”谢律师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你在出来之前就想到了？”
“不，我以为陶离最近已经没这么幼稚了，只是那男的看着不像善茬，我临走之前就看了一眼。不管事实如何，肯定是那个男的先挑衅的。”
“挑衅归挑衅，先动手的，毕竟还是小陶。”谢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神色又严肃了一分。
“法我不懂，道理我懂，先撩者贱。再看看小金能不能改改说辞呗，他朋友干这事儿，他面子上也挂不住啊！要是他朋友是个色狼这种事儿传了出去，他以后去酒吧还怎么约人出来玩儿啊。”艾心抿着嘴笑了笑，再一次对着谢律师眨了眨眼。
“嗯，一会儿看看。进去吧？”
“好。”艾心点了点头，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还是跟着谢律师进了派出所。
不过，一进去看见陶离，她的心又揪了起来。
这些年，陶离年轻气盛的，又处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没少干过寻衅滋事的事儿，还好事态都不严重，加上大额赔偿和谢律师的三寸不烂之舌，倒也一直平平安安。
再加上陶离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打起架来一点都不吃亏，身边还有群卖命的兄弟，基本上也没受过什么伤。最让艾心敬佩的是，有一次大三的时候陶离在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大四的学长，两方都喝了酒下起手来也比平时重了许多，可陶离身上伤痕累累的情况下，居然脸上一丁点都没挂彩。
照陶离的话说，他的这张脸，可比他的身家还值钱呢。
可现在，艾心远远地便看见坐在角落里的陶离，耷拉着一双大长腿靠在墙边，脸上已经是片片青紫。这家伙，遇到的究竟是什么对手啊，一对一，还是在酒吧里，居然能被打成这样……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进来，陶离抬起头来朝门口看了一眼，便在人群中发现了艾心，眨着眼送去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你妹的……”艾心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却瞬间明白了陶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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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离。”
谢律师带着艾心，到陶离面前打了个招呼，又转身去和正在协调解决问题的民警解释着情况，及艾心的身份。
艾心迅速地扫了一眼周围，看到了那个一直在和自己玩游戏喝酒的男孩，此时身边有两个民警。而小金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有些无奈地靠着墙，大概是在等待警察来询问自己吧。
再看看自己面前的陶离，身边一个警察也没有，要不是脸上带着伤，艾心觉得他看起来很像在这里等人的样子。
“挂彩了？”
虽然知道陶离肯定是故意的，但艾心还是故意问了一句，脸上还带了些笑容。
“嗯。”
陶离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着艾心，一时间分辨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故意的？”
“嗯。”
陶离倒是回答的很快，可每次都是闷闷地应一声，点个头就算完事，让艾心忽然有些来气。
“怎么，打算装酷啊？”艾心勾起嘴角白了他一眼，“提醒你一下，你现在脸肿得像猪头一样，这招不太适合你。”
“那也是最帅的猪头。”陶离撇了撇嘴角，又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来，“我下手有点过了，估计那小子明天腰都直不起来了，结果没想到他还要继续，我一想他伤那么重，到时候报警了我吃亏，就赶紧脸上挨了几下子。这不，现在警察已经是偏向我这头了。”
“偏不偏的，你知道啊？”艾心没好气地看着他，犹豫了几秒钟，才又问，“疼吗？”
陶离愣了一下，抬起眼皮来看着艾心，嘴唇上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点了点头。
“唉。”艾心望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说他实在不让人省心，却还是忍住了。陶盛阳的那些话仍在耳边回荡着，与其说心疼自己，她心疼陶离更多。生在这样的家庭，身不由己的地方会更多，她也很清楚，并不想责怪陶离太多。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陶离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有些好奇：“你……从哪儿过来啊？”
“家里啊。”艾心翻了个白眼，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车刚开到小区门口，就接到谢律师电话了，就着回去的那辆车又过来了。”
“童宇没问你去干嘛？”
“他？没有啊。”艾心耸了耸肩，“他去拍戏了，不在家。”
“还在拍啊……”陶离点了点头，对于他们这个行业，他也觉得很是辛苦。
“对啊，这次要进组待半个月呢……”艾心正应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目光在陶离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才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还’在拍戏啊？”
陶离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喉结上下动了动，望着艾心，讪讪地笑了起来。
“乖乖，这个问题……你听我解释啊……”
“省省吧。”
艾心懒得听他编借口，白了他一眼，便直接打断了他。
“这不是……长兄如父嘛，我……”
“你还想当我爸？”
艾心气得厉害，瞪着眼盯着陶离，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放心，我肯定是你这头的，绝不会帮着童宇……”
“不帮童宇？”艾心挑起眉来，继续瞪着陶离，“你凭什么不帮童宇，你不喜欢童宇？你不是说他人还挺好的？现在开始讨厌人家了？”
“哎哟，姑奶奶……”陶离抚着胸口，无奈地看着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说不过你，总之你们俩的事我都帮，这还不行吗！”
“省省力气吧，现在是我帮你。”艾心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民警，又看回陶离，“先把这事儿解决了，回去你再老实交代你都和童宇说什么了。我这儿给你累死累活的弄公司，你倒好，伸手就把我后院的火给我点起来了……”
“姑奶奶，我啥时候给你点火了啊！”陶离摇着头，一副痛心疾首、饱含冤情的样子看着她。
“行了，我去那边录个口供，你一会儿知道怎么说吧？”
艾心清楚陶离肯定不会给自己使什么绊子，摆了摆手，又冲他眨了眨眼。
“知道知道，不良少年强抢民女，本人见义勇为横空出世，一棒下去打得他魂飞魄散”陶离说着说着，手还抬了起来，装腔作势地做着京剧里的手势，加上脸上的淤青，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你这都哪儿挨哪儿啊，水浒传跟西游记不是一挂的，你回去多读点书啊！”
艾心拍了一掌陶离的头，便转身走向了谢律师身边的民警。
“谢律师。”
艾心刚喊了一声，谢律师便迅速地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年轻民警。
“这是负责这件事儿的李警官。李警官，这是我刚才跟您说的证人，艾心，那个男孩子进行多次肢体接触骚扰的就是她。”
“哦，李警官好。”
艾心忽然发现谢律师嘴里说的不再是“这起案件”而是“这件事儿”，还对着这不到三十岁的片区小民警称呼为“警官”，心里不由地笑了起来。看来，谢律师这一次又是十拿九稳了。
“艾……艾心是吧？”
李警官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瘦弱苍白的女孩，点了点头。
“关于这件事，我有些情况需要问你，你现在可以作答吗？”
“可以。”
艾心点了点头，立即换上了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有些为难地摇着嘴唇，抬起头来楚楚可怜地望着李警官：“只是……咱们能去屋里，或者人少点的地方说么？在这儿……我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说吧，艾心还装腔作势地扭过头去看了眼不远处的另一个男孩，立即显露出有些紧张和害怕。
“好，我带你去屋里，律师也跟着一起进来吧。”
李警官看她这幅样子，想着这毕竟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最要的就是名声和面子。加上这娇滴滴的样子，想来也是没怎么在外面受过委屈的。不管怎么想，现在的小伙子还是太浮躁了啊……
“嗯。”
艾心点了点头，跟在李警官身后，待他转过身去，才对着谢律师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丝坏笑。
谢律师面无表情，闭口不语，只是转过头去朝斜上方看了一眼，又看回艾心。艾心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上去，看到了派出所里醒目的摄像头，于是迅速变回了刚才那张委屈十足的脸。
这又不是什么刑侦案件，她觉得警察肯定不可能为了查看她的一个表情就去调监控，但还是发自内心地佩服谢律师的滴水不漏，在心里默默地鼓了个掌。
“坐吧。”
李警官把他们带到小屋里，旁边还有几个估计是在值夜班的民警，对着电脑录入着文件。艾心看了一眼，挑了一个还算桌面整洁的位置坐了下来，睁着无辜的双眼望着李警官。
“嗯，你大致说一下今晚的情况吧。”
“好。”艾心点了点头，把自己刚才和谢律师说的情况基本上复述了一遍，把那男孩的行为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才又抬起下巴看着李警官。
“他跟我说，他家里很有钱……是来北京旅游的，还说要给我买东西……我开始还以为他是开玩笑呢，结果发现他是说真的，我就有点害怕就想坐到旁边去。结果他还是坐过来，还搂着我，要跟我继续喝酒。我说我有点事要先走，他不让，接着还摸我的腿……叫我再玩会儿，还不停地让我喝酒……”
说着说着，艾心的眼泪便泛了出来，在眼眶里打着转，却一直没有流下来。
“我没有办法，毕竟是朋友的朋友，我也不好不给面子。正好我朋友……就是陶离，我们是好多年的同学，他看见了，就坐到我旁边来和那男孩说话，叫他喝酒归喝酒，别动手动脚的。那男孩顾及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就松手了，我就趁机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听见那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什么自己家里有钱、要什么女人要不到之类的……”
大概是情节有趣，加上艾心的一流演技，旁边几个值班的民警本来各自在忙碌，都放下了手边的工作，凑到一起听这件事的经过，时不时地还流露出愤怒的表情。
自古富人多招恨，这个道理艾心是最明白的。挑了几句人人都不爱听的话说了一遍，她才适时地收住了火力，委屈地看着周围。
毕竟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儿，看着这样一个小姑娘受了委屈，对方还是这么个纨绔嚣张的富家子弟，几个民警都纷纷点着头，表示相信她说的话。其中一个年纪小一点的还安慰着艾心：“你放心，我们肯定还你一个公道。”
“去去去，别添乱。”
李警官虽然心中也有同情，但毕竟还是要保护一下所里的形象，轰了轰旁边凑热闹的几个民警，才重新认真地看着艾心。
“大致情况我都了解了，跟他们说得都差不多。只不过，他们是在你走之后才动起手来的，你确定是因为这些原因吗？”
艾心愣了一下，心想，这事儿你不是刚才就知道了吗，我哪知道他们因为什么打起来啊，我来都来了总不能说不知道吧？
看着沉默的艾心，几个人都以为她是默认的意思，看她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放心，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怕什么打击报复。”
“我……”艾心犹豫着，还没编好这一段的说辞，赶紧先为难地看着李警官，尽量给自己多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
“李警官。”坐在艾心身边一直沉默着的谢律师忽然开了口，几个人都纷纷看着他，不知道他此时开口是准备说些什么。
“女孩子脸皮薄，有些话不好说。”谢律师故意停顿了几秒钟，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之后，才又张了嘴，“我这个当事人吧，从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追求这个女孩子了。两个人虽然还没有确立关系，但是亲密得很，每个月光是见父母都有五六次。这次吧，两个人闹了点脾气，艾心才会一个人去酒吧，没想到让别人钻了空子，您说，这换了谁，不也……”
“嗯。”
谢律师还没说完，李警官便点了点头，身后的几个民警也都投来了赞同的目光。对于男人来说，别的事可以先放一放，自己的女人受了欺负，那可是万万不能忍的……
“即使是这样，打人也是不对的。”李警官看着谢律师，表情倒是缓和了一些，“年轻人啊，还是不要太冲动了。”
艾心看了眼谢律师，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招，和他平时严谨的风格实在不太协调。可是看民警们的反应，这奇招确实有效，于是赶紧点了点头，有些羞涩地看着他们。
“嗯，小金和他关系好，我想着也许我来这儿的话，他就会来找我……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儿。”
“你们啊……”
李警官看着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职业的关系，这李警官虽然年纪不大，看起来却老气横秋的样子，让艾心在心里憋笑憋得很是难受。
“我听那人的语气，怕是真的很有钱……就怕……”
“行了，我们会处理的。”
艾心还未说完，便被李警官直接打断了。他握着笔在手中转了几圈，思忖了一会儿，大概是没有再记录的必要了，便放下了笔，站起身来。
“基本情况我都了解了，您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可以先回去了。”
“我……”
艾心还想说什么，却被谢律师拽了拽衣角，她看了眼谢律师，又看了眼面前的李警官，点了点头。
一直到走出派出所，谢律师都一言不发，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辆，想要帮艾心打上车。
“谢律师。”艾心犹豫地看着他，“我不能在这等陶离吗？”
谢律师并不回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掏出手帕来擦了擦眼镜，语气里带着一丝失望：“小艾，刚才最后那句话，多言了。”
“嗯？”艾心不解地看着他，自认为自己刚才的演技可是非常卓越的。
“陶离和那个人的背景，警察都会稍微看一下的，不需要你去说明，更不需要你去指挥他们做什么。凡事讲究过犹不及，你这样，很容易把刚才堆积起来的好感迅速打消掉。”
“哦。”艾心点了点头，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言行举止，确实带着一些暗示。而最后的那句话，也有一些刻意了，“我以后会注意的。陶离……这次问题大吗？”
“嗯，那个人家里确实有些背景，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加上本来就有错，也没吃太大的亏，应该不难解决的。”谢律师看着艾心，顿了几秒，又补了一句，“今天晚上，陶离就能回去。”
“噗……”艾心忽然笑了起来，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谢律师，我没想到您也会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种话啊。那照您看，陶离是地头蛇咯？”
“他？这样下去迟早惹祸。”谢律师摇了摇头，招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行了，你先回去吧，等我电话。”
“好。”艾心乖巧地点了点头，坐进了车里。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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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因为这一觉睡得特别熟，还是因为心里有事，不到七点艾心就醒了过来，却感觉精力相当的充沛，一点都没有疲惫的感觉。
拉开厚厚的窗帘，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她才忽然想起陶离应该昨晚就已经出了派出所，赶紧扑回床上拿起手机，果然有好多条消息和未接来电。
艾心自动忽略了陶离的电话，打开了微信，点开陶离的对话框，手机就震动个不停。
“哈哈，小爷出来啦！你在哪儿呢？”
“你居然不在外面等我？”
“还敢不接电话？”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小爷出所的日子居然没有人夹道欢迎，鞭炮锣鼓，果然是虎落平阳啊！”
“姑奶奶，我错了，您接个电话吧，我保证以后不打架了……”
“靠，你不会是回家睡觉了吧，心也太大了啊，都不陪我去医院？”
微信发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艾心估摸着，这家伙应该也是回家睡觉了，便敲了一行字过去。
“姑奶奶刚醒，怎么着，白天陪你去趟医院？”
发完微信，艾心肯定陶离不会这么早起，便把手机丢在一边，重新躺回了床上，在脑子里计划着今天都要完成的工作。
刚思考了不到五分钟，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电话。艾心还奇怪怎么会有人这么早打来电话，一看屏幕，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喂？”
“哎，小艾姐。”电话那头是喵喵怯生生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无奈，“少爷说他不想跟你说话，所以叫我转达。他说他现在在你们平时去的那家网鱼网咖，限、限你三十分钟之内过来……”
“噗……”艾心笑了起来，没想到陶离会让喵喵干威胁人这种事，更没想到她威胁起人来还是这么可怜的样子，不由地有些心疼了起来，“好，那麻烦你转告他，是磁器口那家店吗？”
“好。”喵喵刚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问，艾心就听到那头传来了陶离的声音。
“装什么傻，在这还有几千块钱网费呢！”
“小艾姐……”喵喵捧着电话，一时间有些无措。
“没事，我知道了。”艾心笑了起来，“另外，告诉陶离一声，下次要找人传话，就别开免提。”
“你给我闭……”
电话那头传来了陶离的咆哮，艾心果断地挂了电话，拿起手机出了卧室。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艾心看了眼梳妆台上的化妆品，还是一把拿起了挂在墙上的帽子，又抽了一个新的一次性口罩出来，拿在手上，便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艾心根本不好奇昨天晚上刚打过架进过派出所的陶离，为什么会早上六点多在网吧，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还没去医院处理伤口。艾心现在赶过去，只是想解救无辜收到牵连的喵喵。即使待遇丰厚，早上六点在网吧陪玩艾心也觉得这太不人道了，虽然喵喵心里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进了网吧，艾心忽然有种回到大学时的感觉。要说去哪里看最堕落和最落魄的人，艾心觉得首屈一指的就是深夜的火车站和清晨的网吧。
在前台刷了身份证，艾心瞥了眼懒洋洋的网管，也没说什么，便自己进了包间。一进去，就看到陶离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厮杀着，而喵喵就坐在旁边老老实实地看着电视剧，一点声音也没有。
艾心没和他们打招呼，径直坐在了陶离左边的位置，熟练地开了机，在呼叫器旁边插上了自己带来的u盘，就开始噼里啪啦地敲键盘。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陶离这把游戏打完，才摘下耳机，主动开了口。
“什么时候来的？”
“你再装？”艾心盯着屏幕眼睛都没动一下，手指依旧保持着高速的动作，不冷不热地回应着。
“早饭吃了没？”陶离推了推喵喵的手臂，“三明治还有吗？”
“啊？”喵喵摘下耳机，才发现艾心已经进来了，赶紧翻了翻自己从便利店买来的一袋子吃的，从里面拿了一个三明治和一罐饮料出来，递给艾心。
“不吃了，凉的吃了胃不舒服，我叫个外卖。”
艾心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来点了些豆浆油条和馄饨之类的东西，又把手机丢在一边。
“我说，你都到网吧了，能干点正常人该干的事儿吗？”
陶离看了眼艾心的电脑屏幕上，是大篇幅的营销策划，还有一些预计回报的数据。
“嗯，我打游戏看电影，那这些活儿你来干？”
艾心终于缩小了屏幕，随手点开了一部电影看了起来。
“喂，人都来了，说说话嘛。”
陶离双手放在桌面上，把下巴枕在手上，有些撒娇地看着艾心。
其实，艾心并不是故意在逃避他，也没有生他的气。只是和陶盛阳见过面之后，她一时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陶离。她并没有因为陶离的感情而觉得无法和他相处，而是因为陶离一直瞒着自己，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身边，让她以为陶离对她的这些好都是理所应当的，让她享受得心安理得。她没有办法以陶离想要的方式去回应这份好意，所以现在，她的心里只剩下歉意。
“不想说话就算了。”
看着沉默的艾心，陶离撇了撇嘴，又重新戴上了耳机。
“我说……”
艾心忽然开了口，侧过脸看着陶离。
“说啊，急死我了。”
“我是想说……”艾心看着他乌紫的眼眶和脸上的淤青，终于还是心软了下来，“待会儿吃完早饭，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就去趟医院吧。”
“……”陶离愣了愣神，半晌，才揉了揉鼻子，站起身来，“我去趟厕所。”
“嗯。”
艾心点了点头，陶离刚一出去，喵喵便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你个小八婆。”艾心看着乖巧的喵喵，忍不住笑了起来，“昨晚上他在酒吧让人给挑衅了，就打了一架，估计是昨晚上从派出所出来的。”
“进派出所了？”喵喵一愣，对于这件事有些惊讶。
“不是，陶离大学的时候也没少进过啊……”艾心说到一半，忽然反应了过来，“哦，那个时候你可能还不认识他。不过后来，不也是有几次吗？”
“嗯。”喵喵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不过，这几年……已经很少了啊。”
“这倒是，我昨天也没想到，估计陶离本身心情就不太好吧。”
艾心避开了重点，虽然昨天她自己也没想到陶离会出现，可打架毕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而且要不是自己态度那么差，陶离也不一定会那么冲动……
“我夜里接到电话的时候吓了一跳，以为少爷是意外受伤的呢。还好，到了之后他跟我说都是皮外伤，就是看着厉害，其实消肿就好了。”喵喵抚着胸口，依然有些惊魂未定。
她多年来都保持着相当自律的生活习惯，只要没有工作晚上十点钟就一定会睡觉，早上六点钟就会起来，为陶离一天的行程、饮食等等做好安排和规划，并发送给陶离确认。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的手机会打开勿扰模式，只有陶离能够打得进来。可以说，她的工作就是她的生活，而她的生活，就是围绕着陶离。
“夜里？”艾心睁大眼看着喵喵，“我还以为他是一大早把你叫出来的。”
“大概两点十几分的时候给我打的电话，我也睡得差不多了，就赶紧起床过来了，不然少爷估计都不会自己买吃的呢。”喵喵笑了笑，低下头去，竟有些幸福得害羞的样子。
艾心忍不住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看着喵喵，这明明是最爱陶离也最适合陶离的人选，可他偏偏就是不心动，只想着感化顽石，做无用功。
不过，爱情不就是这样么？被爱是一回事，适合是一回事，可自己喜欢又是另一回事。艾心心里清楚，这世上好人很多，能给她幸福的人也很多。可她，并不只是想要幸福而已。
“聊什么呢？”
陶离一推开门，就看到艾心和喵喵凑在一起，一个苦大仇深的样子，一个少女含春的模样，让他很是好奇。
“闺中密话，你管那么多？”
艾心翻了个白眼，动了动鼠标，重新打开了电影页面。
“得，亏我刚才感动地去厕所哭了一顿，一回来又这个状态了。”
陶离叹了口气，却还是坐回了位置上，在屏幕上点开了游戏。
“哭？哎哟。”艾心勾起嘴角，嘲笑似的看着他，“用哪个器官哭的？”
“啊呸，喵喵还在呢。”陶离一掌拍在艾心头上，又赶紧转过身去捂住了喵喵的耳朵，“别开黄腔！”
“行行行，懒得理你，我看电影了，外卖来了叫我。”
艾心缩了缩身子，把腿放进沙发里，靠着靠背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状态，看起了电影。
“别别别，联机啊，你看的什么？”
陶离摘下耳机，凑到艾心的屏幕上看了一眼：“超……超新约全书？啥玩意儿？”
“爱看不看。”
“得，看看看。”陶离也打开网页，又看向喵喵，“你也联机。”
“联……联什么机？”喵喵一脸茫然地看着陶离。
“你是不是傻啊，喵喵又没联过。”艾心摘下耳机，又翻了个白眼，把电影下面的进度条拉到片头，才转过去看着她，“我们有时候项目来了，特别忙，没时间去看电影。忙着忙着就忘了，后来网上上了，我们就在网吧一起点开，同时看，还能大声讨论一下剧情，不怕影响别人。”
“这么……神奇？”喵喵点了点头，也打开了网页，又看向艾心，“叫、叫什么名字啊？”
“《超新约全书》，你搜一下看看，也叫《小天使以雅》，我也是看的微博介绍随便看的。”
“好。”喵喵搜了一下，打开了电影，回头看着陶离，“我准备好了。”
“嗯，那开始呗。”陶离点点头，也戴上耳机点了播放。
三个人各自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小天使来到凡间之后，陶离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而喵喵却安安静静地盯着画面，心里七上八下的。
一起看电影虽然不算什么大事，可喵喵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融入了陶离的世界一样。以前她只是在陶离世界的外圈在打转，但是现在，陶离愿意分享他和艾心之间的“暗号”，愿意把他们一起做过的事和自己一起做，愿意……喵喵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到和陶离前所未有的靠近，却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她知道，拥有，就是失去的开始。她更知道，人的本性都是贪婪的，只要得到一丝温暖，就会想要索取更多。一直以来她能毫无怨言地留在陶离身边，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无欲无求，从未想过从陶离身上得到一丝回报，所以就不会有失望。
说她一个人的时候没幻想过，一定是假的，但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接受现实，学会珍惜好自己已经拥有的，而不去奢求那些自己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可这一次，喵喵有些动摇了，毕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怎么可能对这些微小的举动不心动呢。喵喵偷偷地用余光瞟了一眼身旁的陶离，他并没有丝毫的分心，一直看着电脑屏幕，显然已经被情节所吸引了。
“你好！外卖！”
门忽然被打开，外卖员大声地喊着，一瞬间把三个人都从沉浸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大猩猩真的来了！”
陶离一把摘下耳机，有些埋怨地看着身后的外卖员，还是忍住没有乱发脾气。
“哎，谢谢。”
喵喵迅速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手接过了外卖。她倒是有些感谢这个人，要不是这适时的打断，自己还会胡思联想些什么也说不定。
“吃饭！”
艾心摘下耳机，高高兴兴地拆开包装袋，端出外卖盒里的馄饨，掀开盖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陶离，来吃早饭了！”
“吵死了，我还要看！”陶离头也不回地盯着电脑屏幕，耳朵上早已戴上了耳机。
“不吃算了，来，喵喵你吃。”艾心指了指旁边的豆浆和油条，都还冒着热气。
“嗯。”喵喵点了点头，乖乖地拿起豆浆喝了一口，却被滚烫的豆浆烫红了嘴唇。
“你呀，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艾心大笑了起来，拿起纸巾擦了擦喵喵的嘴巴，又有些关切地看着她，“怎么样，还疼吗？”
“不、不疼……”对于艾心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喵喵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害羞地擦了擦嘴唇，避开了艾心的目光。
“傻丫头，跟我这么客气。”艾心抿着嘴笑了笑，又朝着陶离的背影喊了起来，“陶大离！你吃不吃饭了？”
“不吃不吃，别闹！”
“不吃饭？一会儿不陪你去医院了啊！”
“靠。”陶离怒骂一声，一把摘下耳机，翻了个身就坐到了艾心身边，从塑料袋里掏出油条吃了起来，“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威胁人了啊？”
“吃饭的时候别说话！”艾心一把拍在陶离后背上，翻了个白眼，又享受地吃起了馄饨。
123.故事的开始（求推荐票求月票）
“怎么，没休息好？”
李曼看着躺在沙滩椅上闭目养神的童宇，从早上起来，他就不怎么说话，一到休息的时间就躺下，连水都不喝。李曼有些担心，他不会是昨晚一夜没睡吧。
“还行。”
童宇小声地应了一句，又闭上了嘴。
“你看你看，那就是童宇，一天也不理人，真把自己当个腕儿呢！”
“谁说的，以前有一阵儿他也挺红的吧？”
“嗨，以前红不红不知道，现在可是差远了啊。你看人家李晟廷、王瀚钰，这都大势偶像，不还是和助理有说有笑的嘛！”
“也对，看他和经纪人都不怎么说话，估计是挺孤僻的。”
“哈哈哈，是不是因为自己戏份少，所以心里不平衡啊……”
“哎哟，你真坏，嘻嘻……”
几个大学生打扮的生活助理站在茶水车旁边，笑眯眯地讨论着组里的八卦，时不时地拍打一下身边的同伴，又捂着嘴小声地笑了起来。
李晟廷坐得远远的，看着这一幕，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她们在聊八卦。又看了一眼她们看着的方向，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思思。”
他喊了一声，身旁的助理便立即靠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在组里，有没有听过什么我的八卦啊？”
“没有！”思思毫不犹豫地回答完，又觉得自己过于刻意，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都知道我是艺人的助理，不会在我面前聊八卦的。”
“嗯，这倒是。”李晟廷点了点头，又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才露出了笑容，“那你，好不好奇他们都聊的什么八卦啊？”
“我吗？不好奇啊。”
思思一脸不解地看着李晟廷，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直以来，自己打这份工都是为了生计，从没想过要去接触明星或者是这个圈子的高处，便也没有传八卦的习惯。
“是吗？”李晟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靠在了椅子上休息了起来，不再说话。
思思盯着李晟廷的睡颜，始终不明白他问自己这话的意思。一直以来，李晟廷在外人面前都还算和善，但总是带着一丝疏远的那种温和。她以前以为李晟廷只是有架子，不愿意在她们这些小助理面前太过活泼。可后来见到他对他的那些同期出道的队友，也是同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她才明白，也许在李晟廷的心中，这些人他都是看不起的。
思思唯一感到意外的一次，就是拍摄《梦想接触》这个综艺的时候，李晟廷见到前来探班的那个女孩子的表现。
最开始，她是在童宇的化妆室里见到她，以为她是童宇的朋友。可李晟廷要跟她单独说话，说完之后还主动让出了那间化妆室，那女孩还来到了李晟廷的化妆室里来探班，这说明那女孩也是李晟廷的朋友。
同时认识好几个明星不说，看她的一身打扮也不是普通家庭，她背的包是那种思思只能在杂志上见到，连专卖店都很少有货的款式，整个人更是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却对她一个小助理都关心有加，态度也分外的友善，还不是李晟廷那种装出来的客气，这让她更加意外，也对这个女孩子更加好奇了。
再后来，她在微博上看到靖海的绯闻，因为带着节目的名字，她便好奇点进去看了一眼。可没成想，那照片上的女孩，竟然就是那天来探班的女孩。她不仅和靖海传了两次绯闻，甚至还是节目的投资人？思思想着，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上辈子拯救了国家吧！
思思虽然干的不是多么重要的工作，可算是跟李晟廷相处时间比较长的了，更清楚他那种人畜无害的样子只是表象，实际上则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
思思想过，也许是李晟廷一夜爆红，得到名利的同时却失去了本来的平凡生活。也许是李晟廷本来就是个早熟的人，察言观色与见风使舵本就是他的特长。
可其实，李晟廷也就二十三岁，同龄人这时候也不过才大学毕业，刚步入社会没多久，本应就是单纯的时候。在那个女孩面前，李晟廷像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变成了最真实的自己，那是思思从未见过的李晟廷。
他就像一个得不到母亲宠爱的小男孩，拼命地撒着娇，闹着脾气，只为了对方的一丝笑容。那女孩来，他便开心。那女孩要走，他便不开心。在那女孩面前，他毫不顾忌自己以往所有的人设，不再是虚情假意的微笑，也不再是为了营造青春洋溢的感觉而特地做出的少年热情，就只是有话直说，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就算是自己和化妆师这样的外人在身边，他也毫不避讳，淋漓尽致地展现着他对那女孩格外的期待。
最开始，思思还以为她是李晟廷的秘密恋人，可时间长了又觉得不太像，毕竟李晟廷平时几乎不怎么看手机，时间安排思思也清楚得很，不可能有时间偷偷和那女孩见面。
再后来，思思以为是李晟廷单相思，喜欢那个女孩。毕竟那样优秀而善良的人，还生在那样富裕的家庭，被这样的少年偶像喜欢也是有可能的。可当李晟廷看到靖海和她的绯闻时，他的反应却又一次让思思琢磨不透了。
“呵，现在营销号为了热度还真是什么都敢写啊？”
李晟廷随手丢开手机，一脸不屑地说道。
“万一是真的呢？”
思思也看了新闻，毕竟靖海和她单独约会的照片都放出来了，而且她也确实是节目的投资人，要说这事儿和靖海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一个吃瓜群众都不相信。
“你懂什么？”
李晟廷瞥了她一眼，脸上仍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又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确实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李晟廷又主动开了口：“这个女孩子我很早就认识了，名校毕业资产千万。靖海，她是压根看不上的。”
“真的？”
思思一愣，她虽然知道李晟廷和那女孩交好，也看得出来她不是普通人，却没想到比自己预想的优秀多了。
“你放心，靖海吧，她是肯定看不起的……”李晟廷勾起嘴角笑了笑，脸色微微变了变，笑容看起来也冷了许多，“不过，她看上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于童宇，他一直心有嫉妒，嫉妒他年纪大又没名气，长相一般，艾心却对他死心塌地的。虽然自己的脸不是纯天然的，可曾经的颜值那也是秒杀一片的。至于靖海，他一直都没当回事，想来也是艾心拿来做烟雾弹挡枪的炮灰罢了。
只是有时候想到艾心那么深的心机，却也曾对自己格外的宽容过，总是觉得有根刺扎在心里。说起来，不甘心的程度应该远远超过了喜欢。
可思思看着李晟廷，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她跟在李晟廷身边一年多了，虽然也见过他对着名气大的前辈毕恭毕敬的模样，可听到李晟廷这么骄傲地主动提起自己和谁谁谁认识很久，还真是第一次。要知道，之前有彩妆品牌找到李晟廷合作，给出了三百万的价格，李晟廷都嫌弃对方知名度不够，还是国货，不愿意接代言。直到品牌方答应，换了本身的代言人，决定只用李晟廷做唯一的品牌代言人，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所以，当她听到李晟廷这样的语气时，不能说不惊讶。但更多的，是对于那女孩的敬佩，和发自内心的羡慕。
“怎么不说话了？”
李晟廷摘下墨镜，看着旁边神游着的思思。
“诶？”
思思一愣，转头看着他，心想不是你自己睡觉了吗，怎么还问我？
“跟你商量个好玩儿的事儿吧。”
李晟廷忽然凑了过来，一脸神秘地看着她。
“什么？”
思思正疑惑着，李晟廷忽然压低了音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不好吧？”
思思犹豫着，李晟廷说的虽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却也终究不算什么好事儿。再说了，这事儿万一追究起来，还得自己承担责任，说不准这饭碗就砸了，对李晟廷的影响也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不就是个玩笑么？”
李晟廷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思思忽然想起了曾经在电影中看到过，校园暴力的施暴者，面对警方和记者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脸正经地解释：“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我只是觉得，他也没太招惹你……不如，算了？”
思思小心翼翼地考虑着自己的说词，尽量不让李晟廷觉得自己正在心里鄙视他。
“我给你讲个故事啊。”
李晟廷笑了笑，头靠在躺椅上，声音忽然变得遥远了起来。
“其实几年之前，我还在上学，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出名，至少是这么出名。那时候我靠着民族舞，刚考进s大，家里特别开心。
我家是南京的一个小地方，你也知道。我父母对我抱了很大的希望，因为学艺术真的很昂贵，报考培训学校、找老师上小课什么的，都不是小数目。虽然比不上那些演员们天生的好脸，可我也算长得不错的，所以在学校里一直有很多追求者。
我也不是看不上她们，也不是清高，就是身上背着家里的期望，总觉得谈了恋爱就会耽误学业，耽误挣钱，不能好好地报答父母。后来，由于我拒绝的人太多，学校里的传言也就多了。有的呢，说我铁石心肠不近人情，对待女孩子一点温柔也没有；有的呢，说我肯定是心里有人或是名草有主了，所以不给机会。
这都算是好话了，难听的我也听了不少。有的呢，说我肯定是同性恋又不敢出柜，所以只好拒绝了所有的女孩不谈恋爱。当然了，也有传我被包养了，所以肯定不能和别的女孩子走得太近。
我那时候很恐慌，也很茫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做会有人攻击我，我自认为每一次拒绝都尽量温柔婉转，不给别人造成太大伤害。她们对我的喜欢也很肤浅，我拒绝了她们，她们便转身去找了别人，也不会在我身上吊死。
可是传言越来越多，很多朋友开始疏远我，吃饭的时候都不会叫我一起，去上课的时候也不会坐在我旁边，我好像真的变成了学校里的异类。我也努力不去在乎，专心练舞练专业，周末就去兼职，想要多补贴家里一点。
后来有一天，我兼职结束的时候，正好下了雨。天色有点晚了，走去公交站很远，我又没有伞。拿手机一看，打车回学校要四十块，我咬了咬牙，还是没舍得打车。
我把书包举在头顶，一路小跑着去公交站，路上还有人看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你知道么，其实下雨的时候跑得快，淋湿地更快呢。
忽然有一瞬间，我看到面前有一家花店，橱窗前是满屏的白玫瑰。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就跑不动了，书包也举不动了，就那样站在那里淋着雨，看着那些盛开的玫瑰。
店长在里面插花，看见我，隔着橱窗的玻璃朝我微笑。我那时候感觉很丢人，偷偷地看却被人发现了。可是那个店长朝我招了招手，我就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我也很茫然，因为这里面的东西我都买不起。即使我买得起，我也不会花几天的生活费，去买一束同样是几天就会凋零的鲜花。我站在白玫瑰旁边，搓着手，头发上的水滴顺着我的脸滴到了地上，我特别紧张地看着，害怕店长会责怪我弄脏了他的地板。
店长看了我一会儿，才问我，是喜欢白玫瑰吗？
我想说我不知道，可是，我却点了点头，说喜欢。
店长笑了笑，问我，是想买给女朋友吗？
我摇了摇头，却怎么也说不出，我是想买给自己的。
店长愣了一下，看着我，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来。
生得这么好，可惜是个哑巴。
当时，我想着，装哑巴也好，这样我就不用说我买不起了。
店长抽了一支白玫瑰出来，举在了我面前。
拿着吧，这只花应该是属于你的。
我想问，为什么这花是属于我的。可我还在装哑巴，我不能问。
店长仍是举着那支花，笑着对我说，白玫瑰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你要知道，你也许比别人少什么，但是也比别人多一些东西。将来不论你爱上谁，你都要记得你是与她相配的。
我愣了一下，接过了那支花，还没来得及想这话里的含义，就脱口而出：可外面在下雨，拿出去也会被打烂的。
没关系，你就在这里等雨停就好了呀！
店长笑了起来，语气也变得轻松了：太好了，原来不是个哑巴，那你就有机会对你爱的女孩子表白了。
我不记得那天我是什么时候离开那家店的了，好像没多久雨就停了，可我似乎是不想走似的，一直待到很晚。”
讲到这里，李晟廷忽然叹了一口气，目光也变得伤感了起来。
思思正听得入神，突然的停止让她愣了愣神，毫不犹豫地看着李晟廷追问着：“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李晟廷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少了一丝温柔，多了一丝凄凉，“我以为结束的时候，原来才是一个开始。”
124.入戏（求推荐票求月票）
“李晟廷、李晟廷，下一场戏李晟廷和蓝蓝的！”
那边的导演助理一路小跑过来，手里拿着扩音器，不停地叫着李晟廷的名字，让他赶紧去待机。
化妆师在他身边，简单的给他补了补妆，李晟廷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点没有久等的不耐烦，而是精神抖擞的样子。
思思有些好奇地站在他身边，毕竟她还等着听完那个故事，但李晟廷似乎没有讲下去的**了，径直走向了摄影机前，思思只好站在原地，等待着李晟廷拍摄他应该拍摄的戏份。
童宇虽然躺在椅子上，但是却没有睡着，耳朵一直听着周围的动静。当他听到导演助理叫李晟廷前去拍戏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丝按捺不住的好奇，于是悄悄的睁开了眼睛，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李晟廷。
李晟廷站在镜头面前，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得不说，虽然他不喜欢李晟廷，但是作为一个专业演员的角度去看，李晟廷的演技还真算流量偶像里面不错的。
毕竟是选秀偶像出身，李晟廷应该只会唱歌跳舞，据说比赛的时候李晟廷的歌也唱的不怎么样。所以这样的演技，童宇还是感到有一丝意外的。
李晟廷在镜头面前不像平时对着自己那么嚣张跋扈，也不像在大家面前那副虚假热忱的模样，而是活脱脱一个青涩的大学生，仿佛刚进入大学一样，对一切充满了好奇，又带着特有的青春洋溢。
看着看着，童宇才忽然想起来，李晟廷好像也不过二十出头。如果没有出道的话，正是应该在大学里读书的年纪，怪不得演起大学生来，这么得心应手。
那边的李晟廷正认真的演着自己的戏份，丝毫没有发现童宇在远方偷偷的看自己。毕竟为了这场戏，也为了这部戏，自己准备了很久，光是昨晚背台词就背到夜里两点。若是他知道自己视为竞争对手的人，也把自己视为了对手，一定在心里乐坏了。
可是，虽然李晟廷没有发现，思思却一直将一切看在眼底。
她站在李晟廷刚才离开的椅子旁边，静静的看着童宇和李曼。其实她以前对童宇没有任何感觉，但她很明显的感觉到李晟廷对童宇的态度并不是很好。
有时候在拍摄广告或者是活动的时候，遇到童宇，李晟廷总会一反常态地拿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有的时候是一定要跟童宇争个高下，有的时候一定要争到童宇的房间，即使那房间比自己本来的安排更狭窄。有的时候，是一定要欺负一下童宇，好像只有让童宇心气不顺，这样李晟廷的心情好像才会好起来。
思思以前很奇怪，为什么李晟廷会对这样一个好像已经过气的前辈，如此地……百般为难。但后来，看到那个来探班的女孩在童宇的休息室里露出的笑容，和李晟廷对她的态度，思思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而在北京的另一边，也有两个人就这样相互看着对方，心里面却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那就是陶离和艾心。
艾心一时心软，说要陪他去医院处理伤口，但答应之后她又觉得自己一时冲动了，因为现在自己应该尽量避开和陶离相处。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多年了，陶离也没有过什么逾越的举动，艾心觉得，对他像以前一样的态度，应该就是最大的尊重。
说来也很可笑，以前每次遭遇有人表白的时候，艾心总是避之不及，唯恐这些人在她身边停留太久或者靠得太近。
可当年面对陶离的穷追猛打，艾心因为看不惯他的富二代作风，可是好好地捉弄了他一番的。后来阴差阳错，两个人居然成了朋友，还一直交往至今，艾心虽然觉得这事儿很神奇，但可能也是冥冥之中的。
最开始，艾心感到愤怒，愤怒陶离一直以来的隐瞒。她对于陶离虽然不说是全盘托出，但也给出了自己最大限度的坦诚和信任。可陶离的行为，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但是这些感受，随着她每天的经历不同，也有变化。从最开始的不解、愤怒，到后来的理解，再到后来的释怀。
对她来说，她早已经想清楚了这个问题。陶离这样的朋友可遇不可求，即使他对自己有着什么想法，总有一天他也会想清楚自己不是爱他的人，更不是适合他的人。如果等不到到陶离放弃的那一天，那她宁愿做先放弃的那个人。
她很清楚，这种事是没办法自我欺骗的，如果两个人各怀鬼胎，迟早关系也会破裂。
可是，她也发自内心地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对她来说，孤身一人已经太久了，生活在黑暗的世界里面已经太久了。
当年，是陶离执意也坚韧不拔地把她拉了出来，将自己从那片虚无的黑暗中拯救了出来。无论如何，她也不想主动放弃陶离。
陶离自打从医院出来，就一直铁青着脸，看起来心情非常差。其实这也不怪他，毕竟护士把他的脸当做了调色盘。除了他脸上本来的淤青、眼眶周围的乌紫、嘴角旁边的红印以外，脸上还被护士涂满了红药水和碘酒，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分外的滑稽。
艾心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跟别人打架，这像什么样子，还好你爸妈看不到，要是看到了，你妈说不定又要犯心脏病了。”
“哎哟，别乱说，这次是我不小心。”陶离撇了撇嘴，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为了让那小子吃点苦头，不然谁有能力打到我的脸？”
“是是是，就你最厉害，什么话都是你说的是吧？”艾心直接放肆地笑了出来，拍了拍喵喵的肩头，“喵喵你看，让别人吃苦头，自己挨打，这种话全世界可能就只有陶离说的出来了。”
喵喵侧过脸看着陶离，嘴唇紧紧地闭着，一句话也没说。她从半夜看到陶离的第一眼起，心里就只剩下满满的心疼。而知道陶离是为了艾心才打架，甚至挨打的时候，心里却又不是滋味。
她明白，自己是个局外人，连吃艾心醋的资格都没有。可这世界上的那么多事，仅仅是明白，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的呢？
“行了，别老在喵喵面前诋毁我啊，以后她再跟你学坏了！”陶离白了艾心一眼，拉了一把喵喵，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也许是陶离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一些亲昵，喵喵瞪着眼看着他的后背，却始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行了，不跟你闹了，我还有事儿。”
艾心又看了一眼陶离的脸，虽然看起来挺吓人的，不过那都是皮外伤，一个礼拜淤青就全都消了，艾心也没有开始那么担心了。
“有事儿？什么事儿？”陶离抬起下巴，有些不甘愿地看着她，“你现在都是我合伙人了，就算不把我当老板，好歹也要说下行程吧？”
“你的要求很合理，但不是现在。等咱们步入正轨，我自然会把基本行程都跟你分享，也不会随便出境的。”
艾心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之前陶盛阳的话，陶离的公司能撑多久还不知道呢，就开始想着自己做了老板要干什么了。说不准，陶离还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子弟呢。
想到这里，艾心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了一声。想归想，她对陶离还是有信心的。在很多方面，陶离的意志力甚至比自己还强。
“至于现在嘛，我是没什么必要告诉你的……”艾心看着陶离，眨了眨眼，“不过还是跟你说一声，我打算偷偷潜入童宇的片场，去偷看他拍戏。”
“偷看？你怎么越混越回去了啊？”
陶离撇了撇嘴，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种佯装普通人的把戏，他也用过不少次，并且屡试不爽。看到艾心终于开始动脑子谈恋爱了，他反而觉得很欣慰。
“我先走了啊，有事给我打电话。”艾心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和陶离打了个招呼，又忍不住叮嘱了几句，“凡事别太冲动了，真的，咱们以后是要干大事的人了。”
陶离盯着她，忽然感觉鼻头又酸了起来，赶紧摆了摆手：“行了，快滚吧，本少爷要出去浪了。”
“去哪儿，动物园还是马戏团啊？”
艾心笑着调侃了一句，看到陶离已经伸到半空中的手，便逃也似地离开了现场，一路小跑去了停车场。
陶离看着她的背影，倒是突然觉得豁然开朗。其实这一直都是他的初衷，希望艾心能够获得幸福，活得开心。如果自己确实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那么别人能给，自己也没有阻拦的资格。
艾心发动车子，迅速地开出了医院，一路上了高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突如其来的想法，比她以前要见到童宇之前的感觉更加兴奋。别人都是做贼心虚，反而她做起“贼”来，好像比平时更快乐了。
一路哼着小曲儿，开进了影棚的地库，她又有些犹豫了。这突然前来，先不说会不会惹得童宇不开心，或是造成什么坏影响。单单是该怎么混进片场，她都还没有想好。
“卡”
导演坐在监视器后方，拿着扩音器大喊一声，全场的演员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李晟廷！”导演大喊一声，“你现在，是被拒绝了！是你喜欢的女孩子让你帮她追别人，你怎么可能还带着笑容！”
“可是……这个人设不就是默默付出么？即使伤心了，女主要他帮忙，他也要笑着答应啊。”
李晟廷一脸无辜地望向导演，觉得自己的理解全无问题。
“你没失过恋吗？！”
导演终于忍不住了，对着李晟廷大吼了一声。可吼完了，不仅没起到威慑现场的作用，甚至还从角落里传出了嘻嘻窜窜的笑声。也对，像李晟廷这样的人，你说他没谈过恋爱还有可能，要说他失恋，基本上可能性为零。
“我……”李晟廷望着导演，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黯然，很快又重新元气满满地抬起了头，“我知道了。”
“行，那继续吧，还是刚才那场。刚才那条不要，别保！”
导演喊完，又重新坐回导演椅上，皱着眉头看着监视器。
“摄影开机”
“录音开全场静音！”
“导演开机”
“三二一开始！”
李晟廷看着面前的女主角，他苦恋了整整高中三年的女孩，在大一开学没多久就主动找到了自己。在他正开心兴奋地有些飘飘然的时候，她却告诉他，我喜欢你的大学室友，你可以帮我么？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喜欢过他。不仅如此，如果不是因为正巧喜欢上了自己的室友，她甚至有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可就算这样，自己仍是深深地爱着她，无法自拔。他强忍住内心的崩溃，接过女孩的情书，答应替她送到寝室去。还要答应，以后不管室友有什么新动态，一定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只要是你的电话，什么时候我都会接的哦！”
女孩望着他，小鹿一般纯净的双眼里透露着单纯和希冀，而就是这份单纯，将他的初恋斩杀地遍体鳞伤，不留全尸。
李晟廷直直地盯着她，眼前的人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面庞渐渐地重叠了起来，自己甚至忘了该回答什么台词，只能像个僵尸一样呆呆地望着她。
“他……一定很好吧？”
李晟廷看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的眼里寻找到答案，脸上的笑容已然变成了凄惨的苦笑。
蓝蓝愣了一下，这并不是剧本上的台词，可她看着李晟廷仿佛魔怔了一样，一脸认真地问自己，竟不由自主地被带进了情绪。
“他，很好。也许在别人眼里只是个普通人，可是在我眼里，却是光芒万丈。”
“光芒万丈么？”李晟廷笑了起来，嘴角吃力地扯着，却始终没办法尽情地大笑。他又盯着蓝蓝看了几秒，才好像放弃一样，嘴角耷拉了下来，“你知道吗？在舞台上的人，全身都被灯光照耀着，可他却一点也看不清台下的人，因为他们在黑暗里。”
“我知道。”蓝蓝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他，“就是因为有朝一日会遇到喜欢的人，所以在这之前，才要在每一个黑夜里努力，变得闪闪发光啊。”
“可如果，发光了，他还是看不到你呢？”李晟廷指了指天空，“天上有数不清的星星，可人们却只能看到最闪亮的一颗。”
“你错了。”蓝蓝微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状，“人们不是看最闪亮的一颗，而是看自己最想看的那一颗。”
一瞬间，李晟廷的胸口像是被人捶了一拳，闷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微微弯腰，深吸了一口气，好几秒钟才缓和了过来，望着蓝蓝，脸上已经是一片绝望。
“你表白的时候，送他白玫瑰吧。”
“为什么？”蓝蓝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晃了神，思路已经完全被李晟廷带走了。
“白玫瑰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在我看来，你不论喜欢上谁，你都有跟他相配的资格。”
蓝蓝抬起头，看见李晟廷的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毛绒绒的金色，分外地好看。
“你也是，会有人与你相配，你也配得上任何人。”
“我？”李晟廷顺着蓝蓝的目光，抬起头，天空中的云形成了好看的形状，在他眼里却只能联想到一个图案，“我就不用了。从始至终，我就没想过做那颗被人看着的星星。”
两个人望着天空，虽然都不知道各自的想法，也没有一句是原本的台词，但这个时候他们谁也不想喊停，只想这样静静地看着天空，享受片刻的宁静。
“卡”
直到这个时候，导演才喊出了停，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凑到了摄像师旁边。
“刚、刚才那条，保了吗？”
摄影师一愣，即使他不知道所有的台词，但这场戏刚才卡了好几次，他很清楚这一条完全不是原本的台词，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这条过！”
导演兴奋地坐回了位置上，又重放了一边刚才的视频。他有些赞叹地看着李晟廷的表现，连蓝蓝也让她惊艳。也许这次，自己真的能打造一个爆款出来也不一定。
李晟廷仍是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呆呆地望着远方，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很像她的身影。
他低下头苦笑起来，自己现在真是思念心切，看谁都像她。
先别说她可不能来这个地方了，就是来了，也不可能这么偷偷摸摸的。就算是偷偷摸摸地进来，那么来的原因，也不会是自己。
艾心又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羽绒服，一月的天气北京确实太冷了，自己穿上了车上的外套果然是明智的举动。
她扫视了一圈周围，很好，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艾心满意地笑了笑，又钻进了人群中，继续偷偷地往童宇的方向前进。
125.夏末（求推荐票求月票）
李晟廷记得，那是2014年的夏末。
八月初，学校还没有开学，他可以在家里继续休息。但是赚钱心切，加上他兼职的工作是小孩子的舞蹈老师，暑假又是最忙的时候，于是他给父母留了一些钱之后，坐上了火车，重新回到了北京。
那天兼职结束得比较早，他不是很想回学校，因为宿舍里空荡荡的，一个室友都没回来，没人说话，自己也觉得无聊。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其实有时候他一个人也会出去逛逛街或者是看一看周围的景点，只要是不花钱的活动，他还是很愿意参与的。虽然这几年他没有怎么去看过电影，也没给自己买过什么新东西，不过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知道有一天他一定会出人头地。即使没有出名的机会，只要安安稳稳的读完大学四年，找到一份稳定收入良好的工作，他也可以替家里减轻很大的负担。
当初选择艺术这个方向，除了是父母的夙愿，更多的是他也认为毕业之后可以找一份老师或者是家教辅导课的工作。这种工作在现在来说收入比较高，给小孩子上课虽然辛苦，但是只要一周可以多做几次，也可以挣不少钱，对父母来说这也是非常稳定的一种类型。
从小练舞虽然吃了很多苦，可每当他看到父母的心酸，却还要花大量金钱来培养自己时，只觉得他们比自己苦多了。大部分的时间里，李晟廷都觉得让父母轻松、快乐，比自己的想法更重要。
不知不觉地，李晟廷就走到了上次偶遇的那家花店，依然是把白玫瑰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但周围还摆上了好多种玫瑰。
店长好像不在里面，他看了一眼，只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站在里面，也没有心思打理那些花，只是站在收银台后面玩着手机。
他觉得，自己尤其钟爱这家花店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那个店长对他没由来的温暖和同情。既然店长不在，他也没什么理由一定要走进那家花店去。再说了，他也没有消费的打算，毕竟自己刚去兼职完，做完工作马上又出来花钱，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可是随着他走近那家花店，他才发现原来今天是中国的七夕节，花店外面的黑板上写着大大的标语和广告，挂着很多节日宣传的海报，里面似乎还标着打折促销的信息。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那个黑板，不知道是不是被里面的服务员看见了，那服务员也像那店长一样主动到门口来招呼他。
看来，这家店的套路就是主动招揽客人啊。李晟廷摇着头笑了笑，并没走进那家花店。
从花店一路回到学校，他都在回想着，刚才在花店门口看到的那张广告牌。
说来也是惭愧，虽然自己长了一副好脸，可从小到大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不过，就算是谈恋爱也都是男孩子给女孩子买花，哪有女孩子送男孩子花的道理。
回到宿舍里，依旧是空荡荡的。李晟廷觉得有点累，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就爬上了床，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玩了起来。
看了看微博，没什么大新闻。淘宝他是不会看的，毕竟自己最近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于是便打开了微信，无聊地刷起了朋友圈。
不过，很快他就产生了想要关掉朋友圈的想法，因为朋友圈里几乎都是谈恋爱的人在秀恩爱，展示自己男女朋友送的鲜花或者是礼物，还有很多人发的是合照。
他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又放下，放下躺了一会儿，又一次拿起手机，这样反复几次，他实在觉得自己太过没有自制力，把手机丢在一边，闭着眼睛睡了起来。
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色还是很亮，他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下午七点多了，果然是夏天啊。他重新拿起手机，习惯性地打开朋友圈，没想到比之前秀恩爱的人更多了。可能是因为到了晚饭的时间，大家都开始聚到了一起。
谈恋爱这种事，果然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生活一起吃饭啊。
他平时偶尔也会发朋友圈，分享一些自己的经历，或者是出门游玩的照片，但很少会发一些负能量的东西。因为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自己的负面情绪别人不一定能理解，说不定还会看笑话，他爱面子，并不希望别人觉得他过得不好。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希望有一个人可以陪陪他。虽然他不想谈恋爱，但想一想，有人陪伴其实也不错。
这个想法在他看来虽然很渣，但是无伤大雅。鬼使神差一般，李晟廷握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也发了一条朋友圈：
“长这么大，七夕节却从来没有收到过花。”
发完之后，他就把手机丢在一旁，爬下床去，拿着饭卡直接去了食堂吃饭。
在食堂等饭的时候，他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发的那条朋友圈，越想越觉得自己矫情，有些丢人，连忙叫阿姨把饭换成了打包，提着打包袋就匆匆忙忙地回了宿舍。
一打开宿舍门，他连饭都没来得及吃，把外卖袋放在了自己的书桌上，就赶紧爬上床去，想删掉那条朋友圈。
没想到，打开之后，除了看到几个点赞和评论之外，居然还收到了两条私聊的信息。
发信息的人叫艾心，他还有些印象。
在这之前他们一次吃过两次饭，这个女孩是b大的学生，本来自己在s大，和b大离得比较远，理论上是应该没有什么交集的。但上次叫他一起出去吃饭的那位学长似乎很喜欢这个女孩，在很多人面前都连连夸她，说了很多她的好话。
这个女孩虽然比较文静，气质也挺好，但长相并不是李晟廷喜欢的风格。严格来说，李晟廷就是觉得她长得不是特别漂亮，还有点微胖，所以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加了微信之后也没有怎么聊过天。
收到这个女孩子的微信，他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两个人只是点头之交，他看了看短信的内容变得更惊讶了。
那女孩没有任何过多的闲聊，上来就直接问他，学校的地址和他的电话号码。
李晟廷懵了一下，不知道她的意思，脑子还没来得及想到回答，手指就已经点着键盘，发了一个问号出去。
很快那女孩的微信又回了过来。
“你刚才不是发朋友圈说没有收到过花吗？”
李晟廷猛然反应过来，这女孩应该是要给他订花，他有些开心有些惊喜，但也有些担心，如果这女孩像学校里的其他女孩，是喜欢上他了可怎么办？
他倒不是觉得疲于应付，而是想着这是他学长喜欢的人，他可不愿意因为女孩子就搞坏了朋友之间的关系。
可他转念又一想，这女孩跟他不是一个学校，又没有过多接触，应该是无聊了，或者是突然大发善心，总之肯定不是喜欢他。
李晟廷握着手机发着愁，正在犹豫着该怎么样去谢绝对方的好意，那女孩的微信又发了过来。
“你们学校的地址，我刚才上网查了，你核对一下看一下对吗？如果你在宿舍的话，是不是需要送进来？我不知道快递员能不能进你们学校大门。”
这女孩的微信来得迅速又猛烈，李晟廷一时有些慌了神，刚编辑好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名字，正要发过去的时候，那女孩又发了消息过来。
“哎哟，我突然想起来现在是放假吧，你是不是没在学校，如果家里的地址不方便给的话，就算了。”
“没有没有，我就在学校呢。”李晟廷看到她这样说，赶紧回了一句话，回完之后又有些后悔，这话好像显得自己已经过于心急了。
“哦，那就好，那我给你发到学校可以吗？我已经订好了，就差电话了。”
那女孩这样回着微信，李晟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突然洋溢出一股暖流，温暖了整个心房。
他迅速地敲了键盘，把自己的名字电话发了过去，又有些担心的问那女孩：
“嗯……如果你给我订花很贵的话，我转账给你吧，我们只见过两次，这样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不料，这一次艾心回得相当慢，过了接近二十分钟才回复他。而这次回复的内容相当简洁，只有三个字“我有钱”。
李晟廷不知道为什么，对着手机屏幕，突然很想笑，像这样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有钱的人还真是少见。不过，李晟廷又想，能跟自己那个学长关系较好的人，一定也不会是普通家庭，加上那学长对她百般欣赏，应该也是一个富家千金吧。
不过别人有钱归别人有钱，那也不是自己的钱，李晟廷总是害怕欠别人太多，所以他在心里决定，一会儿等花到了，一定要问一下多少钱，自己还是应该把这份钱转给那女孩。
可是当李晟廷接到电话，从寝室下去到门口去拿花的时候，却完全想不起来这件事了，因为他的大脑里只剩下惊讶、感动，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那外卖员站在宿舍大门口，戴着头盔东张西望着，看见他便走过去问：“您是李晟廷吗？”
李晟廷点了点头，接过那束花，又签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送花的外卖员走得远远的，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上抱着的那束花，正是一大束白玫瑰。
学校里还在放假，除了教职工几乎没有人，李晟廷忽然很感谢现在看到这个场面的人只有自己的宿管阿姨。要是平时，宿舍门口过路的那些人看到，自己说不定又要传出什么恶劣的谣言了。
可是……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在朋友圈发过关于任何白玫瑰的东西，和这女孩没说过几次话，更不可能向她说出自己心里面喜欢的东西。可这女孩有那么多花可以订，偏偏定了这白玫瑰。
李晟廷是双鱼座，平时就爱各种幻想，在自己心里对未来的女朋友和妻子也存在着很多梦幻的故事。
他一直不谈恋爱，除了是不想耽误自己的学业、耽误自己挣钱，同样也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去承担恋爱，没有办法去给女孩子更好的生活。
但同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女孩子真的没有让他喜欢的。他一直很看重缘分这种东西，认为合适的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会互相的深深吸引，即使第一次没有吸引到对方，也会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走到一起。所以学校里这些女孩子盲目的追求，以及追求失败之后便马上转投他人的行为，都让李晟廷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恋爱。
他呆呆地站着，望着自己怀中的那捧白玫瑰，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森林里，梦中有一个瘦弱的女孩，穿了一袭白纱，从远处手捧着白玫瑰，慢慢地向他走了过来。
森林里有鸟叫和蝉鸣，女孩手上的玫瑰还沾着清晨的露水，一直害羞地低着头，不敢看自己面前的李晟廷。牧师就站在两人中间，手按在圣经上，询问他们是否愿意与对方结婚。
那个梦很短，李晟廷到最后也没有看清楚那女孩的长相，可对那个场景却印象深刻，那简直是他梦中的婚礼。
而现在，他对那女孩的脸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那个……”李晟廷犹豫着自己该怎么发，最后还是决定先照常说话比较合适：“花我收到了，很漂亮，谢谢你。”
“漂亮就好。”艾心回得很快，像是一直在手机边上等待着消息一样。
李晟廷拿着手机，看着对话框，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玫瑰，终究还是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你……想出来吃个饭么？当做是花的谢礼。”
一发完，李晟廷又后悔了，自己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别人送花他才舍得请人吃顿饭嘛！
“？”
艾心迅速地回复了一个问号，显然是感到疑惑，李晟廷还没来得及解释，那女孩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大哥，约女孩子不可以临时约的，最低限度也要提前五个小时才行。”
是这样的啊……李晟廷对着手里发了发愣，他还不知道有这种说法，毕竟从没约过女孩子单独出门。这下，他有点手足无措了，看来自己没给艾心留下什么好印象啊。
“不过你今天运气好，我已经洗完头化完妆了，你想吃什么？”
咦？李晟廷对艾心的瞬息万变还没适应过来，但兴趣却逐渐变大了。他一手捧着花，一手握着手机，迅速地回到了楼上的宿舍里，开始准备出门的行头。
“我吃什么都可以，主要还是请你吃饭，看你爱吃什么吧。”
“哦，好，那我正好有个好去处。我现在开车过来，到s大应该一小时之内，你可以吧？”
“可以。”
李晟廷看到“开车”两个字，眼里的光又暗了暗，放下了自己手上原本的那件黑色的t恤，又拿起了另外一件蓝色衬衫对着镜子照了照，叹了口气，打开自己的衣柜，拿出上学期兼职存钱买的那件耐克的t恤。
126.八卦（求推荐票求月票）
艾心凑在剧组的茶水车旁边，低着头拿着手机，假装自己在发微信，静静地等着休息的时候找机会去靠近童宇。
“哎，你听说了么？”
“什么？”
旁边两个小姑娘抱着保温杯，在茶水车后面小声地议论着。艾心并不喜欢听八卦，正准备赶紧挪开脚步，忽然听到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名字。
“不就是童宇嘛，我听她们说他耍大牌呢！”
“真的假的？看他都没说话啊。”
“所以说他耍大牌嘛，连经纪人跟他说话都爱理不理的，我听说昨天给他订的饭，一口没吃直接扔了呢！”
“不会吧，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是啊，而且好像他们几个配角私底下还有矛盾呢，我亲眼看见童宇对着李晟廷翻白眼了！”
“他们应该没什么交集呀，怎么态度这么差啊？”
“所以说，仗着自己是前辈耍大牌呗，觉得新人就该抱他们大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咖位，都十八线了还把自己当流量小生呢！”
艾心低着头，默默地听着，心里倒是全无怒气。这傻子一样的谣言，恐怕也只有傻子才会信了。不过……她倒是很好奇，这谣言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
“哎，你们说的真的假的啊？”
艾心凑了过去，主动和那两个女孩攀谈了起来。她很庆幸自己今天戴了口罩和帽子，还算是能隐藏一下身份的。
听八卦的那个女孩正要开口，可主动传八卦的女孩似乎很是警觉，看着艾心问：“你是哪个部门的啊，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呢。”
“我还是学生呢，跟着生活制片那边跑的，前几天一直在外面跑酒店和场地呢，今天才跟进来跑现场。”艾心面不改色地回应着，却在心里祈祷这两个女孩可千万别是制片部门的。不过看她们还有心思化妆，估计不会是导演组和制片组的人，就算她们真是，艾心也有办法再圆过去。
“哦，我说呢，看你面生。”那女孩瞬间放松了警惕，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马上又压低了音量，“我听她们化妆的说的，说童宇连自己经纪人都爱答不理的呢！”
“哎哟，怪不得！”艾心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我看他没事儿就睡觉，就是为了不跟咱们说话啊。”
“对啊，还真把自己当个腕儿了呢，谁也不搭理。”
“啧啧，我还说想结束之后要个签名呢。”艾心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失望来。
“我说你，要他的干嘛呀，又不红，你还不如要李晟廷、王瀚钰他们的呢，说不准以后还能卖点钱。”
“有道理有道理。”艾心顺着她的话使劲地点着头，一脸崇拜的样子，“那照您看，咱们这部剧里面哪个大咖架子最小啊？”
艾心的奉承对于那女孩来说，显然是很受用，她脸上流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有些骄傲地看着艾心：“我跟你说啊，架子小不知道，架子最大的绝对是那个女主，蓝蓝。她不是偶像剧出道的嘛，翻拍那个，人长得不怎么样，说话可难听了！休息的时候但凡水什么的给她送晚了，就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你，一点不留情面的！”
“这样啊。”那个蓝蓝艾心倒是有些印象，之前为了综艺找资料的时候看过她参与的综艺，别的暂且不论，排除剧本的因素，她的情商确实挺低的。
“哎，那边要开机了？”女孩望了眼不远处，果然，童宇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到了镜头前方，“不跟你说了，我过去了啊！下次聊！”
艾心敷衍地笑了笑，没想到这女孩跟她聊得还挺起劲儿。不过，今天以后她应该就不会出现在片场里了吧。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李曼似乎没在片场，童宇休息的地方只有阿伟守着。艾心和阿伟不算熟络，这时候也不好跑过去打招呼，她又看了一眼另一个方向，李晟廷那里也是万万去不得的。考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先找个隐蔽的角落呆着，等童宇的这场戏结束了再出现。
李晟廷靠着椅背，舒服地躺在躺椅上，正打算戴上墨镜休息一会儿，面前的阳光忽然被挡住了。他睁开眼，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
“聊聊？”蓝蓝背着手弯着腰冲他笑着，倒是带了几分少女的俏皮。
“聊什么？”李晟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没什么啊，就闲聊呗。”
蓝蓝似乎脸皮也很厚，自动忽略了李晟廷的脸色，自顾自地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看不出来，你还有失恋的经验啊。”
“……”李晟廷一点也不想和这个人探讨自己过去的感情经历，紧紧地闭着嘴，假装睡了起来。
“很正常，好多人都觉得我们是明星啊，又好看又有钱，跟我们谈恋爱简直是梦想成真，怎么可能会被甩呢。”蓝蓝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也不管李晟廷听没听见，一股脑地说了起来。
“你……”李晟廷摘下墨镜，扭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蓝蓝，“不会是真的觉得自己好看吧？”
“哈哈……”蓝蓝咧开嘴大笑了起来，一点没有女明星该有的矜持模样，“在明星里我不算什么，可要是放在我们大学里……唉，我也不算什么。”
“没什么，至少现在你是女一号。”李晟廷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也算是安慰她了。
“也就是现在了，你也知道网上那些人黑我黑得多厉害，说我没长相没演技没情商，德不配位必遭天谴什么的。”
“我不知道。”
李晟廷闭着眼，已经开始对蓝蓝的聒噪感到不耐烦了。他对长得不好看的人从来不会过多关注，蓝蓝之前的新闻他连点进去的**都没有，更别提看她的作品了。
“哎，我说，你失恋那会儿应该是上学的时候吧。像你们做idol的，那都不可能谈恋爱，私生饭就能搞死你们。”
李晟廷叹了口气，终于从椅子上坐直了起来，一脸无奈地看着蓝蓝。
“我说大小姐，还有那么多人闲着呢，你为什么非要找我聊天啊？”
“因为你长得帅啊！”蓝蓝认真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别的演员都太老，你们几个选秀出来的王瀚钰看起来线条太刚硬了，没什么好感，李阳又太阴柔，好不容易来了个长得帅的飞飞，还是个gay！”
“……”李晟廷被她大胆的言语吓了一跳，一时有些语塞。就算是他们旁边一个人都没有，也不至于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吧。不过，蓝蓝的话对他来说倒是很受用。
“我知道我帅。”李晟廷挑了挑眉毛，一副“我天天都能听到这种话”的表情看着她。
“所以啊，你上学的时候肯定特别受欢迎，为什么还会被甩啊！”蓝蓝不解地问，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瞪大眼看着他，“不会是像电影里那种吧，因为你要红了，她为了成全你，选择了牺牲自己，忍痛分手？！”
“你一天哪来这么多少女情怀啊？”李晟廷翻了个白眼，无语地看着她。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嘛……”蓝蓝嘟起了嘴，失望地看着地上。
这一瞬间，李晟廷忽然感觉自己看到了那个人，同样这样瘦瘦小小，失望的样子，但却从来都不是对自己失望……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李晟廷耸了耸肩，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话来，“不过就是，她从来也没喜欢过我而已。”
“诶？？”蓝蓝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他，“那她为什么还要跟你在一起啊？这不是耍你吗？”
李晟廷忽然很想笑，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外界都对蓝蓝无脑黑了。这孩子根本就不是情商低，只是入行太早了，基本的人情世故一点都不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罢了。虽然心中没有恶意，但说的这些话或多或少还是太直接了，所以应该得罪了不少人。不过，他倒是挺希望蓝蓝的这份横冲直撞能多保留几年，别太快被这个圈子的乌烟瘴气所笼罩。
“你小时候玩没玩过一个游戏，就是冬天的时候，所有人挤在一起，拼命往中间挤，这样就很暖和了。”
“嗯……没玩过。”蓝蓝虽然也是南方人，但毕竟是个女孩子，从来没参与过这种男孩子才会玩的游戏，“我看过同学玩，七八个人靠着墙，一直在那挤，嘴里还喊，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很亲密吗？”
“这……好像倒是。”蓝蓝点了点头，从小到大，她就没什么朋友，其他的小孩子玩游戏也从来不会叫上她。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没朋友才情商低，还是因为情商低才没朋友的。
“我们那时候……也是这样。”李晟廷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小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不过就是两个人都觉得冷了，靠在一起，互相取暖而已。等到一个人暖和够了，或者是发现这种方法只能暖和一时的时候，就会离开另一个人了。”
“哦。”蓝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李晟廷的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又开了口，“真残忍。”
李晟廷的心里传来“咣当”一声，仿佛心脏受到了一记重锤，一时有些难以呼吸。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想这个形容词，觉得用什么词去描绘艾心对他的行为都不恰当。可现在，他终于听到了最准确的一个词：残忍。
没错，他就是觉得艾心对他过于残忍了。不论结果如何，在这段感情最开始的地方，他投入的是真心，却一直没有换来艾心以真心相对的结果。后来使的那些小手段，不过是想在这份爱情里博得艾心的注意，想要让她关注自己，即使是生气也好，他都希望艾心能够主动联系自己。如果她对自己的行为发怒，起码还能证明她是在乎自己的。
可惜的是，自己一直被艾心以一种无关爱情的方式包容着。他作为唯一的当事人，不仅能够设身处地地感受到艾心根本就不爱他，最重要的是，艾心对他似乎还有愧疚，愧疚着她和自己在一起却不能爱他，于是只好给他其他方式的补偿。
正是这种愧疚，真正惹怒了李晟廷。虽然没有百万身家，也没什么过人的本事，可他也是这世上独一个的存在，也是被父母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为何到了艾心这里，他便只是一个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空心玩偶了？她的这种愧疚和补偿，只会让别人觉得是他索取无度，从而更看不起他罢了。
他不止一次地想要问她，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可是，他不敢问，他害怕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后，两个人之间最后的假象都会消失。他害怕他真的开口问了以后，艾心不会给他任何的答案，只会回答他：“你想分手吗？好的，那就分手吧。”
就这样，他一直骗着所有人，也骗着自己，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和艾心的关系，期盼着有一天能够融化她这片冰川，看到她冷漠外表下那颗炽热的心。可这一切，都在他偶然到艾心家的那天，全都结束了。
他永远记得，从一进门的地方，就是童宇的画像。那是一幅油画，李晟廷曾在艾心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用手摸了摸，那笔触，一定是艾心自己亲手画的。
走进去，客厅里挂着的是童宇的巨幅海报，就在电视墙上，而艾心自己的照片则是小小的一张，歪歪扭扭地放在一边，看起来一点都没得到主人的青睐。
接下来的很多细节他已经忘了，只记得到处都是童宇的脸，墙上的海报、画像、桌子上摆的水晶相框、网格墙上的几十张小照片拼在一起……他这才明白，艾心并不是没有热情，而是把所有的热情已经交给了另一个人，丝毫没有剩给自己。
他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去的，艾心没有主动提分手，但这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让他看到自己对于童宇的狂热，已经向他宣告了自己的态度即使是追星，艾心也宁愿花时间感情在一个没见过的男人身上，选择忽略自己身边这个活生生爱着她的男人。
虽然这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回忆起来李晟廷还是会觉得心里隐隐作痛，更多的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耻辱感和自尊心受挫。也就是那时候，他才在心里郑重其事地发了誓，自己一定要进娱乐圈，一定要比艾心喜欢的那个男人更红、更受欢迎、更大牌。
他没有想要夺回艾心的想法，只是自尊心作祟，希望能在以后某个场合遇到艾心时，可以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扬眉吐气地对她说，你看，你当初是不是选错了人。
正在想着，李晟廷忽然看到远远地一个角落里站了一个黑衣服的女孩，身型和发型都和艾心一模一样，只是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直到那女孩拿出手机，李晟廷看到她的手机壳才笑了起来，这人，不是艾心又是谁呢？
“喂，你去哪儿？”
看着忽然站起来的李晟廷，蓝蓝愣了一下，随即冲他大喊。
“去见一个老朋友。”
李晟廷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便双手插兜，朝着那角落里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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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呢干嘛呢！”
艾心正拿着手机回着微信，忽然听到面前传来一阵似乎是赶人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正打算解释自己是工作人员，就看到了一脸坏笑的李晟廷，正环抱着双手站在自己面前。
“你是不是一天不整我就不舒服啊？”
艾心用力地翻了一个大白眼，收起手机，也揣着手看着李晟廷。
“别废话，来干嘛的老实交代，不然我就喊人了！”
“……”艾心咽了咽口水，立马换上了一副讨好的表情，“嘿嘿，来微服私访的，我朋友做出品嘛，你也知道这导演什么都好，就是老延误工期，拍得慢……所以特地让我来看看，进度怎么样了。”
“编，接着编。”李晟廷勾起嘴角，“你没剧本没通告，到什么进度了你怎么知道？”
“这……我朋友给了剧本，我忘带过来了。”
艾心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哦？那还真有意思。”李晟廷表情不变，“我认识你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说，忘记带东西了呢。看来你这个微服私访，也不是很专业嘛。”
“嘿嘿。”艾心仍是哧哧地笑着，不作回应，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样尽快地把李晟廷应付过去。毕竟，童宇的戏快拍完了，要是让他看到自己和李晟廷在角落里有说有笑的，那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那敢问一下，阁下现在准备去私访哪个部门呢？”
“这个嘛……先去、先去看看拍摄吧……”
“看拍摄？你现在要是走到摄影机后面，恐怕很打眼吧？”李晟廷挑了挑眉，又指了指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一张椅子，“童宇的休息区，可是在那边哦。”
“我不是来找他的！”
忽然被戳中心事，艾心脸红了起来，挥舞着双手气鼓鼓地看着李晟廷。
“哦？那是来找我的？也行吧，正好我今天不忙，怎么着，是去我休息室还是车里？”
李晟廷指了指不远处的保姆车，勾起嘴角来邪魅一笑。
“呸呸呸，屁大点儿孩子，怎么学着这么说话啊？”
艾心忍不住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掌，却又怕被人看到，赶紧收回了手。
不知为何，看到了艾心的动作，李晟廷忽然收起笑容，变得正经了起来。
“行了，不跟你说了。童宇的戏估计还有半个多小时，你自己找个地方等吧。”李晟廷顿了顿，喉结上下动了动，又补了一句，“下回打扮仔细点儿，认识你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说完，李晟廷双手又插回了兜里，转过身回到了休息的区域。
艾心站在原地，微微愣了一下，不明白李晟廷突如其来的好意是为了什么。不过，她也懒得多想，琢磨人心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她并不想用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她看了看周围，虽然自己这里是个远离人群的角落，不过还是保不齐会不会撞上熟人，在童宇参演的剧组里，被人发现可不算什么好事。这么想着，她又贴着墙根往外溜了溜，跟拍摄的区域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远远地看着童宇的拍摄。
说实话，虽然喜欢了童宇这么多年，但是看他幕后的形象倒是很稀奇。之前参与的，也都是综艺、真人秀这一类，现场看童宇拍戏，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童宇为了老师的形象，戴了一副圆形的框架眼镜，把针织衫披在了肩膀上，抱着书本认真地在教室里游走着，除了自身的秀气，还添了几分儒雅。
艾心想起他曾经很出名的学长形象，就是每次出场都会把一件米粉色的针织衫系在肩膀上，简直就是艾心想象中的那个人。
她远远地看着，自己心中的那个人，从一个青涩懵懂的男孩，逐渐长成了一个成熟斯文的男人，一时百感交集。虽然童宇在外形上的变化不算大，只是从那个年代流行的长发变成了利落的短发，可艾心却觉得，童宇身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不知道是童宇真的成熟内敛了，还是自己看他的心态变了。
至少，她很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体验过拥有之后，她就再也不想失去了。
“卡”
从远处传来导演洪亮的声音，艾心低下头抿着嘴笑了起来，抬头便看见童宇幽幽地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工作人员。
她又赶紧躲了起来，直到童宇回到躺椅上躺下，那几个工作人员离开，她才又探个头出来，偷偷看着闭着眼休息的童宇。
这下她可难办了，阿伟就在旁边，她去叫醒童宇显然不现实。可是童宇闭着眼，她就算在他面前晃悠一个小时，童宇应该也没办法发现她。
几经犹豫，艾心还是掏出手机来，给童宇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因为在拍摄，童宇的手机早就转成了静音，自己打了半天也没看到童宇有反应，只好打了语音通话过去。
很快，童宇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有些疑惑地掏出手机一看，微微抖动了一下，马上拿着电话站起来走到了人少的角落里，艾心也只好跟着走了过去。
“喂？”童宇接通了语音，尽量小声地回答着，“我在片场呢。”
“我知道。”艾心看着童宇的背影，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笑什么？”童宇握着手机，一脸好奇地问。
“我知道你在片场啊。”艾心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知道你还打电话？童宇很想这么说，但还是忍住了大声说话的冲动，尽量温柔：“怎么了，有急事吗？”
“急事嘛倒是没有……”艾心拉长了尾音，确认童宇的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才又继续说，“不过，你要不要转过头来看一眼啊。”
“转过头……嗯？啊”童宇顺着她的话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全副武装的艾心，吓得差点手机都没拿稳。
在确认过周围的环境之后，童宇才挂断了语音，把手机揣进裤兜里，走到了艾心的面前，小声地数落她：“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要是跟你说了，你会让我来么？”艾心抬起头来看着他，从帽子和口罩的缝隙中，露出了一丝笑眼。
“这……”童宇犹豫了一下，他当然是希望见到艾心的，可片场人多眼杂，他终究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全场唯一能认出我的应该就是李晟廷了，他你也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童宇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艾心也后悔自己一时嘴快说出了李晟廷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面对着童宇，艾心就觉得自己的情商低到了人生下限，好多时候说话连脑子都不过了。
“那个……你要不要，先去酒店等我？”童宇手在裤兜里摸了摸，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自己的房卡拿出来，“毕竟片场……”
“没事，我知道啦。”艾心宽慰地看着他，“我之前不是说了忙完就会来探班嘛，只是想第一时间看见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去附近找个地儿先歇着。”
“嗯，那就好。”童宇点了点头，目光又有些游移，看了眼自己休息的地方，又看了眼周围，最后才回到了艾心的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艾心看着他的表情和动作，忽然读懂了他的潜台词，立即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嗯。”童宇迅速地应了一声，又觉得自己似乎回应地太快，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阿伟站的地方，“那我……先回去了？”
“好。”艾心从牙缝里挤了一句话出来，马上转身，大步大步地跨出了拍摄的教室。
还没出整个拍摄地，艾心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李晟廷的电话。她想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但碍于他现在正和童宇一起拍着戏，艾心也只好接了起来。
“喂？”
“嘿。”电话那头传来李晟廷爽朗而富有活力的笑声，“话都没说上就被赶出来了啊？”
“关你……”艾心咬了咬牙，把原本的话咽了回去，“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我这不是心疼你么！”李晟廷嗤嗤地笑了起来，“这我和陶大少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人家可是根本不放在心上啊！那时候你自己投资的戏，我求着你来剧组看看我，你可以一次都没来过呢！”
“过去的事，提它干嘛。”
对于这件事，艾心其实对李晟廷一直都有些愧疚，毕竟那时候也不是李晟廷鼓动人家来找自己投资的，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李晟廷的头上。可那时候艾心本来就有心分手，加上陶离没日没夜地在她耳边吹风，搞得最后她也觉得李晟廷有责任了。
后来想想，那时候的李晟廷根本不懂什么，只不过就是一心想拍戏想出名罢了。
“行行行，我就是看不惯他这幅样子。要不，我替你去教训教训他？”
“别！”艾心握着电话差点喊出声来，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别闹了。”
这话一出，李晟廷似乎是老实了下来，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了口。
“也是，我没资格说什么……这也是你自己选的。”
听着李晟廷略带软糯的声音，艾心终究还是心软了，李晟廷在她身上，的确是受过不少委屈。不管是她有意还是无意的，这都是她欠李晟廷的。
“好了，是我话说太重了。你那个助理……叫思思是吧？你把她手机号发给我，晚上我给你定份南京大牌档行么？”
“果然还是你啊。”李晟廷迅速恢复了元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记得煎饺，还有桂花糕！！”
“我说你，现在应该也挣不少钱了吧……”艾心又叹了一口气，这次却带着些笑意。
“挣再多钱，那饭还是白来的更香啊！”李晟廷理直气壮的样子，总会让艾心想起电视剧里那些个不争气的弟弟们。
“嗯，知道了，那你一会儿把电话发给我，我定了之后给你说一声。”
“嘿嘿，好。”
李晟廷挂了电话，很快就发了条短信过来。艾心看了眼，点了保存，便揣着手机回了车上。
然而，车子还没有发动，电话就又响了起来。
这李晟廷，什么时候这么不会看人脸色了？明知道自己现在心烦得紧，还一直打电话来嘲讽，看来真得教训教训他才行了。
可拿起电话来，艾心却愣了一下，来电的人居然是陶离。明明知道自己来找童宇了，以陶离的性格不会干这么不识趣的事儿，这通电话，多半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了……
“喂？”
“喂，你在哪！”陶离的声音果然听起来很是着急，连招呼都不打，上来就问自己的位置了。
“怀柔啊，怎……”
“公司的帐，你看过吗？”不等艾心开口问，陶离就劈头盖脸地问了过来。
“看、看过啊？”艾心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确是检查过账目的，并没有问题，“出什么事儿了？”
“说不清，你赶紧回来吧，快一百万的窟窿，我连这是从哪儿出来的都不知道！”
那头的陶离显然已经是失去理智的状态了，旁边有些嘈杂，但艾心还是能清晰地听到喵喵的声音，以及她软弱无力的“你们别闹、你们别闹了”。
知道喵喵在身边，艾心稍微放心了一点，可是一想到喵喵那柔弱的样子，根本抵挡不住多久，那颗心又紧紧地悬了起来。
“我马上过来，发位置给我！”艾心一手拿着手机，一只手一直发动了车子，迅速地开出了停车场。
“发什么位置，公司！”
陶离大吼一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响声，随即电话便断了。艾心估计，应该是陶离把电话摔了。
然而，空着急也是没有用的，艾心一边开着车一边飞快地在脑子里回忆着最近的财务问题和账目。这毕竟算是她半个专业，虽然做假账这项技能她没有，但是基本的检查账目、核算进出这些东西她是不会有失误的，加上财务也是完全的自己人，不会有太大做手脚的可能，她一直是很放心的。
可是现在……她绞尽脑汁，脑海里也只能浮现出陶盛阳曾经的话：“你们开始当然会很顺，也会接到生意。不过很快，你们就会赔本、亏空，欠下一屁股债，最后让我来出面。”
更可怕的是，她想起这件事之后，其他的想法便再也挤不上来了，只有这一件事不停地环绕着，不断地击打着艾心的心脏。
就算今天这个坑要自己扛，她也是绝对不能告诉陶离这件事的……在心底做好了决定，艾心终于摒弃掉陶盛阳说话的那个画面，踩下油门，抓紧一分一秒赶去找陶离
这是她这么多年，唯一承认、也唯一信赖的朋友，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即使是他的父亲，在自己的面前毁了他……绝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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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心把车停好，在电梯里正准备直接按二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手往下移了移，按下了一层。
“叮”
电梯门打开，果然，平时坐在门口悠闲看报的刘叔，今天可是坐不住了。
“刘叔。”
艾心走到他面前，恭敬地喊了一句。
“小艾，你可算来了。”刘叔放下手中卷成棒状的报纸，叹了口气，又朝天花板上指了指，“你去看看吧，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总之就是一群人闹闹腾腾的，让小陶赔钱什么的，吼得厉害，倒是没动手。”
“嗯，我来了。”
艾心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刘叔，说完，便转身准备直接从楼梯上二楼。
“小艾啊。”
刘叔忽然从背后叫住了她，艾心转过头，看到刘叔有些心疼的模样。
“你们生意上的事，我不懂。可有啥难处，还是要和刘叔讲的哈……”
“……”艾心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又赶紧点头，半晌，又从嘴里挤出话来，“谢谢刘叔。”
“嗯，去吧，可能只有你才能解决了。”刘叔摆了摆手，重新拿起桌上的报纸，坐回了自己平时的藤椅上，举着报纸看了起来。
艾心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刘叔是退伍军人，年轻的时候在成都服役，按照他的军衔，在家享清福都可以养大儿子。可他就是闲不住，想干点儿什么，无奈能应征的工作全都超出了年龄范围。
陶离和刘叔的儿子交好，大概是富二代和红二代相互吸引吧。以前陶离在南方旅游的时候闯了祸，还是给刘叔打电话解决的。
所以这次建公司，做了个顺水人情，索性把刘叔从家里请出来到公司做保安。现在这个社会，保安这个工作好多人觉得听起来不体面，可刘叔却高兴地紧，觉得自己正是适合保卫别人安全的角色。虽然岁数大，可依旧宝刀未老，之前还真让刘叔抓了一个溜门撬锁的小毛贼，派出所还给了一百块钱奖金，让刘叔高兴了好几天。
面对犯罪的人，刘叔都未曾胆怯过，可今天却叮嘱艾心，这让她心里没底，不知道楼上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怕那些人真是因为陶盛阳来的，更怕……那些人不是因为陶盛阳而来。
爬上二楼，艾心扒着墙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观察里面的情况，尽量不让自己被人发现。她扫视了一圈，那些来讨债的人里面并没有自己见过的，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艾心直了直腰杆，挺胸抬头地走了进去，全然不顾所有人的目光，穿过人群一把拉住了喵喵的手腕，想把她从包围中救出来。
果不其然，一个看起来就不是善茬的大妈迅速地拉住了艾心。
“哎，小闺女，你是哪一个啊！这个女孩子你可不能拉走啊，我们要找她讨债的！”
“就是就是，你拉走了我们找谁去！”
很快，她身后的人们便应声而起，纷纷围住艾心，不让她带走喵喵。
“我是谁跟你没关系，这个是我的朋友，你们在搞什么我也不清楚，她家里有事儿我现在要马上带走她。”
艾心依然紧紧地握着喵喵的手腕，不慌不忙地应着那大妈。
“哎哟哎哟，你们听听，什么叫跟我没关系啊？”大妈一把拽住艾心的胳膊，转过身来对所有人吆喝着，“这个小姑娘欠我们的钱，我们是来要债的，你要把她带走，就跟我们有关系啊！”
那女人掐着艾心胳膊的手有些使劲，艾心本不想吓唬他们，只想赶紧解决这件事，此时却有些气得上头了。她一把甩开了那女人的手，忽然开始脱起了外套。
“小艾姐……”
喵喵站在她身后，瞪大双眼看着她，还是忍住了说话的冲动。她知道，她没有对付无赖的力气，而陶离没有对付无赖的经验，这个时候，只有艾心有可能解决面前的难题。
“来，大姐我告诉你！”
艾心把外套扔在一边，拉起了自己针织衫的袖子，一直到露出刚才被大妈掐过的地方，已经是一圈红印了。
“你好好看看，你现在对我造成了伤害，我不告你都算好的了，你现在还敢不让我走，这叫非法禁锢！我现在直接报警，你跟我走一趟，你蓄意伤害我、非法禁锢我，我直接申请禁止令你得离我几百米以外，你知道什么概念吗？我搬到你家对面住，你他妈连家都不能回！”
那女人明显是被吓到了，退了两步，嘴里念叨着“哎哟，哪有这么严重啦……”
看那女人的气质弱了下去，艾心才微微收了点声音，又看着所有人：“我跟这公司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就是来接我这个妹妹回家一趟。这个妹妹欠不欠你们的钱，你们不清楚？你们在这不让人走，人家就能给你们变出钱来？还不是看小姑娘好欺负，十几个人还有大老爷们儿，围着一个女孩儿算什么能耐，真要是被骗了就报警，这不公司还没跑吗，留几个人在这守着，别的人该回家就回家，老公孩子不吃饭啦？”
艾心一股脑说完，骚乱的声音慢慢地降了下来，最外围的几个年轻人显然是有些动摇了，相互望了望，但都没有人做出回应。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们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从古至今哪一家公司真的要骗钱跑路，还能被你们抓到啊！人家诈骗的，警察都抓不到，就被你们给围住了？我跟你们说，这多半是没搞清楚的！先回去给老公孩子做做饭，跟老婆商量商量怎么回事，问问子女是什么情况，别听风就是雨的，被别人当枪使了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话音落下，刚安静不久的人群又开始骚动了起来，外围的男人们纷纷往后退着，而带头的几个女人也迟疑了，开始小声地议论着。
“唉，也是，我孩子马上放学了，在这耗着也不是办法啊。”
“你看那小姑娘也怪可怜的。”
“是啊，唉，其实我也不想为难她，但是这也不能不信啊……”
忽然，几个词从人群中飘了出来，钻进了艾心的耳朵了。她抓住机会，假装好奇地看着他们：“对了，还没问你们呢，这公司怎么了啊？”
“唉，你是不知道啊！”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女人叹了口气，倒是打开了其他人的话匣子。
“我们今天早上接到消息，说是这公司有人亏空了公款，账都垮了，老板肯定马上要跑路了。”
“对啊，开始我还不信，那么大个公司怎么会说跑就跑呢！”
“结果我们几个认识的人互相通了个消息，还是很担心，就来看一眼，结果来了这么多人，都是来讨债的。”
“对啊，我们有的是投资的散户，有的是办了卡……都怕得很啊！”
艾心扫视了一圈这些人，年纪都偏大，不管钱多钱少，他们一定都很看重。只是，她没想到小投资人有这么多，她还以为陶离看不上这些万八千的小钱呢。看来，公司的运转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良好啊。
“得得得，各位叔叔阿姨，我一外人就不跟你们瞎掺合了。我妹妹我得赶紧带回去了，家里催得紧。你们这儿吧，要是没什么办法，不如就按我说的，一部分人守着，一部分人回家，轮班制也行啊！”
趁着所有人聊天的空隙，艾心从人缝中重新抓住了喵喵的手腕，带着她突出重围，一口气冲回了地下的停车场。
“小、小艾姐。”一路跟在艾心身后的喵喵一言不发，直到站在车前了，才轻轻地喘着气，有些怯懦地望着她，“少、少爷还在楼上呢……”
“我说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光顾着陶离？”
艾心实在憋不住火了，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喵喵，喊了起来。
“你一小姑娘跟着瞎掺合什么啊？陶离业务上的事儿归你管吗？！你喜欢陶离我不管，我也不关心你做什么，但这是你该关心、你能帮得上忙的事儿吗？好在他们今天没人动手，要是你真有点什么情况，你让我怎么跟陶离交代？你让陶离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喵喵从未见过艾心发这么大的火，或许是心虚，又或许是艾心的话句句都戳中了她的心思，她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哭什么哭！”
喵喵的委屈并未让艾心心软，反而更加暴躁了起来。她担心的是，就喵喵这个处理突发情况的能力，和一想到陶离就理智全无的状态，将来怎么可能站在陶离身边，去做他背后的女人？
像今天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应该做的，是了解清楚情况并及时地想出解决方案，而不是冲到现场来围着陶离，像无头苍蝇一样地打转。
这样做，不仅帮不上陶离，反而是在添乱。这么简单的道理，喵喵为什么就是不懂……
“算了，别哭了。”艾心软了软声音，又在喵喵的背上轻轻抚摸着。她心里想的这些事以后有机会告诉喵喵，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
“你先告诉我具体情况，那些人说的恐怕有出入……你先冷静一下！”
被艾心吼了一嗓子，喵喵震了一下，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真的冷静下来了，立即擦了擦眼泪，认真地看着她。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想着少爷最近创业辛苦，就想来送点水果、看看他。结果刚到，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
喵喵仍带着哽咽，有些委屈地说着。艾心眨了眨眼，看来，是自己错怪喵喵了。
“然后，看我要进去，那群人就把我拦着了……说是我肯定是这公司的人，要找我讨个说法什么的。”
“行，那你想想，他们有没有说过什么很关键的话，或者是陶离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比如账目，或者是……”艾心顿了顿，又看着她，“或者是亏空这一类的话？”
“没有没有！”喵喵赶紧摆了摆手，“你也知道，少爷不跟我讨论工作上的事的。而且，我觉得即使有什么事……少爷跟我说也是没用的，我不像小艾姐你……”
“行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艾心及时地止住了喵喵后面的话，思索了几秒钟，又掏出手机来，“你现在，报警。”
“报警？！”喵喵瞪大双眼，不解地看着她，“少爷、少爷还在楼上呢，而且不是还没查明白吗，现在报警会不会太早……”
“我没让你报警抓陶离！”艾心抚着额头叹了口气，喵喵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差了，加上她本来就心气不顺，对喵喵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耐心，“你现在报警说你是离心力公司的员工，被人非法禁锢，限制人身自由，然后把地址报一下，让警察先去解决。咱们俩在帮不上忙，看两个女孩子好欺负，他们估计更来劲儿了……坏了，我外套呢？”
“在、在楼上吧？”
喵喵还记得艾心怒发冲冠脱掉外套，指着那大妈的鼻子大喊的样子，仍是心有余悸。
“你知道在楼上你不提醒我拿外套？坏了，他们但凡有点智商现在估计发现了……不行，你先跟我上车，咱们先出去再说。”
“哦，好。”
喵喵点点头，跟着艾心上了车，心里却不解那些人为什么会凭借一件外套就推测到艾心的身份。然而艾心刚开出车库门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那些人气势汹汹地追了下来。
“孩子，我跟你说。”艾心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但凡是个正常人，那走的时候肯定也得把脱掉的外套带走啊。我这脱了就忘了拿，要不然就是知道自己还得回去那个地方，要不就是平时在那呆的时间长了，外套随手放已经是习惯了。不管是哪种原因，都证明了我跟这公司绝对是有联系的啊。”
“哦……”喵喵点点头，这么混乱的场合，加上这么短的时间，她连情况都没判断清楚，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思考这么微小的细节，可艾心却都想到了。
“你先报警吧，我给陶离打个电话。”
“好。”喵喵应了一声，便拿出电话来，按照艾心的嘱咐报了警。
“喂？”艾心接通电话，语音通过车上的蓝牙放了出来。
“姑奶奶，你再晚点回我电话我就死了。”陶离的声音很显然是如释重负，还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废话，我不得先保证自己人身安全啊？我刚在那闹的时候把外套落在办公室了，没想到歪打正着还把他们引出来了，你现在应该是自由身了吧？”
“是是是，不仅自由，还很落魄……”
“好了，牢骚晚点发，给你两分钟整理下情绪，两分钟整理下思路，四分钟之后回我个电话跟我说下情况。”
艾心挂断电话，又一打方向盘，车子掉了个头，又重新开回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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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艾心隔着门敲了三声，大喊了一声，“是我！”
“催命啊！”陶离嘟哝着嘴，打开办公室的门，有些不悦地看着她。
“行了，今天没时间安慰你啊，赶紧先说下情况，还来得及补救吗？”
艾心随便搬了把椅子放在陶离身边，也没力气再管喵喵了，靠着椅子坐了下来，一脸疲倦地看着陶离。
“应该还来得及。而且……”陶离瞟了她一眼，“你不是来了吗？”
“我？”艾心轻笑了一声，“你还真把我当万能的了？”
陶离看着她的脸色，又想了想她说的话，忽然也坐了下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很累？”
艾心侧过脸来，看了眼喵喵，又转回来无奈地看着陶离。
“我说你们俩，还真是一模一样啊。自己的稀饭都还没吹凉，就关心别人碗里的饭烫不烫？”
“嘁，不说算了，我这不是看你没自信，有点吃惊嘛。”
陶离撇了撇嘴，又叹了口气，才开始慢慢地捋着今天的事。
“你不是去怀柔了嘛，我心想着出去逛逛，结果接到电话说上个月工资都没发，联系不上财务。这财务可是大问题啊，我就赶紧来公司了，来了一看，好么，都快空了。”
“空了？”艾心看了眼周围，所有的桌椅、电脑都还在，看起来什么也没少。
“人空了！”陶离拍了一把桌子，仍是一副愤愤难平的样子。
“这财务瞒着我俩月没发工资了，还亏空了小几十万，合计着怎么也有小一百了。而且搞得所有人人心惶惶的，你想工资都不发，这不是要跑路的前兆嘛，就悄悄走了好些人。最恨人的是，不知道谁往外放消息，说咱们要垮了，散户全都来要钱，办卡的要来退卡，还有好些闹着要报警什么的，都快把我烦死了。”
“等会儿，你说，这些事都是一夜之间发生的？”
艾心皱起眉头，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要是真像陶离说的这样，那问题可能就不仅仅是在财务身上了。
“不算是，之前走了几个人我没太放在心上，你想这离职的人也不会说真实原因，就算说了估计也没报到我这来，都是小员工我也管不上。但是这事儿彻底爆发，看来就是这几天的事。只不过……”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陶离忽然住了嘴，眯起眼睛来，回忆起了之前的种种迹象。
“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陶离摇了摇头，“只是没想明白，赵主任挺好的人啊，怎么可能干这事儿呢……”
赵主任就是陶离请来的财务，合作过几年，这次还是专门请来的。
“哎哟，之前还老赵老赵的叫人家，一跑路马上变成赵主任了？”
艾心撇着嘴角笑了笑，嘲笑似的看着陶离。
“嗨，虽然事情还没查清楚，但是账目亏空、联系不上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你觉得呢？”
“废话，这还要我觉得？”
艾心一掌拍在陶离的手臂上，瞪了他一眼，又扭过头看着喵喵，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沉默了下来。
“小艾姐，是不是我在这儿，影响你们做正事了……”
喵喵有些自责地低下了头，她不仅帮不上忙，添了乱，还一直留在这儿，怕是艾心和陶离谈话都不方便了。
“不是，我只是在想啊，喵喵……也许现在，我们就剩你一个自己人了。”艾心叹了口气，双手落在了喵喵的肩上，“抬起头来，看着我。”
喵喵很少直视人，平日里也不怎么和艾心、陶离对视，这时候更是加倍害羞，但依然抬起头来，略带怯意但坚定地看着艾心。
“告诉我，我们可以信任你吗？”
艾心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这是干什么？别吓坏了喵喵。”陶离见她严肃的样子怪吓人的，赶紧伸出手去，想要拉开她放在喵喵身上的手。
“你别说话！”
艾心转过头冲他吼了一声，又转回来死死地盯着喵喵。
“在陶离面前，你告诉我。我们，可以信任你吗？”
陶离讪讪地收回手，望着面前这两个都很重要的女人，一时间也不敢乱说什么话来打破这个有些庄重的气氛，只好乖乖闭着嘴，等待着她们俩下一步的对话。
喵喵看着艾心，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像是要有眼泪要流下来，又像是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
三个人又沉默了好几分钟，陶离已经快要憋不住了，正想开口的时候，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从旁边飘了过来。
“我……可以。”
喵喵的音量依然很小，声音细细的，可却不像平日里的怯懦，带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像是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的回答一般，双眼紧紧地看着艾心，目光似乎要射出光芒来。
“下一个问题，就更难了。”艾心仍未松开手，依旧严肃地看着她，“以后要做的事可能很难，但你必须学会，必须做到。你……可以吗？”
“嗯，可以。”喵喵点了点头，嘴角上扬了起来，“因为，我有必须要做到的理由啊！”
“那就好了。”
艾心点了点头，松开了自己的手，满意地看着喵喵。
“现在，你有几件事要做，记清楚顺序，别乱了手脚。第一件事，找一个律师，要熟悉公司财务、法务这一块的，不可以找谢律师，你最好从我身边的资源下手，没有的话自己想办法。找到之后，把这件事大概讲一下，咨询相关事务。”
不可以找谢律师？
一听到这句话，陶离和喵喵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艾心，可艾心看起来却丝毫没有要解释个中缘由的意思，他们也只好闭上了嘴，继续听着艾心的安排。
“之后的第二件事，是迅速地把你能调查到所有有关老赵的资料全部调查一遍，咱们有家庭住址那些基本资料，但他现在肯定不会回家，所有你找齐资料之后需要分析一下他现在可能在哪。”
艾心一口气说完，又咽了咽口水，吸了口气继续说。
“与此同时，报警，提供老赵的所有个人基本信息，要求警方迅速出警调查情况之后限制此人的出境。你告诉他们，如果不限制，将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大量的受害者跑到派出所求助、撒泼打滚、要求警察给他们追回资金，所以当前找到并限制携款人是最重要的事，记得提醒他们，那些受害者可都是四五十岁的大妈。”
“呵，还是你歹毒。”陶离捂着嘴笑了起来，眯着眼看着艾心。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叫歹毒吗？迟早让你回炉重造一回！”艾心翻了个白眼，又转过来望着喵喵，“都记清楚了吗？”
“嗯嗯。”喵喵用力地点着头，已经在心里盘算认识的律师了。
“好，你先去做这些事吧。”艾心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舔了舔嘴唇，又补了一句，“其余的事你暂时帮不上忙，但是以后你会有机会的。力所能及的事，你先做好，可以做到吗？”
“嗯。”喵喵站起身来，“那我先出去了。”
“好。”艾心温柔地笑了笑，目送着喵喵出了办公室，关上了门，才立即换了副表情，一脸无奈地看着陶离，“怎么回事儿啊，老赵这不可能啊，是不是你又干了什么？！”
“我靠，这回可跟我没关系啊！”陶离皱着眉头，猛地拍了一把大腿，“别不是，老赵家里出了啥情况，一时走了歪路？”
“不可能，以他跟你的交情，加上你这么看重他，真有什么难处不能拿出来说，至于用这种犯法还背叛你信任的事？我还是觉得蹊跷，这种事儿理论上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还拖工资，这要是真遇上刺儿头，不是当月就给你爆出来了嘛！”
陶离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又仔细品了品她说的话，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艾心。”
“嗯？”
艾心抬起头看着他，忽然从他的表情中，读到了怀疑。
“我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艾心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心却暗暗地悬了起来，陶离竟比她想象中的细心这么多？
其实，陶离虽然也会察言观色，但始终不是看别人脸色长大的孩子。他会这么敏感地发现，不过只是和艾心在一起的时间长，过于了解艾心罢了。
“好吧，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你。”
陶离叹了口气，他这二十几年其实并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这次的事的确让他慌了手脚，否则也不会那么气急败坏地给艾心打电话求助。这不仅让他着急上火，更让他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什么处理大事的能力，深深的无力感才是他气馁的真相。
而现在，闹事的人散去了，自己又单独面对着艾心，这种委屈才逐渐地扩散开来。
“只是，你也知道我现在……身边剩的人不多了。如果连你也瞒着我，我真的觉得很吃力。”
“瞒着你？”艾心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你陶离还瞒着我呢！
“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挺挫败的。”
“行了，振作起来吧，要真因为这种事就压垮你，这不正好中了你爸的计了嘛？”
“我爸？”陶离忽然睁大双眼看着她，“我爸的什么？”
“咳、咳……”艾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紧解释了一番，“我的意思是，你要独立还不是因为你爸，那你爸肯定等着你扛不住，灰溜溜地回家呢。你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了，回家之后恐怕就再没有发言权了。”
“嗯，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我会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弱……”
陶离有些泄气地低着头，完全失去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不，你还是很强的，出了事至少知道躲进办公室来。”
“都这时候了，你能不取笑我吗？”
陶离抬起头来，有些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
“我说真的。”艾心放松地笑了笑，靠在了椅背上，“你起码是不要脸，抗压能力强，才能一直躲在屋里不出去，即使喵喵在外面被一群人围着你也在里面给我打电话。你不要小瞧你自己这个特点，做生意这种事，不要脸真的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啊呸！”
陶离啐了她一口，不过心情倒是好了些，脸色也逐渐缓和了过来。
“你先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我看一眼账目，你也发动你所有的力量把老赵找出来。这钱不多，但是造成的影响很大，我觉得一定是有意为之。以老赵的胃口，这点钱不至于跑路的，连买个房子都不够，能去哪儿？”
“也是。”
陶离也冷静了下来，认真地听着艾心的分析，忽然觉得这一切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嗯，我先……”
艾心话还没说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陶离也跟着停住了嘴里的话，因为手机铃声正是童宇的歌。
“我去边上接。”
艾心拿着手机，尴尬地笑了笑，走到了落地窗旁，看着窗外的风景。
“喂？”那边是童宇颇为意外的声音，“你……在哪儿啊？”
“我在陶离公司这边。”
“哦……”童宇应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话，像是在等艾心开口一样。
“怎么了？”艾心一愣，童宇怎么忽然间吞吞吐吐了起来？
“不是……我以为……那你，一会儿还回酒店吗……”
酒店？什么酒店？
艾心握着手机迅速回忆着，差点一声尖叫直接叫了出来。
她这才想起自己是从怀柔的片场赶回来的，而回来之前，自己明明答应了童宇先去酒店等着他，等拍摄结束了两个人再约会的……
可现在，她不仅突然跑回来，连说都没和童宇说一声，甚至是童宇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之后，自己都没想起来这件事……
“是这样的，这边突然出了点急事，所以我……”
“没什么。”向来温柔的童宇，今天却打断了她，“我这还有拍摄，我就先去忙了。”
“可是……”
童宇显然是已经回到了酒店，才会发现艾心不在，而且这已经快十一点了，怎么可能还会有拍摄？可艾心没有办法，她已经做错了事，又怎么有资格要求童宇……
“嗯，我知道了。”艾心紧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但声音依旧维持着往日的平静，“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把这个事解决了，再过来找你。”
“怎么？”
陶离看着接完电话的艾心，整张脸明显地垮了下来，可一想到艾心现在本该在郊区里和童宇高高兴兴地约会，因为自己跑了回来不说，还受了气，也不敢多说什么风凉话。
“你别担心。”
艾心放下手机，重新拿起了账本，看着陶离。
“这个公司我也有一份，不论如何，我不会让别人搞垮你的。”
130.答案（求推荐票求月票）
童宇端着杯子坐到了沙发上，有些寂寥地打开了电视，看了一会儿却全无心思，电视里讲的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脑海里依然想着刚才和艾心通话的内容。
虽然他知道，艾心现在和陶离合伙做生意，有什么问题她亲自到是正常的，可会这么巧吗，偏偏要在艾心来找自己的时候出什么麻烦？
再说了，他虽然觉得陶离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的富二代，总也不至于是个草包吧？这得是什么大事，才能一通电话就把刚到片场不久的艾心，又从怀柔喊了回去？
“叮咚”
门口传来了门铃声，童宇愣了一下，难不成艾心这个点又赶回来了？可是，先不说艾心是怎么得知自己的房间号的，直接来按门铃也太不谨慎了吧，这酒店走廊上可都是摄像头呢。
“谁啊？”
即便如此，他还是抱着一丝期待，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
“我。”屋外传来了好听的男人声音，“李晟廷。”
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童宇皱起了眉头：“你来做什么？”
“聊聊。”李晟廷迅速回答完，又像是挑衅似的，补了一句，“怎么，不敢？”
“嘁。”童宇小声地撇了撇嘴，打开门缝，锁链依然挂在了门把上，“有什么话，说。”
李晟廷看见他开门，正准备进去，却一低头看到锁链，忍不住轻蔑地笑了起来：“我说，你还真怂啊？”
“你到底说不说？”童宇倚着房门，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你是确定不准备开门了？”李晟廷挑起眉毛，“打算明天的头条就是当红小生李晟廷在过气演员童宇门外大吃闭门羹吗？也不错，起码能让你蹭点热度。”
“咣”
童宇猛地一把拉开门，门把撞在墙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这还差不多。”
李晟廷笑着钻进了屋里，又反手关上了房门，靠着墙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童宇。
“有话赶紧说，我还要睡觉。”
童宇盯着他，心里却骂个不停，就你还当红小生？我呸！
“睡觉？”李晟廷看了眼手表，又笑了起来，“也对，你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足很正常。怎么样，各方面精力都跟不上吧？”
李晟廷特意将“年纪”和“各方面”两个词都咬得很重，一脸无辜地望着童宇。童宇别过脸去看着电视，假装听不懂他的话。
看着童宇的反应，李晟廷不仅不觉得无趣，反而更是来劲，走到了沙发旁边一屁股坐下，俨然一副自己才是这间房间的主人的模样。
“怎么，不过就是不打招呼来剧组探个班，你至于生气成这样啊？”
童宇心下一沉，艾心果然是已经和李晟廷见过面了。嘴上说着来看自己，却只是草草了事，还抽空去找了趟李晟廷。说好了在酒店等自己，结果自己一回来，这人又跑去找陶离了。
艾心啊，你一天还真是公务繁忙呢。童宇在心里默默地苦笑了一番，却不知何解。
“我这趟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
李晟廷双手抱在后脑勺上，背靠着沙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悠悠地开了口。
“我和她什么关系，相信你也知道了，不知道也无所谓。总之，我是想提醒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哦？”
童宇揣起手来，带着些笑意看着李晟廷，微微挑起了眉头。
“我怎么身在福中了？又怎么不知福了？”
“你别跟我抬杠，没意思。艾心什么条件我相信你现在也清楚了，你看不上别人还上赶着抢呢。况且她还那么……”李晟廷犹豫了一下，还是咽下了自己本来要说的那句话，转了个弯，“她对你还是很好的。”
“是吗？”童宇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那你猜她现在在哪里？”
“嗯？没回家吗？你不会是把她藏在酒店了吧？”李晟廷笑了起来，倒觉得这件事艾心应该是干得出来的。
“她现在，和陶离在一起。”
童宇靠上沙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憋了很久的心事终于讲了出来一样。只是他没想到，最后这件事居然还是跟李晟廷分享的。
李晟廷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童宇一会儿，忽然大笑了起来，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忍不住用手指着童宇：“原来……原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要说话就说话！”
童宇最厌倦看别人这幅样子，尤其是李晟廷，他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似的被人看成傻子。
“行行行，我啊送你一句话。”李晟廷伸出手来在童宇面前晃了晃手指，“无论如何，永远，记得是永远，都不要吃陶离的醋。”
“我没有。”
童宇撇了撇嘴，不太高兴地看着他。他并没觉得自己是在吃醋，可是转过头来想想，自己一直以来对陶离的敌意，说不定就是来源于艾心。
“我跟你这么说吧，陶离对艾心的感情比你想象的还要深很多，同时艾心也是，所以你根本不要想去隔开他们俩。你要做的，也是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无条件的信任艾心。她是一个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女孩子，像陶离这样的条件都打动不了她，只能证明她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陶离。”
童宇点了点头，又笑着摇了摇头，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李晟廷。
“你倒是挺向着她的？”
“怎么，很奇怪吗？”李晟廷斜眼看着他，“难道你觉得我会专程来说她的坏话？”
“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们的关系可能会不太好。”
“嗯，是不好。”
李晟廷认真地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很快又恢复了往日里对着童宇的高傲。
“我和她关系好不好，跟你没关系。我也确实不喜欢她这个人，心思太重，对我也一直有所保留，这样我觉得很不受尊重。但这是我的主观感受，客观来讲，艾心是个几乎没有缺点的人。”
童宇似乎是愣了一下，直直地盯着李晟廷，半天也不说话。
“看什么呢？”
李晟廷看着童宇的眼神，皱起了眉头。
“没事，就是没想到，你还会用主观客观这种词。”
“你以为都像你啊？”李晟廷翻了个白眼，“我听说，你连高中都没上完吧？”
“哦？你还挺关注我的啊？”
像是忽然抓住了李晟廷的痛点一样，童宇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反正我今天是来提醒你的，我以前跟你说过，你现在站的位置，曾经那个人是我，你还记得吧？”
“嗯。”
童宇点了点头，不知道这家伙今天准备又爆出什么猛料来。
“所以……算是我对你们的一点祝福吧，我比谁都希望她不幸福，但是我也比谁都希望她幸福。我后悔过，那种滋味，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难受很多倍。”
“我，很好奇。”童宇看着他，“像你这样的性格，以前为什么会喜欢她？”
“嗯？”李晟廷像是对这个问题感到很意外一样，向童宇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想说可以不说。”
“这倒是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是认真问这个问题的吗？”
“什么意思？”
李晟廷嘟着嘴摇了摇头，又觉得好笑，最后目光才又回到童宇身上：“你不觉得，跟她相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吗？”
“有吗？”
童宇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就心气不顺的场景，开始的时候，他连和艾心正常交流都做不到，那家伙不是畏手畏脚的样子，就是奇奇怪怪遮遮掩掩的，总让人觉得身上藏了一堆秘密不愿意跟人交流。
一直到他第一次主动之后，两个人才稍微像是普通的朋友了一点，他有时候甚至感觉两个人只是刚认识的朋友。
不过，自从艾心出院以来，两个人的关系确实有了质的飞跃。现在这个会笑会闹，会有小情绪也会有严肃时候的艾心，更让他觉得无法自拔。
“这个世界吧，对她不太公平。不是你想的那种简单的方式，也许每个人都会遇到很惨的事，但在我看来她身上几乎没发生过好事。即使身边没有一个人，我们也或多或少以不同的方式感受过温暖和爱，对吧？”
李晟廷说完之后便望着童宇，像是在等待他的回应一样。看着李晟廷这幅少有的认真模样，童宇感觉自己不点头，都对不起这个平和温馨的气氛了。
而且，平心而论李晟廷说得很对。童宇即使幼年丧父，缺失了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可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大，给予了他双倍的爱和精力。他还记得最多的时候，刘雅容一天要打三份工，一晚上洗了接近两百个盘子，只是为了供童宇上一个更好的高中。
光凭借着这份感情，就足够童宇温暖一生。
“我觉得，艾心是全世界最有资格也最有理由去伤害别人的人了。就像我和她谈恋爱的……不，说白了那时候我们连拥抱都没有过，她好像很反感这种亲昵的举动。我和她一起的时候，其实她本可以给我难堪的，可以用富人独有的方式去羞辱我，而我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她给了我最大的尊重和包容……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只是不屑于这么做而已……”
说着说着，李晟廷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是他很多年的心结，至今仍未解开。只是他和童宇一样想不到，有一天分享这个心结的对象，居然是自己最讨厌的人。
“我也有过这种感觉。”
童宇点了点头，回想起艾心曾经在医院的时候，对靖海的态度。他之前已经知道靖海向艾心表白了，可那时候自己和艾心正在冷战，也根本没法问艾心的回答。
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他也并不是气量多大的人，虽然对艾心有信心，可那时候的靖海看起来自信十足，艾心又正好是感情受伤的脆弱时期，他真的很担心艾心为了气自己会一时冲动而答应靖海。
在医院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艾心过于强大的忍耐力和包容力。
显然靖海并不是第一次对艾心表明好感了，而艾心心里也早就不耐烦了。可就因为他是童宇的朋友，艾心就可以忍住这些去和一个自己完全没兴趣的人打交道做朋友，也因为他是童宇的朋友，她才会在靖海做出伤害童宇的行为时，展现了比以往更强烈的愤怒。
那样简单直接而冷漠刻薄的艾心，是童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他那时候甚至有些担心，要不是因为受伤的事，不知道艾心还能容忍到什么程度。
“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
李晟廷看着他，童宇考虑了一下，挑了些重点给李晟廷讲了一遍，讲完之后李晟廷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看着他。
“你知道吗，我喜欢的就是她那种目空一切的温柔。我以前以为，她是不屑去伤害任何人，后来发现她是不愿意去伤害别人。”
李晟廷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他也不怕童宇笑话他。
“最后……我才明白过来，她是没办法去伤害别人。但凡要干什么不好的事，她的痛苦比别人还大。她就跟蜜蜂似的，你以为她蛰了你一下，给你疼得厉害，你就去谴责她。其实不是，她为了蛰你这一下，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比你还痛一万倍。”
“怎么，你倒是很有感触？”
童宇没见过他这幅样子，虽然在别人真情感慨的时候发笑有些不太礼貌，但是毒舌他还是忍不住的。
“没有，我还没那个资格跟她玉石俱焚呢。”
李晟廷终于收起了面上的认真，恢复到了以往的活力表情，不痛不痒地吐出了一句怨妇般的话。
“我能问你们是因为什么分手的吗？”
“嗯？”李晟廷笑了起来，“你还真打算趁我没防备的时候，一次性把话都套完？”
“反正你来都来了。”童宇抱着双手，舒服地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放松地看着他。
“你搞清楚，我不是来给你帮忙的，我跟你可是情敌。”
“你刚才不也说了，你还没有那个资格呢。”
童宇笑了笑，这次却没有嘲讽，很是认真地看着他。
李晟廷也笑着看向他，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来之前，是想等着看你离开艾心以后，她哭的时候。但是现在，我更想看艾心离开你之后，你后悔莫及的样子了。”
“好，那就慢走不送了。”
童宇坐在沙发上挥了挥手，知道李晟廷也不会再说什么了，便失去了兴趣。
“对了。”李晟廷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冲着童宇喊了一声，“刚才你问我那个问题，和她为什么不可能跟陶离在一起，是一个答案。”
“哦，什么答案。”
李晟廷“啪嗒”一声关上了门，屋内又恢复了寂寞，只剩下电视里吵架的声音。
童宇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李晟廷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我们都不是那个人。”
131.梦（求推荐票求月票）
冬天的天，亮得很晚，常常七点多才会彻底亮起来。而北京的冬日，夜晚更是漫长地可怕，每当进入深夜之后，天空便会变成一丝亮光都看不见的漆黑，仿佛永远都不会见到黎明一般。
艾心握着热咖啡，头靠着巨大的落地窗，望着窗外黑色的天空以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牌，眼皮无力地垂了下来。
身边不远，是已经睡得死死的陶离，他睡觉倒是不打鼾，可时常会说些不着边际的梦话。有时候，艾心觉得，他的梦话都比他平时说的话有价值。
“生……生……”
陶离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蹦出了几个字。
“生什么生，生孩子啊？”
艾心笑着骂了一声，又想到陶离根本听不到自己说的话，又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回了窗外。
“生……生亦何欢，死、死亦何欢……”
陶离翻了个身，从沙发上掉了下来，终于在地毯上说出了一句完整的梦话。
唉。艾心默默地叹了口气，陶离也只有在梦里，才会这么有文化啊……看来从小到大学的知识，全都被压在潜意识里了。
“小艾姐！”
喵喵一把推开门，兴奋地喊着艾心的名字，却忽然发现了地上的陶离，立即压低了声音，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了脚步，看着艾心。
“那个……少爷……”
“地毯，没事的。”艾心摆了摆手，打消了喵喵的顾虑，“赶紧说，是好消息吧？”
“嗯，找到人了。”喵喵点了点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这么快？”艾心心里倒是挺吃惊的，她以为怎么也得几天才能找到老赵，可没想到才不到24小时。
“嗯嗯，我托了下朋友……”喵喵似乎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坐到了艾心身边去。
“没什么，不想说就不说，找到人就好。”
艾心并没有转过头看她，追问，并不是她喜欢做的事。
“不是那个意思……”喵喵低下了头，“我、我以前跟着少爷出去的时候，认识过一个……就是，你知道金子吗？”
“小金？”
艾心显然对他的名字很有印象，不久之前又还见过面，自然是很快就想了起来。
“嗯嗯，是他。他很喜欢和少爷一起玩，但是少爷好像不太喜欢他，所以我平时也不太和他有交集……要找人，我想，他应该还是有些人脉的吧？”
“你看看你。”艾心忽然笑了起来，“冷静下来，你的脑子就开始清晰了。”
喵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为自己之前的不理智感到些愧疚，所以即使她不愿意，也必须抱着一线希望去求助小金了。还好，小金这方面倒是很靠谱，很快就替她找到了人。
“那我们……现在去找人吗？”
“不去。”
艾心手握着咖啡，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去？”
喵喵愣了一下，显然对艾心的回答很是意外。她以为艾心这么着急地安排自己去寻找老赵的下落，肯定是为了尽快地找回这笔亏空的公款。再说了，这种事，不是拖得越久越没可能解决吗？
“喵喵，我问你，你觉得老赵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艾心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咖啡，转过头来看着她。
“这个……”
喵喵对于老赵这种背叛陶离、损害公司利益的行为，肯定是很愤怒的。可是冷静下来之后，理智重返大脑，她又觉得老赵没什么理由做这种事。
于理，陶离给老赵的待遇都非常优渥，就连自己一个助理这么多年来也拿着中层管理者的平均薪水，她不相信陶离会刻薄老赵。
于情，老赵和陶离的交情也不浅，她作为外人都笃定，如果老赵真有什么难处，陶离一定会想办法帮忙。一百万不是小数目，可对于陶离来说也不是大数目，虽然公司刚做没多久，流动资金确实不多，但艾心也一定会帮忙。
所以对于这件事，喵喵心里还是有着自己的疑惑。
“你不回答，是因为你也没想好吗？”艾心看着犹豫不决的喵喵，笑了起来。
“也？还有谁……小艾姐，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可不是，不过，陶离应该也像你一样纠结。只不过他心大，才会在这种时候还能睡到地上去。”
“不是，少爷不是心大。”
喵喵叹了口气，转过头看了眼陶离，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地认真。
“小艾姐，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少爷这几个月是真的辛苦。不说之前，这两周他几乎都没睡过整觉，咱们钱少请的人就少，公司很多事都是少爷包办的。可是少爷……没怎么吃过苦，也没有通天的本事，有多累，你可能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他真的很吃力了，也可能是因为这样少爷才扛不住，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在半夜两点之前睡觉了。”
“没事，这些咱们以后再解决，我跟你说一句，为什么不着急找老赵。”艾心点了点头，又看着她继续说道，“如果老赵是受人指使干的这件事，那对方多半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搞垮陶离，所以这钱也不会动，到时候事情结束的时候担的责任受的刑罚会少很多。可如果老赵真是自己鬼迷心窍，或是有什么难处一时走了歪路，那现在这钱，恐怕也不可能追回来了。”
喵喵听着艾心的话，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感觉很有道理。可思考了一下，她又有些奇怪：“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你要急着让我去找他呢？”
“我怎么知道你会找别人帮忙啊，我的本意啊，本来是想让你分析他的资料找出他的位置，锻炼一下你的逻辑思维。可没成想你直接就托人帮忙了，这点倒是很像陶离啊。”艾心打趣道，“看来，你以后不要光主内了，可以考虑一下向外发展。”
“小艾姐！”喵喵有些娇羞地看了她一眼，颇为埋怨地说着。
“不逗你了，我想知道他在哪里，主要是想知道这背后有没有人搞鬼。小金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人还在市区，而且住的是酒店？”
“……”
喵喵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小、小艾姐，你怎么知道的……还是你早就查到了，只是想看看我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查到？”
“没有，就是猜的而已。”艾心摇了摇头，又皱起了眉头，深思了起来，“要真是这样，可还真的不好办了啊……”
“为什么？”
喵喵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可一问完，又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了。
“没什么，你去休息室睡吧，柜子里有盖的。”艾心有些抱歉地看着她，“我现在的大脑，不太适合开车，时间太晚了我也不放心你自己回家，你要是不方便就等天亮了回去吧。”
“我、我没什么的。”喵喵偷瞄了一眼睡在地上的陶离，始终还是担心他这样会着凉。
“哦。”艾心看着她眼神的方向，立刻会意了过来，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去其他房间睡一会儿，再想想事情，如果你醒得早就叫我起来。”
“嗯。”喵喵全然不知自己的心事早已被艾心看破，目光仍然落在陶离身上不肯移开，直到艾心出了办公室才应了一声。
艾心望着空旷的办公区，心里不尽感慨。从前都说人去楼空，可现在公司里人去了，东西却全都还在，真算是这些员工的一份良心了。
她开了会客室的门，里面的真皮沙发还是当时自己亲自下单订的，毕竟很多单子都是她辛辛苦苦拉回来的，一个完美的会客室是她对于公司最基本的要求。
相比很多销售看中的单量，她更看重每一单的质量，与其没日没夜跑断腿的拉单子，她比较擅长的是把拉来的每一单都做成。
不做无用功，是她人生奉行的宗旨。可回想一下这段时间，她好像一直在和自己的宗旨过着相悖的生活。
现在的她，永远都不会明白，陶离经常跟她说的一些话。
很多时候，无用功也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人的一生中，有很多时光就是拿来荒废的。荒废，就是对那段时间最大的尊重。
她的人生就像上了发条，随时随地都是极度紧绷的状态，一旦放松下来就会觉得心里没底，觉得自己堕落。
但陶离，又过于放松，心情和身体都极度松弛。乃至于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就会用力过猛。一旦稍微努力一下，就会觉得自己拼尽了全力。
艾心看了眼手机，已经快五点了，自己不仅全无睡意，反而觉得脑子里的思绪越来越乱，就像小时候看街上的小贩做麦芽糖一样，有一根棍子在脑海里不停地搅拌着，于是想法便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千丝万缕缠在一起，再也理不清楚。
她躺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一片空白的天花板，眼前的画面却逐渐地清晰了起来。
那时候艾心才满15不久，夏天还没过去，空气依然是闷热的。
那一次的期末考试，她考得比往常都要好，平时已经是班上前三名的她，一跃成为了年级前十名。也因为这样傲人的成绩，她顺利地从重点初中的尖子班，考上了重点高中。
从小，艾心听得最多的，便是什么“这孩子真的是天才”“这孩子太聪明了”“这孩子以后肯定能成大事”之类的话。
学校里的知识对她来说过于简单，父母几乎从来不用操心她的成绩。不论是语文数学，还是很多孩子吃力的英语，她都能迅速地进入学习状态，极快的阅读速度和超强的记忆力也让她在同龄人之中尤为突出。即使是刚接触不久的物理和化学，她最开始不能理解，自己找了很多习题册回来研究，不久就找到了窍门，一下从及格的边缘冲到了前茅。
可就算是这样，艾心也几乎没听过几句父母的夸奖。
她想过，也许是父母都很优秀，所以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所以她仍然在努力，一点都没有松懈过；也许，是自己向来优秀，没什么进步，所以父母觉得没什么可夸奖的；也可能是，父母只是不善言辞，虽然嘴上没有鼓励，但在心里是非常为自己感到自豪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一定是因为自己的不足，大爱无言，即使感受不到，但父母一定也是深深地爱着自己的。那个时候的艾心，一直都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用最美好的心情去迎接每一天。
而那个夏天，她的心情比平时更加美好，因为考试之前父母曾经允诺过，考上重点高中的尖子班，可以满足自己一个要求。
拿到成绩单的时候，艾心的心思早已飘到了遥远的地方，她已经能够幻想到自己拿着新发售的专辑，排了长长的队伍之后，终于见到童宇，得到他的亲笔签名……
然而，等艾心回过神来，面前的母亲早已暴怒。
“不可能！”艾瑾凌愤怒地丢掉了手中的成绩单，指着艾心的鼻子，“我们这么尽心尽力地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去追星的？”
“我不是追……”
“你不是追星是什么？你才多大，等你长大了有的是时间去干这些，最该花时间学习的年纪，你要跑去追星？”
“是啊。”方骏也在一边搭腔，“爸爸妈妈答应你了，你想买什么都行，干嘛非要跑那么远？再说了，我们哪有时间陪你去啊？”
“我可以自己……”
艾心还没说完，艾瑾凌就已经站起身来，一把推倒了客厅里那面镶着金边的落地镜。
“咣喀嚓”
巨响打碎了艾心的梦想，也打碎了她玻璃一般的心。地上洒满了玻璃碎片，面前是情绪已经失控的艾瑾凌和旁边一脸无所谓的方骏。
艾心小心翼翼地站在一堆碎玻璃的中央，纹丝不动，低着头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我告诉你，你成年之前，想都不要想”
“好了好了，跟孩子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
方骏一边安慰着艾瑾凌，一边又对着艾心偷偷使着眼色：“你还不赶紧回房去？”
“可是、可是我……”
“别说了，你妈正在气头上，以后再说吧！”
方骏堵住了她的话，又扶着艾瑾凌：“你别气了，小孩子不懂事，又不是故意的，你气坏了身体谁来照顾她啊……”
“你不是人啊？凭什么就得我照顾孩子？那不也是你的孩子嘛？”
艾心一边上着楼梯，一边听着客厅里传来源源不断的抱怨和吵闹。她回了房间，关掉灯躺在床上，迅速开始她最喜欢的一件事睡觉。
只有睡着，才能最快地脱离这一切，也只有梦里，才会有真正的自由。
132.早茶
陶离醒过来的时候，天早已亮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盖着一条毛毯，不远处是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喵喵，身上披着自己的外套，稚嫩的脸庞上本该是无忧无虑的表情，却眉头紧锁，小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他看着熟睡中依然愁思满满的喵喵，忽然有些心疼了起来，当初她刚开始跟着自己的时候，才刚满20岁不久，别说对世界了，就连对这个社会都涉世未深，仍带着少女无邪的心性。
她才跟着陶离不到五年，就变得在梦中依旧愁眉不展，可他因为工作、社交等各种所有的问题，根本没时间顾及到喵喵，这让他忽然感到了愧疚。
“嗡嗡”
陶离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用手捂着话筒小声地接了起来。
“你走了？”
“没有，我在会客室睡觉呢，醒了就给你打个电话看看你起床没。”艾心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估计也没睡得很好。
“行，我先过来。”
陶离迅速地挂断了电话，又看了一眼喵喵，把自己身上的毯子盖到了她的身上，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办公室。
“你几点睡的？”
陶离一打开门就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艾心。
“肯定是没你早了。”
艾心仍然靠在沙发的边缘，双腿缩了缩，让自己尽量包裹在毯子里。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
陶离搓了搓手，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居然已经冒出了短密的胡茬。
“有。”
“真的有？”
陶离转过来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带着些惊喜。
“嗯，你先去洗把脸，收拾收拾自己，然后叫醒喵喵，再等她收拾好，咱们就去吃饭。”
“吃饭？你现在还有心情吃饭啊。”陶离笑了起来，“就你这，还好意思说我心大呢？”
“行啊你，还学会装睡了？”
艾心也笑了起来，隔着毯子蹬了陶离一脚。
“迷迷糊糊的，倒是听见你们俩聊天了，具体内容不太记得了。”陶离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衬衫，低头看了眼一脸倦容的艾心“行，我先去打理一下自己，正好你再睡会儿吧。”
“嗯。”
艾心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不过，她肯定是没办法再入睡的了。
喵喵一睁开眼，就看到梳洗打扮好的陶离，穿着深蓝色的大衣，里面穿着棕色的针织衫，坐在自己面前认真地看着自己，一时间还以为又是自己的梦境，淡淡地跟陶离打了个招呼。
“少爷早。”
“哦？”陶离看见她的反应，勾起嘴角笑了下，也跟她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嗯……少爷，您先去忙吧，我还想再睡会儿……”
喵喵小声地嘟哝着，把脸换了个方向，继续枕着手睡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艾心忍不住推门进来，喊了声喵喵：“别睡啦，起来我们去吃饭！”
“小艾姐……你也来了啊？啊小艾姐？！”
喵喵听到她的声音，本能性地应了一句，忽然反应了过来，猛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小、小艾姐？少爷？你们……你们都起来了啊？”
“艾心，你以后再这么吓唬喵喵，我可跟你没完啊！”
陶离看着惊慌失措的喵喵，拍了拍她的背，让她镇定下来，先去洗漱，才转过头来有些埋怨地看着艾心。
“我哪知道她这是说梦话啊，而且，没睡醒都能跟你打招呼，这也太可爱了吧。”
艾心笑着坐在了转椅上，欠揍地看着陶离。
“行了，你还没告诉我，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去吃饭啊？”
“丽顿的早茶啊，我想吃很久了，我爱吃点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打住，我知道你爱吃，也知道只有这个点才能吃上。我问你的是，咱们不是该去抓老赵，或者是解决问题吗，先叫个外卖或者随便吃一口不行吗，时间这么紧。”
“你啊你，就是该着急的时候不着急，不该着急的时候火急火燎的，性子这么急怎么干大事？”
艾心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转了两圈，才又笑了起来。
“我没说不做正事啊，我只是说，先吃饭……说不定，吃着吃着，你就想到解决办法了呢？”
“你什么时候能学会有话直说，不跟我兜圈子就好了。你这一套，我总觉得跟我爸似的。”
“你爸怎么了？”艾心丢了个白眼给他，“你爸的能耐，你能学到十分之一，也不至于生活这么艰难了。”
“得！我不跟你争，争不过！走吧，我也想吃凤爪好几天了……”
陶离抓起自己手边的包，站了起来，喵喵刚好洗完脸从门外进来。
“啊，少爷你们要走了吗？马上马上，我把外套……不还有包……马上我把东西拿上马上跟你们……”
“不用那么着急。”艾心宽慰地看着她，“你收拾一下，收拾好了咱们再走。去酒店吃早茶，可不能衣冠不整。”
“酒店？”喵喵一愣，忽然联想到什么，立即点了点头，抓起了椅子上的外套，冲着艾心点了点头。
“我怎么觉得……你们俩像是聊过了一样？”
陶离跟在两个人身后，总觉得她们背着自己做了什么决定，却又没告诉自己。
艾心一路也没说话，带着陶离和喵喵进了停车场。见艾心并没有开口提起酒店和赵主任的事，喵喵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由自己来告诉陶离，索性也闭着嘴跟着上了车。
“喵喵。”艾心转过身看了一眼习惯性地准备上车子后排去坐的喵喵，喊住了她，“你坐副驾，导航。”
“哦。”喵喵点点头，又跑到副驾打开了门，留下一脸茫然的陶离看着她们俩。
“导……酒店吗？”喵喵拿出手机来，征求着艾心的意见。
“聪明！”艾心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把着方向盘把车慢慢地开出了车库。
“咦？”
陶离扒着副驾驶的靠背，看了一眼喵喵手机上导航的定位，忽然皱起了眉头，像是在思索什么一样。
艾心和喵喵同时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陶离，以为陶离会不会猜出了什么，然而，五秒钟之后，陶离还是没让所有人失望。
“喵喵你现在可以啊，艾心要去哪儿吃早茶你都能猜到了！”
“……”
艾心大笑起来，继续专心开车。
“少爷……我、那个、小艾姐刚才跟我说过了。”
喵喵握着手机，虽然有些心虚，不过好歹还是把陶离敷衍过去了。
“行吧行吧，那你们先开车，我再睡会儿，昨晚没睡好。”
陶离调整了一下座椅，舒服地躺在了后排。
“睡得最早，还没睡好。”
艾心撇了撇嘴，她也相当地疲倦，要不是为了追回公司的钱，她更宁愿在家睡大觉，才不愿意一大清早在这开车呢。
“小艾姐。”
开了十几分钟，喵喵看着手机上的路线，才开了口：“前面应该就到了。”
“嗯，知道。”
艾心点了点头，把车直接停在了酒店大门口，大摇大摆地下了车。
“诶？不叫醒少爷吗？”
喵喵看了眼依旧在后排熟睡的陶离。
“先不叫。”
艾心把钥匙递给了前台停车的服务员，从钱包里抽了一百块钱出来，放在服务台的台面上，又嘱咐了一句：“车里还有个人，停好车之后把钥匙给他就行。”
“好的。”
服务员接过钥匙，鞠了个躬，才拿着钱走上了艾心的车。
“小……”
“别说话，跟着我。”
喵喵正想开口，就被艾心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就安安稳稳地跟在艾心身后，步入了酒店的大堂。
艾心应该是来过几次的，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带着喵喵进了餐厅，门口站着一个服务员，正在检查着前面进去用餐的顾客的房卡。
“您好。”
看到打扮、气质都不凡的艾心，服务员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但还是按照流程叫住了她：“请出示一下您的房卡或早餐券。”
“我不是住客，就是来吃饭的，没带手机，现金行吗？”
艾心掏出钱包，客气地看着那服务员。
“好的，您……是两位吗？”
服务员点了点头，看了眼艾心身后有些畏缩的喵喵，又确认了一遍。
“是，两个，多少钱？”
“一共196元，哦不好意思，我这边好像没有零……”
“好的，给您。”艾心直接掏出了两百块钱放在了桌上，带着喵喵进了餐厅，“服务费不够的话，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我再给你。”
“好、好的……谢谢。”
服务员收起了钞票，朝艾心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喵喵跟着艾心进了餐厅，服务员引导着两个人坐在了一张不大的桌子上，艾心拿着菜单和铅笔认真地勾选着菜品，喵喵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小艾姐，咱们真的是来吃饭的吗？”
“怎么？”艾心抬起头来看她，“你不饿吗？”
话音刚落，喵喵的肚子就发出了咕咕的声音，引得她尴尬地看了眼周围。
“不是，饿是饿……可是咱们不是来这酒店抓赵主任的吗？”
“等会啊……”艾心没有及时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专心地看着菜单，选了大概十多样点心，又点了一份生滚牛肉粥，才把菜单递给喵喵：“你看看你吃什么。”
“……”喵喵无奈地接过菜单，随便选了两样，就赶紧递给了服务员，又回到了座位上。
“我问你，我让你查老赵的资料，你都查了吗？”
“……”喵喵愣了下，又有些心虚地摇了摇头，“我着急找人……还没、还没来得及仔细查。”
“这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你和陶离有时候有一个毛病，就是凡事太看结果，反而忽略了过程中的很多细节和意义。我还记得你刚开始为陶离工作的时候，应该是太着急把这份工作干好了，反而忽略了最基本的东西，连我给你的那本手册都没看完，因为你太想要留住这份工作，对吗？”
“嗯。”喵喵仍记得那次的失误，多年来，艾心那天对她说的话也依然犹记于心。
“老赵这件事儿也是这样，如果你只想着找回钱，那其实一百来万不多，大不了我来补不窟窿，或者陶离服个软回家，这事儿是很好解决的。可如果你不帮着陶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彻底解决掉这件事发生的根源，先不提陶离以后的人生还会不会发生这种事，最起码他再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还是会不知道怎么解决。”
艾心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喵喵：“我希望你做到的，是帮着陶离成长，而不是陪着他成长。如果你成长的速度比他还慢，那你永远也追不上他的脚步，你永远也进不去他的世界。”
艾心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锤在喵喵的心脏上，锤中了她内心中最深处的渴望……是的，因为她太想走进陶离的世界，太想要帮助陶离，这让她越来越容易冲动，越来越有功利心。
看着喵喵的表情，艾心知道她已经开始思考自己的错误了，便不再教育她，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知道这家酒店什么最出名吗？”
“嗯？”喵喵回过神来，“餐厅？”
“也不全对。”艾心笑了笑，“它最出名的，是粤菜，因为老总是东莞人，所以从广东请了两位非常有名的大师傅过来掌勺，不仅口味纯正，而且两个人的风格都不一样，反而会给客人惊喜的体验。所以，这是面对广东客人的时候，我一定会选择的宴请场所。”
“嗯嗯。”
喵喵对于饮食的研究没有艾心那么深，但也明白有时候带出门在外的客户，吃上一口家乡的美食，很大程度上会提高这单生意的成功率。
“你对赵主任了解的多吗？”
“不多，只知道他老家是南方人。”
“这个老赵啊，祖上三代都是茂名市的人，当年在珠海上的大学，大概十多年前吧机缘巧合的来北京出差，就被一个大老板慧眼识珠，用高薪留下了。后来公司垮了老板跑了，但是老赵在业内还是有成绩的，就被另一家请去了，继续工作。老赵虽然留在北京，但是对家里很好，每个月会打很多钱补贴家里，经常飞回去看老婆孩子，平时应酬参与的不多，就想着早点回去和老婆孩子打电话，年假也是每年都会用得干干净净的，可以说他胸无大志，也可以说他有自己志向。”
“嗯。”
喵喵点点头，即使老赵是广东人，也不代表他一定会来这家酒店。但既然他来了，就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之前，我听说他孩子也考到了珠海，跟他当年是一所学校，挺争气的。后来啊听老赵自己说，孩子就是因为想要成为和爸爸一样的人，才会定下这个目标一直努力的，让老赵感动的是老泪纵横。为了奖励孩子，之前他还专门请假，一家人一起去了趟香港澳门旅游，作为对孩子的奖励。”
艾心停下了喝了口茶，正好菜也都上了上来，她吃了一口，才又看着喵喵。
“我说了这么半天，你又想到什么吗？”
“啊？”喵喵一愣，还以为艾心只是在给自己讲故事，就像在课堂上走神突然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一样，慌了起来。
“你啊你，要不是当初我自己选的你，今天非得一脚给你踹出餐厅去不可。”
艾心叹了口气，把砂锅里的粥盛到了小碗里，不慌不忙地吹了起来，不再看着喵喵。
133.赌注
“小艾姐。”喵喵抱歉地看着她，又把她平时最爱吃的虾饺和豉汁排骨放到了她面前，有些讨好地说，“我刚才都听进去了，只是没觉得哪里不对，你再给我讲讲吧。”
“傻孩子，我问你，这要是一部悬疑小说，那我刚才说的话里面，你觉得关键词是哪几个？”
“嗯……广东？高薪？”
“广东勉强算一个吧。”艾心吃了个虾饺，不慌不忙地把嘴里所有的食物咽了下去，又喝了口茶漱了漱口，才看向喵喵，“最关键的两个词是，大学，和澳门。”
“澳门？”
喵喵怎么也想不到，赵主任去趟澳门，和这次的事到底有什么联系。
“昨晚上你查老赵行踪的时候，我也查了，不过我查的是其他事。总之，老赵之前欠了挺多钱的，而且，还是高利贷。”
“高利贷？！”
喵喵瞪着眼睛，这个词她只有在电视剧和小说里才见过，根本想不到自己身边会有人去借高利贷。
“嗯，我查了一下，是澳门那边下的，内地有专门收款的人。所有事联系起来一想……如果老赵还在市里的话，很有可能在这里了。”
“我还是不……”
“嘘！”
喵喵正想说什么，艾心忽然把食指竖在了嘴唇上，猛地压低了音量，指了指喵喵背后不远处的那张桌子：“别说话！”
“怎么了？”
喵喵顺着艾心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了桌子边缘，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穿着一件棕色条纹的衬衫，脚上却穿了一双年轻人才会穿的时髦运动鞋。她仔细看了下那人露在外面的下巴，确实和赵主任有几分相似。
“你看着点门口，要是陶离现在进来的话，估计还得坏事儿了。”
艾心指了指餐厅的门口，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陶离手提着外套，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庆幸的是，陶离一进来就看见了她们，径直走向了她们的桌子，倒也没有大呼小叫，只是脸上有些埋怨的表情。
“你们俩怎么也不叫我啊，那小子叫我的时候，给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我睡别人家车里了呢。”
“这不是看你困，想让你多睡会儿么。”
艾心完全不提老赵的事，撇了撇嘴角，像平时一样安慰着陶离。
“菜单呢？”
陶离扫了一眼桌上，自己爱吃的几样菜都没有，要不就是已经被艾心吃干净了，便东张西望准备呼叫服务员再点些小吃。
“你先吃点桌上的，这个点吃饭的人多，你点菜肯定上菜也慢，一会儿我给你点。”
艾心不露声色地观察着不远处赵主任的动静，嘴上却依然是平淡地语气。陶离觉得有些道理，点了点头，便夹了块排骨放进了嘴里，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喵喵不敢转过头去看赵主任，怕动作太大会让陶离发现，只好观察着艾心脸上的表情，等待着下一步行动的安排。
“陶离，一会儿中午吃什么你想好了吗？”
艾心给陶离盛了一小碗粥，递到他面前。
“这不是刚吃早点？怎么又想到午饭了啊？”陶离把一个叉烧包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口粥，几口嚼完了嘴里的食物，才又含糊不清地吐了一句话出来，“我想吃糖醋小排了，还有豌豆糕。”
“行，中午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咱们一会儿就有钱了。”
“有钱？”陶离唰地一下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艾心，“你们把钱要回来了？！”
“那倒没有，这个嘛，需要你配合一下……”
“配合？”陶离皱起眉头，看着艾心了然于胸的表情，又扭头看着喵喵，“你也知道？”
“我不知道。”喵喵无辜地举起了双手，对于“怎么把钱要回来”这件事，她确实一无所知。
“行吧，我怎么配合？”
陶离擦了擦嘴，把餐巾扔到一边，认真地看着艾心。
“不用你做什么，就一件事，保证从头到尾不生气，不喊不闹，我不让你开口之前别主动开口说任何话，可以吗？”
“不就是不生气嘛，有什么问题？”
陶离不高兴地嘟了嘟嘴，又自己含糊不清地嘟哝了几句。
“行，那你在这儿坐会儿吧。”
艾心点了点头，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直地走向了赵主任的那张桌子，坐了下来。
陶离的目光顺着艾心挪了过去，迅速地发现了那个乔装打扮过的人就是老赵，猛地一拍桌子，也要跟着站起来。
“少爷！”
喵喵一把拉住他，差点被他带翻在地，踉跄了几步才稳稳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放开我，你没看见老赵在那边？！”
“少爷，你忘了小艾姐刚才说什么了！”喵喵又喊了一声，才及时拉回了陶离的理智，“你先坐下好不好，小艾姐一定有她的安排，你先坐下！如果实在不行，他要跑了，少爷你再去抓住他好不好？”
“……”
陶离被喵喵拉住的胳膊依然尴尬地悬在半空中，他努力冷静下来，思考了一遍喵喵说的话，又想了想艾心刚才说的话，大概明白了一部分，这才点了点头，跟着喵喵一起重新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已经跟艾心商量好了？还瞒着我？”
陶离瞪着眼看着身边的喵喵。
“小艾姐也没告诉我她的安排，大概是怕跟我说了我一定会告诉你吧，总之，少爷你肯定是相信小艾姐的对吧？”
“信归信，瞒着我就是不对。”陶离似乎是发现对着喵喵发火也无济于事，又叹了口气，“反正我先说好了，如果她的方法行不通，我就要用我的方法了。”
你的什么方法？喵喵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但还是没有问出口。陶离的办法，一般都是最简单粗暴的，就是猜，也能猜个**不离十了。
“赵主任。”
艾心自然地走到了他的对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镇定地看着他。赵主任抬起头来，一看到艾心便慌张了起来，正想站起身来往外跑，就被艾心按住了手，小声地提醒着他。
“嘘别说话。附近除了陶少的人，还有别的人在找你，所以陶少吩咐我先过来，跟你坐在一起就没那么显眼了。”
“陶少、陶少来了？”赵主任看了眼周围，很快又恢复了畏缩地状态看着她，“还有别的人？别的人……别的人……他们为什么还要找我？”
“赵主任，您也清楚，这种东西……不是给一次钱，就能断清楚的。”
“唉，我……我也明白……总之……这次是我对不起陶少……”
“赵主任。”
艾心又叫了他一声，直到他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自己，才又继续开了口。
“陶少这趟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而是来给您解决问题的。不管您以后还继不继续工作，还回不回来，就算看在您往日的工作表现，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陶少也不会真让您被人砍手砍脚的。”
“真、真的？”
“嗯，你的情况陶少基本都了解清楚了，你的初衷也是为了孩子，当初欠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让人下了套。虽然大部分是你的错，但里面也有难处，所以陶少亲自来，就是给你一个机会。”
“陶少……都知道了？”
“其实吧，陶少知道多少我也不清楚，但我要是你，到这个时候了，我是不会选择瞒着他的。”
“唉。”赵主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我、我真没想瞒着陶少的……只是这次，捅的篓子实在太大了……太大了，要是我不跑，他们会找来公司，还说要去找我的家里人……我只能、只能先把窟窿填上再说……”
“赵主任，你先别着急。”艾心拍了拍他的手，略微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
“这些钱对于陶少来说，都是小事，他真正气的是，他把你当做自家人，你有什么难处却不愿意跟他商量，出了这么大的事连一句交代都没有。你先想想好，要不要和陶少老实交代，这样他才能帮你。如果你还是避重就轻，想着瞒着陶少的话，恐怕……你连走出这家酒店的本事都没有。”
“我知道了。”老赵认命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捂住脸的手，“我会向陶少一一交代清楚的。”
“不过，我也真佩服你，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来丽顿吃上这一口……”艾心看了眼桌上的小菜，忽然笑了起来，“我记得，你老婆做的萝卜糕，很好吃吧。”
像是惊讶于艾心忽然的问题，老赵愣了一下，很快又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温柔了起来：“嗯，她做的萝卜糕，这世上都吃不到。”
“所以啊，就算为了这一口，你啊，也不能轻易考虑别的，知道了么？”
艾心的手指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像是要把老赵从某种思绪中带出来一样。老赵看着她，目光里透露出一丝不解，很快，就转变为了感激。
“我明白了，您……让陶少来吧。”
“好，那您稍等我一会儿了。”
艾心站起来欠了欠身子，对着老赵点了点头，便很快地回到了自己刚才的桌子。老赵顺着她看了过去，果然陶离早就进来了。只不过，他没有看到陶离怒不可遏的眼神，倒是有一丝惊讶。
“我说完了，老赵已经愿意见你了。”
艾心坐在桌边，很是疲倦地喝了口茶水，又把手机掏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愿意见我？给他能耐的！有本事跑一辈子啊！”
“收收火儿，一会儿这种话可千万别说。老赵现在整个人就跟绷到极限的橡皮筋一样，你再用点力，这根橡皮筋可能就断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算了，你就说吧，待会儿怎么做。”
“没什么怎么做啊，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别发火也别说话，就坐着听着就行了。直到我叫你说话的时候，你再开口。”
“开口说什么你总得告诉我吧？”
“？”艾心转过脸看着陶离，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用仿佛在看傻子的表情凝视着他，“如果到那时候你还不知道你要说什么的话，我恐怕你爸得去做个亲子鉴定了。”
“我呸。”
陶离啐了她一口，又撇了撇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艾心扫了眼桌上吃的差不多的菜，又瞟了一眼陶离身边有些无所适从的喵喵，最终目光落在了喵喵身上。
“喵喵，等会跟我们一起过去，听一听，顺便在陶离忍不住要发火的时候掐掐他大腿，让他冷静一点。”
“这……”
“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小孩儿了还能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啊？”
喵喵正在犹豫着自己应该如何拒绝这份“重任”，陶离就忍不住先开了口，他对于艾心每一次换着法儿地表示自己的幼稚，感到相当的不满。
“行，这样吧，咱俩打个赌，要是你今儿能忍住了，午饭我请。要是你忍不住了，午饭喵喵请，怎么样？”
“不是，凭什么喵喵请啊？”
“你听没听过子不教父之过啊？你这个当老板的忍不住脾气，那肯定是她这个做助理的没做好呗！”
艾心端着手中的茶，啜了一口，一脸正经地看着他们俩。
“行，喵喵你一会儿打起精神来，我一旦忍不住了你马上掐我！咱俩说什么也得吃着艾心这顿饭。”
喵喵坐在一边，心里叫着苦却不敢说出来，即使刚才艾心话里占的便宜陶离一句也没听懂，但让她真的去掐陶离的大腿，给她十个胆子也做不出来啊。
“好，你俩都ok了咱们就走吧。”
艾心放下杯子，重新拿起了桌面上的手机，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才站起身来带着两个人走到了赵主任的桌前。
“赵主任。”
她仿佛是今天第一次看到赵主任一样，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指了指身边的陶离。
“陶少。”
赵主任也站起身来，冲着陶离略微地低了低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嗯。”
陶离谨记着艾心的话，一句话也不能多说，便装模作样地应了一声，就坐在了赵主任对面的位置。
“主任，您先说吧，陶少还在气头上，估计不太想说话。”
“？”
陶离向艾心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心想着不是你让我别说话的吗，怎么还成了我不愿意说话了？
艾心也不回应，只是眨了眨眼睛，算是让陶离稍安勿躁的意思。
“好，陶少，那我就先说了……”
赵主任又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134.等待
赵主任断断续续地讲了快半个小时，期间因为心虚或是紧张，喝了不少水，时不时地观察着陶离的表情，才又继续诉说着。
整个事情的发展，和艾心猜测的**不离十。
赵主任的孩子年中的时候考上了好大学，他自然是高兴，但同时也担心孩子上了大学，各方面花销都大了，加上毕业以后找工作、买房子、结婚都是一笔大支出，慢慢地就从高兴变成了焦虑。家里一直只有他一个人在外挣钱打拼，虽然妻子把家里打点地井井有条，但这也是他努力挣钱打好了基础才能让妻子专心在家带孩子。
现在不比从前，他的收入如果没有增长，未来家里的情况可能会变得很紧张。虽然两口子有些积蓄，但前几年刚在老家买了新房，又要留些钱养老、看病，可一年几万的学杂费、住宿费，还有孩子出门在外一个人，怕孩子受苦更是要多给些生活费。这种种情况，他不可能告诉孩子，叫孩子去体谅，也没办法告诉妻子，只能自己扛着。
为了奖励孩子考上重点大学，即使焦虑，老赵还是决定带着老婆孩子出去旅游一番，放松一下心情，也是难得的家庭团聚的机会。他考虑了一下，出国旅游消费还是比较高，但是国内的小城市儿子不太感兴趣，旅游热点人多消费也不算低，思来想去，来回机票便宜但旅游体验又比较良好的应该就是相对来说较近的港澳台了。
幸好，儿子似乎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用他的话说：“满了18岁自然是要去澳门赌场体验一番了。”
对于儿子这样的想法，老赵和妻子倒是没什么异议，毕竟成年之后，很多事只要不是违法乱纪，他们都认为儿子有自己决定的资格。而且，他们去的澳门赌场更多的是参观展览的性质，而不是真正的赌博。
老赵对儿子的意志力非常信任，却忽略了自己的。他年轻的时候，曾被朋友骗去赌局，在一个地下的房间里待了两天一夜，等到出来的时候，他的房子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所以这么多年，他都极力避免参与任何形式的赌博，以免自己又一次泥足深陷。不过，他还是日常保持着买彩票的习惯，毕竟几块钱就有可能换来几百万，这种白日梦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虽然这次旅游，老赵并没有重新回到赌桌上，只是陪着老婆孩子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但不可否认的是，那颗曾经沉下去的心，又一次地躁动了起来。
等到他陪完老婆孩子，重新回到北京之后，脑海中依然会偶尔出现赌场里那激动人心的场面：
谁的老虎机爆了，筹码从机器中倾泻而出，得到了赌场的独家大奖；
又有谁拿到了一手的豹子，猛地扔在桌面上，拿走了所有庄家的筹码；
还有谁，孤注一掷地买定了骰子桌上的两个一，却偏偏开出了两个一，连本带利夺回了自己输掉的所有财产……
这些画面仿佛在老赵的心里扎了根，汲取着其他所有的想法作为养分，迅速地疯长了起来，使得他无法再去思考别的事。
直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欠下了三十万的时候，再追悔莫及已经晚了，他想不到填补的办法，所有的资产证明也都在广东，他根本不可能用任何理由让自己的妻子把文件寄过来，也不可能抵押掉家人赖以生存的房产。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继续……继续……只要把输掉的赢回来，这一切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他不是没怀疑过自己被人下套的可能性，毕竟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又顺理成章，可这种念头只在脑海中闪过一秒，就立即被想要博回一切的想法侵袭，只顾着如何能在赌桌上一次性回本。
然而，十赌九输，更何况是被人安排下套，老赵又怎么可能赢回自己的本钱呢？一旦稍稍赢回一些，老赵就会整个人又飘飘然起来，立即下了比之前更大的赌注，结果显而易见，高利贷利滚利，短短几天就从几十万滚到了近百万。
做高利贷的人既然有本事做，自然是早就调查清楚了老赵的背景和身份，在他无力偿还之后，便天天在他耳边吹风，连逼带哄地让他回到公司去挪用公司的公款来填补这个窟窿。老赵一时鬼迷心窍，就从公司账户里划走了八十万，加上之前亏欠的一笔笔小流水，怎么也算是凑够了一百万。
这也就是为什么，亏空公款这件事发生地如此突然，让陶离措手不及。因为老赵根本不像有的人那样，平日里一点一滴地累计着，而是一次性就划走了一笔钱，而且划走之后也没有做假账来骗过审账目的人，直接选择了潜逃。
可当他真的做了这件事，带着这笔巨款逃出来之后，他才真的感觉到了心慌。如果说借高利贷，最坏的可能也不过就是卖房卖车还债，一家人重新回到几十年前一穷二白的日子，还有机会重头再来。可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犯罪，有没有重来的机会先不说，如果传了出去，那他、他的家人孩子，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就是抱着这样矛盾而绝望的心情，向来没什么大志向大脾气，意志力又十分薄弱的老赵，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一死了之这笔钱还完高利贷，也许还能剩下一点，加上多年的积蓄，供儿子上完大学总归是够用的。自己的死，能够换来高利贷不再追着自己的家人，能够换来公司不再追究自己的妻子，能够换来儿子平平安安的下半生……
就在他拖着自己那个陈旧的行李箱，游走在北京街头，正在思考者该用什么方式悄然离世的时候，儿子忽然给自己发了一条微信：
“爸，你看，这是我兼职给妈妈买的新羽绒服，好看吗？要好几百呢！”
文字下面是一张合照，照片里的妻子已经是人到中年，不仅身材发福，脸上也满是岁月的痕迹。即便如此，穿着儿子新买的大红色羽绒服，依旧是充满幸福的笑容。而儿子举着手机，站在妈妈身前，冲镜头比着胜利的手势，脸上满是自豪。
那一瞬间，老赵才真的觉得自己被击垮了，扑面而来的绝望与崩溃像海啸一般笼罩着他，让他心痛地喘不过气来。自己的妻子在家守活寡这么多年，毫无怨言，替他抚养大了这么懂事的儿子。儿子不仅争气考上了重点大学，去了大学里也一点没有学那贪慕虚荣的毛病，反而是尽力减轻家里的负担，想要尽早地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可是，自己却……这个家，却只有自己这么不争气……一点没减轻家里的负担不说，反而一把年纪了，还输光了家里的所有财产，现在还干出了亏空公款、携款潜逃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直到这个时候，老赵才真正坚定了赴死的决心，除了死，他想不到任何能够面对母子俩的办法了。
可就算死前，他还是有一丝留恋，想念着家里贤惠的妻子，亲手做的那一道萝卜糕……当年，新婚没多久的时候，他挣得不多，家里顿顿都是素菜配米饭，很少有荤腥，于是妻子就变着法儿地给他做各种蔬菜水果为材料的小吃点心，不仅让他吃得开心，也是这样养大了自己的孩子。
他很想给妻子和儿子发一条最后的消息，但却怕他们看出端倪，坐在街边思索了接近一个小时，他重新拉起了行李箱，步行到了丽顿酒店。
就这一次……就吃这最后一次……如果死前能吃上一口家乡的味道，他觉得，这遗憾也算少了一桩了。
断断续续地说完，老赵的声音里已带着哭腔，他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没有任何脸面去面对陶离，同时却也感谢陶离的出现。如果今早没有艾心对他说的那些话，也许在现在这个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早晨，他已经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嗯，我知道了。”
陶离谨记着艾心的吩咐，一句话也不多说，只在老赵每次停顿的时候稍微点点头、应上那么一两句，让老赵知道自己一直是听着的。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艾心应该是已经了解了大部分事情经过，但是没全部把握，所以才不愿意告诉自己，而是选择让自己装成知晓了一切的状态，引着老赵主动说出事情。
这样一来，不仅陶离得到的是全部的事实真相，更能让老赵在坦白一切的过程中，明白自己所犯下的错，更明白在这一切错误发生之后，仍然愿意帮助他的……也只有陶离了。
“陶少……这件事……我真的没脸面对您了，钱我一分未动，高利贷的事我就算把家卖了全家出去打工也会想办法还上，只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起诉我……我、我会想办法弥补的。”
老赵把双手放在桌面上，那一双有些苍老的手已经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但还是向陶离作着揖，祈求着他的原谅。
“全家出去打工？”
一直沉默着的艾心忽然开了口，面上带着一丝嘲讽地看着赵主任：“不是我说，您一家除了您，夫人已经几十年没工作过了吧？令尊年纪还小，刚考上大学既没文凭又没时间，也只能去饭馆超市打打工。就靠你们这么打工想办法，要什么时候才能凑够一百万？就算你们真凑够了，恐怕那时候连本带利都要上千万了吧？”
“艾心？”
陶离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虽然知道她的这些话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可听到她对着劳苦功高的赵主任说这种冷血刻薄的风凉话，心里还是有一丝不悦。
“看我干嘛，我又没说错。”艾心翻了个白眼，非但没有收敛，语气更加酸了起来，“他要真有办法，也不至于亏空公款，要真像他说的那么容易还清，也不会走投无路去犯法，还想着自杀吧？”
艾心越说，赵主任的头就越低，整个人仿佛想要在桌子上找条缝钻进去一样，都快把头埋到桌底去了。艾心看他这副怂样儿更是来劲了，伸出手来在桌子上一边轻敲一边念叨着：“一辈子没本事，好不容易儿子那么争气，正路不想光想着靠赌博翻身，翻身不成借了高利贷还还不起，还不起就算了还拖累公司，谁的钱不是钱啊，陶离的钱就是大风……”
“艾心！”这次，陶离没有忍到她说完，就一掌拍在桌子上，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显然是真的动怒了，“讲话……还是不要这么难听。”
喵喵在一旁也看得心惊胆战，替艾心捏把汗。往日里艾心并不会这么咄咄逼人的讲话，甚至连大声说话都很少见。再说了，即使她是公司的合伙人，赵主任怎么说也是陶离亲自请回来的，在陶离面前这样无止尽地羞辱赵主任，根本上来说就是在打陶离的脸。而且这巴掌，还是越打越响，越打越停不下来。不管陶离再怎么宠着她，艾心这些话都有些逾越了。
“嘿，我帮你说话你还不爱听了？拿着你公司钱跑路的，你当个宝，我在这儿讲事实你就当根草是吧？”艾心越讲越怒，直接拿起手边的拎包，连桌上的手机都不管，直接站起身来推了一把自己的椅子，“行，你不爱听老娘还不乐意说呢，你们爱怎么这怎么着，这破事儿我不管了还不行吗？！”
说完，艾心一把把拎包甩在肩膀上，怒气冲冲地走出了餐厅，引得周围几个客人纷纷皱起了眉毛，像是很不高兴这么高级雅致的餐厅里出现的短暂喧哗。
“少……”
“别管她！”
喵喵正想开口让陶离稍微挽留一下艾心，却被他粗暴地打断。很显然，陶离也是真的发火了。
“陶少……要不您还是去看看吧，别因为我，伤了您和艾总的交情……”
赵主任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愧疚又深了几分。虽然私交没有那么深，但他很清楚陶离和艾心两个人向来是秤不离砣，即使不同时出现在公司里，但凡有大事那也是两个人共同决定的。当初他来陶离的公司，虽说有赌博的成分，但也是清楚陶氏雄厚的实力才决定投奔的。可来了之后，公司的账目、流水他看得清清楚楚，陶离的资金，大部分都是来自于艾心。他这次已经让公司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要是因此让陶离失去了资金支持，那他真是死一万次也不够用了。
“你别理她！”陶离朝门口的方向翻了个白眼，一副怒火仍未平息的样子，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赵主任，“这件事儿，你既然已经跟我交了底，那就是把我当自己人了。钱的事儿你先别担心了，我有办法解决，你当务之急是先好好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重新整理好公司的账目，公司才能运作起来。”
“我、重新、重新整理好公司的账目？”
老赵瞪大双眼看着陶离，连喵喵都忍不住侧过脸望着他，两个人都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赵主任亏空公司一百来万，携款潜逃，还搞得公司人心惶惶，投资商纷纷上门要债……而现在，陶离不仅要自己扛下这笔债，甚至……还要让老赵重回公司？
“赵主任，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吧。”
陶离看着惊讶的两个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公司有隐患，无论是不是你都有可能发生这些事，只是你的行为催化了这些事件的发生。我说我不怪您，那是假的，可现在我要是真让您把这钱交出来，就等于让你一家去送死，这种事我真做不到。说白了，都是钱的事儿，只要是钱的事儿，就有解决的办法。我给你解决不是白解决的，你把精力养足了，脑子给我运转起来了，这一百来万，你恐怕得给我白干十年了吧？”
赵主任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陶离的话，足足沉默了五六分钟，直到陶离有些沉不住气想要继续开口的时候，他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扑在地上，给陶离跪了下来。
“陶少、陶少……我该死……我真的该死……您把我当自己人这么对我……我居然、我居然干出这么猪狗不如的事来背叛公司……您放心，别说十年……就是五十年、一百年，就算我死了，我也要让我儿子继续给您干……我、我、我对不起您……”
“快起来！”
陶离猛地一拍桌子，倒是把哭喊着的老赵吓了一跳，趁他分神的时候，喵喵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您比我年长多少了啊，这么跪我，诚心要我天打雷劈啊！”
陶离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老赵，无奈地摸了摸额头：“您现在，赶紧，立即，马上给我回房间休息，剩下的事儿我来办，我最多给你两天，两天休息好了立即开始干活儿，能行吗？”
“行、行，绝对行……我、我现在，我现在就上去睡觉！”
老赵拿起随身的手包，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又对着陶离作了个揖，便拿着包一路跑出了餐厅，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神，一边擦着眼泪吸着鼻涕，一边跑进了电梯了。
“少爷……”
喵喵完全没能消化这短短几十分钟之内发生的事，正打算开口，却被陶离制止住了。
“等会儿。”
陶离指了指桌上艾心遗留下来的手机，轻轻地输入密码点开了手机，关掉了录音，这才放松了下来。
“少爷，您……一直都……”
“别问了，我也一肚子问题呢。”陶离拿起手机，又拉起了一脸茫然的喵喵，朝餐厅外走去，“走吧，司机还在外面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