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线索
童宇无力地坐在地上，茶几上摆满了文件和资料，还有一些照片，都是他这个星期调查的结果。而此时，他却无比后悔自己做了这件事。
自从拍摄时听到李晟廷说的话之后，他就一直在不停地思考。他并不好奇艾心的过去，也并不在乎李晟廷那句“你现在的位置以前站的人是我”，到底有什么深意。他真正在乎的，是他参加的这个节目，投资人之一正是艾心。
太巧了，实在是太巧了，这是他当时的第一反应。他并没有去了解过艾心的家世或者是工作，只能确认跟自己一样，同是圈内人。所以艾心可以有资本投资这个节目，也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实。关键的是，童宇觉得艾心似乎和他最近的很多工作都有联系。大热ip反常地找上自己做男一号，而原作者就是艾心。热门平台的旅游综艺，艾心这么巧又是艺人统筹。而这一次，艾心甚至直接坐上了投资人的椅子，正大光明地参与着项目。
童宇不想去怀疑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去知道这些事之间的联系，忍不住想要知道自己这半年多的好运到底和艾心有没有联系，忍不住想要知道……艾心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而结果，让他觉得意外，却又在意料之内。
他最先调查的就是现在正在拍摄的这档节目：《梦想接触》。因为是参与艺人之一，资料并不难拿到，稍微找几个人打听一下便好。李晟廷并没撒谎，投资人里的的确确有艾心和陶离的名字。但是童宇可以很容易地说服自己，他通过李曼和苏亚，早就了解到陶离是个完完全全的富二代，手下还有几个小公司，投资影视行业相当正常。而艾心提过，自己做的是制片人，同时又是他的朋友，不管是一起投资，还是分别投资，都没有什么可说的。
再往前推，便是《奇遇人生》的拍摄。当时艾心的突然出现，童宇的确是惊讶的。但转念一想，管理艺人总归是没超出制片的工作范围，自己便也没有多想。可辗转拿到这档节目的资料后，他却有些迟疑了。
虽然艾心只是做一个小小的艺人统筹，可这档节目的投资人之一，正是陶离。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艾心只做了自己参演那一期的艺人统筹，而其他期节目，根本找不到艾心的名字。
除了这两档节目，再往前让他疑惑过的就是他作为男一号出演的《爱豆突然爆火了》。童宇是那种很容易认清现实的人，自己在坐拥无数粉丝的时候尚且只出演过两次男一号，又何况七八年后的现在？
当时他无意中闯进艾心书房的时候，的确是震惊的，但震惊的理由只是那整面墙的巨大书柜，和价值不菲的装饰品与摆件。虽然是走错房间，但抱着一丝好奇，和想要更加了解艾心的想法，他没忍住观察起房间里的各种细节。
他到现在也记得，那片书海除了一些专业书籍，还有各种名著和理论性书籍，心理学、诗歌等等都有涉猎。而当他观察到其中一层摆放着奖杯、奖状等等的“荣誉墙”时，忽然发现了一个自己非常好奇的名字。
“第三届荣耀网文大赛银奖放心放心放心心”
那个透明的水晶奖牌上，正是那个网络作家的笔名，而这个奖牌，此时此刻就摆在艾心家的书房里。
这个名字犹如一道惊雷，劈进了童宇的脑海里，炸得他一时站不稳，扶住了书架的边缘。而当他站定之后，才看见那奖牌旁边还摆放着好几个奖状和奖杯，上面的笔名都是“放心放心放心心”。
仿佛鬼使神差一般，他转身看向了工作台上那台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笔记本电脑。身体根本没有给大脑思考的时间，当童宇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电脑前，手握在鼠标上。
童宇的左手轻轻点动鼠标，电脑屏幕立即亮了起来，看来是没有关机。屏幕上显示着用户名，他试探性地敲了下键盘上的空格键。电脑没有密码，直接进入了主界面。
他先是愣了一下，因为艾心的电脑桌面，正是自己的照片。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张照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七八年前的照片了，他还留着略长的黑发，眉眼之间还有一丝当年的稚气。
然而，桌面上一个显眼的文件夹，一直在吸引着童宇去点击。即使文件名就是小说的名字，他仍然在心中抱有一丝侥幸。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点开那个文件夹，而一切，都几近**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童宇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逃出艾心家的了。他尽力把鼠标和椅子都移回原位，关上房间的灯。即使他很清楚艾心那时候已经睡熟了，依然轻手轻脚地关上书房门，抓起自己的外套便逃出了大门。
虽然后来和艾心谈过这个问题，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介怀的，但他一直以为艾心和这件事的联系仅此而已。而当他面对着收集到的资料时，才想起李曼曾提过，那部电视剧的出品人就是当初看起来和艾心特别亲密的王总。
他起初并没什么想法，可联想到那王总一家都和艾心相交甚密，甚至会因为她一句无心的“喜欢”，就发动老大，把自己从健身房赶去那个应酬的饭局。虽然几率不大，却还是有可能，当初是艾心力荐他，自己才有机会成为男一号的。
童宇甚至对自己生日前夕拍摄的那辑专辑封面怀疑了起来，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当时连他是不是封面人物都会搞错这件事，一直让他很是生疑。
他不清楚艾心有没有时尚圈的人脉，但他丝毫不怀疑艾心能做到这点。他记得艾心面对别人时的游刃有余与八面玲珑，也清楚艾心是有足够的资源和能力的。
童宇忽然想起艾心和李曼相识的过程，为什么艾心会这么巧出现在那个饭局上，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替李曼出头？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有机会认识童宇，又为什么在认识了李曼之后接近半年，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他曾经问过艾心这个问题，当时艾心的回答是“有些忙”，那她都在忙什么呢？是不是，就是在忙他所调查的这些事……
童宇觉得头痛了起来，虽然所有事都还没有定论，他的直觉却告诉他，一定有什么是自己还没发觉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疲倦地靠在沙发上，手机却响了起来。
童宇心里“咯噔”一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看了眼手机屏幕，果然是艾心打来的电话。
61.请客
陶离缓缓把车停进车位，看了眼手机上发来的定位，便下车进了电梯。喵喵跟在陶离身后，看上去很是兴奋，却一言不发。
“您好，我有订位。”陶离站在餐厅的前台，跟服务员打了声招呼。
这家店是最近很火的一家私房法餐厅，价格高昂却极难订位，虽然他可以找找关系，但他对这餐厅其实并没有兴趣。对他来说，最正宗的法餐并不在中国。
“好的，您留的姓名是？”
“姓艾，应该已经到了一个人了。”
“是的是的，您跟我来。”服务员查看了一眼手中的ipad，点了点头，带着陶离和喵喵进了包间。
一推开门，艾心果然已经坐在了里面，正百无聊赖地翻着菜单。
“早啊！”陶离笑了笑，喵喵也在身后打了个招呼。
“坐。”艾心招了招手，把桌上的另外两本菜单递到了两人面前。
喵喵显得有些拘束，看了一眼面前的菜单，便转过头去望着陶离。
“你点你爱吃的就好了。”陶离温柔地笑了笑，“如果不知道吃什么，就让服务员推荐一下。”
“嗯。”喵喵点点头，打开菜单，果然有很多自己从来都没吃过的高级菜品。她犹豫了一下，点了一个搭配好的套餐。
艾心和陶离也迅速点好餐，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服务员点点头，弯腰退出了包间。
“怎么突然请吃饭了？”陶离喝了口桌上的柠檬水，颇为惊喜地看着艾心，“还是这么难订的餐厅，发财了啊？”
“又不是请你。”艾心翻了个白眼，笑着看向喵喵：“好久不见了啊。”
“啊，是啊……”喵喵显然有些惊讶，窘迫地点了点头，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喵喵还是这么害羞啊？”艾心笑了笑，喝了一小口杯里的柠檬水，皱了皱眉头。
“你以为都像你似的？”陶离替喵喵摆好面前的刀叉，才转过头白了艾心一眼，表情里却只有宠溺。
艾心倒也不恼，颇有兴致地看了看喵喵，她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喵喵，你跟着陶离干了多久了啊？”
“我吗？”喵喵想了想，看了眼陶离：“有三年多了吧。”
“那时间也不短了啊。”艾心笑了笑。
“嗯嗯，是啊……好像一晃眼就过来了呢。”喵喵笑了笑，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么算起来，你毕业之后就没做过别的工作了？”艾心看着她。
“嗯，好像是哎。”喵喵点点头，侧过头去，看着玩手机的陶离，忍不住回忆了起来。
她做陶离的私人助理，已经三年了啊。她从小家境普通，父母却对她抱有极大期望。除了比常人花上更多时间学习以外，她还同时学了很多年的绘画，终于以极高的文化分加上特长生考上了b大，也就成为了陶离和艾心的校友。而那时候的她，甚至还没有喵喵这个名字。
最开始，她对大学充满了各种美好的憧憬。不论是抱着书在图书馆里学习，还是老师家人一直强烈禁止的恋爱变成了光明正大的事，又或是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地方，到一个大城市去，都让她无比的期待。
虽然b大的学费不低，但父母总归是有些积蓄，还不需要助学贷款或是助学金。临行之前，母亲在她贴身的衣物内侧缝了一宿，把生活费装了进去，生怕她在长途的火车上弄丢了钱。喵喵从不觉得父母这般寒酸的样子令她丢脸，相反地，她知道她在被人用尽全力爱着，光是这么想就会感到幸福。
但这种期待和幸福，在入学不到一个月之后就慢慢冲淡了。刚到宿舍，她就看到舍友的桌子上都摆满了各种名牌的护肤品和化妆品，而自己从超市里买来的擦脸油显得格外醒目。她有些庆幸军训需要穿统一的服装，否则自己应该会很快就暴露出只有那么几件衣服的事实。
她第一次感觉到差距的时候，就是在军训结束的那一晚。大家和教官哭着告别，把迷彩帽高高地扔上天空，又变成了欢呼。虽然大家都只认识了一周，却因为都抱着新生的心态，还如此亲密地相处，似乎都觉得这一晚很有意义。于是喵喵班上的班长，便主动发动全班一起出去聚餐。话音刚落，下面便是热烈的回应。
即使是不合群的人，也不会选择大学里第一次聚餐就缺席。喵喵想着自己这一周没怎么花钱，去聚餐一次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也高兴了起来。
室友拉着喵喵，一路小跑回宿舍。她觉得奇怪，不是要去吃饭吗，为什么还要回宿舍？
“毛又灵，你不换衣服啊？”毛又灵是喵喵的大名。室友看着她还穿着军训的迷彩服，有些奇怪：“赶紧换衣服啊，第一次聚餐怎么能穿这个啊！”
“啊，是吗？”喵喵愣了下，打开衣柜，思索了几秒，拿出了自己最贵的一件衬衣。那是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母亲带她去镇上最大的商店买的。她在试衣间里对着价格牌咂舌，但穿上出来后，母亲却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掏钱买下了这件衣服。
和室友一起到达聚餐的饭馆时，喵喵开始有几分感谢自己的室友了。班上的同学真的没有一个人穿着迷彩服，都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男孩子们也都精心打扮，好几个平时刘海很长的男孩都把头发梳了上去。她认识一些运动品牌的logo，但是超过五百块钱的衣服，她是一个牌子都不认识。
大家互相介绍了姓名和家乡，同是老乡的人迅速坐到了一起。虽然喵喵有些羞涩，但还是有同学在一旁解围，还有两个男孩小声夸赞着她的可爱。聚餐很开心，男孩子们嚷嚷着喝起酒来。虽然喵喵不喝，也没有人强求，反而夸她“不喝酒的女孩子比较好”。那一瞬间，喵喵也感觉自己融入了整个班级里。
直到第二天，班长在班级群里发出了昨晚的结账小票，大家开始算每个人需要付多少的时候，喵喵才愣了一下。只是在一个她没听说过名字的饭馆里，吃了些普通的饭菜，男生喝的也都是最便宜的啤酒，这样也要人均两百吗？
在喵喵发愣的时候，好几个人已经在群里发出了红包。
还有几个男孩回了消息：“待会来宿舍给你现金啊！”
班长也很快回复：“好的，没关系。”
喵喵不敢再多想，迅速地给班长私聊发了条消息：“班长，明天上课的时候我给你现金可以吗？”
“好啊，没问题。”班长回了过来。
喵喵看着宿舍里的其他人，没有任何人开口，也没有任何人质疑，大家仿佛觉得这样的消费是理所应当的。只有她，在心里盘算着，这是她几乎一周的生活费。而这笔钱给出去之后，她要在食堂里吃怎么样的饭菜，才能度过这个月。
那一瞬间，她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以前她只觉得想要好好读完四年大学，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而现在，她想要挣钱，想要挣很多很多的钱，而不至于再为几百块如此窘迫。
那次聚餐过后，喵喵便不怎么参与需要花钱的团体活动了。虽然室友察觉到，却从未点破，只把她当成学校里其他的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喵喵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很多大一新生不同，她从不缺课，空闲时间便努力兼职。虽然能挣到一些钱，但那些钱不过是凤毛麟角罢了。每当她看到室友新买的化妆品，或是上千的新裙子，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加油，然后更努力地去兼职。
一切的改变，源于她大二时看到的一张海报。那时候她刚领了第一年的奖学金，b大的学费虽然高，奖学金相对来说也很高。她大学用的电脑，是当年考上大学时，表哥家送来的二手笔记本，外壳都被磨得发亮了。她想着，这笔奖学金除了能买台新电脑，还可以买一件新的毛衣。
就这样满怀期待地拿着装满奖学金的信封，走在回宿舍路上的喵喵，看到了公告栏外贴着的一张巨幅海报。
那张海报很是显眼，但喵喵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原因是因为那奇丑无比的排版和配色，这对于她一个美术生来说简直就是折磨。然而靠近之后，她才发现内容更为吸引她。
海报上只有简单的几句话：
招私人助理，合情合法，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40小时，可开实习证明。
要求：话少，细心，不傻。
待遇：月薪两万起。
联系人：艾心 138xxxxxxxx
喵喵仔细读了好几遍海报，上面连一个企业的名字都没有，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什么传销公司，总之看起来就很没有信服力。但看着月薪那一行，喵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那个电话存了下来。
就算是骗局，也要去看一眼吧。毕竟两万块，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当喵喵到达面试的地点时，才发现，不仅对于她，对于这个学校的很多人来说，月薪两万都是一笔巨款。她所不知道的是，学校里多得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父母清贫却仍要攀比，为的都是平日里的面子。
她仔细确认了手机上的消息，自己就是在面试的教室外，却不知道该如何越过人群，进到那间教室里去。她想了想，还是用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告诉那个“艾心”，自己已经到了教室外。
不到一分钟，消息便回复了过来。
“进来。”
手机上只有简短而冷漠的两个字，喵喵一瞬间觉得有些委屈，但想了想那两万块钱，还是咬着牙穿过人群进了教室。
推开门，正对着讲台的最后一排坐了一个唇红齿白的男孩子，肩膀看起来很宽阔，有些倦怠地靠着椅背，正在叹气。
倒不是那男孩有多好看，而是喵喵第一眼便感觉到这是一个有钱人。要说这种直觉是怎么来的，只是因为那男孩看起来和喵喵处在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他看起来自信而傲慢，自己却害羞又自卑。他的发型打理地一丝不苟，自己却因为要赶着上课和打工总是毛毛躁躁的样子。他戴着耳钉和浮夸的装饰项链，却与衣服搭配地相得益彰。喵喵一直都知道，没有艺术造诣的人同样可以拥有好品味，但基础一定是金钱。
“你是……毛又灵是吧？”一个好听的女声响起，喵喵才收回了自己那太过直接的目光，看向面前不远的一个女孩。
艾心就坐在陶离旁边的位置，而自己进来却没有看见她。
“啊，是的是的，我是毛又灵……”喵喵有些紧张，看了看教室里，除了陶离和艾心坐在最后一排，还有好几个同级的学生分散坐着，其余的可能是别的年级或是系别，自己并没见过。
“你到讲台上，做一下自我介绍，然后会问你问题的。”艾心皱了皱眉，她收到喵喵资料的时候还觉得挺合适的，没想到这么紧张。
“啊，好的……”喵喵走上讲台，手心已经全是汗水，她从没经历过在这么多人面前面试，准备好的话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叫毛又灵，是美术系大二的学生，学的是人物与场景设……”
“毛什么？”坐在最后一排的陶离忽然开了口，皱着眉头看着她。
“毛……毛又灵。”没想到会被陶离中途打断，喵喵猛咽着口水，还是结巴了起来。
“猫幽灵？”陶离不敢置信地看着艾心。
“人家叫毛又灵！凤毛麟角的毛，欲言又止的又，钟灵毓秀的灵！”艾心翻了个白眼。
“得，你这么解释完我更听不懂了！”陶离大手一挥，看着讲台上怯生生的毛又灵，又开了口：“你能改名字吗？”
“改、改名字？”她愣在台上，不明白陶离话里的意思。
而下面坐的学生之间，忽然发出了一阵小声的讨论。陶离今天整场面试只对面试者说过三次话，而这第三次就是问毛又灵可不可以改名字，不只是奇怪，而是异常了。
看毛又灵没有应答，陶离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正想开口，台上的女孩却用力地点起头来。
“没问题！我可以改！”
艾心摸了摸眉毛，看着那女孩目光里的坚定和热烈，扭头看了一眼陶离。
“我看你是学美术的是吧，但是工作的内容主要是生活上的助理工作，比较琐碎又重要，你的专业可能用不太上。”陶离看了眼手里的资料，撇了撇嘴，他本以为艾心推荐的，会是管理系的孩子。
“我……”毛又灵回忆着海报上的内容，认真地看着陶离：“我话少，细心，并且不傻。”
“扑哧。”艾心没忍住，笑了起来，还真有人把“不傻”这两个字当真的……
“哦，那你为什么要来做这个呢？”陶离又问。
“因为……”毛又灵犹豫了，她看着陶离，他的目光明明是聚在自己身上的，却看不出任何感情，仿佛只是在看一堵墙一般。可就是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没有任何说谎的可能。
“因为工资很高。”她终于开了口。
“嗯，有道理。”艾心点点头，侧过脸看着陶离：“这孩子真实诚。”
陶离不知为何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毛又灵：“最后一个问题。”
毛又灵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被问的问题算多还是少，只知道自己的表现应该是糟透了，心里盘算着一定要在最后一个问题上扳回来。
“你觉得……那张招聘的海报，设计的怎么样？”陶离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不用担心，海报不是我们做的，你不会得罪任何人，我只想知道最真实的想法。”
毛又灵回忆起那张海报，终于是有机会能吐槽自己的想法了：“……排版比较挤，虽然画面很大但是字太少了，却都在上半部，只有联系方式在最下面，会让看的人感觉很难受。配色上，海报是深蓝色的底，却用了草绿色的字体，还有一些红色的字，实在很……”
“很怎么样？”艾心笑着看向她。
“很丑，太丑了。”毛又灵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哈！哈！哈！”陶离忽然拍着桌子大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教室里。
足足笑了两三分钟，毛又灵心里开始发毛，周围的学生也忍不住看着陶离。
“那张海报，是我做的。”艾心露出了笑容，朝着毛又灵指了指自己。
完蛋了……这是毛又灵当时唯一的想法。
62.工作
面试之后，喵喵两天都没收到任何消息。回忆起自己面试时的表现，她已经不对这份工作抱有任何期待了。
没想到在早上刷牙的时候，忽然接到了艾心的消息，她吓得手机差点掉进了洗手池里。反复确认之后，她才终于相信，天上真的掉下了一个馅饼，准确无误地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是喵喵大学两年以来，第一次请假。她按照信息上发来的地址，九点钟就赶到了约定的地点。那是距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咖啡馆，只看装潢便不是她消费得起的场所。
“您好。”服务员看见她进来，便拿着菜单走到了桌前。
喵喵什么都不想点，却条件反射般地接过了菜单。果然不出她所料，一杯普通的咖啡就要四十块钱，一杯果汁也并不便宜。她硬着头皮看了一会儿，才合上菜单，有些害羞地看着服务员：“不好意思，我等朋友到了再点吧。”
服务员微笑着点点头，收回了菜单，走回到柜台里。
没过几分钟，服务员端着一杯柠檬水走到了喵喵的桌前，冲她温柔地笑了笑：“您是在等陶离吧？先喝点水吧，他应该不会那么早到。”
喵喵愣了一下，心想也许陶离是这里的常客。艾心发来的消息写的是早上九点半，为了留下好印象自己便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如果陶离会迟到的话，自己也许要等一个小时了。
正想着，咖啡馆的玻璃门忽然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男孩，满脸笑容地打着招呼。
“嗨哟！”陶离看着刚才给喵喵倒水的服务员，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今儿什么风，把店长姐姐都给吹过来了啊？”
“你就贫吧！”柜台后的女人佯装生气地样子，温柔地回应了一句：“我听店里的小孩儿说你上午要包场，我肯定得来看看啊，万一你要干什么坏事呢。”
“嗨，我能干什么坏事啊！”陶离摸了摸鼻子：“我就没干过好事儿。”
“差不多行了啊，今天有正事呢。”紧随着陶离的脚步，艾心也跨进了店内，没好气地拍了陶离的后背一掌。
“小艾也来了啊？”店长这才露出了笑容。
“嗯，露姐早。”艾心打了个招呼，转过头在店内看了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椅子上分外不自在的毛又灵。
她一直坐在位置上看着几个人斗嘴，这才知道自己以为的服务员竟是店长。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的“包场”行为，居然在现实中发生了。而且，这好像还是因为她……
“这么早啊！”艾心冲她打了个招呼，便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你喝咖啡吗？还是果汁？”
“我……都可以。”毛又灵害怕出洋相，有些畏缩。
“露姐，三杯啊，记得用艾心上次带回来那罐！”陶离在柜台前嘱咐了两句，便走到桌子旁，看了一眼，坐在了艾心身旁。
“不用紧张。”艾心微微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放在了毛又灵的面前：“这里面是你要注意的基本事项和大致的工作内容，你回去可以看一下。”
“啊，好的。”她赶紧收起文件夹，放在了自己的双肩包里。
陶离看了眼她的帆布双肩包，没忍住皱了皱眉头。
“嗯……你叫毛……什么灵来着？”
“毛又灵！”她看着陶离，立即回答。
“好难记。”陶离撇了撇嘴：“以后你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叫喵喵就行了。”
“哎？”她愣了一下，又赶紧点了点头：“好。”
艾心笑了起来，侧过脸白了陶离一眼：“你起的名字也没多好听啊。”
“好记就行了，我以后天天都得叫呢。”
“那个……”毛又灵忽然开了口，有些胆怯地看着艾心：“挺好听的……喵喵这个名字。”
“扑哧。”陶离张大嘴笑了起来，有些骄傲地看着艾心：“看见没，这就是我的助理，我说什么都对！”
“行行行，你开工作你说了算。”艾心点点头，目光重新回到喵喵身上：“这份工作比较特殊，你要做的就是照顾陶离工作以外的一切大小事务，需要你非常地细心，并且有耐心。前一周是试用，如果合适的话会跟你签订合同，也会给你开陶氏集团的实习证明。”
喵喵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地看着艾心：“陶氏……集团？”
“嗨，你们学校居然还有人不知道陶大少爷是谁的？”露姐正巧端着咖啡到了桌旁，听见喵喵说的话，像是见到了远古生物一样。
“怎么着，我臭名昭著呗？”陶离转过头笑了笑，接过了露姐手中的咖啡。
“学妹比陶离小两届，不是同一个系，平时又老老实实的，不知道他很正常。”艾心把咖啡放到喵喵面前，轻巧地替她解了围。
“小艾你啊，对谁都这么体贴，怎么就对陶大少爷这么严格呢？”露姐笑了笑，叹了一句便转身回了前台。
“没办法，身负重任啊。”艾心无奈地耸了耸肩，小声嘟哝了几句。
陶离笑了笑，他知道艾心所说的重任是什么，艾心对别人体贴入微，而对自己分外刻薄，他倒是觉得很开心，仿佛自己被当成了特别的人在对待。
“对了，我还是很好奇。”陶离转过头看着喵喵：“你为什么这么想做这份工作啊，很辛苦的哦。”
“我……”喵喵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陶离：“我想挣很多钱。”
陶离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仍然审视着喵喵。
“我是不是说的太直白了？”喵喵被他盯得有些窘迫，赶紧又问了一句。
“没事，不是。”陶离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会有人觉得一个月两万块钱很多而已。”
艾心正喝着咖啡，差点一口呛到，有些不悦地转过头看着陶离。虽然这是他的心里话，也不能这么不考虑听的人的心情，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吧。
艾心看向喵喵，正在考虑自己要说些什么，喵喵却忽然开了口。
“是啊。”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很多了，可以负担学费，还可以买一些自己爱吃的东西，对我来说不是小钱。”
气氛忽然凝固了下来，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陶离露出了笑容，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艾心：“我挺喜欢她的，就她吧。”
“嗯，你决定就可以。”艾心掏出手机，把喵喵的手机号码发给了陶离。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你是不是还得回去上课呢？”艾心问道。
“啊，是。”喵喵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那我……明天都需要做什么啊？”
“晚上你就知道了。”陶离笑了笑，端起了桌上的咖啡，小口地喝了起来。
63.犯错
果然，晚上八点多，喵喵就收到了陶离发来的消息。并且，这条消息非常的……长。
“明天早上七点钟叫我起床，并且按照资料上提醒我今天的日程。上午去图书馆帮我借到清单上的书，十点钟送到管理系的a2教室……”
喵喵认真地看着，从早上七点一直到晚上八点，她都要不定时地给陶离打电话提醒他，或是帮他跑腿、订餐。与其说是助理，她觉得自己的工作更像一个保姆。
但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虽然琐碎，但却不像去便利店打工一样，需要坐在店里。所有的工作几乎都在学校里就可以完成，只是需要自己勤快一点而已。再说了，工作内容就像当初海报上说的一样，合情合法。自己并没什么可抱怨的，想着那高昂的月薪，喵喵不由地兴奋了起来，更是鼓足了干劲儿，一定要保住这份工作。
下午下了课，她便按照信息上的内容，到了社团的房间。陶离坐在架子鼓前，像是要准备排练一样，看见喵喵进来，便主动挥了挥手。
“我们一会儿要排练，你去食堂买五个人的饭菜，再买点饮料和零食，二十分钟之内回来。”陶离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却没多讲一句闲话，只是把饭卡递给喵喵，便又坐回了架子鼓前面。
喵喵看了眼房间里，其余的三个男孩看起来都是很酷的打扮，自顾自地忙着手里的事，并没有人看她一眼。艾心坐在角落里的躺椅上，闭着眼睛躺着，看起来很疲倦。
她回过神来，握着手里的饭卡点了点头，立即出了房间。到了食堂她才想起来，陶离根本没说要吃什么，难道要自己决定买什么吗……犹豫了一下，她想着陶离肯定不会吃和她平日里一样的饭菜，便转去了炒菜的窗口，买了几份看起来就很诱人的炒菜。打好饭之后，她又去水吧买了五杯饮料。拿着陶离的饭卡，在食堂里大肆消费的感觉，让喵喵觉得陌生又美好。
大包小包的提回了社团的房间，喵喵把东西放在地上，蹲下从袋子里拿出食物来整理好。陶离放下鼓棒，喊了一声，乐队的几个人便停下了动作，都坐在了桌子前。
喵喵把饭菜放到桌子上，转身又去拿饮料。把饮料放在桌上的时候，她看见陶离忽然皱起了眉头。
“诶，这个是我的吧？！”艾心从陶离身后拿起了桌上一盘醒目的鸡肉，端到了另一张桌子上去，笑了笑。
陶离的眉头仍然紧紧地皱着，看了喵喵半天，才慢慢开了口。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不好？”
喵喵愣在原地，她害怕买不到他们喜欢的菜，各种菜都买了一份，还是买的最贵的。她不知道为什么陶离会突然发火，只觉得委屈，却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艾心上前几步，安抚似的拍了拍陶离的背，又转头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
“你们先吃啊，我去买几包烟。”艾心说完，便拉着喵喵迅速出了房间。
喵喵低着头，站在原地，不敢抬头看艾心。半晌，艾心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你是不是觉得，这钱很好挣啊？”
喵喵强忍住眼泪，抬起头看着艾心。她脸上温和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喵喵从认识她开始就没见过的严肃与冷漠。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如果你觉得陶离只是人傻钱多，那这份工作你就没必要做了。”艾心的表情仿佛一个机器人一般，嘴里吐出来的话却让喵喵如坠冰窟。
“我……我没有。”她低着头，按住声音里的哽咽，努力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没有？”艾心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嘲讽，“我给了你文件夹，第二页就清清楚楚写着陶离不吃鸡肉，甚至看见鸡肉都会觉得恶心。你但凡花点时间看过，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艾心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在喵喵的天灵盖上，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昨天下课回到宿舍，她觉得很是疲倦，等到记下陶离吩咐的事项之后已经困得不行了。虽然记得自己包里还有艾心给的那个文件夹，却总觉得明天再看也可以……没想到第一天，就惹火了陶离。
“我跟你说过，这份工作琐碎又重要。如果你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又或者只是想着那些钱，是做不好的。”艾心叹了口气，看着喵喵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地又心软了几分：“如果你真想好好干，就得花时间，学会多听多看少说，知道了吗？”
“嗯。”喵喵还没能完全消化掉艾心的话，但还是立即点点头，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艾心：“我会努力的。”
“很多事不是光努力就可以的。比如说今天要排练，肯定不会很快结束，但是你只买了五杯饮料。那如果饮料喝完了怎么办呢？你让陶离再自己出去买吗？”
“我……我没想到……对不起……”
“行了，现在去买吧。”艾心掏出饭卡，放在喵喵手里，“忙活了一阵，是不是还没吃饭呢？你去食堂安安稳稳地把饭吃了，再买水回来也来得及。”
喵喵一愣，还以为艾心会继续责骂她，却没想到艾心会把自己的饭卡给她。不知为何，她握着饭卡，却半天移不动脚步。
“快去吧，吃饭的时候，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艾心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进了排练室。
喵喵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才发现握紧饭卡的手已经汗淋淋的了。她赶紧擦了擦饭卡上的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把艾心的饭卡弄脏。
她看了看手上的那张饭卡，背后的签名栏里写着艾心的名字，字迹很清秀。喵喵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即使没有那样诱人的月薪，她也一定要干好这份工作。她一定要证明，证明自己是做得到的，证明世界上的很多事，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64.这次，是你
“在想什么呢？”艾心笑嘻嘻地看着喵喵，把她拉回了现实。
“没什么。”喵喵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是好话，她却也觉得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对了，你说这顿饭不是请我，什么意思啊？”陶离吃了口海鲜沙拉，看着艾心。
“就字面意思呗。”她懒得同陶离解释，直直地“”看向喵喵，“对了啊喵喵，你现在谈恋爱了没有啊？”
“啊？啊……我吗？”喵喵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咳嗽了两声才问道，“怎么了啊？”
艾心该不会是准备说些什么吧？喵喵暗想着，不对，艾心不是那种会戳破别人想法的人。那难道是要给自己介绍男朋友？也不对，她对自己还没有热心到那种程度呢。
“没什么啊。”艾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平淡，“我最近谈了个恋爱，平时都还挺好的。可是这两天，那个男孩子突然就开始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了。我搞不明白，有没有比较熟悉的女性朋友，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咦？小艾姐你谈恋爱了？”喵喵倒是觉得很新奇，虽然她见过一些艾心的追求者，却从没见过她真的和谁在一起。有时候听陶离聊起来，也只知道她曾经的前任都是非常优秀的人。听艾心自己主动说起恋爱的问题，这还是第一次。
“对啊，完全失去理智了。”陶离不满地耸了耸肩，看起来并不太开心的样子。
“哦……那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吧？”喵喵点点头，有些羡慕地看着艾心。
“嗯。”艾心笑了笑，“在我的世界里，他是最优秀的了。”
“酸死了。”陶离撇了撇嘴，低头专心吃了起来。
“可是，小艾姐你这么优秀，如果你都没办法的话，我也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啊……”喵喵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样子。如果是艾心都搞不定的事，根本就轮不到她来搞定啊。
“感情的事和优不优秀哪有关系啊。”艾心叹了口气，“你再优秀，在你喜欢的人面前，也会变得渺小起来。”
“那就不要那么喜欢啊。”喵喵几乎是脱口而出，艾心立即好奇地看着她。她有些害羞，咽了咽口水，才慢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觉得……如果喜欢那个人让你变得痛苦，那就不要那么喜欢他了。”
“你这孩子。”艾心笑了起来，“哪有这么容易？”
“不是说放弃他……而是少喜欢一点。当你知道你和他的距离太远的时候，每天都提醒自己少喜欢他一点，能远远地关心和陪伴，也好过永不相见吧，”
“每天……少喜欢一点吗？”艾心重复着这句话，试图读出话中的含义。她清楚喵喵的这份感情是对谁，却不清楚该怎么才能做到。她一直无法想象，喵喵这样地爱着陶离，却可以不言不语地在他身边守候三年多，看着他不停地换女朋友也完全不露声色。现在，她却好像明白了一点。
放弃一个喜欢的人也许很痛苦，但这种痛苦比坚持着一份不可能的感情，轻松多了。
“反正，这就是我自己的想法啦。”喵喵一时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像是很不好意思一样，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陶离会猜出什么，她知道陶离在感情方面极为敏锐，如果他能感受到什么的话，应该早就解雇自己了。只是像这样，当着他的面讲出这么矫情的话，还是有些令人窘迫吧。
“嗯，很有用，我会参考的。”艾心眯着眼笑了笑，指了指喵喵面前的盘子：“你也吃饭吧。”
“嗯。”喵喵点点头，看了看盘子里。肥厚的鹅肝铺在一片苹果上，上面浇着蓝莓酱。旁边是红酒牛舌，几片叠在一起，看起来非常鲜嫩。
跟着陶离的这几年，这些精致高级的料理她也没少吃，算是长了很多见识。但她始终也没有太喜欢吃这些东西，有时候出门在外还是更愿意吃个简单的快餐。用她朋友的话来说，就是个中国胃，就爱吃中餐，特别是家常菜。
三个人吃了一会儿，陶离放下了刀叉，解开餐巾，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气。
“吃饱了？”艾心抬起眼皮看着他。
“没有，法餐这玩意儿怎么可能吃得饱。”陶离摇摇头，“就是吃累了。”
“哦，不够再点。”艾心也擦了擦嘴，“法餐吃得饱，只要有钱。”
“扑哧。”喵喵被艾心的大实话逗得笑出了声，私底下的艾心，总是话糙理不糙。从前喵喵每次见到艾心，都觉得她被一层非常厚重的外壳给裹住了。只有在陶离面前，这层外壳才会稍稍打开一些，露出一点点壳子里的自我。她曾一度以为，艾心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但后来她才慢慢明白，跟她一样爱而不得的人才不是艾心。
“你的私事解决了，那就换公事吧。”陶离从裤兜里掏出烟夹，打开之后忽然犹豫了一下，又放在了桌上。
“嗯。”艾心点点头，“初步的几家宣发团队已经谈妥了，主要就是微博的营销、地铁等公共交通上的循环投放和最初始的手段大屏广告。另外微博上会有一些大v和明星的转发声援，我都谈妥了，这块儿是免费的。”
“我就知道把你捡回来还是有价值的。”陶离哧哧地笑了起来，“你这张脸还是刷的通啊。”
“刷脸迟早也是要还的。”艾心轻声笑了笑，“这个项目我有私心，当然得给你无私奉献一点了。要不然赔了钱，你还不得咬死我啊？”
“咬死不至于，顶多打死罢了。”陶离摆了摆手。钱都是小事，赔了也可以再赚。但这是他自己选择投资的项目，他更想要的是证明给父亲看看，自己的能力。虽然这次投资有一部分艾心的原因，但他毕竟还是个生意人，项目的回报才是他最看重的。
“嗯，拍摄也在如期进行，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应该你就能看到了。”艾心在心里盘算着，这句“不出意外的话”她很少说，因为拍摄往往就会有很多意外。
李晟廷对童宇的处处针对先不说，她已经尽力在解决了。而童宇莫名其妙地不和自己联系，也让她觉得很意外。即使是要分手，童宇看起来也是会负责任说清楚的类型吧。
“嗯，你看着就行，有问题再告诉我。”陶离点点头，看了眼手表：“我下午还得开会，送不了你了。”
“我可以送小艾姐的。”喵喵小声地在旁边插了一句。她只是陶离生活上的助理，几乎不会跟着他去参与工作的事，也不会跟着他去公司开会。今天机会难得，她很愿意和艾心多呆一会儿。
“那你先走吧，我和喵喵再待一会儿。”艾心点点头。
陶离拿起桌上的烟夹，站了起来。喵喵立即跟着站起身，把挂在墙上的大衣拿下来放在陶离的手臂上。
“嗯，走了。”陶离接过大衣，潇洒地出了包间。
陶离才刚出去，艾心就笑了起来，眯着眼看着喵喵。
“小艾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喵喵被她盯得有些窘迫，目光四处乱转。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成长地好快，再过几年说不定我都赶不上你了。”
“小艾姐，你别拿我开玩笑了。”喵喵害羞地坐回椅子上。
“确实是开玩笑的，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觉得陶离穿大衣很帅啊？”艾心这才勾起嘴角，笑眯眯地看着喵喵。
“小艾姐！”喵喵一时被戳中，急得差点喊了出来。
“好了，不逗你了。走吧，咱们出去逛逛。”艾心也起身拿起外套，准备去结账。
“嗯。”喵喵点点头，跟在艾心身后走了出去。
两个人在商场里逛了几个小时，喵喵买了条毛呢的短裙和小皮靴，艾心却是一无所获。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童宇不过几天没联系自己，自己就连购物的**都没了啊。
“小艾姐，要回去吗？”喵喵看着一直选不到心仪的东西的艾心，脸上又有些疲惫，赶紧问了一句。
“行，那回去吧。”艾心点点头，和喵喵一道去了车库。
艾心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几点钟睡着的了，只记得一回到家便疲倦万分地躺在了沙发上。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带着妆，蜷缩在沙发上。
“坏了，九管！”艾心从沙发上翻腾起来，一路小跑进厨房，果然九管的食盆已经空了。她赶紧打开猫粮，倒满了食盆。
看见猫粮，艾心才想起来这是陶离上次带来的，一起带来的还有十几斤牛肉和蔬菜。然后，那天晚上她就在家给童宇烤肉吃……
停！艾心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也太不争气了。虽然才几个月，却觉得家里、生活里，到处都是童宇的影子。之前童宇也有过因为拍摄和工作，几个小时或是几天不能联系的情况，但起码都会说一声原因。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实在让人有些气恼。
正想着，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艾心一愣，立即站起身来跑向沙发。一时跑得太快，脚指头撞在了茶几脚上。艾心大喊一声，蹲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脚，疼得说不出话来。即使这样，她还是赶着去拿起了手机。
“靠……”脚上的剧痛和极大的失望感笼罩着艾心，她没忍住骂了一句。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陶离的来电。
“什么事啊？”她接起电话，有些没好气的样子。
“姐姐你吃枪子儿了啊？一大早火气这么大？”电话那头的陶离听起来心情也不是很好，不知为何骂到一半忽然沉默了下来。
几秒钟之后，陶离的语气变得温柔了一些，带着一丝试探地问：“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艾心奇怪地问。
“没什么，你过二十分钟下楼吧，我来接你。”陶离似乎是不愿意多说，立即终止了话题。
“去干嘛？”艾心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居然才不到八点。
“烧香！”陶离对着话筒喊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神经病啊！”艾心骂了一句，却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艰难地换了衣服，洗了把脸。陶离虽然时常想一出是一出，但每次的决定都有自己的道理。不管有多像个神经病，总归是为自己好的。
二十分钟之后，艾心拿着手机和钥匙正准备出门，忽然又收到了陶离的消息：“戴墨镜和口罩。”
“？”艾心不解陶离的意思，自己又不是什么大明星。陶离虽然是个富二代，也不至于会跟自己传绯闻吧。
“附近有狗仔。”陶离很快回复了过来。
“好吧。”艾心叹了口气，正好墨镜和口罩可以遮一遮自己的素颜。想了想，她把帽子也拿出来戴上了。
“大哥，今天怎么有狗仔跟你啊？你又惹祸了？”艾心刚一坐进陶离的车，就颇为不满地抱怨了一句，打算摘下口罩透口气。
“别摘！”陶离喊了一声，伸手按住了艾心正要行动的右手。
“怎么了？这是要拍什么间谍片吗？”艾心笑了起来，笑声透过口罩传出来，发出一种闷热的声音来。
“一会儿跟你说。总之，那些狗仔拍的不是我。”陶离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
半晌，陶离才又开了口。
“这次他们拍的，是你。”
65.推手
八点多，陶离终于停好了车，带着艾心进了庙里。虽然是一大清早，烧香拜佛的人却络绎不绝。艾心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们大概都和陶离抱着一样的想法，遇到事情了才会来求神拜佛，而平时却根本想不起这件事。
不管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陶离至少也都是一番好意。再者说，艾心觉得这件事也是很有必要的，至少近段时间来，她不希望自己太倒霉。
“我去买香，你在这等我一会儿。”陶离轻轻推了下艾心的胳膊，她这才反应过来，站在原地点了点头。
没到两分钟，陶离就走了回来，手上拿着两张票和两包香。
“诶，不像你的风格啊？”艾心看着他手里细细的线香，她还以为陶离一定会买最贵的线香。
“头一次来这儿，发现不卖香，买票就直接给香。”陶离摸着鼻子笑了笑：“有点儿众生平等的意思，你再有钱也得烧这么朴素的香。”
“嗯。”艾心点点头，接过了陶离手中的香。在她的世界里，众生一直都是平等的。
拜完整座寺庙的神佛，烧尽了手中的香，两个人从寺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两个小时了。除了人多，艾心极其复杂且虔诚的程序也消耗了不少时间。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从庙里出来的时候，两人都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
“待会吃什么？”艾心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在镜子里整理着自己的仪容。
“也就你，这时候还能关心这个问题。”陶离觉得好笑，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怎么样，想到是谁了吗？”
“啊？”艾心一愣，方才根本就没考虑这个问题：“拜神得诚心啊，谁有空想这么多。”
“行，正好我去趟公司咱们再去吃饭，你慢慢想吧。”陶离笑了笑，发动了车子。
“行。”艾心点点头，开始在脑海里一遍遍过着最近接触的人。
“我先上去，你在车里等我吧。”陶离停稳车，打了个招呼便自己下了车。
艾心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这里毕竟是陶氏的产业，即使关系再好，陶离或者陶盛阳没有开口的话，自己也不会随便进入的。
她仍然翻着微博上的八卦和评论。即使知道自己点进去只会增加阅读量，但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事态的发展。再者说，这届网友里的段子手也太多了，好几条评论都看得她直发笑。
只是看着看着，她又想起了童宇来。其实这时候，她应该给童宇打电话解释这件事的。但不知为何，她并不想主动打过去。或许是不想再听到对方无应答的声音，又或许是觉得有些累，总之她忍住了这股冲动，安安稳稳地坐在座位上。
看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累，加上起得太早，便把手机放在一旁，准备闭上眼休息一下。刚刚合上眼，手机便响了起来。
艾心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多半是陶离打电话让自己帮忙拿东西之类的。可手机拿起来一看，却是艾心完全没想到的名字。
“哟呵。”陶离打开车门，看见靠着车窗睡熟的艾心，不由地笑了起来。
“哎？”艾心猛地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陶离：“我睡着了啊？”
“不到一个小时，你都能睡成这样，佩服。”陶离笑了笑，坐进车内：“想好吃什么了吗？”
“没有。”艾心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想到一半就睡着了。”
陶离叹了口气，颇为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别想了，把脑子留着干正事儿吧。”
“哦。”艾心点点头，不再说话。
车子开了一会儿，她才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陶离：“你刚才去公司干什么啊？”
“还能干什么，联系公关呗。”陶离看了眼后视镜，迅速地超过了前面龟速行驶的白色小车：“下午就出声明了，到时候你可以看一眼。”
“人家又没实锤，咱们声明会不会太此地无银了啊？”艾心有些担心，过度的反应很有可能会起反作用。
陶离没回话，一路专心开着车，直到开到目的地停下，才幽幽地看了眼艾心。
“咱俩以前讨论过这个问题吧？”陶离看着她。
“什么问题？”艾心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一时间竟想不起陶离说的是什么问题。
“被人议论可以，因为这是优秀的人必经的过程。但被人诋毁不可，这是为人的权利。”陶离顿了顿，重新认真地看着艾心：“这句话，还是你告诉我的。”
“啊，这话啊。”艾心舒了口气，露出了些笑容来，“你别说，我以前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
“啧。”陶离咂了咂嘴，打开车门下了车。
“咦？”艾心看了看停车的地方，愣了一下：“难得啊陶大少。”
“嘁。”陶离懒得看她，径直走进了餐厅。
艾心笑了笑，他这皱着眉头一次只说一个字的样子，倒是挺像童宇的。
“点菜。”陶离把菜单扔到艾心面前。
“嗯。”艾心笑着拿起菜单，点了几个陶离爱吃的菜，才颇有些兴趣地看着他：“今天怎么想起来吃中餐了。”
“想吃呗。”陶离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什么仍是一副不爽的样子。
“陶大少，你又怎么了啊？”艾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也知道多半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立即赔上笑脸，给陶离的白瓷杯里斟上了绿茶。
“白眼狼。”陶离瞥了眼杯子里的茶，半晌，才终于端起杯子来啜了一口。
“别气了，我说过那么多话也不能全记得啊。今天这么大的事儿，我一时记不住也正常吧。”艾心终于反应过来，便笑着哄了两句。陶离虽然喜怒无常，但脾气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嘁。”陶离还是翻了个白眼，脸上的表情却终于缓和了下来。
“哦，对了。”艾心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有些心虚地看了眼陶离：“刚才，靖海给我打了个电话……”
“这小子还敢给你打电话？”陶离一听靖海的名字，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给你打电话干嘛？”
“没什么。就是说想约我……见个面。”艾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后面的话省略了。
“我靠！”陶离没忍住，一时骂了出来，引得附近两桌的客人纷纷侧目。
“你小点儿声！”艾心有些紧张地看了眼周围，拽了拽陶离的袖子。
“不是，这哥们儿什么意思啊，风口浪尖上还要约你见面，是想顶风作案啊还是打算彻底把这个谣言坐实了啊？”陶离气得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心里所想的埋怨全都骂了出来：“我不管他想干吗，要走黑红路线也好要炒作曝光也好，他要是再敢扯上你，老子叫他永远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个圈子里！”
“不至于，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只是……”艾心说到一半，忽然犹豫了起来。
“赶紧说！急死我了！”陶离瞪大眼睛看着她。
“他这个时候找我，我忽然想起有个人很有可能是始作俑者。”
“谁啊？靖海？”
“不是。”艾心叹了口气：“夏正宇，靖海公司的老总。”
“夏正宇？那个老胖子？”陶离愣了一下，关于夏正宇的传闻他在学校里也听过不少，但从来没有过合作，自然也就没什么了解。
“不是，那个老胖子跟你也没什么交集啊？怎么突然针对你了？不是……你也没到让他动手的分量吧……”陶离还是感到很疑惑。
艾心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上次和夏正宇单独见面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听完之后，陶离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等于说，这老胖子想利用你给靖海打造个新人设，结果你不愿意，他就气急败坏地霸王硬上弓了？”陶离认真地总结了一番。
“我发现，什么话从你嘴里出来，都能变成另外一个故事。”艾心翻了个白眼。
“就是这么个意思啊！但是我不明白，这事儿想想挺亏的啊，万一没弄好靖海说不定就从此完蛋了，对公司也不一定是好事儿。再说了，我还是想不通他怎么会费这么大劲搞你啊。”
艾心叹了口气，慢慢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第一，上次的绯闻靖海就站出来保护了我，这次就更容易刷好感度了。第二，这次的风评太好了，几乎都是一边倒，证明发通稿之前一定有人操作过，目的就是借这个看似曝光的绯闻，重新建立起靖海的人设，顺便为靖海的新节目刷一波存在感。第三，反正靖海已经多半是个弃子了，不过是死马当活马玩玩而已。即使真的搞砸了，网上恶评如潮，也不是亏本买卖。”艾心顿了顿，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一句话：“至少，攻击到了我。”
陶离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在脑海里迅速理解着艾心的话。要说吃喝玩乐，他比艾心擅长的多。可要说心计与人际，艾心不知道比自己高了多少道行了。
“但是，即使我那天得罪了夏正宇，我还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分量，值得他去这样做。”
“如果说靖海是弃子，那你连弃子都不算。”陶离笑了笑，“我想起一件事来。”
“怎么了？”艾心颇有些兴趣地看着他。
“我以前在学校听的，你知道夏正宇现在的老婆是比他小几届的一个演员吧？”
“知道啊。”艾心点点头：“刚出道就很红，演了几年之后不就嫁给夏正宇了吗？那会儿还都说是下嫁呢，结果没两年夏正宇就成了大人物啊。”
“嗯。但是在这个女的之前，那死胖子还上学的时候，据说追过那时候表演系的一个女的。”陶离说出了一个很久远的名字，艾心回忆了一下，大概也是那时候的女演员，应该没有大火，否则自己肯定有印象。
“我听老一辈们聊天的时候说的，那女孩儿从小学跳舞的，还暗恋系里一个年轻教师，心气儿又特别高，自然是看不上夏正宇呗。你看夏正宇现在这么有钱了看着也不怎么样，上学那会儿肯定更普通，是我我肯定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话。结果人家就这么有自信，还跑去系里表白了，给那女孩又是送情书又是买吃的什么。”
“扑哧。”艾心没忍住笑出了声，“这点倒真是有咱们专业的风范，脸皮够厚。”
“是呢，要不然人家能成大事呢。”陶离点点头。
“表白之后呢？”艾心忽然对夏正宇的旧闻很感兴趣。
“那女孩儿的意思很明确，就说夏正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不光特别严肃地拒绝他，据说还把夏正宇的情书给公布到系里了。”陶离忽然顿了顿，压低了音量，有些神秘地看着艾心：“据说那时候啊，夏正宇走在路上都有人上去问他是不是真的表白了，系里还差点给了个骚扰女同学的处分呢。”
艾心的身体忽然僵住，脑海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然后便扎根于此，久久不能散去。她现在非常确定，夏正宇完全有可能如此大费周章地针对自己。面对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耻辱与缺憾，再一次被戳中时，即使成功如夏正宇，也可能忍不住恼羞成怒，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极为记仇的人。
“那个女同学……后来呢？”艾心又问。
“死了。”陶离喝了口茶，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死了？！”艾心一愣，没想到事态发展的如此迅速而又……出乎意料。
“嗯。”陶离点了点头，“说是毕业后嫁了个富商，后来意外死了，也有人说是家暴，这就不太清楚了。”
“哦。”艾心轻轻应了一声，想起了自己无比熟悉的一个女人。她的一生可以用同样的八个字概括：“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想什么呢，吃菜吧。”陶离指了指桌上的盘子。
他看着艾心出神的模样，不由地低头苦笑了起来。大概艾心不会记得了吧，他们曾经第一次一起出去吃饭，就是来的这家餐厅。
66.摊牌
茶几上包裹着黑色外壳的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辗转着流露出一种无奈。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有一丝从缝里逃了出来，吃力地照射在了地板上。
童宇望着手机上来电的名字，揉了揉紧皱的眉头，把手机屏幕冲下翻了过去。
他已经在家呆了四天没有出过门了，十几年来，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没有通告，才能这样躲在家里静静地思考脑海里所有的问题。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还没能弄清艾心做的所有事，便看到了新的绯闻。
说起来，他还真的是被迫知道这件事的。虽然外面传靖海和艾心传得再夸张，但身边的人基本都知道自己和艾心已经在一起了。由于保密协议，苏亚他们并不知道童宇和靖海参与了同一个节目，而李曼却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应该只有艾心自己，和陶离、李曼、童宇三个人了。八卦新闻倒是没说错，艾心投资了节目，可原因却不在靖海身上，而是另一个参演的艺人，这怕是营销号们绞尽脑汁也写不出的狗血剧情了吧。
童宇很是烦闷，一肚子的情绪也找不到一个出口。他前几天一直不敢接艾心的电话，是因为还没想好自己该不该向艾心询问这些事，如果要问又该如何开口，而他到底又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可是当他看到新闻的第一反应，却是实实在在的嫉妒了。靖海比他出道晚，却一夜爆红；明明两人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靖海却看起来仍是翩翩少年；自己父亲早逝靠着母亲四处打工才得以维持生计，而靖海家境殷实从小生长在书香门第。这些都是他认识靖海以来便知道的事实，从未有过一秒钟的妒忌。可是这一次，他却忽然有些不甘心起来……
他嫉妒靖海可以和艾心的名字同时出现在八卦新闻上，嫉妒靖海可以在狗仔的镜头面前仍然肆无忌惮地冲艾心微笑，更嫉妒全网都在羡慕靖海有艾心这么好的女朋友。而他最嫉妒的是，即使会让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化为乌有，即使会失去一直赖以生存的粉丝，靖海也依然站了出来，告诉所有人：我爱她，请你们不要再去打扰她。
这种勇气，童宇从来没有过。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曾想过，要不然就全爆出来吧，熬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和艾心正大光明地牵着手出门了。可那个念头只出现了不到一秒钟，便马上消失了。
说穿了，他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
正是烦闷不堪的时候，手机又猛烈地震动了起来，摩擦着茶几，发出令人不悦的闷响。
“喂？！”童宇抓起电话，有些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才传来一个怯懦的女声：“喂？”
童宇一愣，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一眼，果然……自己接了艾心的电话。
“童老师……”艾心轻轻地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电话里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一瞬间，童宇几天的犹豫不决似乎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想法，不断在脑海里盘桓。
“见一面吧。”他握着手机，嗓音不知为何低沉了起来。
电话里又是几秒钟的沉默，艾心才缓缓开了口。
“好。”
即使最近的事仿佛都一团糟，即使这次见面的结果可能会很坏，艾心站在前台刷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慨，童宇实在是太机智了。
当艾心从didi的大门刷了身份证，走到二楼，按开包间的密码锁时，童宇已经坐在了里面，仍然是戴着渔夫帽和黑色的口罩。艾心知道，他走的是自己以前来过的那道小门。
“童老师。”她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紧张，低头打了个招呼，坐在了童宇旁边的位置上。
虽然见过那么多次了，但每次两个人单独见面的时候，艾心还是能感受到手心里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汗水。她有些害羞地把手背到背后，悄悄地擦到了布沙发上。
“我……”童宇摘下口罩，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我有事问你。”
艾心点点头，猜到多半都是新闻的事，还不等童宇开口，便抢先回答了：“晚一点就会出澄清了，证明投资方是陶氏旗下的产业，而我只是代理人。”
童宇点了点头，盯着艾心的眼睛看了几秒，才面无表情地开了口：“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艾心愣了一下，童宇该不会真怀疑自己和靖海有什么吧？她赶紧摆了摆手，用力地摇了摇头：“我和靖海真的清清白白的，上次见面还是大家一起来我家的时候，节目需要接触他的时候我都回避了！”
说完，艾心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童宇，似乎很急切地证明自己的忠诚。
“我问的是，实际上，你是投资人之一吗？”童宇也死死地盯着艾心的眼睛。
“……”艾心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由地避开了目光，手指头用力地绞着，盘算着该找什么借口。
“不要说谎。”童宇的声音露出一丝沙哑，听起来格外的疲倦：“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呼。”艾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仍旧低着头不看童宇。半晌，才从牙缝里挤了一个字出来。
“是。”
艾心回答完也不敢看童宇，盯着童宇和自己的鞋子，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为什么？”童宇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带着压抑和不解。
什么为什么？艾心更为不解地看着他。是为什么要投资？还是为什么瞒着他？还是为什么要找他拍节目？还是为什么要找靖海拍节目？不管哪个问题，她感觉都得解释好半天了。
童宇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又问道：“是因为这个节目找了我，你才投资？还是因为你投资了，这个节目才会用我？”
只是这样两句话，童宇却也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来。不管是哪个结果，于他来说，都不是可以欣然接受的好意。
艾心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看着童宇，轻轻地摇了摇头：“都不是。我以前跟你说过啊，这都是因为你的努力和你的能力，跟我没关系。”
“别骗我！”
童宇忽然提高了音量，猛地拍了一掌电脑桌。好看的凤眼瞪得圆圆的，却是满眼的怒气。
艾心微微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看了眼震怒的童宇，却还是紧紧闭上了嘴。
“上次的电视剧，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买版权改编可能是巧合，但那部电视剧的投资人不就是和你相熟的王总么？”童宇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着：“上次出国的综艺，投资人就是陶氏旗下的子公司，陶离占了大半的股份，怎么可能事事都这么巧？”
艾心低着头，想要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狂风暴雨赶紧过去，自己再慢慢解释。可是童宇说完这句，却忽然停了，直愣愣地看着她。
“童老师……”艾心怯生生地开口喊了一声，却不敢再说话。
童宇似乎很是疲倦的样子，揉了揉方才差点青筋暴起的额头，无奈地看着艾心：“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童老师。”艾心叹了口气，试图换一种方式说服童宇：“我承认我是有做过努力，但我真的没有你想的这么神通广大。”
“呵。”童宇轻笑了一声，“你是在安慰我吗？”
艾心摇摇头，忽然开口说起了别的事：“以前一直想去你的生日会，但要不就是时间不赶巧，要不就是城市太远赶不回来，没想到今年运气这么好就在北京。”
“所以呢？”童宇挑起眉毛，不明白她突然提这件事的原因。
“我订好了闹钟，准备一开售的时候就抢票，结果刚点进去，最贵的票就卖完了……”艾心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听别人说，可能会有人没及时付款或者是订单有问题会取消，结果我等了一个通宵，也没能刷出一张票来……”
童宇愣了下，生日会的票虽然在他自己手里，但是发售主要还是李曼在控制。他每次都只知道售出的总数，却不知道售出的方法和时间。
“童老师，你身后真的有很多粉丝在支持你，你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你今天得到的一切，靠的都是你自己。”艾心声音虽小，却无比坚定，敲打着童宇的心脏。
艾心说完，沉默了下来。童宇也不说话，静静地思考着她刚才说的话。
只差那么一点点，童宇便跟着艾心的思维走了。若不是这适时的沉默，他可能没时间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即使心里这样想着，他还是忍不住有些佩服艾心的口才。
“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童宇直视着她，“我只想知道这些事，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艾心看了他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不解的样子：“这些事，有这么重要吗？”
有这么重要吗？童宇忍不住苦笑，在自己看来最重要的事，艾心却只想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么？
半晌，童宇才悠悠地开了口：“大概在十年前吧，我被雪藏过，你知道吗？”
艾心摇了摇头，她并不知道这件事的细节。
也是，童宇想着，十年前艾心才不过十五岁，或许那时候还不是自己的粉丝。
“那时候原因挺多的，但是主要原因，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艾心看着他问道：“是谁？”
“一个不重要的人。”童宇摇了摇头，那个名字他当然记得，却不想再提起：“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人。”
艾心一愣，什么叫跟自己差不多的人？
“有一个很有钱的人，说要给我投资，可以保证我当男一号、出唱片，我想要的工作机会都可以给我。”
艾心迅速反应了过来，看着童宇：“所以……他要的是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要我陪着他吃饭、旅游、睡觉罢了。”
看着童宇脸上平淡的表情，艾心忽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低下头，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
“那跟我怎么会一样？”
“怎么不一样？”童宇笑了起来。
“原因不一样啊！”艾心差点喊了出来，她不管那人是为了什么，可自己，全是因为爱着童宇才会这么做啊……
“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童宇收起笑容，脸上的表情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看到艾心的时候，带着一丝陌生的冷淡：“不论是当年，要和我在一起才给我投资。还是现在，和我在一起之后给我投资。对我来说，都是羞辱而已。”
艾心紧闭着嘴，像小鹿般清澈的双眼盯着童宇，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即使知道这话有些重了，童宇也没有想要收回或是道歉的想法。于他来说，他的自尊心受到的打击更大。甚至在某一瞬间，他对艾心感到了一丝陌生的厌恶。
两个人相视着，却都没有开口，房间里的空气仿佛不再流转，凝固在二人耳边。
“童宇。”
艾心忽然开口叫了声他的名字，几秒钟之后，才无比艰难地再次开口。
“这话，太伤人了。”
童宇没有回应，他又何尝不知道。可不这样说，艾心就永远不可能意识到这件事对他的伤害。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问吧。”艾心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有些虚弱地靠在椅子上，看着地面而不是童宇。
“你和李晟廷，在一起过吗？”
“嗯。”艾心点点头，“算是吧。”
“你以前，也像对我这样……”童宇犹豫了一下，想要找一个分寸比较合适的措辞：“也这样，‘照顾’过李晟廷吗？”
听到“照顾”这个词，艾心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一道重击从天灵盖直下，劈得她心脏都开始疼了起来。
对于童宇来说，这个问题问出来，答案已经不再重要了。而对于艾心来说，她也没有任何想要回答的想法了。
“这个问题的意思我不明白，但是前面的话我都明白了。”艾心忽然站起身来，脸上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么以后如你所愿。”
说完，艾心便直接打开包间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童宇依旧坐在椅子上，他并没理解艾心的“如你所愿”是什么意思。即使今天解决了好几个令他困扰的问题，他却一点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相反地，他感到了更大的压力，仿佛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令人喘不过气来。
67.会面
艾心缓慢地踏出didi的大门，回到自己的车上，看着副驾上原先准备好的纸袋，不由地叹了口气。她曾以为，不论如何先说放弃的人也不会是自己。没想到这么轻易，她就感到了害怕和退缩。
正在万千愁绪中久久不能释怀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正是烦闷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这么不长眼，撞到枪口上来了。艾心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才想起来自己还有约，无奈地摇了摇头，踩下油门离开了这条路。
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吧，带着一丝惋惜，她还是决定先把目前的问题解决掉再慢慢伤感。
艾心按照定位把车开到了约定的地点，停车场里显得尤为僻静，看起来颇有一丝恐怖片里的味道。艾心倒是并不害怕，相比之下，她更有些担心一会儿会说些什么。
一辆面包车横着停到了自己的车面前，准确地挡住了自己一会儿要出去的道路。艾心正打算按按喇叭，提醒那辆车赶紧挪开，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艾心看了眼来电的名字，迅速接了起来。
“上我的车。”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你面前这辆车。”
这家伙为了躲狗仔，还真是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啊……艾心挂断电话，下车锁了车，才拉开面包车的车门，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坐在驾驶座上的靖海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和口罩，帽檐压得低低的，艾心十分怀疑他是否能看清前方的路。然而靖海用实际行动打消了艾心的顾虑，他准确无误地把面包车停进了角落里的车位，才拉起了手刹。
两个人在车里沉默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先开口。艾心知道他来一定是想向自己解释什么，但是她过于疲倦，完全没有精力问他任何问题。虽然知道现在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她却没办法对靖海避而不见。至少得先把这件事彻底解决好了，自己才能有精力去解决好和童宇的的问题。
半晌，靖海才开了口，平日里温柔的声音在车厢里显得有些低沉：“对不起。”
艾心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该回答什么呢？既不可能发火，却也不可能平淡地说出“没关系”这种话。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这件事已经不是没关系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艾心，靖海有些心慌了起来。
“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气，我道歉也不一定有用，但是这次的事，真的跟我没关系！”靖海举起右手靠在额头边，信誓旦旦地看着艾心。
……艾心听到这句话，忽然皱着眉头思考了起来。迟疑了几秒钟，才挑起眉毛，颇有些兴趣地看着靖海：“那你的意思是，上一次的事，跟你有关系了？”
靖海猛地一愣，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尴尬与内疚的表情，低下了头。
上一次的绯闻，靖海的确是有心安排，希望自己和艾心能被拍到，抢占先机。但通稿和舆论的方向，却没按照他想象的进行。
看见靖海的样子，艾心只能苦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事到如今，她又还能说什么呢？
上一次的事已经那么明显了，自己却笃定了靖海是童宇的朋友，一定不会做这么下作的事情。可又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就那一次和靖海单独见面被拍到？发布会的票让助理交给自己也可以，却偏偏要亲自来送一趟？马上就有新剧的发布会，紧接着就是新剧上映，靖海却说没有狗仔跟着自己，非要出去兜风……
太多的细节慢慢浮现在艾心的脑海里，要不是自己一心扑在童宇身上，早就会发现这其中的猫腻，提前在项目里避嫌，这就不会出现这一次的闹剧了。
可惜，这几个月以来，自己平日里来的理性思维早就被感情带跑了，不然也不至于留下那么多线索被童宇发现了。这样瞒着童宇自己心里也有负担，却一直没想好该如何告诉他。没想到，现在倒是省事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艾心把自己的思绪拉回现实，看着面前的靖海。她一直都很好奇，靖海也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却仍像个刚上大学的青涩少年，苍白而瘦弱的样子让她不忍心去责骂他。
“我也有责任，只要以后不再出现这种新闻就行了，对你来说影响也不好吧？”艾心看着他，选择了婉转一些的说法。不过说实话，她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一些责任。和童宇见面的时候，她都知道戴上帽子和口罩。可和靖海见面，自己却完全没想过这些事。
“我不担心自己。”靖海摇了摇头。
“呵，那你是担心我吗？”艾心笑了起来。
“对啊。”靖海像是觉得理所应当的样子，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艾心：“我担心你，让你觉得很奇怪吗？”
艾心不由地失笑，摇了摇头：“不奇怪，但是没必要。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不用靖海老师担心了。”
靖海看着她，大大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内闪现出一丝光芒，有些畏缩地开了口：“我想要关心你，可以吗……”
艾心一愣，看着他认真而又紧张的模样，不由地心下一沉。这家伙，不会是来真的吧……
她迅速回忆了一遍两个人从认识开始的所有画面，自己应该是没有做过任何会让对方误会的行为，也没有任何的越界。难不成靖海是受了夏正宇的指示，打算跟自己假戏真做？这倒是有可能……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说……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再继续装下去了……我知道这样会影响你和童宇，可是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靖海仍然低着头，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也不管艾心听不听得明白。
“不用担心，我和童宇分手了。”艾心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嗯？”靖海一愣，忽的抬起头来，带着一丝期待地看着艾心：“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艾心笑了笑：“和你见面之前。”
靖海点点头，脑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们是因为别的事情。”艾心停顿了几秒钟，看着靖海，咽下了自己本来想接着说的话。
“哦……”靖海点点头，有些紧张地看着艾心：“那我……嗯……我可以喜欢你吗？”
“扑哧。”艾心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音：“靖海老师，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让你不用自责，而不是告诉你我现在是单身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为什么？”靖海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迷惑：“你讨厌我吗？”
艾心看着他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忽然猜到了靖海一直以来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他大概和陶离是一种人。年轻而有为，不仅外形上可以随随便便地迷倒万千少女，收入上也需要以百万千万为计数单位。对于他们来说，被迷恋被表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成为了负担。而有人对他们不动心，这在他们看来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想起陶离曾经说的话，如果李曼对他不动心，不代表李曼不喜欢他，只能代表李曼不喜欢男人。那样傲慢而决绝的话，艾心当时只觉得好笑，今天才发现这就是他们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靖海也是这样，你艾心不喜欢我，可能是因为你和童宇已经在一起了。但现在你是单身，你就没理由不喜欢我了。
艾心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样自信而令人讨厌的样子，她大概只能忍受陶离一个。
她根本不关心靖海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更不想知道靖海为何会喜欢自己，她现在只想赶紧解决完眼前的问题，一个人静一静。
艾心笑着摇了摇头：“靖海老师，你是个很优秀的演员，但是我只喜欢童宇一个人。”
“我没有童宇优秀，是吗？”靖海直视着她的眼睛，像是要从中找出什么答案一般。
“你们没有可比性。”艾心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童宇纵有千般不是，在她心里也是最完美的人。而靖海再好，她也从不关心。
“呵。”靖海忽然笑了一声，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对童宇付出的那些，我都不需要。我现在有的，我也都可以放弃。就算这样，你也不会喜欢我么？”
面包车外有车经过，车灯扫过去，照在靖海的脸上。艾心看着他，心里不由地也苦涩了起来。
她可以很决绝地回答靖海的问题，可不知道为什么，靖海的样子让她想起了自己。也许自己在童宇面前，同样是这样卑微地乞求一点点喜欢，却仍然一无所有。
“靖海。”艾心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他苍白的面颊：“对不起。”
短短的三个字，打消了靖海曾有过的所有期待，也摧毁了他最后的耐心。他不明白，自己什么都比童宇强，为何会输的这么彻底。
“我可不可以知道，你到底喜欢童宇什么？”
这一次艾心很快地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靖海：“对不起，这个我没办法告诉你。”
靖海苦笑了起来，一副悲凉的模样望着艾心：“我现在突然有点后悔了，如果我没有这么出名，或者是早一点认识你……”
“都是一样的。”艾心打断了他：“我从始至终，都只喜欢过童宇一个人，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
“呵，也是。”靖海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艾心的说法。半晌，他又侧过脸看着艾心，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征询：“那我以后，还可以喜欢你吗？”
“那是你的事情，我没权利阻止你。但是……”艾心抬起脸来，瘦削的下颌骨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尤为显眼：“不喜欢你是我的事，这点是不会变的。”
说完，靖海还来不及回应，艾心便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
靖海伏在方向盘上，望着她走向自己的车，瘦弱的背影里却带着让人那么绝望的力量。
他不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以后，他们两个人一直以来尽力维持的假象便不复存在了。自己赢了那么多东西，终究还是输了最想要的那一个。
艾心开着车回到家里，把车停在了车位上，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就这样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才摇下了一丝窗户。
在这样压抑的一下午里，她没有过一点点情绪上的动摇。即使是童宇那样的质问她，她也能忍住去耐心地解释。即使是靖海略带傲慢的表白，她也可以忍住心里的鄙夷，给予一个恰当的拒绝。
可现在一个人这样坐着，才感觉情绪如同海啸袭来，铺天盖地的委屈快要把艾心淹没。她还是不明白，即使对童宇略有隐瞒，自己也没做任何伤害到他的事情啊。那样费尽心思、财力、人脉，用尽各种委婉的方法去帮助他的事业，换来的却是他的不满和怨艾。关于靖海她更是觉得一言难尽，就算是靖海真的喜欢自己，可自己又曾做错过什么？就这样被人蹲点、偷拍，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自己却不能有一句怨言。
艾心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出现在童宇的身边。但这念头不消一秒便被艾心撤出了脑海，自己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她有些自责，拿着包下了车，迅速地进了电梯。
回家没几分钟，就收到了陶离的消息。她打开微博，果然公司和靖海方的声明已经出来了。
公司的声明倒是很简单，发布了一个文件，证明了投资的只是陶氏旗下的文化传媒子公司，而艾心只是作为代理人出现，在节目中连出品人的名字都算不上。
靖海那边的声明，也很官方。一张工作室的澄清，说明了靖海和艾心并不是男女朋友，艾心小姐对节目投资一事也是谣言，仍对网上的不实传言保有追究的权利。
艾心觉得好笑，她已经笃定了这事是夏正宇的安排，又怎么可能会去追究呢。她觉得有些累，给陶离回复了消息，便把手机关机放在了茶几上。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走进了书房。虽然心里有很多情绪，她却不想和别人分享，也不需要什么安慰。只有在这里，她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
68.组局
自从上次和艾心见过面，已经过了三天了。虽然两个人都没说出“分手”这两个字，可是童宇心里清楚，至少两个人都需要一段时间去冷静地思考。
这几天没有工作，童宇倒也落得清闲。可闲下来的弊端就是，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艾心。即使艾心的话中没有任何怨言，他也记得艾心的那个眼神，迷惑、委屈，有口难言。
童宇躺在沙发上，有一丝郁闷，自己本来想要找些事做，免得一直想起那天的事。可是想了一圈，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既没有工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虽然以前想过闲下来了还想去念书，不过一晃这么多年了，这句话也没有实现过。
正是百般无聊的时候，苏亚的电话打了过来。童宇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关于消磨时间这种事，果然苏亚还是最好的同伴。
“喂？”童宇懒洋洋地接了起来，那边却没有立即回应，沉默了几秒。
“老童啊，你在家呢？”
“对啊，怎么了？”童宇有点疑惑，苏亚一般都会开门见山地直接说明要去做什么，很少会先问自己在做什么的。
“没事儿，就说今晚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什么的？”苏亚的声音越说越小，似乎有点心虚。
“行，都有谁啊？”
“大家都在……曼姐我也叫了。”
“哦……”童宇稍微思考了一下，大家都在的意思，就是靖海也在了吧……
“那个……”电话那边的苏亚犹豫着，还是说了实话：“其实是靖海组的局，想给你道个歉，怕你不来，所以让我打的电话……”
“嗯。”童宇应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艾心和靖海之间清清白白，想来靖海也并不知道他们分了手，应该是连累艾心几次出现在八卦新闻上，所以想要跟他这个“男朋友”道个歉。
既然靖海开了这个口，自己也没什么必要一副小肚鸡肠的样子。只是他觉得有些好笑，现在的他去接受这个道歉，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
“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吧，晚上我自己过去。”
“嗯……”苏亚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还是挂断了电话。虽然他不知道童宇是不在乎还是根本没看出来，但既然童宇没说什么，自己也没必要多这个嘴。
童宇看了看苏亚发来的信息，地方倒是好地方。距离吃饭的时间还有四五个小时，童宇想了想，也只能睡一觉，再起来健身消磨消磨时间了。
电话响起的时候，童宇仍处在朦胧的睡意中。听到那边传来李曼的声音，他才略微清醒了一点。
“在睡觉？”李曼虽然知道他睡眠质量一直不好，但还是觉得下午六点睡觉仍然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嗯，怎么了？”童宇揉了揉眼睛，还记得晚上要吃饭的事，看了眼时间，这时候李曼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我从另外一个方向过来，正好路过你那儿，接你一起吧。”
“哦，好。”童宇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迷迷糊糊地起了床。
洗了把脸，他才慢慢清醒了过来。晚上虽然都是老友聚会，但想着靖海……童宇拍了拍脑袋，还是进了衣帽间。
李曼在停车场里等了接近二十分钟，童宇才慢慢悠悠地出现，带着精致的妆发。
“宇哥现在聚餐也要打扮了啊。”车门一打开，童宇就看见戴着框架眼镜的蒋希希坐在后排，而对方非常迅速地嘲笑了自己。
童宇没说话，上了车，坐在了李曼和蒋希希前面。
“现在脾气还挺大。”蒋希希倒也不恼，笑着说了一句，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晚上艾心又不来。”
李曼愣了下，像是没想到艾心的缺席，看了眼坐在前面的童宇。童宇沉默不语，她便也不多问，只是没想到蒋希希比自己更早知道这件事。
今天倒是运气好，路上不怎么堵车，二十来分钟就开到了吃饭的地方。车子刚停稳，童宇便打开车门先下了车。李曼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恐怕是她仅有的几次，能看见童宇在车上不睡觉。转念一想，大概也是路程比较短，还没来得及睡着吧。
童宇站在车旁等着，待李曼和蒋希希下了车才继续往前走。他这两天一门心思想着别的事，这才想起来，李曼为什么会和蒋希希一起过来。不过她们俩本来就关系特别好，自己也并不关心这件事。
进了电梯，童宇看了眼旁边的广告牌，准备找一下吃饭的地方在几楼。李曼习惯性地挡在了童宇面前，先一步按下了楼层的按钮。
童宇尴尬地抬起手，想要抓一抓后脑勺，忽然又想起自己刚弄好的发型，于是又把手收回到口袋里揣着。
蒋希希看着他一连串怪异的行为，叹了口气，连嘲笑的想法都没了。果然艾心不在，童宇就跟失了魂儿似的。
李曼走在两个人前面，带着蒋希希和童宇七拐八绕地找到了订好的包间。童宇忽然觉得自己会不会有一天离开了李曼，生活都没办法自理了。
“来了啊？”门一打开，便看见满脸灿烂笑容的苏亚，朝着他们仨打着招呼。
“都到了？”李曼扫了一眼屋内，果然，带着童宇就肯定会迟到……
苏亚身旁的佩佩和吴茵也打了个招呼，看起来也有些开心的样子。
自从靖海和艾心的第一次绯闻出现之后，靖海和童宇之间的气氛便有了微妙的变化。大家虽然心照不宣，没有人主动提起这件事，但仍然想着该如何才能让两个人重新回到以前亲密的关系。
可没想到的是，大家因为工作各自繁忙，还没来得及管他们俩的事情，又爆出了新的绯闻，一时间心里都有些犯怵，明明童宇已经和艾心在一起了，感情还这么好，为什么还是会三天两头的和靖海出这些幺蛾子呢。八卦和热搜他们是一天也不落下地看着，可却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去问什么细节，大家都等着当事人自己解释。
所以这次靖海主动组局，而童宇又欣然赴约，让他们长时间的担心都减轻了一些。只要还愿意私下见面，便是还在乎这份友情的。虽然圈里的友情大多真真假假，逢场作戏，但这不代表他们不想要真正的朋友。
69.冥想
陶离好几天都联系不上艾心，她的电话很少关机，想来大概是心情不佳在家里自闭。
他昨天让喵喵跑了一趟，去艾心家里看看，可她回来却告诉自己艾心家里应该是没人，敲门、按门铃都没有反应。
今天早早地忙完了手里的工作，陶离决定自己去一趟。然而刚打开门，他就闻到了一股异味。
“我靠，艾心不会死在家里了吧？”陶离闻着那股怪异的酸臭味，第一时间就冒出了这个想法，赶紧呸了三声，摸了摸家里的木头桌子。
顺着那股臭味，陶离一路摸进了厨房，这才松了一口气。橱柜上摆了些保鲜盒，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饭菜，应该是蔡阿姨之前送来的。饭菜敞着盖子在暖气房里放了也不知道几天，早已经坏掉了，发出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
蔡阿姨虽然有艾心家里进门的密码，却从不会自己进来，每次都是按门铃。陶离估计，艾心这几天应该都是在家的。
他扫了眼客厅，直接转身进了卧室，打开门却看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屋内空无一人。厕所开着门，一眼就能看见里面没人。
陶离想了想，艾心在书房的可能性最大。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再亲密的朋友之间也会留有各自**的空间，对于艾心来说，书房就是她的**。即使他参与了书房的装修工程，也进去过好几次，但那都是在艾心陪同的情况下，他还没有独自一人进过这间书房。
他有些紧张地打开了门，屋里没有开大灯，书桌上的烛台点着蜡烛，屋内弥漫着浓郁的百合味熏香。陶离松了口气，艾心果然在书房里。
书房的地方铺着两层厚厚的瑜伽垫，艾心躺在上面，闭着眼，却没有在睡觉。
“怎么来了？”艾心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环绕着，倒是显出一丝神秘感来。
“来看看你。”陶离坐在书桌前，看着香台里厚厚一层的香灰，旁边摆着一盒打开着的线香，里面已经不剩几根了。
“哦。”艾心在黑暗里应了一声，仍然躺在地上，并没有丝毫想要起来或者是聊聊的意思。
知道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陶离却依然担心着，不敢离开，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玩着手机。大概玩了三十分钟，等到陶离把开心消消乐的精力都用完了，艾心才开了口。
“我跟他，好像是……分手了。”艾心的声音仍然听起来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说“我在吃饭”一样。
“哦。”陶离放下手机，即使知道艾心看不见，还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多问。如果艾心想说便会说，如果她不想说，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果然，艾心似乎只是通知陶离这件事，并没有任何想要分享的心情，说完便闭上嘴，房间里再一次变得宁静而神秘。
香台上点的香即将燃尽，陶离从盒子里拿出一根新的线香，正准备点上，艾心忽然又开了口：“不用点了。”
“哦，好。”陶离把香放回盒子里，看着她从黑暗中坐起，沉默了大概十几秒。
“陶离。”艾心喊了他一声。
“嗯。”
“你有没有一瞬间，讨厌过我？”
“我想想……”陶离快速地回忆了一遍过往，摇了摇头：“好像还真没有过，连嫌烦的时候都没有，倒是有嫌你不争气的时候。”
“我有。”艾心在黑暗中发出了娇俏的笑声，声音仍是丝毫没有动摇的平稳：“在刚知道你喜欢我的时候。”
“嗨，那我也太招人烦了吧。”陶离摸了摸后脑勺：“光是喜欢你，就要被讨厌啊。”
“也不算是。”艾心摇了摇头，顿了顿，才又接着说：“我讨厌你，是因为我也挺喜欢你的。”
“你说说，你要早说这句话，咱俩不就成了吗？”陶离在黑暗中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但他自己清楚，这不过是在掩饰他的心慌罢了。
“咱俩，能不能成……你比我清楚多了吧？”艾心话中带着笑意。
“也是。”陶离点点头，他们之间有些事无需多言，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我太了解你，你习惯权衡利弊，计算得失，包括感情也是。太好追的你没兴趣，太难追的你同样没兴趣。我很清楚如果有一天，我和某些利益摆在一起，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我。你可以给我最完美的爱情，却给不了我最坚定的选择。”
“人之常情。”陶离耸了耸肩，他也曾内疚过，但那种感情从不会持久。对他来说，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这是父亲唯一教会他的道理。
“我知道，我并不是因为你这样才失望。”艾心叹了口气，“我失望，是因为我和你抱着同样的想法。虽然我觉得你也不错，可一旦有更大的利益在眼前，我会选择放弃你。那时候一看见你，我就会想起我是一个跟你一样现实的人。我是对自己失望。”
陶离微微张开嘴，想说几句话来安慰艾心，却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艾心说的一点也没错，他们俩太像了。能促使他们俩这么多年一直交往的原因，就是这从来无需点破的默契。很多时候连说话都不用，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情。他们俩都是聪明人，也都喜欢和聪明人接触。
更重要的是，生长的环境让他们都拥有商人的头脑。在大多数情况下，利益与回报都是他们考虑的第一位。在这样的共识之下，两人反倒少了很多普通朋友之间会有的矛盾。
“你是想说，你对于他，不是这样的考虑吗？”陶离笑了笑。如果说他和童宇在艾心心里的地位差得不多，也许他还会有一丝嫉妒。但这距离已经远远拉开，他只有羡慕的份儿。
“应该不是吧。”艾心话中带着一丝犹豫，她自己也没有太确定这件事。
“总之，做很多事情之前，我在考虑的都是他。考虑他的工作，他的未来，他的想法，他的喜好……”艾心顿了顿，有些懊恼：“唯独忘了考虑他的心情。”
“光考虑他，你会很辛苦，他也会。”
“嗯。”艾心点点头，她这几天已经渐渐明白了童宇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火。虽然还没想好解决的办法，但她知道，这件事急不来。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吃饭吧……”陶离看着她，估摸着心情已经回复的差不多了，赶紧提了这件事。看厨房里那堆已经**的剩菜，艾心应该已经起码两天没吃过饭了。
“恶心，吃不下。”艾心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望着陶离的方向：“吃什么？”
“走吧，带你出去。”
陶离站起身，走到书房的门口便停下了。等待了几秒钟，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才放心地笑了笑了，走出了书房。
70.道歉
童宇跟在李曼和蒋希希身后，在圆桌旁坐下。看了眼靖海，他才发觉，所有人都自动地把靖海对面的位置留给了他。
这到底是讲和，还是开战啊……童宇不由地发出一阵苦笑，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陷入这种电视剧一般的情节：兄弟二人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朋友还依旧纷纷劝和。
大概是这顿饭与平时聚餐的意义不同，在靖海和童宇主动开口前，没有一个人插科打诨，就连平时一贯不正经的苏亚也默默地观察着他们俩。
“我点完菜了，喝什么啊？”还是靖海先开了口，征询地看着大家。
“我都行，啤的白的随便上。”苏亚赶紧接了话茬，半开玩笑地推了推佩佩的胳膊。
“我过几天有录音，喝啤酒吧。”
佩佩点了点头，和蒋希希一起要了啤酒。吴茵第二天有拍摄，只要了一杯鲜榨的果汁。李曼想了想，饭局结束后也许要开车，便也要了杯果汁。
“童宇呢？”靖海的目光转向他，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都行。”童宇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了下来，指了指苏亚：“他喝什么我喝什么。”
“嘿，看不起谁呢！”苏亚拍了拍桌子，笑了起来：“来来来，今天喝死你。”
菜上的很快，童宇估计是之前就点好了。看来今天自己并没迟到太久，至少是比菜先到了。服务员把酒水摆上了桌子，便很快退出了房间。
大家沉默着吃了一会儿菜，童宇恍然间发现，似乎所有人的重点都没放在饭菜上，而是在等自己或是靖海开口。
真是的……童宇叹了口气，他真的很讨厌在工作以外的场合被这样注视着，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宇哥。”正吃着，靖海冷不丁地开了喊了他一声，吓得童宇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筷子。
“嗯？”童宇镇定下来，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这段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了。”靖海端起面前的酒杯，颇为诚恳地看着童宇：“媒体瞎写，但我也没注意避嫌，你别放在心上。”
童宇犹豫了几秒钟，他既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和艾心吵架了，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的道歉，思考着该说什么来回答靖海。
可童宇这短短的犹豫，大家看在眼里，却以为童宇心里仍是介意，不肯原谅靖海，一时间都有些慌了神。
“老童。”苏亚也端起酒杯，拱了拱童宇的胳膊：“说句话呗。”
“哦！”童宇猛然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也拿起自己的酒杯看着靖海：“小事，艾心都跟我说了。”
“咦？”靖海听到这句话，有些惊讶，但还是笑了笑，喝尽了手中的酒，没有再问。
看着童宇也喝掉杯里的酒，苏亚才松了口气，连忙招呼佩佩一起喝。
“哎，你俩可算好了，前几天给我担心坏了。”苏亚这才又开了口，恢复了往日里的聒噪：“我看见新闻的时候都傻了，营销号也太会胡扯了吧。”
不知为何，童宇低头笑了笑，面上万分苦涩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喝光了那杯酒，他才转过去看着苏亚，慢慢地开了口：“没胡扯，她确实投资了。”
“我靠？”苏亚一时没忍住，惊讶之余蹦出了一句脏话，一脸怀疑地看着童宇：“这么说，你是谈了个……”苏亚犹豫着，始终觉得“富婆”这个词不太合适。
“谈了个什么？”童宇挑起眉毛，看着苏亚。
“没什么，没什么……”苏亚嘿嘿笑了两声，赶紧住嘴：“我只是想到这么一个女孩儿，为了你又是陪着玩游戏又是洗手作羹汤的，搞了半天别人的时间这么值钱啊。”
话音刚落，佩佩和蒋希希都默默地点了点头，想来也是把艾心一直以来的表现看在了眼里。只有李曼没什么反应，看起来还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艾心确实投资了。不过，童宇也参演了啊。”靖海忽然开了口，嘴角微微勾起，看着童宇，像是等待着一场好戏。
“我靠。”佩佩也小声地骂出口，立即拍了拍自己的脸，像是很后悔说了脏话一样。
“所以……”蒋希希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网上写得都是真的，只不过男主角是童宇？”
“行啊你，老童，这还瞒着我们。”苏亚也笑了起来，锤了锤童宇的肩膀，假装生气的样子。
“公司签了保密协议，童宇也不好说。”李曼难得地开口，替童宇解了围。
“简直了，以前我还羡慕你，现在……”苏亚顿了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什么也不说了，宇哥牛逼！”
蒋希希和吴茵都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苏亚的话。说实话，她们也不是没遇到过富商或是二代的追求，可那都是带着目的性而来的。再说了，就算自己愿意放弃原则，对方也不一定会这么大手笔给自己投资。而这种单纯、平等的恋爱，还能在事业上有这么大的助力，她们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但她们也懂，这种事，最难跨过去的，还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这种事传出去，被说成“包养”也是无可厚非的。
“喝酒吧。”童宇不太想聊这个话题，端起酒杯，有些释怀地看着靖海。毕竟是因为自己，艾心和靖海才会相识，童宇觉得靖海近来的遭遇，自己也是有一份责任的。
“嗯。”靖海点点头，和童宇碰了个杯，脸上再次浮现出满带歉意的微笑：“不过，我今天还有一件事儿得跟你道歉。”
“还有什么事儿啊！”苏亚来了兴趣，凑在童宇身边开着玩笑：“你这小子一天没少干坏事啊？”
“倒不是坏事儿。”靖海低头笑了笑，半晌，又重新抬起头来，直视着童宇。
那一瞬间，童宇忽然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在靖海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从未见过的、分明的，挑衅。
“对不起。”靖海给自己的杯里倒满酒，端了起来，隔着杯子笑看着童宇：“我，打算真的开始追求艾心了。”
“喀嚓。”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童宇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四分五裂。
71.嫌隙
房间里仍保持着致命的沉默，靖海脸上挂着笑意，而童宇的表情如同万年冰川，死死地盯着靖海。
其余人坐在屋里，大气也不敢出，都在心里迅速地盘算着这件事。
只有苏亚，坐了一会儿，便用手敲了敲桌上的瓷碟，开了口。
“靖海。”他脸上仍是玩世不恭的笑容，声音却压低了几分：“这事儿，有点不地道了啊。”
“有吗？”靖海挑了挑眉，一副不解的模样看着苏亚。
童宇依然不语，扫视了一圈屋里坐着的人，看着他们有的冷漠、有的微笑、有的事不关己的表情，却唯独没有惊讶。他现在才发现，除了自己，似乎所有人都早已感受到了这件事。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就早已站好了队伍。
李曼和苏亚自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佩佩向来不参与这些事，但也会站在苏亚一边。吴茵虽然不说话，但看她的表情，应该是早已经和靖海讨论过这件事了。只有蒋希希，童宇一时分不清。他以为她一定会帮着靖海，现在看来却好像是中立的态度。
“怎么没有？老童和小艾心好好的，你来一句要追人家艾心，这不是找茬吗？”苏亚皱起眉头看着靖海：“就算是兄弟，有些玩笑也不能乱开吧。”
“我没有开玩笑。”靖海摇了摇头，很是认真的样子：“而且他们俩，已经分手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转过头看着童宇。
这家伙……童宇皱起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他刚才看到的那一丝挑衅，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只是靖海怎么会这么快知道这件事？想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艾心和自己吵完架之后，和靖海又单独见面了。
想到这里，童宇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心气更加不顺了。
“只是吵架。”童宇声音虽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以同样坚定的眼神回望着靖海。
“哦，是吗？艾心告诉我，你们分手了呢。”靖海无辜地耸了耸肩，又露出了笑容。
微笑，靖海最擅长的事，粉丝在网上最喜欢发的便是他微笑的照片，说靖海笑起来便有一种“温润公子”的感觉。
童宇以前也挺认可这种说法的，只是现在，忽然觉得这笑容刺眼了起来。
“靖海啊。”一直沉默着的佩佩忽然开了口，脸上带着一丝惋惜：“艾心喜欢的是童宇，童宇也喜欢艾心。不管是吵架还是分手，这都是他们俩的事。从始至终，你只是个外人。”
苏亚在一边用力地点着头，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小师妹会讲道理。
“但是他们分手了，靖海也有这个权利吧。”吴茵终于还是忍不住，帮着靖海说了句话。
“不好意思。”童宇抱歉地笑了笑：“我觉得没有。”
靖海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仍然停留在童宇身上。童宇看着他的笑容，心里越发地烦躁了起来。
他知道，那是胜利者的微笑，只有充满了自信才会有这样游刃有余的状态。他曾经在刚认识艾心的时候，就常常看到艾心在没有面对他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笑容。这种骨子里的自信，是他不曾拥有的，所以看到别人这样总会不自觉地避开。
可是这一次，他没办法避开了。又或者说只有这一次，他不想避开。
“嗯。”
出乎意料地，靖海没有反驳，而是微笑着点点头，似乎同意了童宇的说法。
童宇彻底被他的淡定点燃了怒火，那表情分明是在说：我不会管你说什么的。
“别太过分了。”童宇看着他：“你已经给她很大的负担了。”
靖海这才微微动了动眉头，似乎在思考着这件事。
蒋希希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俩：“我说，这事儿，你们俩争也没用吧，还是得看艾心怎么想啊。”
“对啊。”李曼点了点头，“艾心从外地专门飞回来，赶着参加童宇的生日会。调了档期出国，为了陪童宇录综艺。而且童宇之前演的那部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原作者就是艾心……”她略作停顿，稍稍压低了一些音量，看着靖海：“男主角的原型，就是童宇。”
屋内又一次沉默了，苏亚向童宇投来了一个鼓励的目光，而童宇却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李曼。有些事他跟李曼提起过，但却不知道她一直和自己一样清楚。
李曼耸了耸肩，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看着他，脸上写着“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几个字。
“是这样啊。”靖海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筷子：“看来难度还挺大的。”
“你们吃吧。”童宇已经没办法再忍受坐在靖海对面看着他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了，直接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我也回去了。”李曼提起包，跟在了童宇身后。
苏亚犹豫了一下，还是留在了房间里。在这个圈子里能做朋友不易，他还是想再劝一劝靖海。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靖海这么做还有别的理由。
“你去哪？”李曼跟着童宇到了停车场，才忍不住开了口。
童宇身子一顿，停住了脚步。过了几秒，才转过身来，一脸茫然地看着李曼。
“我不知道。”
童宇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带着一丝无助和绝望：“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了。”
李曼叹了口气，知道一向温和隐忍的童宇已经快要到极限了，想了想，还是先把他拉上了车。
“怎么吵架了？”坐了一会儿，等到童宇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李曼才开了口。
“你知道我之前要了些资料吧……跟我想的差不多，她一直在工作上帮我……用钱，或者是别的方式……”童宇断断续续地说着，已经顾不上组织语言了。
“我有多反感这种事，你也知道的。”
李曼点了点头，当年的事仍然历历在目，这也是童宇不可提起的伤痕之一。
“所以……我说了很伤人的话，但我真的控制不住……我感觉在她面前，我就像一个被人剥光衣服游街示众的人，她了解我的所有事，在背后做了那么多事我却不知道，还傻呵呵的以为这一切都是我运气好，都是我的努力被人看到了……而她，就在那看着，看着我的这种丑态却一句话也不说，这种感觉……实在是……”
“但是，如果她了解你的所有事，她就同样看到了你的努力啊。”李曼知道他心中委屈，但她也同样知道艾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童宇好，不由地替艾心说起了话：“就是因为她看到了你的努力，才会认为你值得，才会为你做这些事吧。”
“我不知道……”童宇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脸，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听起来格外的闷热：“我只是觉得，这样做了一切却瞒着我，我感觉她有些……可怕……”
李曼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艾心八面玲珑也精于计算，只是没想到，她把这份算计同样用进了爱情里。而对爱情抱有最单纯的美好幻想的童宇，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72.勇敢
“舒服！”陶离一把扔开鼠标，靠在沙发上，不尽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胜利”的字样，艾心笑了笑，操作着鼠标邀请陶离继续。
“还是跟你打游戏舒服，那些小助理都太菜了。”陶离开心地接收了邀请，一边选英雄一边看着艾心紧盯着屏幕的侧脸。
“今天手有点生。”艾心看着屏幕毫不犹豫地回应着。她倒是没谦虚，终于不用打辅助位置了，今天她也很尽兴。
“哎，大二那会儿，你为什么退队了啊？”陶离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我要是说那个上单追我，你信吗？”艾心转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陶离一时间竟分不出这是实话还是玩笑。
“信，怎么不信，你这个红颜祸水。”陶离配合地点了点头，“我就好奇了，你这眼高于顶的，那时候怎么看上李晟廷的啊？”
“无聊呗。”艾心耸了耸肩：“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他真的会红。”
“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才好奇啊。那时候他就一半大小子，除了长得帅点还有什么啊？”
“这就是你肤浅了吧？”艾心挑起眉毛，伸出食指在陶离面前摇了摇：“你忘了，他那张嘴多会哄人？”
“我信你个鬼。”陶离呸了她一口：“你那会儿不就是刚好无聊了嘛，找我多好。”
“你？”艾心勾着嘴角嘲讽地看着他：“舍不得。”
“就你会说话！”陶离心情大好，拿起手机发了几条消息，便把目光重新移回了屏幕。
“快点！开了。”艾心选完英雄，用力地拍了拍陶离的肩膀。
“姑奶奶，轻点！给你买吃的呢！”陶离把手机丢在桌上，看了眼屏幕又皱起了眉头：“你又抢中单？”
“那你不想赢了？”艾心翻了个白眼。
“想想想。”陶离知道这几天一切都得顺着她，赶紧点了点头，迅速抢了一个上单的位置。
艾心虽然选了个不耐打的脆皮英雄，却已经一身神装，一人对抗对面的两人也毫无压力。在整张地图里见神杀神，遇佛杀佛，杀得对方毫无锐气，直接在公开频道里骂人。艾心也不含糊，开着语音一边杀人一边开骂，一句脏字不带地从人出生骂到进棺材。不到半个小时，对面就直接投降了。
“呼。”陶离看着屏幕，又侧过脸去看着艾心，忽然嗤嗤地笑了起来。
“笑毛？”艾心甩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过去，依旧在聊天室里不遗余力地继续和对方吵着。
“没事儿，好久没见过你文武双全的模样了。”陶离靠在椅背上，看着艾心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舞动着，不由地感叹，艾心平时写小说修炼出来的打字速度在骂人这件事上也同样用处很大。
“这几个月你在童宇面前光装孙子，我太不习惯了。”陶离笑了笑：“我还是喜欢你飞扬跋扈的样子，特飒！”
“我不用你喜欢。”艾心一边打着字一边满不在乎地回应着，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低下头小声念叨了一句：“原来都好几个月了啊……”
坏了……陶离心里大叫不好，自己好死不死非要在这高兴的时候提起童宇，好不容易哄好的姑奶奶，眼看着又要开始郁闷了。
“少、少爷……”包间的门忽然被打开，喵喵提着大包小包艰难地挤了进来，迅速地关上了门。
“哎呀喵喵来得正好，姑奶奶来吃饭吧！”陶离赶紧接过喵喵手中的袋子，把里面的食物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悄悄地冲喵喵竖了竖大拇指。
喵喵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对陶离的表扬感到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吃毛。”艾心又翻了一个白眼，看了眼摆在桌上的饭菜，忽然双眼发出了饥饿的绿光：“潇湘家的红烧肉？！”
“没良心的。”陶离咂了咂嘴，又打开了其他的盒子：“天堂的披萨和炸鱼，大禹的红酒牛舌和炙烤金枪鱼，还有村屋的牛饭和炸猪排。”
“啧啧，万恶的资本家啊。”艾心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毕竟都是自己爱吃的，也不再多说，给面子地拿起筷子坐在桌前认真地吃了起来。
陶离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看着狼吞虎咽的艾心。虽然担心她又暴食过度，但这也总好过不吃饭饿得胃疼吧。
艾心被他盯得实在是忍不住，甩了个白眼，才又想起什么，转过头看着仍然站在自己身后乖乖看着的喵喵：“喵喵，还没吃饭吧，坐着一块儿吃吧。”
“我……我不用了吧……”喵喵赶紧摆了摆手，看了眼陶离。
“吃吧，没事儿的。”艾心知道陶离不吃，喵喵也是不会吃的，便一把把喵喵拉到身边坐下，又把筷子分别递给陶离和喵喵。
“嗯，一起吃吧。”陶离冲着喵喵点了点头，也拿起筷子吃了口牛肉。
“你啊，天天这么使唤喵喵，哪天人家跟你急了你就高兴了。”艾心看着喵喵唯唯诺诺的样子，又看着桌上的饭菜，这几家店的距离可不近，就算是提前打电话开车过去拿这一圈下来也得出一身汗，更何况喵喵这么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艾心就总是忍不住去心疼她。
“那不可能，我们家喵喵脾气可好了。”陶离自信地眨了眨眼，侧过头去看着喵喵：“是吧？”
“嗯。”喵喵用力地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着。且不说陶离一直以来给出的待遇都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同龄人能挣到的钱，就算是为了她那点小心思，她从未觉得留在陶离身边是一件辛苦的事。相反，能为陶离做这些，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有用的人。
“行吧行吧，斗不过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艾心叹了口气，专心地对付着面前的炸猪排。因为时间的缘故，猪排的外壳已经有一点软了，不过还是不影响味道，仍然充斥着诱人的香味。
“对了，小艾姐。”喵喵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上次你说那个男孩子，怎么样了啊……”
陶离正喝着水，差点一口喷在菜上，呛得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少、少爷！”喵喵吓了一跳，赶紧拿着纸巾跑到陶离身边，帮他擦着喷在衣服上和身上的水。
“用得着吓成这样嘛，人家喵喵又不知道。”艾心被陶离逗得笑出了声，有些惋惜地看着喵喵：“不怎么样，我们好像是分手了。”
“好像？”喵喵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嗯，因为他没说分手，我也没说。”艾心耸了耸肩，“但是那个场景，就是个分手场景。”
喵喵虽然没太完全听懂，但还是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又看向了艾心，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艾心不禁失笑。
“小喵喵啊，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呗，对我不用像对陶离那么拘束。”艾心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这也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了，在她面前还是畏手畏脚的样子。
“也没什么。”喵喵摇了摇头：“我本来是想说，我觉得我上次说的可能有些不太对。”
“哦？怎么不对了？”艾心来了兴趣，毕竟是关于喵喵对她和童宇感情的看法，她还是很愿意听的。
“我当时说，可以让自己不那么喜欢他……那只是我的想法罢了。”喵喵的手心有些微微出汗，但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着：“我回去又想了想，我发现我没有站在小艾姐你的角度上去考虑过这件事。对于我们这样普通的女孩子来说，很多时候都是在考虑适合这两个字，因为我们其实没什么可挑的。如果那个人喜欢我，我就也多喜欢他一些。如果那个人不喜欢我，我就努力少喜欢他一些。”
艾心想要反驳什么，但看着喵喵无比认真的样子，忍住了嘴中安慰的话，耐心地等着喵喵继续说。
“可是啊，小艾姐你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小艾姐你很漂亮，也很有钱，所以很多事情你比我们多了很多选择，也多了很多选择的权利。可是抛开这些，你还是比我们优秀。跟你相处，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你有很聪明的头脑，可以很容易就看出每个人在想什么，每个人的家庭或者是底牌，可是你仍然平等地看待每个人。即使是像我这样没有存在感的人，你也能轻易地发现我的喜怒哀乐，用一种很婉转的方式去安慰我。我跟着少爷，见了很多有钱人，有时候有钱人的善意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可是你没有，你的善意能够钻进人的心里，让我们这样的人惦记很久。”
喵喵难得说这么长的一段话，陶离也忍不住等待着她继续说完。虽然听起来都像是在单纯的夸奖艾心，但陶离知道喵喵的性格，她一直信奉着言多必失这个原则。既然说了这么多心里话，必然是想要告诉艾心什么的。
“所以，小艾姐，这件事上我希望你……勇敢。”喵喵直视着艾心的眼睛，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坚定。
“勇敢……吗？”艾心重复着这个词，心里像是有一个被堵住的洞忽然被打穿了一样。
“嗯，就是勇敢。小艾姐你在我眼里几乎是完美的，你和我不同，对于感情不应该去将就，你有完全的资格和权利去挑选你最喜欢的人，然后你要做的……就是勇敢。我见过你做很多事，都是杀伐果断的样子，也知道你和少爷其实都是很厉害的人。可唯独这次这件事，我觉得，你可能是……害怕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勇敢，如果你这么幸运能够碰上你真正喜欢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害怕，去对他敞开心扉……也许这样，会更好吧。”
艾心大概沉默了几秒，用心消化着喵喵的话。半晌，她才抬头看着陶离，缓缓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现在觉得，当初让喵喵来面试，可能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
“嘁。”陶离不屑地撇了撇嘴：“当局者迷，这些事放在别人身上你也看得透。再说了，最后拍板定下喵喵的人可是我。”
说了半天话，又被夸奖，喵喵抱着矿泉水喝了好一阵，才感觉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点。上次回去之后她就想了这些事，可总觉得由自己来说会不会逾越了。要不是今天艾心再一次体贴地看出来自己饭都没吃买了这些东西过来，拉着自己一起吃饭，也许她还没勇气说出这些。
对她来说，陶离也许是心目中最神圣的那道光。可艾心，同样是她心里最尊敬的人。虽然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智和素养。她并不羡慕艾心那可望而不可及的为人处世和超高的双商，相反地，她更加佩服这样的艾心一样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平等的朋友去对待。所以当初艾心向她求教感情上的事的时候，她除了感到受宠若惊，更是决定一定要给出一个自己能给出的最好的建议。
“我以前也算谈过一小段恋爱，你知道么？”艾心笑了起来，看着喵喵。不知怎么的，她今天很有倾诉的**。
“不知道。”喵喵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前年选秀出来的练习生，李晟廷，你听过吧？”陶离看着她。
“嗯，听过。”喵喵倒是很清楚，和大多数少女一样，她也喜欢看各种选秀节目，偶尔也会追星。前年是那档选秀节目的第一季，李晟廷从几百个少年里脱颖而出，和另外几个男孩组成组合出道。但是出道不久，其中几个成员就黑料满天飞，只有李晟廷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观众缘和人设，所以这几年发展地非常迅速。不管是综艺、发歌，还是广告代言、时装周，一个都不落下，微博也有上千万粉丝了。
“不愧是小艾姐啊……”喵喵这样想着，话便不受控制地从嘴里溜了出去。
73.旧闻
“不，那时候他还根本不出名呢，甚至还没被经纪公司看上呢。”艾心笑了笑，“那个时候啊，他就只是一个在s大学跳舞的男孩子，白白净净的，也没什么心眼儿。”
“s大？”喵喵愣了下，s大和b大虽然同是数一数二的艺术院校，却离得非常远，至少她是一个s大的学生都不认识。不过想到艾心超人的交际能力，倒也不觉得稀奇。
“我们俩啊，就是在一个普通饭局上认识的，加了微信也没聊过天。有年七夕节，看见他发朋友圈，说室友全都出去过节了，自己一个人在宿舍里，别说花了，连块巧克力什么的都没收到。我那时候心情也挺不好的，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说你给我电话，我给你订花。”艾心叹了口气，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其实后来想想，他那种男孩子怎么可能没有追求者呢，不过是看不上追他的人，在朋友圈矫情罢了。”
喵喵点了点头，李晟廷的身材和外形，就算是在养眼的艺术院校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只是她没想到，艾心也有这么冲动的时候，倒是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后来花送到了，这孩子还挺惊讶的，估计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吧。也挺开心的，就拍照发了个微博，说以为是开玩笑的，没想到真给我订了花。结果有人在下面留言，大概是冒充订花的人吧。李晟廷发了挺大的火，我看见了就问了一句，结果他就说啊，明明是你做的事，怎么能让别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呢。我就想啊，这孩子是非观倒还挺明确的，就挺有好感的。”
“后来呢后来呢？”喵喵凑近了艾心，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后来？那小子就开始玩儿命追艾心了呗。”陶离不屑地撇了撇嘴，到现在，他仍然是一点也看不上李晟廷这个白眼狼。
“也不算追吧，我们偶尔会聊聊天，一起玩玩游戏之类的。后来他辗转问了下我有没有男朋友，知道我单身之后就表了白。”
“那你们就在一起了？”喵喵不敢相信李晟廷就这么轻易地追到了艾心，毕竟艾心在学校里，可是有“铁石心肠”的外号。
“怎么可能啊，艾心二话不说就给拒了。”
“要不你来？”艾心看着一直插话的陶离，像是要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一样，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不不，还是你来吧。”陶离摆了摆手：“说起他我就来气，不能在喵喵面前说脏话。”
“来气？”喵喵有些疑惑地看着艾心。
“大概是几乎没被拒绝过吧，所以李晟廷可能挺不甘心，也挺好奇的，毕竟我也不算多漂亮。”艾心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他就打听了一下，我那时候快毕业了，投了几个导演系同学的作品，他们也在好多电影节上拿了奖。所以李晟廷打听到的我，应该是既有钱，又舍得花钱，还有代表作品的那种，看不上他一个二十出头的穷学生也正常。”
喵喵闭口不语，她当然知道艾心不是因为看不起李晟廷才拒绝的。不过又觉得正常人的思维应该都是这样的，毕竟艾心在校的时候，在自己的专业里，也算个不小的传奇人物了。
“一般人呢，打听到这个也就知难而退了。也有个把不识趣的，仗着自己有钱有势，还非要跟你周旋一段时间才退……”
“嘿嘿嘿，说谁呢？”陶离啐了她一口：“那不叫不识趣，叫迎难而上。”
“行吧，总之呢，李晟廷不太一样。当然了这些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这孩子家境一般，但偏偏上天给了这幅好脸好身材，所以一直都非常想出道。那会儿正愁找不到门路呢，天上掉下我这么个馅饼，他估计是肯定不会让我给跑了。他倒也是通人情世故，猜到我大概不吃一般女孩子的套路，就换了个方式。”
“你别说，就这点来说，这小子得天独厚啊。”陶离发出了令人感到违和的赞叹：“苦肉计，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我要是装个贫困潦倒的艺术生上你这来博取同情，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呢。”
“少爷。”喵喵无奈地看着他：“你就算装，也没有人会信吧……”
“也是，我这该死的富贵气息啊……”陶离叹了口气，颇有些遗憾地摸了摸额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陶离，我相信喵喵说的没人信，指的是艺术生那个部分……”艾心惋惜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讲着：“李晟廷是挺聪明的，他既没放弃也没纠缠，告诉我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我，但是请我等等他，他会努力选上练习生和公司签约，会努力挣很多钱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之类的。平时也经常找我聊天，时不时地会送一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儿，还有些家里的特产之类的，总之就是给人花了很多心思的感觉。”
喵喵点了点头，像艾心这样含着金汤匙长大、见多识广的女孩，往往花心思会更容易让她们心动。
“后来，冬至的时候，他来学校找我。因为想给我个惊喜，就没提前告诉我，在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的那个超市外面等我。那天我很早就有事出去了，而且我也不住在宿舍，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晚上八点多，我有点事要去学校，就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那，冻得哆哆嗦嗦的，怀里还抱着个东西。”
“抱的什么？”喵喵看着艾心的样子，十有**那都是件很有心意的礼物了。
“饭盒。”艾心叹了口气，目光向远处望去，仿佛是在回忆那天的场景，“他看见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我看他嘴唇都发白了，问他等了多久，怎么也不来个电话什么的。他特别兴奋地打开手里的饭盒，结果一瞬间脸就垮了，很抱歉地看着我说……冬至了，想给我带点饺子吃，结果都凉了……”
喵喵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使知道那都是苦肉计，她也有被打动的感觉。即使是没出名以前，她也能猜到李晟廷在学校里、网络上一定都非常受欢迎。而这样一个人，却如此用心地对待艾心，宁愿在寒风里等上几个小时，只为了……她看了眼陶离，却只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鄙夷。可想而知，李晟廷后来应该是做了非常伤害艾心的事情。
“这种穷人家的爱情，我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现场见还挺震撼的。”艾心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丝无奈的微笑，“那时候我想，冬天这么冷，两个人抱着取暖也许还不错，他应该也是真心实意的吧，也就答应了。”
“嗯。”喵喵点了点头，这种场面，应该没有女孩抗拒得了。
“后来一段时间吧，也还算不错。他虽然年纪小，但是特别懂事，为人处世什么的很会看脸色。我有给他买过一些礼物，但是贵一点的，他都不会收，说是谈恋爱哪有让女孩子花钱的道理。出去吃饭、看电影他也都会主动付账，虽然吃的不怎么好，但也算是他能力范围内挺大的支出了。”说到这么浪漫的事，艾心却不知为何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
“人家啊，那是放长线钓大鱼，吃个饭才多少钱啊？呵。”陶离冷笑了一声，接过了话茬：“艾心也不含糊，李晟廷那练习生还不知道有谱没谱呢，心想着多认识点人总也没坏处，就带着李晟廷经常跟一票新锐导演啊、小演员啊什么的吃个饭，聚个会什么的。那帮人啊虽然不是捞流量的，但是片子都是精品啊，每年都是送电影节参展的。但凡能看上李晟廷，带一带，出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后来有一部挺不错的，我和陶离就投资了。但是李晟廷毕竟是学跳舞出身的，没什么演戏的基础，我也不愿意让导演冒险，所以就没有跟李晟廷提这件事。”
“这小子就不乐意了呗。也不在明面儿上说，反正私下里吧，跟艾心身边的人都聊得挺亲热的，傻子也看得出来他什么想法。有个学长挺有眼力见儿的，攒了个还不错的本子，就把李晟廷弄来演男二，然后私底下找我投了资。我当时还不知道李晟廷要出演，就看本子、主创都挺不错的，就投了。然后那个学长最后才找到了艾心，把大致情况特委婉地讲了一遍。艾心一看，自己男朋友要演，自己朋友又投资了，导演还是自己学长，纯粹赶鸭子上架嘛。再说也不是多大的数目，就算权当是顺水人情，也得投。”
“然后，不会就……出事了吧？”陶离嘴里的小数目，最少也得几十万了。艾心这样半推半就地拿钱出来，心里一定不会太舒服吧。要是赚钱了还好说，要是赔了钱……喵喵想，以陶离和艾心的性格，应该从此都不会再跟那位导演合作了。
“一个破网大，说实话，赔了也就赔了，全当陪玩儿。”陶离回忆起那段时间，脸上又出现了不屑，“开机没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反正是都知道艾心因为李晟廷，往组里投钱了，风向就一直不太对。李晟廷不管再好看，始终也不是学表演的，还是第一次演戏就上了男二，其他凭本事的演员心里怎么都有点不舒服。工作人员呢，又觉得李晟廷是个带资进组的，也不太待见他。更别说艾心了，一个投资人从前期的开会到最后的杀青饭都没出现过，我在组里坐五分钟都能听见说她包养小白脸的话。”
“反正他心里不太舒服，我呢，也不太舒服。”艾心笑了笑，“所以，难免吵架。”
“不过我还是觉得那消息就是他自己放出去的。”陶离撇了撇嘴，“宣示主权。”
“不确定的事，不评论。说到底，他还是要的太多了。”
“钱吗？还是资源？”喵喵看着艾心。
“都是，也都不是。”艾心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还想要爱。”
喵喵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艾心话里的意思。她平时时不时地也会感受到自己和陶离、艾心之间的差距，但那大多数都是物质上的。这是她少有的几次，感受到他们在精神上的差异。对她来说，谈恋爱想要的当然就是爱，物质只是附加的而已。可是他们却不一样，她曾经在陶离分手的时候听到过一句非常让她震惊的话：你跟我在一起是想要钱，我给了你钱，你居然还想要爱？
也许对艾心来说，也是这样。她只是想要一个陪伴，相应的，她会在物质上尽量弥补李晟廷。但从始至终，艾心都没想从他身上得到过爱，便更不可能去爱他了。
“他始终觉得我不过是把他当做了无聊时的消遣，既然如此，那我在事业上给予帮助也是应该的。可是他还想要普通人那样的恋爱，希望我能够多花些时间给他，希望我能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对着他撒娇或是无理取闹，也希望他无理取闹的时候我能够哄哄他，希望我们能像普通情侣那样亲吻和拥抱……可惜这些，我都给不了他。”
“所以你们就分手了吗？”
“算是吧。”艾心心里想着，自己从没觉得和他在一起过，也就没有分手这一说了。
“那小子算是把艾心小半个人脉圈都混下来了，然后练习生的选拔也通过了，要去韩国待两年。临走之前，居然还给艾心说，公司要求，让她把有他的照片全都删了。”陶离喝了口水，有些忿忿地看着艾心。
“都是小事。而且公司确实有这种要求，毕竟……”艾心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那家公司，出道之前都得统一动动刀。”
喵喵也笑了起来，艾心的嘴依然是这么高级的毒，稍微少点文化都听不出来是在嘲讽人。
“可是，这么说来，他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啊。”喵喵想，李晟廷这一出国，再回来便是出道了，为什么会让陶离如此耿耿于怀。
“呵，之前是没有，之后可就不好说了。”陶离冷笑一声，“他刚成团那会儿，估计也是有点飘了，没想到自己能红成这样。正好一个发布会，遇上艾心了，就可劲儿刁难呗。”
“嗯。”艾心点了点头。
74.一条龙
那时候，她的一个小学妹想去看现场，抢不到票，托艾心帮忙弄来了现场工作人员的入场手环。艾心想着去都去了，便给自己也弄了个手环，打算在现场看看有没有可结交的媒体。
她只知道是一个男团的新歌发布会，并不知道李晟廷就在其中。在休息室遇上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尴尬，想要赶紧退出去，没想到李晟廷却叫住了她。
“哎。”李晟廷坐在沙发上，那张仍然稚嫩的脸庞上闪耀着光彩，抬起手来指着艾心：“你，帮我拿瓶水。”
艾心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李晟廷是故意的。但自己戴着工作人员的手环，承办方是自己的朋友，她应允过不会添麻烦免得给工作团队造成困扰，便点了点头，给李晟廷拿了瓶矿泉水。
李晟廷接过水，艾心便马上转身想要迅速离开休息室，然而身后再次传来了李晟廷暴怒的声音。
“凉的？！”李晟廷拿着喝了一口的水，仿佛不可思议一般盯着艾心：“你不知道我马上要上台了吗？喝这么凉我一会儿怎么唱歌？”
去死吧你。艾心在心里默默骂着，明明是他要的瓶装水，不过就是常温而已……而且，哪来热的瓶装水啊，摆明了就是在刁难自己。
艾心咬了咬牙，硬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看着李晟廷：“不好意思，瓶装水都是常温的，没有热的。”
“没有？”李晟廷微微挑眉，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你就出去买啊。”
“……”艾心努力憋住已经到嘴边的脏话，圆圆的眼睛看着李晟廷，试图用眼神让他示弱。但是很快，艾心就失败了。
“还愣着干嘛，快去啊！”旁边的工作人员大概是不知道艾心是老大的朋友，只见她也戴着工作人员的手环，又惹火了李晟廷，赶紧推了她一把，催促她出去买热水。
“……”艾心依然沉默着，过了几秒，忽然笑了起来，抬起头来冲李晟廷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买。”
李晟廷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有点发毛。不过才两年，没想到艾心已经混成了一般模样。他有些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签公司做练习生，而不是留在艾心身边虚度青春。
艾心大步跨出了休息室，立即撕掉了手腕上的手环，用力地扔进垃圾桶，走出了会所的大门。她坐进车里，没有犹豫，直接开回了家。一进门，她就进了书房，打开了电脑。
在休息室坐了二十分钟，还没有看到买水归来的艾心。李晟廷有些恼火，拿起手机来想要看一眼时间，却收到了一条短信。
看着那个号码，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嘛，一副逞强的模样，还不是要偷偷发短信给自己求饶。然而点开短信，他的脸色却青了起来。
短信里有两张照片，一张是聊天记录，一张是他以前的照片。照片里的李晟廷没穿上衣，下身也只穿了一条短裤，以一个非常扭曲的姿势紧绷着腹肌。而聊天记录里的照片下面，正是他自己发出的消息：请问艾小姐你看到这样的腹肌都不心动吗？
艾心充满自信地靠在转椅上，果然，不到一分钟，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看着那个号码在屏幕上不停地闪烁，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不好意思，我在买热水，不方便接电话。
三十秒之后，对方的短信就显示在屏幕上：
你想怎么样？！
艾心轻轻地笑了出来，关掉手机，转身进了卧室，舒服地躺在床上，睡了起来。
“所以，小艾姐是还留着他以前的照片和聊天记录吗？！”喵喵惊讶地看着艾心，心想着她怎么也不会是那种会威胁人的，可又转念一想，像陶离和艾心这样混迹在商场，手里多多少少还是拿捏着些别人的把柄。再说了，艾心应该也只是留着，并没有真的要爆出去的意思吧。
“这点，我都佩服她。”陶离笑了笑，颇为满足地吃了片牛肉，指了指艾心：“她啊有点强迫症，手机聊天记录和相册都不喜欢留着东西，说是怕丢手机。然后呢，就把所有的聊天记录和照片都备份在电脑里，分门别类一个个文件夹弄得特别清楚。我以前可害怕她把跟我的聊天记录曝光呢。”
艾心轻笑，这不是强迫症，陶离比谁都清楚，但他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来掩饰她的不正常，倒是让她的生活轻松了很多。
“其实之前清理过电脑，打算删除的，好像因为电脑的原因遗留了一部分下来，没想到还派上用场了。”
“可怜那小子担惊受怕的，三天两头地想找艾心，后来大概是也没看见自己被爆，就消停了一阵。”
喵喵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对这种可以称之为“要挟”的行为竟然没有一点反感。果然，自己确实是个很双标的人啊……
“吃快点。”艾心拍了拍陶离的后背，靠在沙发上休息了起来。
“今天一条龙？”陶离挑起眉毛看着她。
“废话，好不容易闲下来了。”艾心闭着眼回应着，脸上却全无笑容。
喵喵一脸不解地看着陶离，他摆了摆手：“你也吃吧，一会儿吃完了你先回去。”
“好。”喵喵顺从地点了点头，迅速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喵喵习惯性地想要收拾好桌上的垃圾，却被陶离拉住了手腕。
“那些有人会收拾。”陶离看了她一眼，都这么久了，还是没学会不该自己做的事就不做啊……
“嗯。”喵喵低着头，跟着他们俩走出了网咖。
“你开我的车回去吧。”陶离把车钥匙丢给喵喵。
“可是……”喵喵拿着钥匙，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陶离。
“去吧，我坐艾心的车。”陶离拍了拍她的头，便拉着艾心上了车。
喵喵站在原地，看着渐渐开远的越野车，不由地叹了口气。每次自己开陶离的车，免不了会被人在马路上追赶或是开大灯闪自己，自己却只能忍受着那些口哨声，尽量快地开回去。
“怎么了？”艾心一边开车，一边在镜子里看了陶离一眼：“怎么不让喵喵一起？”
“嗨，你这两天这状态，万一晚上哭了再把别人吓着。”陶离撇了撇嘴，艾心在喵喵心里一向如圣人般神圣，可不能让她见到这普通人的一面。
“呸。”艾心作势要打他，右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便又迅速回到方向盘上。在路上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到了右转道上。
我就知道……陶离看着路牌指示的方向，看来今天，自己是别想回家了。
“你的。”艾心抱着一个塑料桶，里面是满满的游戏币。
“你下次能不能少买点。”陶离接过塑料桶，又看了眼艾心手中同样的塑料桶，顿时感觉太阳穴痛了起来。他倒是不心疼钱，就是每次几千几千的买，怕是没有三五个小时，都出不去这个电玩城。
“够少了。”艾心翻了个白眼，径直走向了抓娃娃机。
“好吧。”陶离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抱着塑料桶，坐到了赛车的座椅上。
玩了五六把，陶离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人潮沸腾的声音。虽然是工作日，电玩城里人也不会太少。可要是人都聚集在了一起，要不是有什么活动，那就是在某个游戏上出现了大神。一般来说出现频率最高的，都是跳舞机、娃娃机之类的。
陶离一向爱凑热闹，循着声音走了过去，看到靶台周围围了一小圈人，都指着靶台议论着。没一会儿，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垂头丧气的样子。
“不会吧，那个女的又赢了啊！”身边的人感叹着，不住地点着头。
陶离穿过人群，还没进入靶台边缘，就看到了艾心的背影。果然……这家伙又出来虐菜了……
“哎，您好。”陶离拍了拍身边工作人员的肩膀，“我想问问这是什么活动啊？”
“电子打靶，以20发为一次，每一场3次。中50发就有三等奖，55发为二等奖，60发全中即可获得一等奖。”
“哦，那一二三等奖都是什么啊？”陶离看着靶台周围布满的装饰娃娃。
“三等奖是一个十厘米的布偶，二等奖是三十厘米的公仔，一等奖是六十厘米的大娃娃，也可以换成等额的其他奖品。”工作人员解释完，抬头看着器宇轩昂的陶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先生，您也要试试吗？”
“好啊。”陶离把装着游戏币的塑料桶递给工作人员，那女孩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眼艾心身边的那个塑料桶，忽然间好像明白过来什么了，略带神秘地笑了笑，带着陶离坐到了另外一把电子枪面前。
“诶？”艾心感受到身边有人坐下，好奇地看了一眼，“来了？”
“嗯，这些凡人治不了你吧？”陶离一笑，调控着手中的电子枪，在led屏上瞄准试了试，还算是比较准的。
“呵，你也是凡人。”艾心嘴角勾起，轻蔑一笑，注意力便重新回到了led屏上，“砰砰砰”地射击了起来。她的速度很快，让人感觉根本没花时间瞄准一样，却弹无虚发。
“嘁，炫技。”陶离一撇嘴，也对准了屏幕，开始射击起来。
六分钟之后，电子屏幕上显示着两个人的分数，同样都是大红色的“60”。
“恭喜二位，都是一等奖啊。”身后又传来一阵躁动，工作人员走到两个人面前，抱着娃娃，准备递给他们。
“我继续。”艾心头也不抬，从塑料桶里掏了掏，把一大堆游戏币递给工作人员。
“放旁边就好了。”陶离指了指自己的左边，又指了指自己装游戏币的塑料桶：“我也继续。”
“啊……哦，哦哦好的。”工作人员明显怔了一下，迅速放下娃娃之后接过游戏币，便跑到靶台后帮两人重新启动游戏。
大概又打了五六把，艾心终于感觉有些疲倦了，拿起装游戏币的塑料桶，自顾自地站起身从人群里穿了出去。
“不好意思啊。”陶离伸手喊了声工作人员，“这些奖品麻烦您帮我寄存在前台可以吗，走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带走的。”
“啊，好的。”那女孩愣愣地点了点头，看着他一路追赶着艾心的背影，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啊，这帅哥，都是和美女结伴同行的。
“姐姐，慢着点儿行吗？”陶离跟在她身后，差点把桶里的游戏币洒了一地。
“时间不等人。”艾心翻了个白眼，又站到了娃娃机面前。
“合着你刚才就是找个地方坐会儿是吗？”
陶离把塑料桶放在旁边的娃娃机上，百无聊赖地把游戏币投了进去。
果不其然，机器里的爪子虽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娃娃，却在升起的时候松开来，娃娃又掉回了同伴身边，一脸挑衅地看着陶离。
他侧过脸，看着对着娃娃机全神贯注的艾心，不由地佩服了起来。在整个电玩城里，除了跳舞机和太鼓达人，艾心几乎没有不擅长的。而娃娃机，则是她发泄的保留曲目。每次心情不好，那都是电玩城里的娃娃机遭殃的时刻。
大三的时候，有一次艾心在电玩城待了整整六个小时，连午饭都没吃。最后，还是被工作人员极其“礼貌”地请了出去。走出电玩城大门的时候，两个人加上助手推的小车，前前后后带着接近四十个大大小小的娃娃。陶离一直都很好奇，这些娃娃艾心都是怎么处理的。
抓娃娃的爪子紧紧地箍住玻璃窗里的皮卡丘，直到到了洞口才松开，皮卡丘顺着洞口滑下，直接掉到了取物口里。艾心面无表情地拿出娃娃，挂在腰上，继续把游戏币投进了娃娃机里。
“悠着点儿。”陶离干脆放弃了娃娃机，抱着游戏币站到了艾心身后，小声地嘱咐着。
“嗯。”艾心头也不回地点了点头，继续操作着机器。不过两把，又一个妙蛙种子便挂在了艾心的腰上。
陶离看着她娴熟的动作，不由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家电玩城，不久之后也会把艾心列入黑名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