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备战
喵喵手忙脚乱地拿着外套和包，一路跟着陶离走到了丽顿酒店的大门口，果然看到艾心的黑色大g就停在这门口。
艾心摇下车窗，露出了狡黠的微笑，看着陶离。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陶离没好气地看着她，“好你的，现在还学会把我当枪使了。”
陶离晃了晃手中艾心的手机，丢进了车里，手机准确无误的砸在了艾心的大腿上。
“哎哟，你有病啊，帮你忙还这么使劲？”
艾心在车里嚷嚷着，把手机捡了起来，放在了一边。
“呵，不用力你记得住啊？下次有什么安排提前告诉我，别跟我使这些鬼把戏。”
“是是是，我要是提前告诉你了，你还能演得那么好吗？看看你刚才发火的那一段，简直就是真情流露呀，喵喵你说是不是？”
喵喵刚准备打开后排的车门，就被艾心转过头来点了名，一时间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犹犹豫豫地看着两个人，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答艾心。
就算是跟随陶离多年的她，在刚才一切发生的时候，也根本没想到艾心是在演戏，还以为陶离和艾心真的是因为赵主任这件事产生了分歧。
可是陶离在发完火之后，迅速地反应过来艾心的反常，还发现了艾心留下用来录音的手机。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继续保持着那种情绪，对着赵主任演完了整场戏。
这两个人的配合真是天衣无缝，这是喵喵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所谓“交锋”，简直就是神仙打架。
“喂！”艾心朝着陶离喊了起来，“你到底还上不上车了？”
“上上上，上什么车，今天这车我就不上了！”
陶离依旧站在车外，一脸生气的模样看着艾心，他这样子让喵喵联想到了河豚。
“哎哟，大少爷别气了，这还不是为了您好啊！”
艾心把着方向盘，主动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有些讨好地看着陶离。
“再说了，我心甘情愿给您当司机，这待遇去哪找呀？赶紧上车吧！”
“哼。”陶离冷哼一声，拉着车门上了车，“嘭”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这次就先不跟你计较了，怎么着，现在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肯定是先回公司呀！”
艾心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看着他，仿佛陶离刚才问的是废话一样。
“这一摊烂摊子都还没解决完，老赵的事先放一放，你公司里走的人也得重新招上，那些散户和小股东也得安抚，你要干的事可多呢。”
“哦……”陶离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侧过脸去看着专心开车的艾心，“既然要回公司的话，你这几天，是不是先不去找童宇了啊？”
“童宇？”
艾心猛地一脚刹车，震得陶离后脑勺在椅背上磕了好几下。
“我靠，大姐，你会开车吗？”
“……”艾心看着前方，迅速地把车子恢复平稳，才又开了口，“你不说我都忘了，怎么办啊，从我之前突然赶过来他就好像生气了，然后这焦头烂额地我也忘了回他个消息，忙完了都大半夜了也不好联系，这一忘就忘到现在了……”
“还能怎么办，打个电话回去呗？”
陶离伸直了腿，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毫不犹豫地回答着。
“现在？”
“当然了，谈恋爱这种事嘛，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才是精髓啊！”
“好吧……”
艾心点了点头，把车停在了红灯前，直接在车上拨通了电话，很快车里的音响就传出了电话等待接通的声音。
“姑奶奶，你给男朋友打电话外放啊？”
“啊？”艾心一愣，疑惑地看了陶离一眼，“我不是就打个电话报备一下行程吗？开车不好打，开公放也没什么吧？”
“牛还是你牛，我是比不过了……”
陶离叹了口气，倒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继续靠在椅背上，掏出手机打起了游戏。
“嘟……嘟……嘟……嘟嘟嘟……”
电话响了十几秒也没有人接听，转为了忙音，艾心也懒得再等待，直接挂断了电话。
“别瞎想，估计拍摄呢。”
童宇不接电话，艾心肯定不怎么开心，加上她本来就觉得童宇在生她的气，陶离头也不抬都能猜到艾心现在的表情，一边打着游戏一边不走心地安慰着她。
“正常。”
面前的灯已经从红色转为了绿色，艾心不声不响地踩下油门，直接在回公司的路上飙到了八十迈。
“靠。”
陶离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扶上了车里的把手，正准备发牢骚，一直坐在后排沉默着的喵喵忽然发出了一阵干呕声。
“呕”
“没事吧？”陶离放下手机，转过头来看着在后排脸色苍白的喵喵，“塑料袋？”
“不、不用。”喵喵抚了抚胸口，努力坐直起来看着陶离，“马上就到公司了，下去就好了。”
“不好意思啊。”
艾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把车子调整到了舒服平稳的行驶速度，又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喵喵，确认了她的状态，这才轻轻地踩下了油门，尽量快一些回到公司。
“一会儿回去，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和喵喵先干正事儿。等你睡醒了，再轮班，怎么样？”
陶离也确认了喵喵没事之后，目光移回了艾心身上，有些不放心地嘱咐着。
“怎么，担心我啊？”艾心扯开嘴角笑了笑，“我更担心你们俩，一个美术一个管理，怕是理账都得理到晚上了吧？”
“哎哟，看不起谁呢？”
陶离忽然腰直了起来，指了指坐在后排的喵喵。
“我跟你说，我家喵喵自学会计好长时间了，正愁一身的本事没地方使呢。”
“会计？”
这倒是让艾心很惊讶，她一直觉得做陶离助理这份工作，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再去学别的东西了。在她的认知里，除了自己，恐怕没有比陶离更麻烦的人了。
虽然，童宇也同样是个麻烦精，但他的那些强迫症、要求完美、挑剔，艾心都甘之如饴，自然是一点也不觉得麻烦、辛苦。
“对啊，怎么了，不可以吗？”
陶离看着艾心吃惊的反应，还以为她是在疑惑喵喵为什么要自学这些东西，觉得没必要呢。
“少、少爷。”喵喵有些害羞地叫了他一声，“我就是自己看看书……还没到可以实践的程度。”
“喵喵你啊，就是太没自信，如果真学好了，以后对公司的帮助很大啊！”
艾心把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怯懦的喵喵，又适时地鼓励了一句。
“就是，我之前去她屋里看见的，嗨哟那一桌子的书，什么会计啊、经济学基础啊、管理学啊都堆成山了，我还以为回到上大学那会儿了呢，看见这些书就头疼。”
说着说着，陶离似乎是又感受到那时候被专业课所支配的恐惧了，忍不住伸手扶住了额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好事儿啊，先别说帮得上帮不上忙的，愿意学新东西就很好了。哪像咱们现在，看书都看不进去，学点新东西可费劲了。”
“你这口气，我要不是认识你，还以为你四五十岁了呢。”陶离笑着瞥了她一眼，又义正言辞地纠正了她的语病，“而且，现在看不进去书的只有你。我，是从小到大都看不进去书。”
“行了吧，别秀了，你先脑子里想想一会儿上去了都有什么要做的。时间紧迫，嘴皮子就别耍了。”
艾心把车开进了车库，笑着拍了陶离一掌，便熟练地把车停进了自己平时停的位置里。
三个人下了车，一路走进电梯里，陶离刚按下二楼的按键，艾心就跟在他的手后面，按下了一楼。
“怎么？”陶离笑了起来，“脑子不清醒了？”
“闭嘴。”艾心翻了个白眼。
“叮”
电梯到达了一楼，门一打开，刘叔果然穿着拖鞋，悠闲地坐在摇椅上，手中拿着今天的报纸，津津有味地看着，耷拉在地上的脚还不停地抖动着。
“呼。”
艾心舒了一口气，又按下了电梯里关门的按钮。
“你就为了看一眼刘叔？敢情你是来公司视察工作的啊？”
“您能歇会儿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联系不上童宇，艾心的心气一路上都不是很顺，加上陶离不停地念叨，终于让艾心失去了耐心。
“喵喵面前给你留面子，想着回去再跟你说。那天我来的时候，就先来一楼找刘叔问的情况，才知道怎么去楼上救场的。今天也是，万一那帮子闹事的又来了呢？这要是看见我跟着你们一块儿上楼，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理清楚的事儿。所以，先来一楼看一眼，像刘叔这个状态，就证明二楼没外人，懂了吗？”
“嘁。”
突然被教育的陶离有些不服气，但心里也知道自己不妥当的地方，应了一声之后也不再多说，跟在艾心身后出了电梯，一起回了办公室。
艾心在门口输了密码，大门应声打开，露出了里面空旷的办公区，显得格外的荒凉。
“哎。”陶离喊了一声，“你觉不觉得，这次回来，感觉不一样了？”
“有吗？”艾心撇了撇嘴。
“当然了，喵喵你觉得呢？”
“我？”喵喵一愣，点了点头，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嗯，是和以前来的时候感觉不一样。好像……有些冷清吧。”
“是吗？”艾心歪着头，又审视了一遍面前的场景，还是摇了摇头。
“我倒是觉得吧，这里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啊，是你们俩的心境不一样了吧？”
“唉。”陶离叹了口气，跟着艾心的话点了点头，“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啊。”
“好了，咱们各自开始吧。”
艾心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打开了电脑。
“哟，艾总终于要开始发力了？”陶离干脆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也跟着打开了电脑，一脸挑衅地看着她，“怎么，计时？”
“别闹了，我最近是真的累啊。”艾心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右手握着鼠标操作了起来，“喵喵，你也坐着找台电脑吧，给我十分钟把现在要做的事列一个单子给你们俩，你们俩自己分下工，我实在没力气了。完了你们俩就先做着，我去里面给现在能找到的资金来源挨个打打电话，想办法多套点资金先给公司周转上。我现在脑子不太灵，可能有细节的地方考虑不到，你们俩自己把握一下。”
“好。”
喵喵迅速地坐到了陶离对面的位置，打开了电脑，又连上手机，俨然一副马上要进入备战状态的样子。
“扑哧。”
艾心看着她一张小脸上严肃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陶离，你看看现在都给孩子憋成什么样了，硬生生把一个生活助理逼上战场了啊。”
“没办法。”陶离耸了耸肩，给几个手下发了个微信，又看了喵喵一眼，“我都要被迫成长了，喵喵不学着干活儿，还能怎么办啊。”
“行了，不扯了啊。”
艾心应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着，没一会儿一张任务清单就列了出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布置了一堆任务，陶离瞟了一眼，又头疼了起来。
整理公司现有账目，计算清楚亏空金额、需要填补金额、公司进入正常运转所需要的资金。
联系公司人事加班，整理公司现有人手清单，实行工作加量（薪水上涨）政策，愿意干的就涨薪水干，不愿意干的直接结账走人，立即开始新一轮招聘，务必在一周之内召齐团队人手。讲清楚公司现在是困难时期，同舟共济的员工在困难渡过之后自然会有升级待遇，但不愿意的员工公司也不会强留，愿意给予最大的尊重。
找人做标书，迅速寻找招标资源，联系各方商户寻求投资，列出潜在客户名单。
………………
一堆一堆的任务，陶离光是读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看了眼对面的喵喵，她居然看得聚精会神，时不时还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一些东西，微信消息也迅速地发了起来。
这么看来，自己还不如两个女人啊。陶离看着两个人发愤图强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出了事还要两个女孩子替自己收拾烂摊子，强忍住了自己对着电脑看文案的不耐烦，也硬着头皮看了起来，顺着艾心布置的顺序一条条的实行了起来。
“好了，差不多这些你们先做着，理论上拉投资是我的事儿，但毕竟时间紧迫我的资源又有限，所以也要靠你们来拉一些资源了。”
艾心又嘱咐了一句，才拿着手机站了起来：“我现在去里面打电话了，有事情你们随时叫我。”
“哎。”
她刚要去会客室，陶离却忽然叫住了她。
“咱们……算是进入战斗模式了？”
“陶离啊陶离。”艾心望着他，叹了口气，“这场战斗，自打你从家里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开始了。”
136.轮班
茶几上摆着几张打印出来的名单，上面的名字都是艾心能够联系上的所有投资商和普通商家，它们被一个一个地画上了横线，有的打上了待定的符号，只有一两个名字的后面，打上了一个小小的勾。
艾心看了眼手机，已经快要到中午了，自己强撑着睡意打了几十个电话，费劲了唇舌，也只拉拢了一家公司，求到手的资金还不够公司运转一个礼拜。
拉资金其实还是小事，毕竟她手头还有不少不动产和流动资金，实在不行也是可以先填上的。这一上午的电话，主要的目的还是想替陶离稳定一下现在的局面。
毕竟，已经有人上门闹事了，老赵的事也很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不管始作俑者是不是陶盛阳，想必这些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了，到时候再想找到合作伙伴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现在她必须先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关系，在事态发展地更严重之前，为陶离博取最大的生机。在商场上，人情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但这并不代表人情就是不重要的。
可是，纵使艾心看了那么多的世态炎凉，品了那么多的人间冷暖，她以为自己早就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铁石心肠了，不管对方如何冷漠，自己也不会有半点触动。但没想到，听到往日里称兄道弟、亲密有加的人连接通自己的电话都不愿意的时候，她还是被这一上午的各种回应寒了心。
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望了眼窗外的暖阳，第一次觉得阳光如此刺眼。
做生意是场持久战，而且自己这次打的还是一场恶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大的转机，陶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始靠谱，归根结底那些收尾的破事儿还得自己做。
想了想，她还是从包里翻了个眼罩出来套在了头上，一头栽在了沙发上。当务之急，是养好精神，才能用平日里最高的效率去完成余下的工作。
刚酝酿了不到十分钟，茶几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只是一声短促的微信提示音，并不是电话铃声，所以艾心也就懒得扒下眼罩去看是谁发的微信。
可她躺着想了一会儿，万一真是哪个投资商或者大户忽然想通了，给自己回的信儿，却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回复而打消了投资的念头，那可真是大罪过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即使是千般不愿，艾心还是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一把把眼罩推到了头上，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解开了锁。
果然是一条很重要的微信，艾心看完之后，对着手机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下，自己是彻底不用睡觉了……
“我们一起闯码头啊马上和你要分手啊催人的汽笛淹没了哀愁止不住的眼泪流啊”
陶离悲壮又凄厉的歌声从门外传来，艾心皱了皱眉头，当下还是先去解决外面那个神志不清的阔少爷比较好。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艾心打开会客室的门，小声地唱了起来，一边唱一边走到了陶离的身后。
果然，陶离毫不犹豫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接着艾心的歌词大声地唱了起来。
“走过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思揣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
喵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这两个突然开始唱歌的人，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他们是谁先疯的。
“收！”
艾心站在陶离身后，一掌拍在他的背上，大喝一声，陶离果然应声停了下来。
“小艾姐。”喵喵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满是怀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真的给少爷下过什么蛊？”
“不闹了，刚才是开玩笑的。”
艾心笑了笑，这才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陶离。
“怎么，活儿都干完了？”
“呵，呵，呵！”陶离仰天长啸了三声，指着电脑，愤怒地看着艾心，“你是人吗？你还是人吗？你就这么几句话，你知道我得干多少事吗？！”
“这不是知道，所以才出来了嘛？”
艾心撇了撇嘴，坐到了陶离的电脑面前，飞快地浏览了一遍他已经完成的工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这还真是……一团糟啊。行了，你和喵喵去休息休息吧，昨晚就没睡几个小时，加上这一早上闹腾，估计也累了。剩的，你就交给我吧。”
“你？”
陶离大概站在原地愣了五六秒钟，才搬了张凳子坐在艾心身边，一脸不信任地盯着她。
“先不说你为什么要亲自上阵，你也扛了两天了……是不是，你也先去睡一会儿，晚上再做？”
“不了，先做完，我晚上还有事。”
“拉赞助？”
“不是。”
“诶，那是见客户？”
“不是。”
艾心一边给人事经理发着微信，一边迅速地回应着陶离。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总得告诉我你晚上去干嘛啊？”
“……”
听到陶离的话，艾心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转过头来静静地盯着陶离，看了两三秒钟，又转回去继续面对着电脑，开始做起了招商的文案。
看见艾心的反应，陶离眯起眼睛来，审视了她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过来。
“你晚上……是去找童宇是吗？”
“嗯。”艾心点了点头。
“我靠，艾心你不至于吧……”陶离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似乎对这件事很是不满，“咱俩什么关系，去见个童宇你就去见呗，又不是什么秘密？不愿意说就告诉我不方便说呗，至于跟我这样么？”
“所以……刚才不是你追着我一直问的吗……”
“……”陶离一时语塞，沉默了几秒钟，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你弄吧，我先去睡了。”
说完，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小艾姐。”
喵喵从电脑后面站了起来，颇为抱歉地看着她。
“不用替陶离说话，我没生气。”艾心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压根没看喵喵的表情，“而且，我们现在也压根没有时间吵架。”
“我知道，只是……我就是担心你，一晚上没睡，一直在动脑子，白天还开车。要是现在忙活工作，晚上还得去怀柔那么远的话……会撑不住的。”
喵喵转身倒了杯热水，放在了艾心的手边，很是关心她的样子。
“嗯。”艾心点点头，觉得喵喵的话很有道理的样子，“所以，我会撑住的。”
“小艾姐你别怪我多嘴啊，我也知道你现在手上忙。我只是好奇……其实从你、从少爷身上，我都能看出来，你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可是，你们不是在谈恋爱么，你把现在的情况跟他说一说，就一晚上不见，他肯定也是会理解的啊。”
喵喵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看着艾心。
“嗯，他是会理解的。”
“所以啊，你为什么不跟他说，今天很忙呢？”
“他会理解，不代表我需要让他理解啊。”
艾心侧过脸对喵喵报了一个微笑，又转了过去。
“我……我不懂，什么叫需要让他理解？”
“好吧。”
艾心叹了口气，终于舍得放下自己手中的鼠标和键盘，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喵喵。
“普通人谈恋爱，要的是什么？”
“嗯？”喵喵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试探性地看着她，“幸福？稳定？相濡以沫？”
“嗯，差不多吧。对普通人来说，谈恋爱一个很大的好处，是自己在工作上、家庭里，乃至各个地方受了委屈、吃了亏，都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这个人或许很可靠，会为你排忧解难，挡住来自外界的一切风浪；这个人或许很温柔，即使你发再多的牢骚，她也会全盘接收，耐心地安慰着你，让你抒发自己的情绪；这个人或许不解风情，对你的抱怨做不出任何回应，但你至少发泄了你的情绪，倾诉了你的想法。这是谈恋爱很重要的一环，对着很多人都不能说的话不能做的事，你都可以和你的恋人去完成。”
“好像是这样。”
喵喵点了点头，认真地品味着艾心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童宇不是普通人，甚至我也不是。我和他在一起最大的前提和基础，就是我不可以给他添麻烦。他活在闪光灯下，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没有人拍他不重要，有没有人关注他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有他自己的粉丝需要去照顾去保护，他不可以因为一己私欲就让支持他多年的粉丝们伤心……或者，是他不想，这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这对你不是很不公平吗？”
喵喵抱着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看着艾心，心中忽然生出无限的惋惜来。
“不公平？我没觉得啊，我得到了全世界我最心爱的人，在这个前提下，别的所有问题我觉得都是瑕不掩瑜，不可能比得上跟他在一起的幸福。”
“但是，这靠的不是你一直在忍吗？如果有一天他觉得受不了了，或者是你忍不下去了……那该怎么办啊？”
“傻孩子，我根本没有在忍，我很开心。”
艾心笑着摸了摸喵喵柔顺的秀发，眼神变得温柔了起来。
“很多年前我就这样想过，现在我依然是这个想法。我没什么追求了，跟他在一起的初衷就是希望他能比以前过得更开心，他开心我才会开心。我希望他的生活可以一帆风顺，更重要的是一路都风平浪静，不要有任何波澜，更不要因为我有任何动摇。很多事我明白，只要向他解释向他倾诉，他就一定会理解。可是，我不需要他理解，不需要他来替我分担这一份负面的情绪，我希望我带给他所有的东西都是美好的、快乐的，不要有一丝丝的遗憾。”
艾心慢慢地说完，喝了口杯子里的热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立即又放下了杯子。
喵喵盯着她的眼睛，发现里面竟然没有丝毫的动摇或是不满，似乎是真的全心全意只为着另一个人的幸福在考虑在努力，她这才明白自己刚才对着艾心的那股惋惜是从哪里来的了。
她看着艾心，忽然，忍不住摇了摇头。
“没听懂？”
“不是。”喵喵持续着摇头的动作，认真地看着她，“我是觉得……你这样，不对。”
“哦？”艾心倒是没想到她这一次会这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意见，有意外也有惊喜，不禁生出了些兴趣来，“正好，我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呢，你跟我说说，哪里不对。”
“你刚才也说了，两个人在一起是要互相倾诉的，你把你的委屈、不解都告诉另一半，他可能安慰你、可能开解你、可能帮你解决问题，是吗？”
“嗯。”
“可是，我觉得，这个重点在于相互这两个字。倾诉不可以是单方面的，不可以仅仅只是他在倾诉，而你永远做那个倾听、解决的一方，这样的关系会坏掉的。”
“为什么？”
“因为，因为……”
喵喵愣了一会儿，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在思考，恍了好半天，才又开了口。
“因为恋爱，不就是两个人互相取暖吗……如果只有他在倾诉，你从来不显示软弱的那一面，其实是在不信任他……也不是不信任，就是，如果是我的话……会觉得对方并没有全心全意地想要跟我在一起。他对我所有保留，有所隐瞒，这会是一段关系里让我非常挫败的地方，这让我觉得他时时刻刻为这段感情留了退路，随时准备着撤离出这段感情，而把我当成了傻瓜。”
“咦？”艾心忽然笑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宠溺，“我们家的喵喵长大了啊。”
“小艾姐，我跟你说过么？”喵喵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看着她，“其实我……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但是，他是陶离起的，所以你就一直用着了？”
“那倒不是……”喵喵低下头，似乎是回忆起了些往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我讨厌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它不好听，不是因为它是个外号，而是因为……从少爷，不，陶离叫我这个名字的一刹那开始，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就再也不是平等的了。这个名字，时时刻刻地都在提醒我，陶离和我……是不可能的。”
“即使这样，你还是喜欢陶离么？”
“嗯，我比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我和他的不可能，却依然比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用心地爱着他。有人觉得这种事很伟大，我却只觉得这种事很卑微，是我难以启齿的缺陷。”
“喵喵……”
艾心伸出手去，想要拉着她的手安慰她，却被喵喵打断了。
“小艾姐，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种滋味我尝了很多年，并不好受。所以……我不希望你爱得和我一样卑微。”
“我？”
艾心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又茫然地看着喵喵。
“我在这份爱里……卑微吗？”
137.恭喜你又中奖了
在开车的路上，艾心一直在心里不断地想着喵喵跟自己说的话，思考着自己在这段感情里到底是什么位置，不知不觉中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也已经结束了，她第一次觉得这段路程居然这么短。
开到片场外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艾心不太喜欢冬天，就是因为白天太短，黑夜来临地过早。明明只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却总让她觉得分外无力。
这次她倒是学聪明了，没有自己偷偷摸摸地混进片场，而是坐在车里给童宇发了一条消息。
“我已经到片场了，你还在拍摄吗？”
很快，电话便直接打了过来，电话那头是童宇略带期待的语气。
“你在哪儿呢？”
“我在停车场啊，你呢？”
听到童宇的声音，艾心觉得自己的心情也立马舒畅了，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哦……我已经拍摄完了，准备回酒店，要不然咱们在那边见吧？”
艾心忽然觉得，这感觉很像他们在爱尔兰偷偷约会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对这段关系还有点不敢置信，不论是约会还是工作中见到童宇的时候，都还带着些那种少女的羞涩和期待。
而现在，她有时候感觉两个人甚至像是老夫老妻一样。
艾心低头笑笑，对自己有这种想法觉得可笑，但是又有些害羞，随即便开着车往酒店的方向去了。
开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她远远地就看见了几辆保姆车停在酒店外，应该就是剧组演员坐的车子。不过，保姆车这么招摇地停在外面，完全不怕狗仔或者路透的拍摄，凭此推断的话，这两辆保姆车里面坐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大咖明星了。
艾心突然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有些可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以等级来划分人了，在她的心里，人一直是不分三六九等的。不管是贫苦出身的打工仔，还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人类，可是这次她就不自觉地为演员分出了档次，想了一想，不知道童宇在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咖位。
正想着童宇，手机就响了起来，果然是童宇发来的消息。
“到了？”
艾心正想回问，“你怎么知道”的时候，童宇就发起了位置共享。她有些稀奇地点开了，正想按着按钮说话的时候，手机里猝不及防地传来了童宇的声音。
“艾心小姐您好，恭喜您又中奖了。”
“扑哧！”
艾心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果然……还是爱尔兰的感觉啊。
“是吗？”艾心故意装作惊讶的语气问，“可是我记得我明明没有抽过奖啊？”
“……”手机里传来童宇的呼吸声，很显然是按着语音的按钮，却没有说话。
见童宇不说话，艾心笑得更开心了，举着手机发起了语音：“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参与过抽奖……”
“记得就好。”童宇终于又开口了，“你现在开车了吗？”
“嗯。”
“那你下车吧……前面是小路，开车估计进不来。”
“好。”
艾心笑着停好了车，考虑了一下，还是把包放在了车上，举着手机下了车。
“你往前面走，看到一个雕塑的时候，右拐。”
“童老师，咱们开着位置共享呢，其实我知道怎么走过来的……”
“……”童宇又沉默了几秒钟，“天黑，怕你迷路。”
“好好好。”
艾心捧着手机点了点头，顺着童宇说的话继续往前走着。越过雕塑右拐之后，又直走了接近一百米，再右拐了一次，手机上已经显示着马上到目的地了。
可是……
前面是一片空旷的野地，看起来像是以前那种被荒废的操场，四面开阔，没有任何座椅或是设施，也没有遮蔽物，看起来尤为荒凉。艾心想，这里在白天看起来也许会更加寂寥。
虽然对于这样的约会地点感到意外，甚至还有一点失望，但想到童宇的身份，也想着童宇为了找地方见面一定煞费了苦心，艾心觉得还是不能辜负他的努力。
“哈喽。”
艾心走近黑暗中的那个人影，收起了手机，认真地打了个招呼。虽然天色很黑，但她相信，童宇此时脸上的表情应该和自己一样。
“那个……”
黑暗中的童宇开了口，却没继续说话，从背后拿出来了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
“这是？”
艾心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愣了几秒钟，忽然感觉鼻头酸了起来，眼泪似乎下一秒就要涌现出来了。
童宇手里，拿着一个小夜灯，就是淘宝上几十块钱的那种款式，作为开关的托台上立着液晶的字母，应该是通过电池供电，在黑夜里发出了黯淡的光芒。
可就是这一点点光，却在这个孤寂的黑夜里，照亮了艾心一直以来同样充满阴霾的那颗心。
小夜灯上，竖着几个小小的字母和符号。
ax&ty。
这是艾心和童宇名字的缩写，童宇把它们排在了一起，这个夜灯不仅是童宇专门订制的……而且，是专门为她订制的，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幸福。
“你、你……这是什么时候做的？”
艾心仍然看着那盏灯发着呆，不自禁地问着毫不重要的问题。
“大概一个月吧，之前是打好了版，觉得不太满意，又返回去改了改，比例不太好……然后差不多上周该拿到的，拍戏也耽误了，今天专门让阿伟帮我取回来的。”
童宇捧着那盏灯，又看了艾心一会儿，才忍不住又问：“你是准备……让我一直举着它吗？”
“啊？”艾心被忽然地这么一问，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跑上前去一把拿过了夜灯，宝贝似的搂在了怀里，“不是……你让阿伟送过来，这不是……”
“我又不是傻子。”童宇无奈地看着这个大脑完全不在线的女朋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让他去拿的时候，是有包装的啊。”
“哦，哦……”
艾心茫然地点着头，思绪依然没有从神游中拉回来。
“喂。”童宇不满地喊了一声，“你是今天都不打算抬头看我了啊？”
“啊啊啊？”艾心在黑暗里应了一声，因为反应不过来，音量比平时都大了很多。
“完了……”童宇又叹了口气，虽然自己今天送的礼物显然是起了奇效，可这奇效好像有点过了，艾心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回不过神了。
“好了。”艾心忽然把夜灯收进了怀里，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看着童宇，“我决定了，跟你见面的时间宝贵，我留着回去再开心。”
“这……倒是很有道理啊。”童宇点了点头。
“那个……我们要一直站在这里么？”
艾心看了看周围，空空如也，没有坐的地方，甚至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看的所谓“风景”，两个人之间又生出了一种很久没有过的尴尬感了。
“要不，坐地上？”
童宇指了指生长着不少野草，甚至还有垃圾的地上，看起来非常认真地询问着艾心。对于一直有洁癖的童宇能说出这种话，加上刚才这份分外用心的礼物，艾心又有一种身处梦境的错觉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童宇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从包里掏出了一包纸巾，打开甩了甩，“我路过这块地的时候就觉得蛮合适，所以带了装备出来。”
“装备？”
艾心看着那包便利店一块钱一包的纸巾，叹了口气，童宇能把这个称为“装备”，也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本着不打消童宇热情的态度，艾心很是高兴地接过了那张纸巾，铺在地上，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童宇看着她毫不嫌弃的样子，倒是扫清了他的心理障碍。他在地上铺了一张纸，又歪着头看了几秒钟，还是又抽了一张纸出来铺在了那张纸旁边，这才慢慢地坐了下去，保证自己是完全坐在纸巾上的。
“童老师。”艾心看着坐下来的童宇，“其实你知道吗，有种东西叫野餐布……还有种东西叫塑料布……”
“我知道，今天有点匆忙，而且也是临时决定在这里见面的，我总觉得这里太过……”童宇抚着额头，考量着自己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块荒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就是，觉得有点委屈你了。”
“没有啊。”艾心指了指面前的地上，“你就想象着，我们坐在野餐布上，这周围是一片草地，我们带了自己做的三明治、饼干、奶茶，还有自己酿的梅子酒，你拿着一把吉他，唱着以前的老歌，多浪漫啊！”
“你倒是很乐观。”
童宇笑了笑，看着面前的艾心，虽然天黑看得不是那么清晰，他却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前所未有地接近。
“其实，我一点都不乐观……不过，遇见你之后，我好像是对很多事情都释怀了。”
“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啊？”
童宇歪着头看着她，对她的过去，和他们之间的过去，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你说的是在电视上吗？”
“嗯？”
童宇本来想回答“是”，可突然反应过来了艾心话里的意思，难不成在自己的生日会之前，两个人早就已经在现实中见过了吗？
“如果，不是在电视里呢？”
“这个啊……”
艾心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音量倒是小了不少，还有些心虚的语气。
“说起来有点丢人，我第一次真的看见你，是我十五岁的时候。不过，你应该不记得了吧……”
“你十五岁？”童宇在心里算了算，“大概是，十年前吗？”
“嗯，其实算起来应该是十年半了，毕竟现在已经冬天了嘛。”
艾心抬起头来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带着些少女的娇羞。
“哦？所以，你见到我的时候，是夏天吗？”
“嗯，那时候你在深圳有一场签售会，应该是第一张专辑发售的时候吧。”
“哦。”童宇点了点头，那场签售会虽然时间久远，但是由于有着特殊的意义，他还是有些印象的，“所以，那个时候你是去参加了签售会吗？”
“嗯。”艾心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回答却意外地简短，似乎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了一样。
“那你之后没有再参加过我的现场活动了吗？如果你来的次数比较多的话，我肯定会有印象的。或者……那时候你有跟我说什么话吗，还是让我签名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其实我都是有印象的，只是时间比较久了，你说说看，我可能会记得的。”
大概是强烈地想要证明自己会对艾心有印象，童宇全然没发现艾心的兴致似乎并不高，仍然继续追问着。其实，十年前这么久远的事，艾心也从一个还未成熟的少女长成了成熟的女性，外形或多或少都会有变化，她曾经还减过肥，童宇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可这一次，童宇不想让艾心觉得有什么遗憾，即使是真的忘记了，他也准备装作自己想起来了一样，不让艾心失望。
“嗯，好吧。”艾心点了点头，回忆了一下，“我那时候刚中考结束，考上了很好的高中，我好像是让你写的……祝我生日快乐？”
听到中考结束，童宇稍稍走了一下神，想到自己当年也有过“成绩很好”的时代，只是家里的情况不允许，才误打误撞进了现在的圈子。
“你还挺跳跃的，考的那么好，让我写生日快乐？”
“对啊，我五月份生日嘛，签售会好像是六月底还是七月，时间没过太久。”艾心忽然羞涩了起来，头微微地低了下去，“而且，我想着这种词，应该会让你对我有比较深的印象。”
“也对。”
童宇点了点头，但实际上，这种话并没有让当初的他留下任何印象。
“那，那以后你还有来参加过我的活动吗？”
“没有了。”
似乎是有些遗憾，艾心脸上的光黯淡了许多，看起来有些悲伤。
“为什么？”
童宇毫不犹豫地追问着。
“为什么……”
艾心愣在那里，陷入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其实只有一两分钟，可对于在这片寂静黑夜里四下无人的空旷野地里，童宇觉得那两分钟就像是等待了半个小时一样。
“大概是因为……回去之后，我爸爸就发生意外去世了吧。”
艾心的声音回荡在童宇的耳边，犹如一记重锤，也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童宇的脸上。
这是他认识艾心以来，第一次，从她的声音中听到了绝望。
138.唯一的朋友
艾心坐上了车，在驾驶座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地打开了导航，启动了车子。
从怀柔开回市里的路程，其实和来的时候几乎一样，但晚上十点多开车，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让艾心感觉这段路格外的漫长。
她生出一些困意，又赶紧集中了注意力看着前方，同时伸手拧开了车上的收音机，随便调了一个频道。
电台里无非都是一些路况信息，哪里哪里行驶缓慢、哪里哪里发生事故注意绕行……因为是晚上，也没有早高峰的那些天气预报和打鸡血，变成了大量的情感倾诉与恐怖故事，电台主持们的声音从激情澎湃的男高女亢，变成了低沉沙哑的磁性诱惑。
艾心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反而听了觉得路程更加冗长，不停地切换着频道。
“哈喽欢迎大家回到我们音乐之声，接下来是由来自上海的夏先生，点播的一曲，张学友的《情网》。”
电台里传来主持人温柔又略带磁性的声音，是艾心喜欢的歌，旋转频道的手便收了回来。
“请你再为我点上一盏烛光
因为我早已迷失了方向
我掩饰不住的慌张
在迫不及待地张望
生怕这一路是好梦一场
而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
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
我越陷越深越迷惘
路越走越远越漫长
如何我才能捉住你眼光……”
张学友的歌声依然从车内的印象里源源不断地传出来，艾心把车靠在路边，拉上了手刹，伏在方向盘上静静地听着。她以为自己会流泪，会悲伤，会像怀春的少女一样多愁善感，觉得每首歌都是在写自己，但很意外的是她并没有任何情绪，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看着副驾上的那盏小夜灯，忍不住拨动了开关，上面的字母又一次亮了起来，在昏暗的车身内发出微弱的亮光。
“微光，会吸引微光。微光，会照亮微光。”
这句话忽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是以前看过的综艺里出现的一句话，这时候，她才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真正的含义。
是啊，不论是有钱、有名，在这个花花世界里拥有再多物质的东西，在情感世界却还是微不足道的一颗小小星辰。但即使是小小的星辰，也会在周身发出微弱的光芒，吸引到发出同样光芒的人。
十多年前，她就是因为那一丝丝的微光，因为她从中摸索到她自认为的一点点相通，固执地认为童宇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并把这份信念坚持到了今天，才会有现在的这份感情。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向那束光靠近，是自己在不停地努力去走近童宇，但今天她才发现，童宇在这份感情里同样以自己的方式在努力着，在尽力地向自己靠近。
即使童宇不可以带她出去看电影、逛街，可他依然会在家里放着黑胶唱碟给自己现场唱歌，会悄悄地去打探合适的地点和她见面；虽然见面的方式总是看起来偷偷摸摸，也不可以在各种社交平台上晒合照、秀恩爱，可童宇送她的礼物却比那些烛光晚餐、鲜花玩偶来得有意义多了；虽然童宇有时候几天都没办法回自己一个电话，可在自己受伤之后却冒着最大的风险，马上把她接到了自己家……
这些种种，她却一直都忽略了，总想着自己要更努力地去对童宇好，却忘了童宇对自己的好。就像之前，她只想着让童宇轻松一点、顾虑少一些，却没有考虑到童宇的心情、童宇的自尊心，才会让两个人之前吵了那么大的一架。
她抬起头，透过车窗望着北京漆黑的夜空，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可是现在，她好像，已经找到自己的星星了呢。
此时此刻，她很想掏出手机，像电视剧里那样，给自己的父母打一个电话，说自己找到了真爱。
她做不到。
又或者，给自己的闺蜜打一个电话，分享自己在恋爱中的点点滴滴。
闺蜜，她也没有。
现在她觉得自己忽然很想喝酒，是那种内心充满了喜悦，却又绷着放不出来，想要喝到自己完全失去日常的条条框框，尽情做自我的**。
关于她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这件事，不知道到底算是她的不幸，还是陶离的不幸。总之，在这个陶离很有可能忙了一晚上正准备睡觉的时间，她给陶离拨了电话，盘算着怎么才能把陶离骗出来喝酒。
这么想想，自己的确是个很自私的人，明知道陶离的心思，也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和陶离在一起，却没办法当机立断地和陶离撇清关系。虽然说起来，有合伙的公司，两个人也不可能不联系。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害怕失去了陶离，连唯一的朋友都没有罢了。
“喂？”
电话很快接了起来，让艾心惊讶的是，陶离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疲倦，周围的环境也不是万籁俱寂，而是……
“你在ktv？”
艾心把手机从耳边拿到面前又确认了一遍，自己的确是给陶离打的电话，这个时间，陶离居然在唱歌吗？
“对啊。”陶离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你呢，约完会了？”
“嗯。”
“那……过来？”陶离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迟疑。
“有酒吗？”
“两箱。”陶离这次的回答相当地迅速，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点笑意，“分手了？”
“呸，狗嘴里……”
“行了行了，纯k老地方，赶紧的。”
艾心还没来得及骂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陶离打断了。虽然不知道那边的包间里有多少人，不过听他的语气，应该是心情不太好，自己也完全能理解，毕竟公司最近出了事，陶离身心俱疲的情况下想放松一下是正常的。
“包间号发我，半小时到。”
艾心说完正准备挂电话，那头又传来了陶离的声音。
“工体堵死了，记得走进来啊。”
“知道了！”
艾心迅速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了一旁，稳稳地踩下了油门，往陶离的……不，是往着那两箱酒的方向赶去了。
139.蹭酒
艾心在工体附近的商场找了个地下的停车场，停好了车，打算直接把车扔在这里明天再开回来取车，她今晚连叫代驾的力气都没有，预备蹭着陶离的车回童宇家。
下了车走了过去，路上尽是喝醉的年轻男女，还有不少打扮时髦的外国人，成群结队地走在街上，手里还拿着只剩半瓶的啤酒，一边走一边喝着。
这样放肆轻狂，却又愉悦的青春，艾心好像曾经也有过，又好像未曾拥有过。
从很久很久之前，她就用一个非常严格的标准在要求着自己，唯一一件比较放纵的事就是喝酒，偏偏自己的酒量还越来越好，想要买醉一次越来越困难，跟童宇在一起之后更是极少喝酒了。
难得自己今天有这个心思，喝的还不是闷酒，这让她的脚步又轻快了几分，心思早已飘到了酒局上。
然而，在报完房间号，跟着服务生到达包厢，推开门之后，她毫不犹豫地对着陶离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来了？”
陶离看见有人开门，放下了手中的话筒，脸上的表情却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大哥……”
艾心正想说什么，却看见身后的服务生还没有关门离去，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服务生也同样地看着她，似乎是有话想说，犹豫了几秒之后，还是替艾心关上了门，转身离开了。
“嚯，现在的服务生估计都认识你了吧？”
“谁说的，我也不常来啊。”
“我说的是看微博认识你的！”
陶离把话筒放在桌上，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指了指桌面上排列整齐的啤酒。
“我刚还想说，你给我发房号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多少人呢，结果你就一个人啊。”
艾心笑了笑，把包顺手放在了沙发边缘，拉过来一张高脚凳坐在了陶离的对面，动作娴熟地起开了四瓶啤酒。
“怎么，我一个人喝不完？”
陶离微微挑眉，不服气地看着她。
“不是喝不喝得完的问题……算了，也都不重要。”艾心给玻璃杯里倒满酒，放了一杯在陶离面前，又一饮而尽自己杯中的酒，再倒了一杯，这才把目光重新回到了陶离身上，“怎么，心情不好？”
“大姐，现在你看起来才像心情不好的那个人吧？”
陶离拿起艾心倒的酒，喝了一口，抬起眼皮看着她。
“那倒没有……”艾心顿了顿，一脸神秘地微笑着，等到陶离即将要伸手打人的时候才又马上开了口，“今天童宇送了我一个礼物，简直了……我放车上了，回头给你看一眼。”
“啥玩意儿啊，怎么没带过来？这要是他送的，你应该很宝贝吧，就扔在车里啊？”
“不好拿，我放包里怕压坏了，拿手机也太招摇了。”
“大件儿？”
陶离斜着瞥了她一眼。
“小件儿，不值钱的小件儿。”
艾心一边说话一边不断地喝着酒，几句话的功夫一瓶酒已经清空了。
“行，回头看就回头看吧，不是你今天喝酒怎么这么急啊，真当安眠药了？”
陶离看着她的动作，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艾心主动喝酒还喝得这么快了，这要不是和童宇吵架分手，相比应该是真的非常开心了。
“不瞒你说，我今天就是来蹭你陶大少爷的酒的，为了给你省点钱，我决定还是喝啤酒好了。”
“那你先喝着，我唱歌了。”
陶离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便坐到了点歌器面前，顺着排名全部点了一遍，屏幕上的播放列表里瞬间多了二十几首歌。
“哦，好。”
艾心也不理他，自己坐在高脚凳上直接拿瓶子喝了起来，背靠着桌子看着显示屏，时不时地还跟着音乐哼唱几句。
两个人坐在总统厅里，一个人一首不停地唱了一个多小时，一个人一瓶不落地喝了一桌的酒，终于是一个声音嘶哑，一个面带红晕。
“傻x。”
陶离手握着话筒，看着手握着酒瓶子的艾心，突然吐了一句脏话出来，可声音中已经是略带哽咽的沙哑了。
“嗯，傻x。”
艾心点了点头，跟着骂了一句，又一口喝了小半瓶酒，忽然笑了起来。
她越笑越大声，从开始像是憋笑一样的小声气息，慢慢地张开了嘴，最后在房间里近乎狂笑了起来。陶离放下话筒，也跟着笑了起来，伴随着音乐声，两个人疯狂的笑声不停地回荡着。
笑了足足五分钟，艾心才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停了下来，而对面沙发上的陶离也止住了笑容，随之而来的是酒醉一般的怒骂。
“他们都是傻x，我对他这么好，欠了高利贷不想办法挣钱还，不找我开口借钱，妈的跑来掏空老子的公司……我平时给那么高的工资，坚决不加班，时不时还给他们买奶茶买水果，听到点风声就全给老子跑了……而且……而且……”
陶离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似乎是说不下去了，低着头沉默了起来。
艾心也不回应，抓起了桌上的话筒，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跑到了点歌器前，兴冲冲地看着陶离：“我给你唱歌吧？”
“我呸！”
陶离猛地抬起头来，啐了一口，不满地看着她：“你唱歌难听的要死，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啊！”
艾心用力地点了点头，在屏幕上点了一阵，音响里传出了熟悉的前奏。
“她是个面临尴尬的轻熟女今年27
几年前经由朋友介绍认识你……”
陶离看着屏幕，倒是没想到她会唱这首歌。
艾心虽然看起来处处优秀，但是似乎是听力上的问题，天生唱歌就跑调跑得厉害，偏偏自己还一点都听不出来，不管唱什么歌都能唱成一首完全不同于本身的歌，关键是还特别爱唱歌。虽然后来专门去学过，音准稍微好了一些，但是还是没办法准确地唱完一首歌。
可奇怪的是，一般的歌虽然不行，艾心唱说唱却不错，快节奏的歌也不容易听出她音准上的失误，所以这首歌算是艾心的保留曲目了。
“我爱你却像在害你
最大的败笔……”
唱完第一段副歌，到了女声的部分，艾心忽然切了歌。陶离看了一眼屏幕，上面写着《what are words》。
艾心把双腿缩到了沙发上，下巴垫着膝盖，抱着话筒小声地跟着伴奏唱了起来。
还没唱到第一段副歌，艾心就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窜窜的声音，她全然不管，继续唱着，很快，背后响起了陶离的啜泣声。
“别唱了。”
陶离跟她一样抱着双腿，靠在沙发的角落，双眼通红地看着她。
“我唱完。”
艾心转过头去不看他，坚持着把整首歌唱完，陶离终于彻底地哭了出来。
“好了。”
艾心放下话筒，转过身去喝了口酒，认真地看着他。
“我、我爸……我都知道了，这些都是我爸安排的……”
音乐声渐小，陶离断断续续的哭声从角落传来。艾心眯起眼睛，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陶离这样委屈的样子了，上一次见到，好像还是五年前。
140.初冬
2013年，初冬。
陶离一直想着下午的那场球赛，以至于在食堂心不在焉得过分，撞翻了面前人手里刚打好的饭菜。
“不好意思！”
陶离立即道了个歉，看了眼地上惨不忍睹的饭菜，马上掏出了饭卡，“我再给你买一份吧。”
那女孩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不用了。”
说完，女孩压根不等他反应，扭头就走出了食堂。
拽什么拽啊！陶离正想开口喊住她，可想了想还是算了，遇到这种事态度不好也是正常的。
“同学，让让。”身后传来一个阿姨的声音，食堂的保洁人员拿着扫把，准备收拾陶离脚下的这片狼藉。
陶离退到一边，阿姨一边收拾着一边念叨着“浪费”，他看了眼，心里的愧疚忽然加深了一分。
地上的菜是最便宜的豆芽和白菜，还有一碗免费的汤，连米饭都没有。陶离想，刚才自己掏饭卡的举动是不是冒犯了一个穷人的尊严。
大概过了一周，陶离又在食堂见到了那女孩，和上次的时间差不多。
她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挑起一根豆芽，嚼了嚼，又喝了一小口汤。
陶离偷偷观察着她的举动，觉得很有趣。他从小没什么机会接触穷人，上的也一直是私立学校，直到大学才体会到这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大一的新生因为不熟悉校园，基本都会和室友一起吃饭，很少有落单的。他猜，这女孩应该是个学姐。吃饭吃得这么慢，还没有主食，如果不是在减肥，应该就是在省钱。
他看过室友月底生活费告急的时候，用食堂的免费汤泡米饭吃，或是在宿舍一直喝水，或是用温水就着馒头吃。虽然看起来很凄惨，不过也都是一两天的事儿，大多数都是大手大脚花光了生活费又不好意思找父母要。等到父母打来电话嘘寒问暖的时候，再不动声色地抱怨几句物价高、吃饭贵，自己又没钱了云云，父母便会立即打来生活费。
陶离看着她的样子，距离上次见到她和这些豆芽白菜已经一周了，看来这就是她日常的生活了。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端着打好的饭菜就坐到了女孩对面。
女孩抬起头，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里有人吗？”陶离拿出一副平易近人的微笑对着她。
女孩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没说话，站起身拿着餐盘，一路走到了回收处，直接把餐盘和饭菜都倒掉了，走出了食堂。
“靠，这女的也太傲了吧。”在一旁看热闹的室友都端着盘子坐到了陶离身旁，有些不满地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试图挽回一点陶离的面子。
我又害得她没吃上饭了啊。陶离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地想。
在那之后，陶离连续好几天都拖到快8点才去食堂吃晚饭，却再也没遇到过那女孩。
算了，这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不用多在意。陶离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渐渐地也就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两个月之后，第一次期末考试马上要来了。不止陶离一脸轻松的样子，室友一个个看起来也都毫无压力。虽说b大是艺术院校，考试不像综合类大学那么难，但还是有思修、英语等各种公共课，及格是他们最基本的追求。
陶离猜测，大家应该也都做好了作弊的准备。
“对了，下午大礼堂得去啊！”老刘摇了摇陶离的床头，喊了一声。
老刘睡在陶离的下铺，因为复读了两年才考上b大，加之长相饱经风霜，被室友们成为老刘。
“去干吗？”陶离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大家都在换衣服，似乎只有自己不知道。
“群里导员发了通知，奖学金助学金颁布什么的，都得去。”
“哦。”陶离点点头，想起自己早已屏蔽了关于学校的所有群消息。不过，助学金……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翻身下床穿上了外套。
礼堂里，昏昏欲睡的学生们把座位填的满满的，领导在台上唾沫横飞，不时发出几声话筒信号不好的响声，把已经睡着的学生惊回了现实。
“那么下面，我们来宣布一下上学年的奖学金颁布情况。”学生处主任讲完话，开始一个一个地念出获得奖学金的学生名字和系别。
奖学金都是根据上一学年的成绩来评比的，换句话说，就是和大一的新生没有一毛钱关系。陶离并不关心，室友也不关心，他们只想来看看有没有成绩好还长得漂亮的学姐。
领到奖学金的学生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无比骄傲，带着灿烂的笑容站在台上，和领导们合着影。很快，他们下了台之后，学生处主任就开始念领助学金的学生名字了。
这个名单并不长，因为每年助学的金额并不多，而大学生又是最要面子的群体之一，所以不是在家里真的困难的情况下，很少会有人去申请的。
陶离看着被叫到名字的学生们一个个上了台，脸上带着说不清的表情，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领导身边，迎接着上千双眼睛的审视。他忽然想起了父亲每年捐助希望小学和贫困学生的时候，那些孩子也是这个样子。
不情，不愿，不懂，却必须要做，因为他们就真的需要那几百几千块钱。
不知道为何，台上的主任忽然停住了，对照着手里的名单又看了一遍台上的学生，像是在找谁一样。
身后传来一阵躁动，他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女孩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似乎是被人从座位上叫醒了，站起来一脸茫然地从座位上走到了领奖台上。
果然，是她。陶离对自己高超的推理能力感到很满意。
他看着台上的那个女孩，她似乎没睡醒的样子，倒是比之前见她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两分……可爱？陶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主任身上。
主任把捐助卡递到每个人手上，那女孩明显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反复确认了自己手里的捐助卡，忽然站了出来，不知道小声地跟主任说了什么。
主任楞了一下，看向不远处的学生会主席，似乎在犹豫着，还是招了招手，把他叫到了台上。
台下的学生们对于突如其来的暂停，都有些好奇了起来。也许是刚才睡够了，也许是好奇什么事儿能让主任看起来手忙脚乱的，总之都放下手机看向了领奖台。
主任和学生会主席耳语了几句，那女孩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径直走到两人中间不知说了什么。没过几分钟，主任摇摇头，那女孩直接下了台出了大礼堂。
所有人都在观望着台上的一切，议论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老刘敲了敲扶手，转过去问：“大陶，你看这是……”
话还没说完，老刘楞了一下，陶离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喂！”
陶离站在寒风里，一边追一边使劲地喊着。前方的女孩根本没有回头，自顾自地走着。
“哎，哎，叫你呢！”陶离追上她，把她拦在了路上。
女孩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看自己走过的路，才回头看着陶离：“有事？”
“……”面对这么直接的询问，陶离居然楞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走了啊？”陶离看着她，“不是正在颁奖吗？”
女孩微微皱起眉头，眼里的疑惑更深了，看了一眼陶离的胸口，才缓缓开口：“你是学生会的？”
“不是。”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女孩瞟了他一眼，侧过身去继续朝外面走了起来。
“哎哎，你能不能等一下！”陶离赶紧追上去，再次拦住女孩。
女孩站住，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我有名字，刚才麦克风声音这么大你听不见么？”
陶离顿了下，随即点点头：“你叫……艾心，是吧？”
女孩点了点头算是回答，还是脸色不好地看着他：“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叫陶离。”他站在艾心面前，半天才挤出来这句话。
“……”艾心有些无语，看了他一眼，“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便又抬腿准备离开。
“不、不、不是，你不记得我了啊？”陶离退后一步挡在她面前，“我在食堂不小心撞翻了你的饭，要给你重新打一份，结果你就走了。”
“哦。”艾心点点头，看表情就知道根本没有想起来。
“所以，你现在要是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吧？”陶离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
“我没空，要回家。”
“哎，你是本地人啊？”陶离来了兴趣。
“不是。”艾心越发的没有耐心了，皱起眉头看着他。
“那我送你回家吧？”陶离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上面一只扬起前腿的骏马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不用。”艾心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张小卡片递给陶离，“这是我的电话，你有事要问的话给我打电话，我现在真的要回家了，谢谢。”
还不等陶离反应过来，艾心就已经大步离开了。他看着她的背影，也没有再去追，只是拿着手里的小卡片端详着。
半晌，他才笑了笑，把卡片郑重其事地放进了钱包的夹层里。这时候他才发现，已经是冬天了，自己的背却好像全都被汗浸湿了。
然而这种喜悦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晚上8点，陶离就站在宿舍楼道里，捏烂了那张小卡片。他打了五次，挨个数字确认自己并没有拨错号码，但始终只听到一个答案。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他站在原地，脑子里空空的。陆陆续续有下了自习或是吃了晚饭回宿舍的男孩子，走过去的时候都会盯着他看一眼。
站了十分钟之后，陶离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期末考试结束后，学校里几乎看不到人影。艾心揣着手走在路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向了宿舍。
艾心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她掏出钥匙来打开门，里面空无一人，而角落里那个空空的床铺格外显眼，像是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她走到床前，轻轻抚摸了一下光秃秃的床板，已经积了一层灰了。而本该属于自己的桌子，已经堆满了其他人的杂物，并没有人在乎这个从未出现过的室友何时会回来。
室友。艾心想着，这是一个对她来说很陌生的词。
右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拿了出来，果然是辅导员的电话。
“我现在忙完了，你过来吧。”
“好。”艾心挂断电话，又看了一眼那床铺，转身锁上门出了宿舍。
刚到系里的长廊，她便觉得有些冷，浑身一抖打了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走到辅导员的办公室门口，一个男孩正巧开门从里面出来。
“是你？”那男孩很是惊喜的样子，又马上恢复正常，打了个招呼。
“嗯？”艾心看了他一眼，回忆了一下，是之前在路上把自己拦住的那个神经病。她并不想跟他打招呼，便直接进了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来了？”辅导员看见她，摘下眼镜，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艾心不说话，坐在了沙发上，直视着辅导员。
“你这个情况我搞清楚了，确实是系里的失误，但系里也是为了你好。”辅导员啜了口茶，慢慢地开了口，“再怎么着，你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直接走吧，你让主任多难看？”
艾心楞了一下，像是觉得辅导员的话极为不可思议，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难道不是你们让我很难看吗？”
“咳咳。”辅导员清了清嗓子，“当时你报道的资料就是这样的，助学金的名额空着也是空着，你既然符合条件，系里把你报上去也是正常的嘛。”
“符合条件？”艾心挑眉看着他，“什么条件？是勤奋好学，还是积极上进？是家庭困难，还是生活俭朴？”
不知为何，被艾心这样盯着，辅导员刚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忘了，一时间竟有些慌了起来。
“总之，这次你们的失误已经过去了，我来这一趟是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失误。”艾心站起身来，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力。
“你……”辅导员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艾心直接打断。
艾心换上一副笑容，说了声“辛苦老师”便直接开门出了办公室。
“唉。”辅导员叹了口气，这一届的学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141.炸酱面
“出来啦？”一看到艾心出来，陶离立马站了起来，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艾心白了他一眼，看起来心情似乎不太好。她盯着陶离看了几秒钟，忽然开了口：“你刚才在抽烟？”
“嗯，走廊里也没有禁烟啊。”陶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给我一根。”
“啊？”陶离愣了下，看到艾心伸出来的手，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包软中华，拿出一根递到艾心手上。
“火。”
“哦哦。”陶离又掏出打火机，伸手就要给艾心点上。她白了陶离一眼，拿过打火机来自己点燃了香烟，又把打火机递给他。
艾心抽了一口，把烟换到左手拿着，伸出右手来和陶离打了个招呼：“拜拜。”
陶离马上反应过来，跟上了艾心的脚步：“你这就走了？”
“怎么？”艾心看着他，似乎想起什么，点了点头，伸手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一百块钱递给陶离，“哦，烟钱给你是吧。”
“……”陶离一下被噎住，伸到一半的右手不知道该接过钱还是不接。
艾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钱塞到他手上就转身继续走。
“等下，你今天……有空吃饭了吧？”陶离握着钱，绕到艾心面前，挡住本身就狭窄的走廊空间。这次，他可不能再让她跑掉了。
听到这句话，艾心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看着他：“是不是不吃饭，你就一直咬着我不放了？”
陶离笑了起来，耸了耸肩：“可以这么说。”
“那走吧。”艾心不再多说，低头走出了教学楼。
陶离带着她一路走到停车场，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么厚脸皮，他知道，最后的结果一定会如自己所愿。
“你有想吃的店吗？我导航。”陶离按了按车钥匙，看着艾心。
“很近。”艾心看了他一眼，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来，“要不我开车吧，导航不好找。”
陶离一愣，随即点点头，走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坐下。
艾心坐进驾驶座，扫了一眼车内，便熟练地发动了车子，平稳地开出了学校。陶离拼命压制住心里的疑问，安静地坐在副驾上。
没一会儿，艾心就把车开进了帝龙湾小区。
这是b大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主要是酒店式公寓和别墅，里面也有很多私房菜和西餐厨房。学校里有些不愿意住宿舍又有钱的学生，也会选择在这里租房。
“下车。”艾心把车停在一栋花园洋房门口的车位上，说了一声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陶离锁了车，看了一眼这房子的外观，看来是家格调不错的西餐了。
艾心也不说话，在门口按了串密码，带着陶离进了屋。
“你坐一下。”她把陶离带到一楼的客厅，转身不知道去了哪里。
陶离想，大概是去和老板点菜了吧。
他观察着整个房子的装潢设计，品位和价位都很高，不乏一些名贵的家具。但奇怪的是，不少地方挂着与整体设计非常格格不入的油画。
这些画绝对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要是新锐艺术家，这画看起来也太稚嫩了些，画的几乎都是非常简单的人物肖像，表情大多是悲伤或痛苦。
“来了。”艾心端着一个不锈钢的大盆，走到他面前，把盆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你的饭。”
陶离低头一看，果然是一大盆……白米饭。
“吃啊，别客气。”艾心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十分自然地吃了起来。
陶离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也拿起白米饭吃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坐，端着两碗白米饭，静静地吃了十分钟，直到陶离率先吃完了一整碗米饭，把碗筷放在茶几上。
“吃饱了吗？”艾心看着他。
“嗯。”陶离点点头，问：“这是你家？”
艾心点了点头，放下碗筷，也笑了起来，拿起手机不知道在划拉什么。
“你笑什么？”陶离看着她。
“没什么，就是挺佩服你能干吃一碗白米饭的。”艾心笑着扬了扬手机，“我不行，得叫个外卖。”
“你……”陶离咬着牙，看着她，“你耍我啊？”
“对啊，看不出来？”艾心点点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陶离被她底气十足的样子折服了，半晌，终于低下了头：“看出来了。”
“别丧气，你不也是在耍我吗？”艾心点完外卖，收起手机，又变成了初次见面的那张冰块脸，直视着陶离。
“我？”陶离指了指自己，疑惑地看着她。
“你不是学生会的吗？”
“不是啊，我跟你一样都是大一新生！”
“那你那天为什么要追出来？”艾心显然也楞了一下，她一直以为陶离是因为助学金的事想要教训她一下。
“……”陶离沉默了几秒，才看着艾心，“我就是好奇而已。”
两个人相视了一会儿，艾心才移开目光，叹了口气：“原来你只是吃饱了撑的啊。”
嗯，陶离摸了摸自己满是白饭的肚子，还真是吃饱了撑的。
坐了一会儿，见陶离还没有想走的意思，艾心索性躺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陶离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她，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这些问题又都是个人**，他现在实在问不出口。只有一点他很清楚，艾心绝不是自己以为的穷人，至少，也是接触过富人的。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起来，艾心起身到门口拿了外卖，放到茶几上，便坐在地上吃了起来。陶离看了一眼，是满满一盒的炸鸡和薯条。
大概吃了二十分钟，艾心才停了下来，摘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擦了擦嘴，重新躺回了沙发上。
陶离笑了起来，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你也不问我什么时候走啊？”
艾心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回：“你应该不是那种我叫你走你就会走的人吧。”
“扑哧。”陶离笑出了声，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话，“说实在话，我确实打算在你这里借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哥。”艾心坐起身，皱着眉头看着他，“外面多的是酒店。”
“嗯……”陶离想了想，做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和家里吵架，信用卡被冻结了。”
“哦？为什么吵架？”艾心收起了手机，看着他。
陶离愣了下，他几乎没和父母吵过架，不太了解一般和父母吵架的原因，忽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电视剧，立马编了个理由出来：“我父母……吵架了……”他越说越没有底气，慢慢地把头低了下去。
艾心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沉默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那你先在这住吧，等你经济来源恢复了，记得给我房租。”
这丫头，还挺精明。陶离在心里暗暗笑了笑，面上还是一副委屈的样子。
“那我睡哪个房间？”
“随便。”艾心再一次倒在了沙发上，电影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你喜欢睡哪个房间都行，这三层都是我家。”
大概是因为在外面睡不太习惯，天刚亮一会儿，陶离就晕晕沉沉地醒了过来。手在枕头下面探了探，摸出手机一看，才八点多。
陶离揉了揉额头，下床出了房间，打算倒杯水喝，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厨房在哪。他犹豫了一下，艾心的房间他同样不知道，还是去客厅找水喝吧。
走到客厅，他发现昨天看到的落地窗已经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整个客厅暗得像是吸血鬼的房间。他皱了皱眉头，摸索着打开了客厅的灯，就听到一声怒叫。
“谁啊！”艾心捂着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显然非常不悦。
“我……”陶离愣了下，才想起自己本来的目的，“我想喝水。”
“关灯！”艾心又吼了一声，陶离迅速关掉了客厅的灯。
“你站的地方，右手边，有一个银色的柜子！打开，里面有喝的！”艾心迅速喊了一声，“砰”地一声，再次躺回了沙发上。
怪人，有床不睡睡沙发……陶离嘟哝着，打开了饮品柜，挑了瓶热的豆奶，一边喝着一边参观着每个房间。
晃了好几圈，又玩了一会儿手机，陶离感觉有些饿了，回到客厅，发现客厅里还是一片黑暗，但依稀能看见艾心已经坐了起来，靠在沙发上。
“醒了？”陶离小心翼翼地问。
“托你的福。”黑暗里的艾心冷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
“嘿嘿。”陶离站在原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半晌，黑暗里的艾心忽然开了口：“饿了？”
陶离点点头，又不能确定她是否在看自己，赶紧又“嗯”了一声。
艾心似乎是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沙发传来一阵的声音，艾心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看着陶离。
“你洗漱了吗？”她挑起眉，看着他，脸上带着嫌弃。
“没……”他摇摇头，心里有些不悦，从来没有人这个表情看过他，除了父亲。
“走。”艾心不再多问，带着他进了卫生间，拿了一支新牙刷和干净的毛巾，递给他之后便出了卫生间。
陶离把毛巾铺在脸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水果糖气味。
他洗漱完，回到客厅的时候，艾心已经收拾好坐在桌子边玩手机了。他瞟了一眼，她没化妆，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倦色，皮肤倒是很好。
“你做点事吧。”艾心把手机屏幕向下盖在桌上，审视着陶离。
“做什么？”
“开车，去买点东西。”
“嗯……”陶离想起自己信用卡被冻结的“事实”，有些为难地看了眼艾心，“开车倒是可以，但是买东西的钱，和车子加油……”
“我给。”艾心拿着手机站起身来，难得地露出一个微笑，“以后还我。”
“去买什么？”陶离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在副驾上闭着眼睛的艾心。
“随便去个超市就行。”艾心仍然闭着眼，看起来不太想说话。
陶离点点头，掏出手机来打开了导航，选了不太远的一家大型超市，发动了车子。
“到了。”陶离把车子停稳在车位上，小声地叫了一声艾心。
艾心没回答，睁开眼解开安全带，打开门下了车。
这丫头，起床气还真不小。陶离摇着头笑了笑，也跟着下了车。
艾心走在前面，推着购物车，不停地往车里扔着蔬菜和水果，大有要搬空这家超市的感觉。走了一会儿，又买了些肉，艾心才稍微消停了一点。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艾心停在冰柜前，扭头问陶离。
“我？打卤面吧。”
艾心皱了皱眉头，又看着他：“这个不行，别的呢？”
陶离觉得好笑，不是问自己想吃什么吗？
“炸酱面吧。”陶离想了想。
“嗯。”艾心点点头，推着车去了卖调料的货架。
大概在超市里逛了四十多分钟，艾心才推着车到了收银台。陶离粗略看了一下，艾心可是买了不少东西。
“一共463.51。”收银员看着她，艾心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块钱递了过去，把找回来的零钱放在衣服口袋里，指了指收银台上的袋子，看着陶离：“拿东西。”
……
深吸一口气，陶离乖乖地提起那几个大袋子，跟着艾心回了车上。
“去加油。”艾心瞄了一眼油表。
“嗯。”陶离点点头，踩下了油门。
“加多少？”加油工看到陶离的车，露出了笑容，弯腰问车里的人。
“加满。”艾心坐在副驾上，声音略大。
“好的。”加油工笑了笑，把油枪插了进去。
一直到开回家，陶离都没再说话。艾心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多问，车停好之后就拿着两个袋子下了车。
“都拿？”陶离看了眼后座上的塑料袋。
艾心翻了个白眼，仿佛听到什么废话一样，直接拿着袋子走到了家门口，压根不理陶离。
妈的……陶离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这丫头比他想象中的难搞多了。
“你坐会儿。”把所有东西都拿进来之后，艾心指了指沙发，便拖着袋子进了厨房。
电影差不多看到一半的时候，艾心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陶离按了暂停，摸着肚子走到了餐厅。
“这是……？”陶离看着一桌的菜码，还有桌子中央一大盆泡在凉水里的面条和炸好的肉酱，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炸酱面啊。”
艾心冲着他翻了个白眼，自己端了个碗，坐在桌子边开始吃了起来。
“……”
陶离想回击，可一想到吃人嘴软，还是乖乖地去厨房翻了个吃饭的大碗出来，坐在桌边给自己挑了一大碗面。
“有……辣椒油吗？”
陶离看了眼桌上，似乎只有炸酱。
“哟。”艾心忽然笑了起来，“还挺会吃？”
“那是……”
陶离正想炫耀一下自己过往去各个国家吃到的美食，没想到艾心根本无心听他说话，径直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除了一碗辣椒油，还有大蒜、花椒油各种口味的调料。
两个人吃了一会儿，陶离倒是佩服艾心的饭量，吃了至少有小半斤面条，才靠在椅子上休息了起来，嘴边还有一丝炸酱的油渍。
“你别说，你弄得还挺好吃……”
陶离捧着碗，客观地评价着这顿饭。
“我小时候……每次过生日，我爸就会做炸酱面给我吃，时间长了，也就会做了。”
艾心瞟了一眼一直看着自己的陶离，小声地说了一句。
“喔。”陶离点了点头，“我爸从来没给我做过饭，我们家有四个做饭的叔叔阿姨，我妈偶尔会心血来潮给我做饭，但是很难吃。”
“嗯，我妈做饭也很难吃。”
艾心认真地看着他，两个人相视了几秒钟，忽然都笑了出来。
“你说，是不是有钱人做饭都特难吃？”
陶离望着她，忍不住问。
“不知道，但是有钱人的儿子，都挺好吃懒做，是真的。”
艾心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刻薄，对着陶离甩了一记白眼，站起来自己进了卧室。
“吃完记得洗碗！”
艾心的声音钻进了陶离的耳朵里，他丧气地放下碗，很快又端了起来，往碗里加了些面条。
反正都要洗碗了，好歹得先吃饱啊……
142.换口味
不知不觉，陶离已经在艾心家里住了快一周了，即使艾心没有开口赶自己，陶离也能够明显地发现艾心对自己的耐心逐渐减少了。
毕竟最开始是依靠欺骗艾心的同情心留下来的，她的同情心还算是超出了陶离的预料，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第二天就会被赶出来。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艾心躺在一边拿着手机看着综艺，这场景仿佛是陶离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一样。
“对了。”
陶离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忽然开了口。艾心放下了手机，坐起身来，疑惑地看着他。
“快过年了。”
他靠着沙发，似乎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哦。”
艾心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打算……回趟家。”
艾心侧过头，瞟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说的是废话：“你早就该回家了。”
“……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
“为什么要好听？”
艾心歪着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看着他。
“好吧……反正我明天就回家。对了，我记得你说你不是本地人，那你要回家吗？”
“跟你有关系吗？”
艾心毫不犹豫地回应了一句，看见陶离脸上的表情，又收敛了一些，语气稍微温和了一点。
“不回。”
“哦，你爸妈过来跟你一起过年？”
陶离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一旦对方给自己一点好脸色了，就会马上认为这是一种示好的表现，完全看不到艾心脸上不情愿回答的表情。
艾心似乎已经懒得理他了，直接躺在了沙发上继续播放手机上的综艺，把声音放得极大，提醒着陶离该闭嘴了。
陶离撇了撇嘴，也拿着手机靠在了沙发上，开始计划起了明天回家吃顿饭之后，晚上要去哪里潇洒了。
直到快到晚上吃饭的时间，陶离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艾心才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带着一丝难得的笑容看着他。
“饿了？”
“嗯。”
陶离摸了摸肚子，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
“出去吃？还是……”
“叫外卖吧。”
不知为何，陶离忽然对两个人相处的时间珍惜了起来，相比之前对艾心似乎是爱慕的心情，他现在更多的是对她的好奇，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情。他不想把珍贵的时间用在车程、等餐上，更想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聊一些平时不会聊的话题。
“好。”
艾心似乎也不太想出门，很快就答应了下来，拿着手机翻看了起来。
“南京大牌档？”
“嗯……想吃口味重一点的。”
“事儿还挺多。”
艾心笑了笑，继续滑动着手机屏幕，看着家附近推荐的外卖。
“烤串儿？还是川菜？我看还有烤脑花……”
“这个好，这个好，最好再来点扎啤。”
“嗯。”
艾心点点头，似乎也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下单点了些吃的，又叫了超市的外卖，要了几打啤酒。陶离虽然一样的高兴，可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码事。
不知道是艾心加了调度费，还是这家店的生意不怎么火爆，陶离一局游戏都还没打完，外卖就已经送到了。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放弃和自己并肩作战的队友，关了游戏坐在了茶几面前，乖巧地等着艾心把吃的从外卖袋里拿出来。
“我说，你是不是也太好吃懒做了一点？”艾心一边把吃的装进盘子里，一边不爽地看着他，“这一个礼拜我几乎就没见过你主动做什么事的。”
“我还想问你呢。”陶离也很不爽地看着她，“住这么好的房子，阿姨都请不起一个么？”
“请过一个年纪大的，嫌我家里能干的活儿太少了，说拿着钱不安心，就走了。后来来了一个年轻的，话太多，光是洗个碗就能跟我聊二十分钟的洗洁精是怎么污染环境的，太有想法了，我就让她走了。”
“所以，你现在是在承认你很麻烦了？”
陶离嘴角上翘，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看着她。
“你是准备明天走是吧？其实现在也可以走的，我不拦你。”
艾心把啤酒倒进扎啤杯里，翻了个白眼，盘起腿坐在了茶几前面。
“我发现，你现在翻白眼的功力真是炉火纯青啊，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表情丰富多了。”
听着陶离的话，艾心忽然很惊讶地抬头看着他，直盯了好几秒钟，又低头啜了口啤酒。
“怎么，我说错了吗？”
陶离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这让他很是不习惯。
“没有，我只是很惊讶，你居然会用成语。”
“……我看起来这么没有文化？”
“不是没文化，只是没那么有文化的感觉。”
“……”陶离恨恨地看着她，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话，“你要是有文化，也不至于跟我上一个大学。”
“有道理。”
艾心点点头，自顾自地拿着啤酒喝了起来，一点想要和陶离争出高下的**都没有，这让他觉得分外的无聊。
“我一直有个问题啊。”
陶离喝了口啤酒，颇为好奇地看着艾心。
“问。”
“虽然你长得还可以，看起来也挺有钱的，但是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会看不上我呢？”
“我看不上你？”
艾心似乎对这个词有些困惑，皱着眉头看着他。
“对啊，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喜欢你吧？”
“之前没看出来，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吧。”
“好吧。”陶离已经习惯她完全不顾及别人感受的直言直语了，点了点头，便认真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为什么你觉得，不喜欢，就一定是看不上呢？”艾心歪着头，有些好奇他的想法，“不喜欢一个人有很多原因啊，先不提我根本不了解你的条件，就算你条件是全世界最好的，我也有可能不喜欢你吧？”
“这倒是，但是，我总觉得除了我，别人你也全都不喜欢啊。”
陶离回忆了一下，记忆中艾心几乎没给过任何人好脸色。
“谁说的？”艾心放下手中的杯子，想了想，“我有很喜欢的人。”
“嗯？”
这倒是让陶离没有想到，像艾心这样要不就是三杆子打不出个屁，要不就是毒舌的要死的人，居然会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可她看起来完全不像谈了恋爱的样子，难不成是被喜欢的人拒绝了？
“怎么？”艾心挑眉看他，“我有喜欢的人，很奇怪么？”
“那倒没有，只是没想到而已。”
“嘁。”艾心撇了撇嘴，“我不是那种心里想什么，就会写在脸上的人。”
你还不是？陶离瞪着她差点骂了出来，艾心脸上的不屑已经快跳出来飞到自己脸上了，平时也是毫不掩饰地表现自己的厌恶、不耐烦、讨厌，居然好意思说自己不是这种人？
“你的表情好像很怀疑？”
艾心眨了眨眼睛，挑起眉毛来看着他。
“不敢不敢。”
陶离一脸假笑着摇了摇头，喝了口自己杯里的啤酒，认真地吃起了菜。
酒过三巡，陶离的脸色明显有些发红，情绪也亢奋了起来，不停地端着杯子找艾心碰杯。艾心虽然每杯都喝，但好像喝进去的只是白开水一样，不仅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我说你啊，好像真的有点孤僻。”陶离举着杯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应该多学学我，开朗一点，多交点朋友。”
“哦？”艾心笑了起来，“那你这么多朋友，为什么现在还沦落在一个只认识了一周的人家里啊？”
这不是……陶离差点直接说出了真相，虽然不知道艾心是不是早就看出来而没有拆穿自己，但撒谎这种事，陶离对自己的要求很高，还是要善始善终的。
“没办法，都是酒肉朋友嘛。”
艾心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几秒钟又认真地看着陶离。
“那你快乐吗？”
“快乐？”陶离愣了一下，感觉这个问题有点蠢，又有点矫情，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着，“我觉得我挺快乐的。”
“为什么？”
“这哪有什么为什么啊？”陶离放下杯子，摊开双手看着她，“我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不需要为生活上的任何事情操心，朋友一大堆，喜欢我的女孩子也多的是，我为什么不开心？”
“这样就是开心吗……”
艾心思考着他的话，半晌，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小声地呢喃着：“那为什么，我开心不起来呢……”
“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你这么孤僻当然觉得不开心了，跟我学学，多出去走走交交朋友，世界立马不一样了。”陶离说完便端起杯子，大大咧咧地看着她，“来来来，干杯！”
“嗯。”
艾心应了一声，也举起自己的杯子，和陶离碰了一下，便一饮而尽。
陶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喝醉的，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还睡在沙发上，身上极其敷衍地盖了条毯子，虽然只盖着他的肚子，但他认为这也是艾心关心他的表现了。
起来之后，头还是有点疼，陶离看了一眼茶几，满是昨夜的狼藉。不过，在一堆碗盘的中间，艾心好像是给自己留了张纸条。
“不用收拾，我有事出门，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好吧……看来刚才那种关心，完全是自己的错觉了。陶离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稍微洗漱了一下，就拿起外套出了门。既然艾心说了不用收拾，他可没有精力干这些平日里佣人干的事情。
陶离一路驱车回家，简单地吃了个饭，就和早已约好的狐朋狗友出去蹦了个迪。
连着喝了两天酒，陶离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掏空了，于是在家歇了两天，无聊地看着落地窗外。
虽然已经是冬天了，可家里的花园还是打理得一片春色，让人完全看不出季节的变幻。
他曾经抱怨过，说冬天就该有冬天的样子，就该是万物凋零，树枝上都没有叶子才像是严冬。
可李静仪却不这么认为，她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委屈，即使四十多了也保持着少女的心气，总觉得花园就该花红叶绿的，看起来才生机盎然。
既然母亲这么说了，陶离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反正这个家里，他的意见从来也不重要。
他躺在床上，觉得百般无聊，对于出去喝酒也有些厌倦了。
每次去酒吧，只要是别人介绍过自己之后，又或者是看到自己开的车、穿着打扮，桌上的女孩就会对自己热情有加。
即使开始有些冷漠，让陶离燃起了兴趣，可追不到几天对方就会缴械投降，在陶离看来开始的冷漠不过是欲擒故纵，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罢了。
说句不要脸的话，陶离觉得一般的女孩子太没有挑战性，别说自己的家世了，就只是凭着这张俊俏的脸，大部分的女孩子也是没有抵抗力的。
他望着天花板，面前却忽然浮现起了艾心那张苍白而倔强的脸。
平心而论，艾心的长相在他历届交往过的女生里面只能算是中游水平，连中上都算不上。她有些微胖，鼻子也不是很挺，是很典型的亚洲人长相，不过胜在眼睛大而有神，加上笑起来俏皮的虎牙和嘴边两个甜美的梨涡，总是能让陶离心神荡漾。
陶离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艾心连一点机会都没给过自己，自己却在这边给艾心的长相外形默默地打分，也算是自信心爆棚了。
不知道，现在的艾心在做什么呢……
虽然上次喝酒的时候，他死皮赖脸地加上了艾心的微信，可这些天来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他找不到切入的话题，不想显得自己太过热情，可艾心更是不可能主动给自己发消息的。
陶离尝试过翻艾心的朋友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她的朋友圈内容少得可怜，只有两三条他压根看不懂的文字，和一些很普通的分享生活的照片，连一点点兴趣爱好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而且，陶离能够断定，即使自己挑起的话题是艾心感兴趣的方面，以她的性格，也不会回复自己几个字的。
这样想着，陶离忍不住又点进了她的朋友圈，一刷新，居然出现了一条新的文字。
“然而我不能再迟留了。
那召唤万物来归的大海，也在召唤我，我必须登舟了。”
……又是陶离完全看不懂的话，但这次他学聪明了，迅速地截了一张图，发到了几个好友群里。
“兄弟们，十万火急，谁知道这段话什么意思的？”
陶离在朋友圈子里一直是非常受欢迎的存在，就算不为了高攀他的背景，他的出手阔绰和幽默大方也让不少人追捧着，消息一发出来，下面便出现了一片回应。
“啥玩意儿啊！”
“看不懂啊……”
“这啥啊，陶大少新目标？”
陶离看着他们的回复，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果然，像自己这样没什么文化的人，身边也都是没什么文化的人啊……
正在陶离失望的时候，群里忽然有个不怎么讲话的人回复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z大的朋友，虽然同是艺术院校，但对方好像是比较需要文化底蕴的那几个专业之一。
“这个，我好像看见过，是一篇散文，我给你查一下啊。”
陶离看到他的回复，不禁眼前一亮，还好……自己还有那么一两个“读过书”的朋友。
“查到了，是纪伯伦的散文集，这一篇的题目应该是《船的到来》。”
然而，即使是查到了作者和原作，陶离依然捧着手机一脸茫然，纪伯伦……是谁啊？
陶离似乎天生就对“文艺”这种东西比较过敏，从小到大能够坐下来专心看书的时间从来不超过十分钟，除了上课一定要看的那几本书，基本上没有自己主动地看过任何小说、散文、诗集，但也因为这个原因，他现在对艾心的好感又平添了几分。
“陶大少可以啊，这次找了个文艺女孩？”
“是啊，这人我听都没听过，中国的？”
“行啊，大陶换口味了？从半永久到小清新，跨度有点大啊！”
陶离看着群里那些和自己同样没有文化的富二代开着玩笑，忽然觉得他们肤浅，连回复都懒得回复，抱着手机思考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平日里自己是和他们一样肤浅的人。
即使知道了这条朋友圈的意思，他还是没办法以这个作为切入点去跟艾心聊天，毕竟，聊不到两句自己的老底估计就会被揭穿了。
叹了口气，陶离终究还是放下了手机，决定明天直接杀去艾心家看看。
以他这一周的观察，艾心家里的条件虽然不一定比得上自己，但应该也不会太差，一个人住得这么奢侈，多半是父母常年不在身边所给的补偿。加上艾心一副宅女的模样，看起来很少出门，他推断春节艾心应该也缩在家里，看着自己那些无聊的电影和综艺节目。
抱着这样的想法，陶离忽然对明天充满了期待，从床上爬起来，到餐厅去草草地吃了几口饭，就开着车出了门，打算为明天的“约会”置办一身新的行头，让艾心眼前一亮。
陶离自认自己的优点虽然不多，但乐观算是他一个很大的特征了，大概是从小就锦衣玉食，从来没为任何生活上的事情苦恼过，这让他对所有的事都会情不自禁地往好的方向想。
虽然艾心现在还不喜欢他，但这主要是因为艾心还没有看到自己过人的地方，换句话说是自己没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艾心看。只要自己肯下功夫、肯花时间，让艾心对自己有着充分的了解，他有很大的把握可以打动艾心。
在商场转了一圈，陶离的手上已经多了好几个价值不菲的包装袋，他看着楼层指示牌想了想，又跑到了一楼，买了点不贵重但是设计特别的小首饰，又买了一盒精心配好的永生花和音乐盒，这才大包小包地上了车，一路飙回了家。
回到家，父亲陶盛阳似乎也是刚回来不久，正坐在餐厅里面喝着茶，等待着晚餐。他一看见陶离，就对着他手里的各种名牌纸袋嗤之以鼻，发出了一声冷哼。
“一天到晚不挣钱，花倒是没少花。”
“谁说的？”陶离把纸袋放在地上，挺直了腰杆看着陶盛阳，“我早晚是要挣大钱的。”
“早晚？”陶盛阳冷笑一声，“就怕只有晚，没有早。”
“哎呀，你也别这么说儿子，他很懂事的。”
李静仪坐在一边，早已习惯了父子两人的针锋相对，熟练地劝解着。
“就是，你以为我出去干什么啊，我是给你找儿媳妇去的，这都是明天要送她的，又不是我自己花钱，你念叨什么。”
陶离重新提起纸袋，撇了撇嘴，便准备拿着东西上楼去。
“儿媳妇儿？呵，你那些酒吧认识的三教九流，也配进陶家的门吗？”
陶盛阳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冷漠地看着陶离。
陶离懒得再和父亲争论，抱着东西直接上了楼，半晌，楼上忽然传来了陶离不服气的喊声。
“人家可是读过纪伯伦的！”
143.我曾悲伤地爱过这个世界
陶离开车停到了门口，果然不出他的预料，艾心家里窗帘拉得紧紧的，完全看不出家里有人的气息。虽然想要给艾心一个惊喜，但是他还是选择先发了条微信。
如果艾心正好在睡觉的话，自己现在进去，很有可能又是一顿臭骂。
奇怪的是，艾心不仅微信没有回复，陶离试着打了两个电话也没有人接，大概是睡死了？陶离这样想着，便抱着花和礼物下了车，站在门口按起了呼叫器。
其实艾心家的密码他是知道的，最开始艾心输密码的时候他还礼貌性地避开过几次，到后面艾心直接大咧咧地把密码发到了他手机上，懒得每次都起来给他开门了。
在门外等了三四分钟，艾心还是没来开门，陶离开始怀疑艾心是不是出门了。可现在才大年初三，商户基本都没开门，就算去逛街，可门口停的车也没动过，以艾心的习惯，应该是不会打车出门逛街的。
要不……直接进去看看？
陶离思忖了一会儿，如果进去艾心不在，自己大不了过几天再来。就算进去了艾心在睡觉，自己能看一眼她睡觉的样子，也不算亏。
就这么想着，陶离便心下一横，输入密码打开了门。
毫无意外，艾心家里果然是一片漆黑，窗帘遮住了外面所有的阳光，家里也是一盏灯都没开。陶离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屋里没有任何动静，显然艾心也没有在客厅。如果她在家的话，应该是在某间卧室里睡觉。
陶离把礼物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又给艾心拨了个语音。
这一次，语音通话的铃声响了起来，非常清晰地从某一件卧室里传了出来，钻进了陶离的耳朵里。
果然是在家睡觉啊！陶离笑了笑，循着声音找到了那间房间，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敲了敲门，并没有回应。陶离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艾心正躺在床上，似乎睡得很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闪一闪地，近在耳边的铃声也听不到，看来是很累了。
抱着想让艾心好好休息的想法，陶离退了出来，安安静静地在沙发上玩了几十分钟的手机，等待着艾心醒来。
可他玩着玩着，脑海中不断浮现起刚才艾心睡着的画面。平时艾心睡觉的时候其实不算太老实，起码翻个身出点声音是有的，可这次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昏迷了一样。他想起自己看到艾心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旁边似乎还有什么……
坏了！
陶离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冲进了艾心的房间里。
果然……他拿起手机旁边立着的药瓶看了一眼，虽然没见过这药名，可背后的说明清清楚楚地写着安眠、助眠的作用。
再看看“熟睡”中的艾心，满头是汗、脸色铁青，嘴唇都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
这是陶离只在电视剧里看过的情节，在现实里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也慌了神，拿着那药瓶又反复看了两眼，丢到一边，对着艾心手忙脚乱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终于，陶离做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自己却觉得相当机智的举动。
他伸出右手，用力地在艾心的脸上扇了一巴掌。陶离很确定自己这巴掌是用了力气的，别说艾心了，就是一般的男孩子估计也得疼上好几天，可艾心却像完全失去了知觉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是在昏迷中，时不时地呢喃几句。
这时候，陶离才反应了过来，迅速地拿出手机想要叫救护车，忽然又想起自己开了车来，一把把艾心从床上扛了起来，直接一路把她抱到了车上。
那时候的陶离没有想到，几年之后，自己还会再一次像这样手足无措地把艾心抱上车，失了慌张地送她去医院。
原来很多事，并不是经历过，就会在第二次发生的时候更镇定，有些事情经历再多次，还是一样的害怕、一样的惊慌。每一次站在失去的边缘时，都那么地让人绝望。
陶离顾不得把车停好，直接在医院正门口踩了脚刹车，就迅速从车上跳下来，把艾心从车上抱了下来，一边喊着一边狂奔进了医院里。
“救命快点救命！”
陶离站在急诊门口，无助地看着周围，一时间分不出自己该去哪个方向，只希望自己的喊声可以迅速地引来护士或者医生。
虽然后来，陶离觉得自己当时的行为相当的丢脸，居然喊出了“救命”这种蠢话。可那个时候，陶离的脑子一片空白，连“医生”“护士”都不记得喊，只知道要救艾心一命。
他从来没有真正地见到过自杀这种行为，但空荡荡的药瓶和艾心痛苦的反应，很明显这不是普通的吃片药来助眠。
他不明白，也永远不可能明白这种心态，他对世界有太多留恋，因为从小奢侈的生活，走过见过这个世界，他甚至比普通人更为贪念。
等到艾心送进了急救室，门上亮起了红灯，陶离才坐在门口的休息椅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他甚至没时间细想，然而现在也不是放松的时候，艾心只是送进了急救，能不能完好地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陶离靠在椅背上，回忆着自己认识艾心以来的很多画面，总觉得她和自杀这种事根本不沾边儿。
艾心在食堂吃着最朴素的饭菜，陶离觉得，能过这种苦日子的人一定都很坚强，心态很强大……
艾心一个人住在北京的三层独栋里，百来万的车就放在门口吃灰，陶离觉得这样的生活条件，怎么也舍不得放弃吧……
艾心每天在家就是看看电影、综艺，吃饭睡觉，对吃的还很有研究，陶离觉得热爱美食的人也会热爱生活吧……
陶离坐在椅子上一遍遍地思索着，在回忆中寻找着艾心可能自杀的蛛丝马迹，却始终没有头绪。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一条微信。
“大陶，在吗？”
陶离看了一眼，是那天在群里回复自己的z大的男孩，也是群里唯一一个知道艾心发的朋友圈是什么意思的朋友。
“怎么？”
虽然没什么心情闲聊，但礼貌起见，陶离还是敷衍地回了一句。在他看来，这种以“在吗”开头的聊天一般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反而借钱的几率极大。
“是这样的，上次你发在群里那段散文，我不是只找到名字吗？我昨天翻到那篇散文是来自哪本书的了。”
“……哪本书？”
陶离有点无语，这书呆子们的特性是不是脑子都是一根筋啊，就这么点小事居然一天了还在纠结，但毕竟是关于艾心的事，别人也是一片好心，陶离还是硬着头皮接着他的话问了回去。
又过了一分钟，陶离看到聊天框内的回复，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一时间，似乎水库泄洪的堤坝打开一样，在陶离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本书叫：《我曾悲伤地爱过这个世界》。”
144.自杀失败
急救室的灯终于熄灭了，大门打开，戴着帽子、口罩的医生从里面慢慢地走了出来，看见陶离之后，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几个小时之内，陶离已经看了好几次电视剧的惯用场面了，只觉得今天受的刺激实在太大，经不起打击了。
“大、大夫，她……还好吗？”
陶离有些紧张地看着医生，生怕他说出“我们已经尽力了”这种台词来。
“人没事。”
医生迅速地回答了之后，目光又重新回到陶离身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你……是她什么人？”
“我？嗯，我是她朋友。”
“哦。”医生点了点头，流露出了一丝关切的目光，“联系一下她家人吧，这种情况，还是家人在比较好。”
“嗯……嗯？什么情况？”
陶离一愣，艾心人不是没事了吗，怎么还要联系家人。
“这个，后面会有主治医师来接手，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就先走了。”
医生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想法，他的职业属性和过往经历教会他，有些话，没必要说就不要多言，否则很容易惹火上身。
“好吧，那就谢谢医生了”
陶离冲着对方鞠了一躬，便乖乖地站在了急救室的门口，等着护士们把艾心推出来。很快，他就看见了面无血色的艾心，虚弱的脸上满是汗渍，嘴边似乎还有一丝白沫。
“艾心？！”
陶离走上前去，着急地叫了她一声，似乎是害怕她又睡过去，迫切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嗯。”
艾心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证明自己醒着，隔了一会儿，又应了一声。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陶离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心中大石落地，一路跟着推车去了病房里。
因为艾心是急救，自己没法去办手续，陶离一直守在外面也忘了住院这一环，护士便按照惯例直接把艾心推进了三人一间的普通病房里。
陶离扫了一圈病房里普通的设施，隔壁床的病人虽然拉着窗帘，却也传来阵阵猛烈的咳嗽声，而不远处还有各种膏药、针剂的味道，环绕在病房里，久久不能散去。就连卫生间，看起来也极不卫生，陶离觉得这甚至还比不上公共厕所。当然了，真正的公共厕所是什么样子，他也是根本不知道的。
皱着眉头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艾心，陶离终于还是抓起了包，转身出了病房。
再回来的时候，陶离的身后已经跟着两名护士，默默地走到了艾心的床前，又把艾心推出了普通病房里。
“去、去哪儿？”
艾心显然还是非常虚弱，因为洗胃让她觉得喉咙都快烧烂了，说话也十分地费力。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感知到自己一直在被人推来推去，仿佛一个货物一般。
“换个屋儿！”
陶离实在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停留过久，又考虑到艾心现在回话应该也很困难，尽量让自己的话简单直接一些。
艾心应该是听见了，没有回应也没有点头，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由着护士推着自己到了私人病房。
果然，一进这个房间，虽然还是带着医院独有的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但更多的是清新的熏香气息，让陶离的身心都稍微舒缓了一些。
“辛苦了。”
陶离对着推床的两个护士道了谢，习惯性地想摸出钱包来，忽然想起医护人员不能收红包，又收起了自己的手，打算明天买点水果送过来表达谢意就好了。
“嗯。”
护士应了一声，很快就转身出了病房，一时间又只剩下陶离和艾心两个人了。
“那个……”
陶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有些犹豫地看着她。
“大夫让我联系你的家人来，我估计你现在打电话也费劲，要不我帮你打电话吧？”
“不用。”
艾心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嘴巴却非常迅速地吐出了拒绝。
“不是，你这情况肯定得有人照顾啊，护工我估计你嫌弃，我也不可能随时在。再说了，就算我在这儿，你要是洗个澡擦个身子什么的，我也帮不上忙吧？”
陶离撇了撇嘴，忍住了开玩笑的冲动，颇为认真地看着艾心。
“大哥……”
艾心终于睁开了眼睛，用手吃力地撑着床，费劲地坐了起来，靠在了床头。
“我是洗胃，不是截肢……自己能洗澡的。”
“好吧……就算这样，大夫也嘱咐我一定得联系你的家人啊，说是要跟你主治医师了解情况啊，怎么着，你是不敢告诉你爸妈啊？”
“你烦不烦？”
艾心忽然变了脸色，有些厌恶地看着陶离。
这要是普通人，一路上送艾心来医院救回她一命，还费着精力和钱给她换个私人病房，正常的关心却被说成烦，可能早就翻脸了。
可陶离异于常人，也甚于常人的一点，就是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他不仅没有生气，一想到艾心刚受了一番折磨，这个时候还要听他唠叨，一时间居然还有些心疼了起来。
“我知道你难受，行行行我现在不说了，等你好受点再联系你的……”
“出去！”
艾心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陶离，一双小鹿般圆溜溜的眼睛瞪着陶离，脸上的怒火显而易见。
“……”
陶离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丧气地站了起来，低着头默默地退出了病房。
直到确认病房的门关上，自己又安静地待了好几分钟，艾心才缓过神来，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快七点了，因为是冬天，天黑得早，她看着窗外还以为十一二点了，想到还有漫漫长夜，她忽然生出一种带着绝望的挫败感来。
送进急救的时候，艾心已经基本失去了意识，但医生还是非常好心地给她做了局部麻醉。即使如此，为了赶时间尽快地给艾心洗胃，麻药还没完全发挥效力的时候医生就开始了行动。
进行到快一半的时候，药物已经被大部分洗去了，艾心的意识也逐渐地恢复了过来。虽然不太能感受到导管的存在，自己却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急救室里医生和护士们的对话。
她没记错的话，自己是早上五点多吞的药，那时候天还没亮，她觉得是结束生命的好时候。
产生这个想法是一年前的事了，因为怕疼，也因为潜意识里的怕死和犹豫，她否决了所有可能的自杀方式，选择了服安眠药。其实她也考虑过关紧门窗打开煤气这种古典的方式，但是想到很多新闻都出现过煤气泄漏导致爆炸一类的事件，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更不想被别人关注，服药这种安安静静的死法是最合适的了。
但安眠药始终是处方药，她每次去医院也没办法开太多，加上自己每天的服药量，所以她一点一点积攒了一年，春节前又去医院一次性开足了两个月的药量，这才凑齐了一次自杀的分量。
她这次被成功救回来，一方面是因为陶离去她家实在是很及时，距离自己服药甚至没超过十小时；另一方面，也因为她攒下来的安眠药有很多是胶囊，在胃里吸收地比较慢，才没有那么快地致死。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让她沦为整个急救室医护人员笑料的一点，是她服用的安眠药，有很大一部分已经过期了。
因为积攒的时间很长，所以攒下来的药物品牌、形态都不一样，当然保质期也不一样。最开始攒的那一批，其实早已经过了保质期，可艾心却不知道，全然当做了解脱的唯一良药，一口气全部吞了下去。
她仍然记得医生和护士的笑声，隔着口罩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即使不大，在自己身体一部分被麻醉的情况下，那声音也如同魔鬼的低语，用尽全力地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是啊，还会有什么人，能比自己活得更失败呢？即使下定决心要自杀，却连服的安眠药都是过期的。
连自杀，都失败……
艾心仰起头望着粉刷成淡蓝色的天花板，心里却如同坠入万丈冰渊。
145.出院
距离艾心自杀，已经过去三天了。
陶离站在病房外，垂头丧气地看着手机。
这三天里，他不仅没能联系到艾心的父母，自己还被医院里的一干人等完完全全地当做了艾心的监护人，所有需要签字的地方全都来找他，就连艾心要出院的手续都得自己签字同意。
凭借自己的年纪、长相，陶离觉得就算是误会，大家也应该误会自己是艾心的男朋友啊，为什么会以为自己是艾心的亲属呢？
他认真地思考了两天这个问题，得出结论，应该是因为艾心没有一刻给过自己好脸色，所以那些八卦的小护士们才分析出艾心并不是他女朋友的。
他本来还想听听主治医师的意见，担心艾心不能就这样贸贸然地出院，想要多检查检查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可艾心直接拒绝了让陶离见主治医师的要求，除了出院这件事，什么也不愿意谈。
陶离尝试了各种方法去联系艾心的父母，还自认为很机智地通过学校找到了艾心的档案，可上面却清清楚楚地写着艾心的父母双亡。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陶离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艾心的家庭条件居然会被列进助学金的名单，大概是辅导员和学生会为了凑人数，根本没仔细了解过艾心的家庭状况，仅仅看到“父母双亡”这种词就直接把艾心架了上去。
他更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让她联系父母的时候，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愤怒。换作自己，刚自杀失败被救了回来，又被一个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的外人反复提起自己已经过世的双亲，大概早就掀桌子摔板凳了吧。
但奇怪的是，即使父母双亡，艾心也应该是有监护人或者在世的亲戚的，但他尝试着联系过艾心老家那边的派出所和户籍登记处，发现……不只是没有亲戚，连艾心这个人，都不存在。
他尝试过进行富有逻辑的推理，比如艾心迁了户籍、改了名字，或者是直接谎报了自己老家的城市之类的可能性。可不管是迁户籍还是改名，理论上都应该是有登记的，而艾心也没什么可能为了骗陶离还大费周章地编出自己的来历。
“犯不上”这三个字，大概是陶离最近对艾心最深刻的感觉了。他觉得艾心仿佛对世界上的所有人事物都不曾感兴趣过，不会对自己的情绪加以控制，也不会对自己的事情有所隐瞒。好像所有的事，在她看来都不值一提，根本不值得自己为之动容或是做什么事。
他忽然想起，春节前和艾心喝的那顿酒，艾心曾经提起过自己有很喜欢的人。虽然不知道那是实话还是醉话，可他心中始终是无比的羡慕。
能够被艾心这样一个优秀却冷漠的人所喜欢，得到那独一份的偏爱，该是多幸运的事。
他从小生在北京长在北京，虽然有钱，但手也伸不到其他城市那么远。找亲戚这件事上受了不小的挫折，陶离也就不了了之了。
“想吃水果吗？”
他坐在艾心床边，指着床头柜上摆着的苹果、橘子和草莓，认真地看着她。
“苹果吧。”艾心瞟了一眼，随便应了一句，半晌，又补了一句，“冬天不是草莓的季节，吃了不好。”
“谁说的，你不知道冬草莓啊，专门养着冬天结果的，我听说最开始研发的初衷就是因为好些孕妇啊，怀孕了特别想吃草莓，可是冬天又买不到，所以才出现的。这么看，应该是温室养殖的吧？”
“？”
艾心忽然转过头来，似乎很惊讶地看着陶离，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怎么，你是很惊讶我会用温室养殖这个词？”
陶离已经大概能猜到艾心的想法了，只有每次自己说出什么成语或者是专业术语的时候，艾心向来寡淡的脸上才会出现幅度比较大的表情。
“不是，冬草莓比较出名的产地是四川的双流县，这地方属于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区，所以冬天种草莓也能活，还好吃。”艾心说完，盯着草莓又思索了几秒钟，“不过，北京的应该大多数也是大棚，毕竟空运成本不低，草莓这种东西损耗率又很高，不划算。”
陶离真没想通自己是怎么会想到在艾心面前卖弄学识的，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拿起苹果乖乖地削了起来。
几分钟之后，陶离把削好的苹果放到了艾心的手上。很快，他又在艾心的脸上看到了新表情。
“这是……你削的苹果？”艾心看着手里的苹果核，“真是富贵人家，买个苹果光吃核不吃肉啊。”
“啧啧。”陶离撇了撇嘴，“给你削还不乐意？我这辈子还没给谁削过水果呢，不愿意吃别吃。”
“我倒是想吃，吃核啊？”艾心无奈地笑了起来，指了指床头柜，“苹果和水果刀给我。”
陶离不服气地挑了个个头比较小的苹果，把水果刀一起递给了她。两分钟以后，艾心削出了一个完完整整的苹果，连削下来的苹果皮都没断。
“……”
陶离看着那颗苹果，又看了一眼苹果皮，终于是认输了。
“吃吧。”
艾心把苹果放到他面前，等他吃了几口，才眨了眨眼，又开了口：“吃完之后，就回去吧。”
“嗯？”陶离咬着苹果，抬起头来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反应过来艾心的话。
“我不是让你回去……我是说，你开车，送我回家。”
艾心叹了口气，无语地看着他。
“哦、哦，行，知道了。”
陶离点点头，又赶紧几口吃干净手里的苹果，随便抓了张纸擦了擦手，站了起来。
“走吧！”
“诶？”艾心一愣，“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嘿。”陶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本来就不太喜欢医院啊。”
“我看这病房还不错啊，装修地也好，空气也不错，还挺香的，你怎么不喜欢啊？”
“你这人……那你是不打算走了啊？”
陶离知道她是在故意嘲笑自己，倒也不恼，挑眉看着她。
“好了不闹了，走吧。”
艾心笑了笑，从床上翻了个身，起身穿上了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大衣，慢慢悠悠地跨出了病房的大门。
146.书房
才下午四点半，艾心就已经躺在床上打起了呼噜，不知道是不是安眠药的药效还有残留，陶离倒是羡慕了起来。
他在房子里转悠了几圈，说实话，虽然装修还不错，但他也不算很有品味，除了能看出来贵，别的也看不太明白。
倒是墙上的那些画一直让他很感兴趣，粗糙的笔触与精致的装潢格格不入，这次终于有机会自由地参观，他便第一时间仔细地看了看那些画。果然，和他猜想的差不多，那些阴郁怪异的油画上最角落的位置，都有艾心小小的落款。
他曾经在一两次恋爱中，半被迫地陪着女朋友去美术馆或是博物馆看过一些展览，毕竟陪女朋友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是恋爱中比重很大的一部分。
在那些场合、那些艺术品面前，陶离未曾有过半点感触，对他来说那些只是很昂贵的摆设罢了，更别提那种一张白纸上甩了几个墨点就能卖几十万的抽象作品了。
他在一些电视剧、电影里，还有某些时刻，见过有人会对着一幅油画流泪，也见过有人在艺术品面前感慨万千，在过去的他眼里看来这真是世上最大的矫情。可现在，他好像忽然有一点懂了那些人的感受了。
艾心画的那些油画，的确算是很幼稚了，而且很多都是大头像，配色也看着难受的很，经常都是大红色、亮橘色配上翠绿色、墨绿色这种极端碰撞的颜色放在一起，让陶离觉得眼前发晕。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着那些画，似乎能看到艾心伏在画架前，对着画布创作时那种绝望和孤独的心态。在一个又一个无法入眠的深夜里，艾心一个人坐在三层的房子里，却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只能抱着手机电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些无聊的电视剧和综艺，让这个空旷的房子里有些声音，有些生活的气息。
这种感觉，他小时候曾经短暂地体验过，那时候父亲虽然富有但还不像现在这么成功，没日没夜地跑业务、应酬，常常都在半夜一两点，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里，倒头就睡。而母亲为了照顾父亲，也为了全力支持父亲的工作，在家苦心钻研厨艺，想要给父子俩做好完美的后勤工作。虽然最后厨艺一点进步都没有，不过家务确实整理地是井井有条。
可后来，李静仪因为操劳，也因为自己本身身体的原因，住了一段时间的院，养好了身体才回家。
那时候，陶离还小，去医院也根本照顾不上李静仪，加上还得上学，父母又觉得孩子年纪小抵抗力弱，医院那种地方最好少去，搞得陶离差不多快一个月没怎么见过父母。
在卧室里那种万籁俱寂，整个家静悄悄的环境里，他根本睡不着。每天晚上，他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偌大的客厅里，整宿整宿地开着电视，听着声音睡在沙发上。
那个时候，他曾经想过，如果自己以后有了家庭，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小孩这样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忍受着不着边际的寂寞与无助。即使少挣点钱，即使不过那么大富大贵的生活，他也一定要多陪陪孩子，不缺席孩子的童年。
虽然现在，他的成长轨迹和自己小时候的想法完全南辕北辙，但这并不代表他忘记了小时候那段时光。
有些磨痕，会一辈子留在一个人的心里。
陶离站在油画前，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句话。
他不知道艾心的父母是怎么过世的，可艾心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经历了这种事，不管是什么形式，那都一定是天崩地裂的打击。
在屋里绕了一会儿，陶离忽然想起了艾心的书房，那是他之前从未进去过的房间。一方面，是因为艾心每次在里面的时候都会锁门，自己也没机会进去；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对书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就算敞着门他也不见得会看上一眼。
但现在，陶离却对那间房间前所未有地好奇，关于艾心的一切，他都想要了解。
轻轻地打开书房的门，倒是没有上锁，陶离扫了一眼，不过是普通书房的装潢。
艾心的这个家，并不是自己设计的，所以也不像她后来在北京的住处那样，特别精心地打造了书房。
虽然普通，但陶离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大书柜，是红木的材质，打造地很是精致，上面起码罗列了几百本书，这让他瞬间感到了头疼。
不过，再不愿意看，那也是自己喜欢的人所喜爱的东西，所以硬着头皮，陶离还是凑近了那面书柜，粗略地看了一下。
书柜上的书基本都是文学类的书籍，欧美日韩中国的全都有，感觉上英国和日本的偏多，也有很多散文、诗集。越过文学类的书，向里面看去，是几十本专业书籍，其中不乏什么《管理学》《经济学基础》《统计学基础》《电影史》这些学校里的课程书籍，也有像《乌合之众大众心理学研究》《人间词话》《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电影中的性别暴力》这样让陶离看见书名就不忍心翻开的其他专业入门书籍。
陶离也曾见过别人家的书柜，很多都是摆设，难得的是艾心几乎所有的书都有翻阅过的痕迹，陶离随手翻开，还能看见一些笔记和勾画，这也让陶离感觉到了自己和艾心的差距。
但他偏偏又是个喜欢迎难之上的主儿，越是觉得有差距，就越是想要去征服。
他顺着书柜继续往前摸，忽然发现了一排特别的存在这一排的书都没有书名印在书脊上，封面是厚厚的粗麻布质地，陶离随手抽了一本出来，发现这一排都是用来手写的笔记本，而内容都是日记、随感、笔记之类的东西，应该都是艾心自己亲手写的。
这让他来了兴趣，他抽出了这一排的第一个本子，坐到了飘窗边上，借着残余的阳光看了起来。
翻开第一页，洁白的纸张上只有几个字，娟秀的字体却瞬间抓紧了陶离的心脏，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恢复平静。
“万家灯火，无一为我。”
艾心的笔记上，赫然写着这句话。
147.交心
“行了啊，大老爷们儿的，都哭多长时间了？”
艾心无聊地喝了口酒，觉得不够尽兴，又拿起瓶子一口气干了半瓶，才无奈地看着陶离，叹了一口气。
“你懂个屁！”
陶离依旧抽泣着，带着哽咽地骂着艾心，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总能让他大为光火。
“是是是，我不懂。”
艾心点了点头，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抓起靠垫放在了腰后半躺了下来。
“你说……我爸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能理解他不想我跟他对着干，他可以说我骂我，甚至可以断我的经济来源，可这样费尽心思地搞垮我……我真的不懂，我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成为一个废物，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所以……喝酒吧。”
艾心把酒瓶子递到陶离面前，他倒是很快地接住了，可握着酒瓶的手就悬在半空中，也不喝酒，继续着自己的倾诉。
“对啊，你都说没好处了，我爸不可能看不明白啊……你说，为什么，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
艾心这才明白这时候的陶离根本听不进任何安慰和劝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纠结里，只好抱着酒瓶靠在一边，静静地等待着陶离发完牢骚，冷静下来，再慢慢地给他梳理思路。
“你知道么？”
陶离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语气也有些平静了下来，这让艾心忍不住专心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小时候……我记得大概是12岁的时候吧，小学毕业，那时候我考的还不错，毕竟小学人人都是满分嘛。然后我想给我爸一个惊喜，放学之后就让司机送我去公司了，反正也都认识我，没人拦着我，我就自己偷偷地坐电梯上了楼。”
“嗯。”
艾心应了一声，算是鼓励他继续讲下去。
“上去之后，我就摸到我爸办公室去了，还没进去，门开着缝儿，我就想看一眼我爸在干啥，免得突然进去再影响了他工作。”
艾心点点头，倒是没想到小时候的陶离这么有眼力见儿，看来是后续的教育出了问题，才培养成了这么一朵祖国的奇葩。
“然后，我就看见我爸站在办公桌前面，他旁边还站了个女人，我爸的手放在那个女人的大腿上……来回地摸，然后那女人就笑着拍我爸的胸口……”
故事转折地太快，艾心一时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这种事……即使不用陶离说下去，艾心也完全能够明白。
“别的……我都没关系，我真的没关系，我一直觉得就算我爸妈是演戏给我看也好，是不在乎也好，只要他们是在一起的，我就没关系。可是……那个女人转过来想要关门，我才看到，那是我爸的秘书……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好可怕，那个女人每次见到我都会很开心地给我零食吃，摸我的脸叫我的名字，还经常来家里给我妈送东西，跟我妈很亲热，可现在却跟我爸在一个房间里……你知道么，我当时真的太害怕了，我觉得女人太可怕了……”
“嗯？”
艾心一直认真地听着，直到陶离说完最后一句话，忽然愣了一下，迟疑地望着陶离，嘴唇上下动了动，还是忍住了自己本来想问的那句话。
“最最可怕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我那么害怕那个女人，觉得一切女人都很可怕，觉得我爸也很可怕……可我长大之后，却觉得，这些事好像也是正常的……”
陶离似乎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目光落定在艾心脸上，寻求着她的认同：“你不觉得可怕吗？我长大之后，居然变成了我最害怕的那种人……”
“还行吧。”
艾心喝光瓶子里的酒，把空酒瓶放回到桌上，又拿了一瓶新的，桌上的酒已经喝了过半了，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耀武扬威的光彩。
“你啊，但凡对别人有点同情心，都能算个正常人。”
陶离看着她依然淡漠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都说你温和善良，什么时候都能替别人考虑，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人的情绪你也能考虑到，其实根本就不是。因为你根本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压根不存在感同身受这回事，一切事情都从客观去考虑，才会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你完全没有讨厌的人，也就意味着你没有完全喜欢的人。”
“哟。”艾心笑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酒瓶，又看着陶离手里的酒瓶，忍不住问他，“你喝的和我喝的是一种酒吗？怎么你喝了之后变得这么聪明了？”
“嘁。”陶离冷哼一声，艾心的夸奖虽然刻薄，他却很是受用，“我以前觉得你是性格冷淡，后来发现你也有热情的时候，也会开玩笑，你只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外人，没人能靠近你，你的友善就是一种距离感。别看咱们现在看起来走得这么近，以后要真有点什么大事，你指不定就是第一个跑的呢。”
“有吗？”艾心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次公司出事，我不也是第一时间赶回来，不眠不休地替你解决吗？”
“你那是替我吗？还不是因为公司你也有份。要是你一分钱没投，说不准回不回来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上次你在酒吧跟人打架，我刚到家，不也是掉了个头就直接回来帮你作证了吗？”
“那也不算，毕竟是因为你打起来的，你要是不作证我不就出不去了吗？”
“那你可太小看谢律师了吧。”
“总之，就算不跟童宇什么的比，就是跟钱比，你应该都觉得钱比我重要。”
“钱当然重要啊。”艾心理所应当地回了一句，顿了顿，才看着陶离认真地回应：“说实话，我对你不算特别好，但总归……算是特别的。你努力让你的家庭去接纳我，想要让我也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听着艾心的话，陶离忍不住回忆起上学时期的点点滴滴，要说艾心对自己不好，其实也算是很好的了，至少她这样的人能和自己保持长年的密切联系，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是，我不需要你感激我啊……”
陶离低下头，小声地念叨了一句。
看他这副样子，艾心大概也能猜到他念叨的什么，很快就转移开了话题。
“对了，我记得大学那会儿，你是不是还偷偷调查过我父母的情况？”
“嗯，怎么了？！”
见艾心岔开话题，又有想要数落自己的意思，陶离忍不住挑起了眉毛，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她。
“没什么，我就是想起来，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妈的事儿，我跟你说过我爸是怎么去世的吗？”
“不是车祸吗？”
陶离略微思索了一下，很快就回答了出来。
“嗯，是车祸。”艾心点了点头，“不过……也是当时为数不多能登上新闻的一起车祸了。”
“哦？你爸还是个名人？还是……车祸很严重？有人死亡的话，应该也算挺大型的车祸了吧？”
“名人倒算不上。”
艾心低下头，似是自嘲一般地笑了笑，给空杯子里斟满了酒，有些微微发抖地端了起来。
“只是那场车祸，一次性死了两个人，我爸……和另一个女人。”
陶离忽地全身一震，立即反应过来……艾心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做过一样的事，只是，以一种更惨烈的方式被发现了。
“具体的，我也是后来慢慢捋清楚的。我爸在当地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我妈大概是发现了一段时间，不想影响我，大概也是还心存着我爸会回心转意的侥幸心理，所以一直在暗中观察。后来气急了，就威胁我爸，要是再和那女的来往，就要向地方去举报我爸，还准备胡编乱造一点我爸贪污受贿的故事，拉我爸落马。”
“那阿姨还挺狠的。”
陶离苦笑了一下，喝了口酒，静静地等待着艾心继续开口。
“狠吗？我觉得不是吧。”艾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女人都是感性动物，她并没有真的打算这样做，只是想用这种话把我爸拉回家庭，找回我爸仅剩的一点理智。没想到，我爸以为我妈真的气急败坏了，他本来也是个不怎么担得起责任的人，一害怕，就想着远走高飞一了百了，直接远离我和我妈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但是……他走归走，却还带着那女人了？”
“嗯。”
艾心耸了耸肩，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新闻一样。
“我不怪他，那时候家里就像精神病院一样，我们仨没有一个情绪正常的，压力是肯定有的。我只是没想到他根本没考虑过，带我一起走……就算对我妈没有留恋，我也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居然宁肯带着那女人跑路，都不带上我……”
艾心的语气仍然保持着平静，听不出一丝起伏，即使是幽怨、委屈的台词，说出来也仿佛只是在讲自己晚饭吃了什么一样的稀松平常。
陶离看了很多年这幅表情，早知道这平静的海面下压抑的是波涛汹涌的巨浪，他挪了挪身子，稍微往艾心身边坐了一点，随时准备好在艾心情绪失控的时候第一时间控制住她。
“我有时候觉得真有意思，这家里的两个大人就像孩子一样，一个出了事只想着跑，只晓得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让自己快乐的事情，丝毫没有考虑过责任感、家庭这种自己理应承担的责任。另一个呢，就好像一辈子都在谈恋爱一样，男人没了就要死要活的，不知道预谋了多久，孩子才刚刚一成年，马上就撒手不管跑去汇合了……他们俩，难道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没考虑过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吗……”
艾心叹了口气，这些年她已经接近麻木了，只是每每想起，还是会觉得匪夷所思，这种情绪甚至已经超过了悲痛，成为她这些年来，和未来，永远无法解开的谜题。
“你说责怪，其实这些年我已经根本不怪他们了……我只是觉得遗憾，真的，我妈真的太着急了，我才刚满十八岁三天啊……我真的、真的只想让她再等几天，再等一个多月就好了……她甚至连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没看到……她到底是有多着急啊？我怎么着……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能一丁点留恋都没有呢……”
“那你当时……上大学那时候，不也是对这个世界一点留恋都没了么？”
陶离想起那时候的惨状，和自己见到艾心自杀时的恐慌，忍不住摇了摇头，努力让那些画面移出自己的脑海中。
“嗯，你别说，那时候我感觉我能稍微理解一点我妈了，就是对世界、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没有留恋，连一点点舍不得的、能够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东西都没了。真的，我除了死想不到任何事，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在睡梦中猝死，你知道每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有多失望、多痛苦吗……”
你身边是一个人都不剩了，可你妈走的时候，明明身边还有你啊……陶离忍住了自己想说的话，他知道这样显而易见的道理，艾心比她明白地多。可既然她没说，自己也就没必要非要讲出来去戳她的痛处。
“你看看，认识我多好啊，不仅把你救回来了，还让你对这个世界多了这么多留恋。要不是我当年给你扛医院去，你现在有机会和童宇谈恋爱么你！”
陶离佯作生气的样子，用力地拿着杯子碰了一下艾心的杯子，一仰脖喝光了杯中的酒。
“嗯，所以我很感谢你啊。”艾心笑了笑，喝了酒，又看着他，“对了，你一说童宇……”
“有话就说！”
陶离不喜欢她扭扭捏捏的样子，特别是在两个人刚刚结束交心的谈话，一提到童宇又开始吞吞吐吐的样子，还是能让他嫉妒。
“我今天见他的时候……说了我爸去世的事情。”
艾心似乎有些心虚，说完就赶紧低着头，避免和陶离的目光接触。
可陶离压根没心思看她，脑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自己和艾心做了七八年的朋友，都得是今天这种掏心掏肺的场景才有幸听到她说起自己的故事，可童宇才跟她认识了半年不到……她就已经这样敞开自己的心扉了么……
148.早起
最近几天李曼发现童宇的心情好像好得出奇，不仅早上醒的很早，一天精力充沛，拍戏的工作完成得很是顺利，整个人看起来也神清气爽，一点都不像以前早起的时候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根本都不用问，猜都猜得到，童宇最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肯定和艾心有关。
今天，又是一个需要早起的上午。
早上6点，李曼就提着买好的早餐，站到了童宇的房间门口。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童宇的戏份好像都被提到了早上，之前本来安排在夜里的一些戏，好像都不需要童宇了一样。
李曼开始还有点担心，童宇是不是被组里的人排挤了，偷偷删掉了他的戏份，后来一想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在跟导演助理和统筹交流过之后，她才知道他们决定把童宇的戏都排到上午，这样晚上就给童宇一个好好休息的时间。
可是自己从来没有提过童宇晚上需要休息的请求啊，以童宇的咖位，也不至于让整组人为他调整时间，加上童宇自己也不会向剧组传达这种意见，所以她还是很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剧组做出了这样的改动。
李曼尝试过询问原因，但对方也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只说是组里有人反映，童宇晚上老是休息不好，拍戏太过操劳，担心拍戏的质量会下降，所以建议把童宇的戏份挪到上午。
剧组那边最开始也只是想做个尝试，毕竟童宇戏份不多，挪一下时间影响不会太大，他也不需要跟几个主角对戏。
可尝试之后，他们发现这几天挪到上午之后童宇表现似乎更好了，早上起的再早也能精力充沛地演好自己的部分，台词一句不出错，这让剧组很是惊喜，也受了鼓励，于是把童宇后面所有的日程都安排在了上午。
李曼轻轻地敲了一下门，里面并没有回应，她正准备拿出房卡来刷开房门的时候，门却忽然打开了，里面是已经穿戴整齐的童宇，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来了？”
童宇靠在门口，看着李曼手上拿着的吐司面包，似乎有些惊喜，他已经很久没吃到这种手工做的东西了。
李曼顺着他的眼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拿着的面包，立即反应过来，会心地笑了笑。
“这不是艾心做的，是我来之前在路上买的。”
“哦。”
童宇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打开了房间的大门。
“那你先进来坐会儿吧，我头发还没弄好。”
“我就奇了怪了。”李曼一边说一边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童宇，“明明每次有行程、出去拍摄的时候，都是有化妆师的，你还总是要自己做造型，不嫌麻烦吗？就算有过敏的东西告诉化妆师不就行了吗？”
“你懂什么，化妆师呢做的再好，他也是别人，还是自己打理起来最顺手。”
童宇一边对着镜子喷着发胶，整理着额前的刘海，一边不屑地对李曼回答道。
“哼，反正你就是麻烦，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要是哪天你大摇大摆叮躺在椅子上让化妆师给你做造型我倒反而觉得奇怪了呢。”
李曼把自己带来的面包拆开一个，另一个放在茶几上，准备给童宇，从袋子里抽出面包吃了起来。
“哎，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碳水的东西了？我以为你还在减肥呢，之前不是跟蒋希希闹着要什么生酮减肥法吗？”
童宇终于对自己的发型感到了满意，也坐到沙发上，一边拿出面包来，一边有些惊讶地看着李曼。
“怎么着，减肥就不能吃碳水了呀，心血来潮想吃点面包不是很正常吗？你有时候心血来潮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也没有管过你吧？比如前两天晚上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酒店外面的野地里面去看星星，我也没有问过你去干什么呀。”
“……”
童宇愣了一下，拿着面包的手悬在半空中，有些尴尬的转过头看着李曼。
“你都知道了？”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我知道就行了。以后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小心点，我理解你跟艾心现在打得火热，加上最近因为工作确实见面少，你思念心切我也明白……可是，现在可以说是你事业的第二春，而且你又都是女粉……就算不考虑粉丝吧，耽误了工作也不是小事吧？”
“你好像比以前更嗦了，我还是怀念那个刻薄的你。”童宇用手撕了一圈面包下来，放进嘴里嚼了嚼，又有些不满，“再说了，我最近的工作表现应该比以前都好吧？你不感谢人家带来正面效果，还要怪人家啊？”
“算了，你现在老树开花，我跟你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总之自己小心点，这些事儿不是开玩笑的。你忘了靖海了？”
“靖海跟我，是一码事儿吗？”听到这个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名字，童宇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面包，感觉没什么胃口了，“不过，他最近怎么样你知道么？”
“你们还真不联系了啊？”
李曼笑了笑，像是觉得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一样，不过她之前其实也没想到童宇反应会这么大，不仅亲自在医院呆了几天，甚至还把艾心接回了自己家，让她都直捏了一把冷汗。还好一路上防范工作都做得很好，没出什么岔子。
真是应了那句话，艺人不红就是最好的保护色，可现在这句话大概要用在靖海身上了吧……可惜了这一夜爆红的运气，和那张老少通吃的脸啊。
“什么叫还真不联系了？”童宇挑起眉毛瞪着李曼，“苏亚他们不清楚也就算了，医院那段时间你也在吧，靖海干的叫人事儿吗？”
“行行行，不提他，好不容易最近你状态不错，继续保持就行了。艾心那边我也替你多注意注意，排排外面的狗仔，但还是得你自己能控制住……”
“好啦。”童宇忍不住打断她，摆了摆手，“你放心吧，我自己会知道注意的，其实我一直觉得没什么必要瞒着阿伟，但是你一直不让我告诉他，我还是担心他会看出来。”
“他看不看得出来不重要，虽然以阿伟的性子不一定会有这么敏感，而且他看出来了也不会那么不识趣地问你的。”李曼顿了顿，认真地看着童宇，“但是如果这个话由你自己嘴里说出来，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无论如何你不可以对任何人承认这段感情，记住了吗？”
“行了，我知道了。”
童宇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话题的耐心不多，迅速截断了李曼的话应了一句，又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面包，终于彻底失去了胃口。
到片场的时候，也不过7点，工作人员已经全部就位了，还剩下几个演员在准备。
童宇舒服地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让化妆师替他补妆顺便调整一下当场的妆容，刚补完，他就看到了穿着羽绒服戴着棒球帽的李晟廷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让他有些意外，理论上这个时间没有李晟廷的戏，他是不必来的。而且就算是临时加戏，应该也不会戴帽子来，不然发型打理起来会很花时间，这是常识，李晟廷不会不知道。
正在童宇盯着李晟廷发呆的时候，李晟廷也看到了他，却不像以前那样横眉冷对的，而是直接走向了童宇。
这家伙……不会真的谈心之后，就觉得两个人是朋友了吧？
童宇看着他越走越近，忽然有点心虚了起来。
自己往日里最讨厌那些自来熟的人，就算是圈内人也基本保持着距离，虽然友善但还是有些冷漠，可那天在李晟廷的坦承之下自己也忍不住说了几句心里话，事后是相当地后悔，看见李晟廷就觉得尴尬，还好李晟廷也没怎么主动和自己打过招呼，这让童宇松了一口气。
可现在，李晟廷明显就是来找自己的样子啊……
“童宇！”
李晟廷摘下帽子，热情地朝自己打了个招呼，甚至连平时装模作样的“童老师”都不喊了，直接喊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平时几个全程都跟着的工作人员忍不住看向了自己这边。
“早啊！”
李晟廷站到他面前，咧开嘴笑了起来。
“早……”
童宇僵硬地扯起嘴角，很是尴尬地应了一句。
“咦，你还在化妆吗？”
李晟廷看着旁边的化妆师，歪着头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童老师已经化好了。”化妆师听到李晟廷开口，立即识趣地摆了摆手，提着自己的化妆箱站了起来，朝童宇打了个招呼，“那我就先过去了，一会儿中间再来给您补妆。”
说完，就提着化妆箱一路小跑，躲进了休息的棚里。
“怎么着，一上来就把我化妆师都轰走了？”
童宇瞟了一眼，李晟廷连助理都没带一个，还支开了自己的化妆师，看来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了。
“嘿嘿，这不是有好消息要跟你分享么？”
李晟廷勾起嘴角神秘一笑，朝童宇眨了眨眼。
“你能直接说么……我看你这副样子，总觉得害怕。”
虽然对李晟廷还是没什么好感，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看他收起了自己以前的傲气，这样仿佛朋友之间的语气对自己说话，童宇也没办法太过冷淡。而且，周围还有不少工作人员，要是被人看到李晟廷这么热情，而自己又摆着一副臭脸的话，恐怕又要传什么闲话了。
“我直接说？怎么，你居然没发现吗？！”
李晟廷瞪大眼睛，以为童宇是故意的，可看了几秒之后发现童宇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这才忍不住开了口。
“你没发现，你的戏份全都排到早上开始了吗？”
“发现了。”童宇点了点头，看着李晟廷一脸邀功的表情，这才恍然大悟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事儿是你安排的？”
“嗨，算不上安排吧，我可没这么大本事，顶多就是吹了吹耳旁风。”
李晟廷笑了笑，嘴上虽然谦虚着，可表情语气里尽是得意。
“我回去想了想，艾心事多人忙，加上你又是艺人，你俩要是想见面肯定得是夜里了，可你要是晚上拍戏的话，艾心可能又要白跑一趟了，这么一想，不如让你白天把戏都赶着拍完，你晚上不就有时间跟艾心见面了嘛！”
“……”
童宇撇了撇嘴，自己都没考虑到艾心的情况，只想着晚上见面安全而已。现在李晟廷说这话，搞得自己好像很自私一样，这让他又有些受挫了。
“最关键的是，上一次你说她没等到你就赶回去了，我就托人查了下，确实是陶离公司那边最近出了点状况，虽然不算特别严重但是风声不太好，所以艾心应该也是挺着急赶回去的。”
“嗯。”
童宇点了点头，艾心和陶离合伙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李晟廷口中“陶离的公司”，现在应该也是有艾心一份的，所以她那天回去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我跟你说，咱俩都是南方人是不是，那艾心也是南方人啊，是上了大学才来的北京。咱们南方人之间斗一斗可以，但是不能让陶离一个北方人占了便宜啊！所以……要是非要在陶离跟你中间选一个的话，我宁愿选你。”
李晟廷皱了皱眉毛，似乎对这件事不是很满意，但迫于无奈才做出选择，不过这表情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等待着夸奖一样的自豪表情。
“我啊，就说你平时作息比较规律，都睡得特别早，熬不了夜。所以啊，你晚上拍戏就会效率特别低，你自己低不要紧，要是因为你那些大咖在这儿浪费了时间，那导演他们可负不起责，干脆就考虑把你挪到早上来，反正大咖也起不了这么早，让你赶紧拍完了就回去呆着去，效率高得多。嘿，没想他们还真被这种理由说服了！”
李晟廷笑了起来，满眼都是稚嫩，而童宇却在内心里苦笑……
这哪里是被说服了啊，分明就是看在李晟廷比童宇红的份上，以为两人不和，最终选择了迁就李晟廷罢了……
“我说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啊！我都帮了你们俩这么大的忙了，天天给你们俩创造半夜约会的机会，你要是再让陶离抢了人，可就太不争气了啊……”
“嗯，谢谢。”
不管心里想的什么，李晟廷这件事终究还是办对了，童宇也只能点点头，道了句谢，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
“不过……你应该不是帮我吧？”
“这个嘛……当然不是了。”李晟廷摸着后脑勺笑了笑，“我只是不希望她再失望了，不管对任何人。所以，能不让她等的话，你就别再让她等了。”
149.产物
童宇一口气上了三条戏，一句台词都没错过，跟他对手的小演员脸上都带着些敬佩的神色。
果然是这么多年的老演员了，即使还长着一副二十几岁的脸，可经验是骗不了人的，对于现场情绪的拿捏与节奏感都不是他们可以比得上的。
“卡”
导演看着监视器里面的画面打了个手势，副导演便握着对讲喊了一声，办公室里面的演员们才停下了各自的动作。
“好了，大家休息一下！”
副导演刚喊完，整个场里的工作人员便瞬间涌出来了大半，在吸烟区聚集了起来，瞬间烟雾缭绕，顺着风，烟味也飘进了片场里。
童宇看了眼屋里的人，早上上戏的几个人都不算很大牌，休息时间也就是助理来陪着在一边眯一会儿，有的是化妆师补补妆，也没有专门去休息室的。
他出了办公室，马上就闻到了烟味，皱起了眉头，只好往人少的角落里钻了钻，趴在窗台上望着楼下空旷的片场，试图寻找片刻的宁静。
但这个世界，往往不会轻松让你如愿的。
“童老师童老师！”
李晟廷站在楼下，似乎一直在等着这场戏的结束，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探出头来的童宇，热情地打着招呼。
这家伙……难道一直都没走吗？
童宇叹了口气，看了眼手表，已经接近十点了，李晟廷居然在片场里待了两个多小时就为了等着给自己打个招呼吗？
“哈哈，童老师，感觉你们关系好好哦！”
身边的一个艺统看到李晟廷热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地看着童宇。
“对啊对啊。”艺统身边的小姑娘也赞同地点点头，“真是没想到呢？”
“嗯？没想到？”
童宇好奇地侧过脸来看着她们俩，难不成是自己平时对李晟廷的态度太过明显了吗，身边的工作人员都看出来自己不喜欢他了，看来自己还是要稍微学着控制一下了，就算不像李晟廷那么虚伪，起码也得有最基本的假笑礼仪才行了。
“不不不、倒不是……就是羡慕啦！”
那女孩本来是觉得童宇和李晟廷年纪差距比较大，没想到他们会成为朋友，可看童宇这么突然一问，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
“哦。”
童宇点了点头，他不觉得和李晟廷交朋友有什么可被羡慕的，转念一想，她们说的羡慕大概可能是在这个圈子里还有这么纯粹的友谊吧。
可惜……自己和李晟廷之间根本称不上什么友谊。
“童老师！”
李晟廷爬上楼，远远地就喊了一声，语气中竟还带着一丝娇嗔。
“……”
童宇眉头一皱，明明最近睡眠良好，却又感觉头疼了起来。
“我在楼下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呀！”
李晟廷跑了过来，冲着童宇颇有些埋怨地说了一句，看见他身边站的几个工作人员，又笑着冲她们打了个招呼。
“那童老师你们先聊吧，我们去忙了。”
看到李晟廷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几个人也很识趣，打了声招呼就迅速撤离了现场，很快就留下李晟廷和童宇两个人站在原地。
“你……有事找我？”
童宇抚着额头，一脸无奈地看着李晟廷。
“怎么？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现在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装不认识我啊？”
李晟廷撇了撇嘴角，颇为不满地看着他。
“那倒不是……”童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也看得出来，我不是像你这么热情的人吧？”
“嘁，我怕你不是不热情，只是对我不热情吧？”李晟廷笑了笑，也靠在窗台上，看着面前的教室，“你在这儿拍戏的时候，有没有想起以前上学的日子啊？”
“嗯？”
童宇愣了下，对他突然开启的话题有些意外，难不成这家伙还真是专门等着上来找自己聊天的吗？
“我啊，对上学的日子是一点怀念都没有，毕竟艺术大学你知道的，没那么严肃也没那么好的学习氛围，从大一开始我们就不怎么去上课，大三的时候练习生通过我就去韩国了，一路到现在，说实话上学的时光我好像一点印象都没了。”
“哦……嗯。”
童宇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自白，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点着头，敷衍地应和着。
“你呢？”李晟廷忽然侧过脸来看着童宇，“还记得上学的时候么？”
“我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老啊，上学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童宇斜着瞟了他一眼，“就是十年前的事情而已。”
“哦，那比我想象中的好点，我以为起码是北京奥运会之前呢。”
李晟廷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夸张了一点，咯咯地笑了起来，童宇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最后一年读书的时候也就是2000年前后……李晟廷，还真是一点都没讲错啊。
想到这里，童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我……你……”李晟廷看着童宇，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惊讶，“你居然还会笑？”
“？”童宇立即收起笑容翻了个白眼，“我平时没笑过吗？”
“平时我不怎么看你，不过，你确实也没对着我笑过啊。”
“……我对着你有什么可笑的？再说了，你不也是这几天，才对我有笑容的么？”
“这你可就说错了，我对你一直都有笑容啊。”李晟廷咧开嘴，一口整齐的白牙晃得童宇有些眼前发晕，“只不过，以前的笑容都是在嘲讽你罢了。”
“果然，你还是打算来嘲讽我的是不是？”
童宇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虽然李晟廷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处处针对自己了，但这种带着笑容的刻薄，他还是不太能接受。
“好了，说正事儿，我等了俩小时可不是光为了嘲笑你的。”
李晟廷拍了拍衣服袖子，直起腰来，认真地看着童宇。
“陶离那边我查清楚了，他和艾心合伙开了个公司，然后前几天公司的财务还是会计亏空公款然后跑路了，估计艾心就是因为这个回去的。”
“哦。”
童宇点了点头，如果是这种程度的问题，那艾心着急忙慌地跑回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算算起码也有三四天了，以艾心的能力，应该解决地差不多了，所以你这两天就可以开始约她了，电话微信都勤快点，这种时候她不会嫌你烦的。”
“嗯。”
童宇应了一声，自己虽然不知道这些事，不过前两天早就忍不住给艾心打了电话，还送了自己准备了许久的礼物，已经抢先完成了偷偷约会这件事，这让他倒是有些自豪。
“另外一件事嘛……就是靖海，你知道吗，他们公司准备跟他解约了。”
李晟廷笑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了神秘的微笑。
靖海？解约？童宇一愣，想着李晟廷为何会突然去打探靖海的近况，想起前两天他们俩聊天的时候自己提过靖海追求艾心的事情。
这么一看，果然只要是艾心的事情，李晟廷还真是不一般的上心啊。
“这个事儿，你确定吗？”
童宇看着李晟廷，不知道为何，虽然这消息有些让他震惊，但他总觉得李晟廷说的是真的。
“不确定的事，我会告诉你？”李晟廷撇了撇嘴，对于童宇这种怀疑的语气有些不满，“总之，这是内部的确切消息，我很不容易才拿到的。要不是那混小子干这种混账事儿，我也不至于大费周章地动用人脉去查，现在知道他要被解约，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听着李晟廷一口一个“混小子”、“混账事”的，童宇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李晟廷这副青春无辜的脸说出这种话倒是有种别样的趣味。
“我说，靖海跟你也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吧，你怎么这么上心？”
“我上心？我看是你太不上心了吧？”
李晟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又开了口。
“这要是我女朋友，跟我吵架的时候，我所谓的兄弟就趁火打劫去追求她，我不弄死他都算好的了。也就你，三杆子打不出个屁，这种事还能忍，还得让艾心出头解决。”
童宇听着李晟廷一连串的狠话，感觉又头痛了起来，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他。
“你这张脸说这种话，还真是违和啊……”
“嗨，我以前也不太这么说话的。”李晟廷大概是反应了过来自己的语气和用词都有点激烈了，稍微收敛了一些，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总之，靖海现在也算吃到教训了，以后他要是再缠着艾心不放的话，你就直接告诉我，我去解决这事儿。”
“那倒不用。”
童宇摆了摆手，这毕竟是自己和艾心之间的事，怎么也轮不到李晟廷去解决。
“不过，我发现你怎么比我还激动啊？”
“大哥。”李晟廷看着童宇不紧不慢的样子叹了口气，“不是我比你还激动，我这是正常人的反应，是你太不正常了啊。你不知道偶像行为会上升到粉丝吗，靖海这么一搞，不知道多少粉丝在背后恨得牙痒痒呢，这次是泼硫酸，下次很有可能就是杀人了，粉丝有多疯狂你不知道吗？况且，靖海解约的事情现在还没爆出来，万一他真的破罐破摔自爆了，或者是被挖出来了，那粉丝得崩溃成什么样啊？我家哥哥被一个妖艳贱货害的都解约了，那这女人得是什么东西啊，我就算不在现实伤害她，我也得把她照片p张遗照放在网络上三天三夜，现在网络暴力你还见得少了吗？”
“我明白了。”童宇点了点头，看着李晟廷激动的样子，又有些奇怪，“不对，你不是选秀偶像出身的吗，不是应该很重视粉丝吗，怎么感觉你这么仇视粉丝啊？”
“我？”
李晟廷一愣，指了指自己，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轻蔑的神色看着童宇。
“你不会……真把粉丝当宝了吧？”
童宇本想点点头，因为自己的确很重视粉丝，自己的粉丝也相对来说非常温和，毕竟自己没那么红，脑残粉相对比较少一些，大多数都是支持了很多年，只在生日会和演唱会现身的那种，平日里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可看着李晟廷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点头一定会遭到嘲笑，只好模棱两可地敷衍几句。
“我就一般吧，没太在乎这个。”
“我跟你说，我是粉丝经济时期出来的产物我没办法，你都不知道那些女的多可怕，跟踪我偷拍我，蹲在我酒店门口半夜来敲门都是小事了，有好多不知道从哪里弄到我的手机号码的每天疯狂给我打电话发短信，还加我微信，往我支付宝里面一分钱一分钱地打，这些骚扰都一年多了，我换手机号都换了三个。最可怕的，还有去人肉我老家地址，上门找我妈，给我家里寄东西写信的，还有半夜去敲我们家们送礼物的，我妈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你知道多恐怖吗？”
李晟廷叹了口气，对于这种行为深恶痛绝却也无可奈何。
“我能出道，靠的就是她们一票一票投出来的，我面对她们的时候连一丝丝不开心的表情都不能有，什么站姐、后援团长我都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隔三差五还得撒撒娇送送礼物，不然她们心气不顺带头黑我又是一场恶战。说实话，我有时候都真的羡慕你，不红，不用接触那些脑残粉，她们真的快把我烦死了。”
“……”
李晟廷一连串炮弹似的抱怨，轰得童宇有些头晕脑胀，只能附和着点点头，大脑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不过，他倒是没想到李晟廷出道的时间这么短，在圈子里的人脉和打探消息的能力倒是不小。
“你去打探这些，还是很麻烦的吧，总之谢了，以后我自己会注意的。”
“怎么？”李晟廷挑起眉毛，“你是觉得，我能打探到这些很不容易么？”
童宇愣了一下，没想到李晟廷小小年纪，察言观色的能力倒是很强，这让他想起了艾心强大的识人能力，在他们面前好像心事都能被看穿一样。
“少看不起人了，我起码也是在艾心身边待过的，这圈子里的东西我也见过不少。虽然没什么大能力，但是该有的人脉、心思，我可一点不比你们这些老人差啊。”
身边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地回到了片场里，李晟廷撩了一把额前的刘海，面容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笑容，可站在童宇身边说话的语气中仍带着刻薄。
“嗯。”童宇点点头，看了一眼周围，估计两个人的对话今天也就到此为止了，“好，我知道了，那……你要先回去休息吗？”
“我？我今天有约会，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耗着呢。”
说完，李晟廷勾起嘴角笑了笑，转身就直接消失在了楼梯口。
这人……怎么感觉像精神分裂一样啊。童宇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下，又低下头苦笑了一番，上午还有拍摄工作，可他的心思现在早已经不在片场里了。
前几天好不容易和艾心约会，让他很是开心，可那时候艾心跟他倾诉的那些事……却让他久久不能忘怀。这两天除了拍戏，他还在想着该如何跟艾心聊这些事，该什么时候再约艾心。但今天李晟廷的一堆重磅炸弹又扰了他的心神，打乱了他的计划。
看来……只能先拍完戏，再想这些事了。
童宇深吸了一口气，打足了精神，重新回到了片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