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4章 血本无归(yzgwin9盟主加更)
袁绍大发雷霆。他怎么也没想到孙策会出这一手。大败之后,溃兵归营是很正常的事,并不需要由中军过问,只要本部将领确认他们身份无误,不是混进来的敌军斥候就可以了。只有那些建制被彻底打乱,找不到本部的溃兵才会来中军,由中军重新安排将领统辖。
郭嘉挑人的时候非常留神,一百人回营,顺利找到了自己的本部,见到了自己的同乡,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迅速把孙策要交换俘虏的事传遍全军。听说要换俘,大家都清楚,袁绍几次战败,根本没抓到几个江东兵,换俘是指望不上的,拿钱赎人才是正道,所以凑钱的凑钱,凑物的凑物,四处借贷,实在拿不出的就找将领求情,希望他们能出面,请袁绍统一安排。
等袁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再想封锁消息已经迟了。他派人把那一百人抓了起来,但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大营,包括审英在内的很多将领来求情,希望袁绍出面,与孙策协商交换俘虏的事,不仅是活着的一万多人,那些已经战死的将士也应该带回冀州安葬,这关系到士气人心,不能掉以轻心。原来不办,是因为孙策可能不肯,现在孙策主动提出交换,我们已经慢了一步,如果还不肯,那就太让人寒心了。
袁绍刚刚振作起来的一点好心情荡然无存,战败的屈辱笼罩了他,让他气急败坏,对着郭图破口大骂。他认定这是郭嘉的主意。郭图也很无语,就算是郭嘉的主意,你骂我也没用啊。当初郭嘉去邺城,是你不待见他,他才走的。
不过郭图也能理解袁绍的心情。这一招实在太损了,的确符合郭嘉的风格。
战争的成本向来很高,对战败方来说更是如此。袁绍出兵近半年,即使不算黄琬的人马,仅是冀州出兵也有近十万,消耗的钱粮非常惊人。打赢了当然好说,豫州物阜民丰,不仅可以弥补损失,还能奖赏将士。现在打输了,钱粮消耗得不到任何补充,已经亏得吐血,赎回俘虏又需要一大笔钱,谁心里都不好受。
虽说孙策的要价很便宜,可他抓的俘虏太多了,一万多人,折合成钱得几个亿,折合成粮食是百万石,折合成战马正好能将袁绍麾下骑兵变成步卒。只要把这个账算一下,再傻的人也知道这是孙策故意的,就是要让袁绍无法拒绝,只能打碎牙,和着血往肚里咽,血本无归。
除了实打实的经济损失,这更是一个羞辱,就是要提醒袁绍:你是战败者。不换俘虏,你就抛弃了一万多为你浴血奋战的将士,就算你回到冀州,你也无法向冀州人交待。换俘虏,你元气大伤,几年内缓不过这口气来。下次再想出征,先得考虑考虑这次的损失。
不管袁绍换不换,这个耳光已经挨得结结实实,响亮无比。别说是袁绍,换任何一个人都很难不动气。其实袁绍今天已经很克制了,换作以前,那一百俘虏的首级已经不在他们的脖子上,而是挂在旗杆了。
当然,这也和袁绍一败再败,军心动摇,再也经不起折腾有关。生死面前,脾气通常都会好一点,袁绍也不例外。
就在郭图等着袁绍平息怒火的时候,石韬到了。袁绍一听,一脚踹翻眼前的案几,拔出思召刀,闯出大帐,四下一看,几步冲到石韬面前。郭图吓了一跳,连忙赶了上来,一把抱住袁绍。
“主公,刀下留人。以大局为重,以大局为重。”
袁绍气得眼睛都红了,手中长刀直指石韬。“说,这是谁的主意?”
石韬原本也很紧张,见袁绍被郭图抱住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反问道:“使君这是何意?难道你不想换回那些将士?”
袁绍看着四周的将士,也明白过来,这时候千万不能说错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换俘就换俘,自当使者来往,何必如此下作?”
“使君误会了。”石韬不紧不慢地说道,字正腔圆,力争让旁边的每一个将士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次使君入侵中原,屡战屡败,损失无数,仅是被俘将士就有一万三千七百六十二人,临阵战亡和伤重不治的还有三千一百五十三人,粮草、辎重更是数不胜数。我家将军担心你拿不出赎金,又不好意思由将士自筹,耽误了行程,这才让被俘的冀州将士自寻出路,有何不妥?”
袁绍被噎得哑口无言,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筹不出钱?多此一举。”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石韬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家将军最能体谅人,他说之前使君赎令郎袁谭用了三千金,后来再赎张孟卓时已经捉襟见肘,到现在也没拿出来,还是由张仲卓自行筹钱交易,想来使君囊中羞涩,应该拿不出来了。”
袁绍一惊,转头看向郭图。“张超把张邈赎回来了?”
郭图也是一头雾水。他知道孙策派人和张超联络,同意让张超赎回张邈,但具体进展到哪一步,他也不清楚。不过这些不是重点啊,石韬说这些话的意思其实是指袁绍有钱赎儿子,没钱赎将士啊。他连连给袁绍使眼色。袁绍半天才反应过来,偷眼一看四周,这才发现将士们的神情不对,不禁后悔莫及。
有话在帐里说就是了,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和石韬做口舌之争?现在想改口也不行了。
赎还是不赎?都是问题。袁绍的脸憋得红一阵白一阵,就像被人剥光了衣服示众一般,无地自容。他很想很大方的一挥手说我有的是钱,我全包了,但他自己也很清楚,他真拿不出那么多钱。就算能拿出来,他也不能把这些钱交给孙策。没有了钱,以后谁还听他的?
见袁绍不说话,石韬也不着急,转身向郭图深施一礼。“郭公。”
郭图认识石韬,交情还不错,要不然刚才也不会救石韬。可是此刻看到石韬向他行礼,他还是很不安。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袁绍请到帐里吧,别在大众广庭之下丢脸了。
“唉,广元啊,你我虽然相识,毕竟是敌我双方,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话,进帐说?”
“好,进帐说。”石韬也不拒绝,一边走一边说道:“郭祭酒让我给你带了一封信,关于今年郭家祭祖的事……”
“祭祖?”郭图一怔,脚下一滞,险些撤倒。
“是啊,郭祭酒说,郭公明珠暗投,附逆之罪怕是在所难免,为了避免阳翟郭家受牵连,他想请郭公自己迁出阳翟,自为小宗,在别处落藉,从此不再以阳翟郭氏自称,今年祭祖的事就由他操办了。”
第1455章 万事俱备
郭图的脸瞬间铁青,眼中喷出怒火,恶狠狠地盯着石韬。
石韬有些后悔,心脏怦怦乱跳。这是不是玩过了?万一郭图翻了脸,要杀我怎么办?
在那一瞬间,郭图的确有想杀了石韬的心。他不仅要杀石韬,还想杀郭嘉。竖子狂悖,这种话你也敢说?逐我出阳翟郭氏,你为大宗?亏你敢想。不过他毕竟是谋士,又深知郭嘉禀性,知道郭嘉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他讨论这种家事,必然有其他的企图,一怒之下杀人只会中他的计。
这个企图并不难猜,以郭图的智慧,几乎一转眼就明白了郭嘉的想法。如果他杀了石韬,不仅坏了两军交战不斩使者的规矩,得罪了颍川乡党,还会成为破坏换俘的罪魁祸首。袁绍为了安抚众心,说不定会杀了他,向将士们谢罪。
奉孝啊,你这可有点过分了啊。
“胜负未定,谁明珠暗投尚未可知,他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郭图强作镇静地笑了两声,伸手相邀,请石韬入帐。他决定,绝不能让石韬再在帐外说什么了,他是有备而来,句句暗藏杀机。
石韬从容入帐,郭图又把袁绍请入大帐,同时派人去请沮授,让他安抚诸将。这些急于赎人的大多是冀州将领,而且以冀南人为主。这些人往这儿一站,大家心里都有数,愤懑如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这次作战损失大的都是冀南人,冀北人连捕獐山都没过,损失屈指可数。袁绍不肯赎回俘虏,就是冀北人和颍川人沆瀣一气,从中作梗。
审配自杀,田丰不在,现在能安抚这些人的也只有沮授了。
袁绍也明白这些,所以情绪格外的恶劣。他也由此认识到麾下派系的隔阂有多大,连孙策、郭嘉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石韬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他好容易弥合起来的裂痕挑得鲜血淋漓。坐在大帐中,面对石韬,他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想和石韬说话。
石韬也不着急,奉上文书,静静地坐着。他的主要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现在就看袁绍怎么应付,借以观察袁绍和他麾下的文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心境,还有没有一战的勇气。
郭图看着石韬就来气,交接完文书后,就让人把石韬带到一旁的帐篷里休息,严加看管,不准他随便出入。石韬出去了,大帐里空了些,袁绍看看郭图。“怎么办?”
“依计行事。”郭图沉默了一会,又道:“必须一战,否则冀南人怕是不肯退。”
袁绍一声长叹。不打一场,他是走不掉了,就算冀南人肯走,他也不敢相信冀南人。打一场,要么击败孙策,胜负逆转,要么借孙策之刀,再一次重创冀南人,让他们彻底失去反抗的力量。
沮授正在各营安抚诸将,说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却见效甚微。听说孙策的使者来了,袁绍召唤,只得匆匆回到中军大帐。看完公文,他想来想去,也觉得只有和孙策打一场了。赎是不能赎的,赎得起也不能赎,钱粮也罢,战马也罢,都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没有道理割肉资敌。不能赎,又不能置之不理,那就只有用武力夺回来。既然俘虏是在战场上被俘的,就应该还在战场上赢回来,血债只能血偿。
审英等人没有理由拒绝,只能表示血战到底,以血雪耻。
袁绍最后同意了郭图和沮授的建议,向孙策下战书,约他在官渡一战,一决胜负。
石韬拿着战书,一脸遗憾。他对袁绍说,你们这么做是不明智的,只会输得更惨,连最后一线生机都输得干干净净。气得袁绍脸色铁青,恨不得一刀直接砍了他。
送走石韬后,袁绍召集诸将议事,排兵布阵,准备与孙策决一死战。
石韬来的时候不慌不忙,回程的时候却是快马加鞭,恨不得肋生双翅,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赶回捕獐山。他能感觉到袁绍冲天的恨意,生怕袁绍后悔了,派人追杀他。
看了袁绍的战书,听完石韬的汇报,孙策和郭嘉非常满意。袁绍不得不战,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他们可以从容的调兵遣将,与袁绍会战。他等得起,袁绍等不起。等的时间越长,对袁绍越不利。最好能等到甘宁他们率水师进入黄河,占领白马津,截断袁绍后退。
官渡还是官渡,但主动权已经易手。袁绍不是拥兵十万,气势汹汹的袁绍,他也不是既无援兵,又无粮草的曹操。当然他也不敢大意,毕竟就兵力、兵种而言,袁绍还有明显的优势,翻盘的可能并非没有,离胜利越近,越是要戒骄戒躁,小心谨慎。
经过反复商量后,孙策决定以慢打快,不急于和袁绍决战,而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时间的优势在他这一边,他的部下是脱产的,打多久都不会影响生产,袁绍的部下却是且耕且战,而且以世家部曲为主,这些人在外征战,不可避免的会影响耕种,拖得越久,他们的心态越焦虑。
唯一的不利因素就是炎热的天气和夏季丰沛的雨水,但这些对袁绍的影响更大。
孙策派人回复袁绍,决战可以,不过你不要急,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比如这一万多俘虏,我得先送到江南屯田去,总不能这么白养着。其次我得确认安全,不能中了你的埋伏。最后我还要准备一点粮食,打败你之后,又有成千上万的俘虏要吃饭,不能不做好准备。
总之一句话,你不要急,洗干净脖子等我。
袁绍接到消息,气得暴露如雷,却无可奈何。
数日后,陈武传来消息,黄琬出面劝降了襄城的守军,沮鹄带着几个亲卫出了城,不知去向,应该是间行归河北了。他们从守军中挑选了三千丹阳兵,会合了全柔,共七千余人,带着粮食,正在赶往战场。
接着,吕岱、吕蒙也传来消息,他们已经赶到浚仪,与孙坚、满宠会师,即将发起对甄俨的进攻。击退甄俨后,他们将溯鸿沟西进,配合孙策作战。
与此同时,黄忠也传来消息,留守洛阳的屯田兵投降,成皋、荥阳闻风而下,他们正沿着鸿沟东进,五日内就能赶到战场。
孙策大喜,下令进军官渡。万事俱备,可以与袁绍决战矣。
第1456章 困兽犹斗
官渡水。
袁绍勒着马缰,立于沙堆之上,看着远处的地平线,眼神忧郁中带着一丝决绝,唇角的胡须不时的轻颤一下。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让他不得不眯着眼睛。即使如此,眼角还是不时有泪水溢出。袁绍的心头有一丝悲怆。即使不用揽镜自照,他也知道自己老了。精力越来越不足,目力也越来越差,明明知道远处有人影,但他就是看不清楚。
“公与,那是孙策的候骑吗?”
沮授看了一眼。“主公所言甚是。”他顿了顿,又道:“根据斥候打听到的消息,孙策已经通过圃田泽,进驻中牟县城。”
“此子甚是稳重,年轻人中难得一见。”袁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对郭图说道:“公则,上次你见到显思,显思可有进益?”不等郭图说话,他又说道:“他若能有孙策这般城府,就算被囚半年也是值了。欲做大事,需得狠忍二字皆备,显思既不狠,只能在忍字上多下点功夫。”
郭图心中微动,忍不住说道:“主公,玉不琢,不成器,显思是块很不错的璞玉。”
“但愿如此才好。公与,我听说审正南有一个孙女,尚未婚配,可有此事?”
郭图眉心微蹙,眼中掠过一丝不安。沮授正在观察远处,听到袁绍这个问题,他明显愣了一下,回头看看袁绍,又看看郭图,将郭图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想了想,说道:“这个倒是不太清楚,回头可以问问审英。”
“有劳公与费心。”袁绍轻轻吁了一口气。“让令郎伯志回一趟邺城,请田元皓代掌州牧府事务。显思年少,不足以主持大事,元皓有大才,有他助显思一臂之力,再有伯志这样的少年俊杰从旁辅助,庶可无大错。”
郭图和沮授都愣住了。郭图忍不住说道:“主公……”
袁绍抬起手,示意郭图不要着急,他的目光扫过郭图和沮授的脸。“我听说故太尉朱举荐孙坚为卫尉,想让孙氏父子染指朝廷。我不能让他们得逞。公与,我决定现在就发出请罪疏,请天子回都洛阳。若此战得胜,自然无话可说,万一战事不利,我就移驻洛阳,入朝辅佐天子。公与,公则,你们随我一起入朝,如何?”
沮授听了,心潮激动,躬身一拜。“唯主公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郭图迟疑了片刻,也躬身领命。虽说把冀州的事交给田丰不合他的期望,但袁谭能顺利接任也不是坏事。黄琬投降,王允年老,袁绍对朝廷的控制能力下降,他本人愿意入朝主政,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未尝不是一个选择。形势迫人,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袁绍挺起了腰,看了一眼远处的圃田泽和嵩山,轻笑一声,策马下了沙堆,奔驰起来。沮授神情激动,面色微红,快马加鞭,追赶袁绍去了。郭图看着远处,一声轻叹,喜忧参半。他主掌情报,比沮授更清楚袁绍此刻的心情,随着黄忠、吕岱等人从东西包抄而来,合围之势已成,袁绍又不能退,只能背水一战。他此刻安排袁谭接任冀州牧与其说是决绝,不如说是安排后事。
换句话说,他没有信心击败孙策。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当然没错,但不到万不得己,谁会这么做?袁绍与孙坚、孙策父子短兵相接,以命相搏,就算他能置之死在而后生,又有几分胜算?
看来阳翟郭家以后只能由奉孝那竖子主祭了。
数里之外,孙策也在观察地形。
三年前的七八月间,他曾在此驻留,听郭嘉讲述袁绍出逃,途经中牟,杀吕伯奢一家的故事,现在故地重游,他却要与袁绍决战了。
中牟是邙山余脉,丘陵更少,由黄河沉淀的河沙形成的沙堆却随处可见。这里地势低,水陂、大泽随处可见,中牟西的圃田泽就是一个面积很大的水泽,东西四十里,南北二十里,泽中遍布麻黄草,中有沙岗,上下二十四浦,地形复杂。夏天雨水多,水位上涨,行走不便,冬天水枯,有道路可以通行其中,北侧还有一条东西向的驰道,可以由咸阳直通东海。
想到驰道,孙策突然说道:“奉孝,你说袁绍会不会西去洛阳?”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袁绍这个人貌似风雅高贵,其实没什么底线的。为了自己的野心,他什么都做得出来。”郭嘉顿了顿,又道:“他是个伪君子,伪君子做起恶事来比真小人更可怕。”
孙策颌首表示同意。“假的终究是假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是啊,欺人不能长久,自欺却可能难以自拔。自欺欺人,说到底还是春蚕吐丝,织茧而自缚。”
“没错,所以我只求问心无愧。”孙策摇摇马鞭。“传令黄汉升,让他在清水口立阵,堵住袁绍。我们越过官渡水,北水立阵,与袁绍决战,试试他的甲骑。”
“也不能太明显了。”郭嘉笑道:“袁绍疑心很重,我从叔和沮公与也不是笨人,太明显了反倒让他们生疑。”
“那你们军谋处好好议一议,尽可能想和周全一点,既要完成任务,还要减少伤亡。说句不怕人骂的话,多死一个人就是一大笔钱,袁绍又不肯花钱赎人,这生意亏大了。如果能抓住袁绍本人,我一定把他送去山里挖矿,挖到他死为止,要不然不解气。”
郭嘉忍不住笑了两声,又收起笑容,很严肃地说道:“那你要先抓住他,而不是被他抓住。将军,有了前几次作战的经验,他们这次一定会为将军准备陷阱,你可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愿。”
孙策点点头,拨马而回。“如果有更稳妥的计划,谁愿意去冒险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争霸的风险更大,如果瞻前顾后,处处以持重为念,哪里还有一丝取胜的可能?就算有天命,老天也不会垂青一个不劳而获的人吧。奉孝,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有些事就身不由己了。既然危险无法避免,那我们就多用心点,尽可能做好准备,消除隐患。”
郭嘉苦笑,追了过去。“将军,不是让你能而不为,只是让你为而不恃,不可一意逞匹夫之勇。困兽犹斗,狗急跳墙,袁绍虽接连受挫,犹有步骑五六万,不可小觑。”
第1457章 初战
孙策深以为然。
别看他接连几次大胜,战绩辉煌,袁绍损兵折将,却没有从根本上扭转双方的实力对比。袁绍的主力元气未伤,黄琬损失的是洛阳屯田兵,义损失的是不怎么听袁绍命令的韩馥旧部,审配虽然支持袁绍,但他专横,袁绍一直无法真正掌握的力量,袁绍真正倚为心腹的冀北兵损失有限,依然有很强的战斗力。
而他集结的兵力也不过五万人左右,并不比袁绍多。这还是他精心计算的结果,如果不是每次都精打细算,再加上一点运气比如蒋钦夜袭审荣就连现在的局势都不敢想象。他为什么要强行突破审配的中军?不就是想以快打慢,减少伤亡嘛。但凡当时犹豫一下,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何况袁绍手里还有三百甲骑和六七千胡骑,这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袁绍翻盘,前面的战果全部付诸东流。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持重?持重就是以实力碾压对方,但他并没有这样的实力。当然也不能一意恃勇,再用对付义、审配的战法,事不过三,袁绍反应再慢,也不可能还给他中军突破、实施斩首的机会。他肯定会将中军守得严严实实,等他去冲阵,抓个正着。
到目前为止,他只能说有一定胜算,却没有必胜的把握。他这五万人也不全是精锐,老爹孙坚的部下算是久经沙场,黄忠那一万人也可以和袁绍拼一拼,吕蒙、蒋钦率领的一万屯田兵就有滥竽充数的嫌疑。
孙策要求郭嘉多做几个方案,同时密切与诸将沟通,尽可能让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任务,既不能勉强,有一定自由发挥的空间,又不能没有底线,影响整个战术部署。军谋处虽然得力,对各部的情况毕竟不如负责的将领。必要的时候,军谋处还要派人去了解情况。
经过两天准备,战斗首先在圣女陂打响。
吕岱、吕蒙赶到浚仪后,甄俨担心被夹击,征求袁绍同意,主动解了浚仪之围,赶到圣女陂扎营,掩护袁绍的左翼。浚仪围解,孙坚留下朱治守城,与满宠、吕岱等人合军,一路追击。满宠、徐盛率水师沿鸿沟西行,孙坚率领步卒走鸿沟北岸,一直逼到甄俨的阵前。
圣女陂是鸿沟北的一个水陂,不算很大,周长只有两百余步,向北不远就是北济水,向南通过一条叫渊水的小河汇入鸿沟。渊水长约五里,不算宽,架浮桥很方便,却比护城河要宽得多。甄俨在这里立阵,架上抛石机,既能阻止战船前进,又能攻击孙坚,一举两得。
当初袁绍为了攻浚仪城,建了大量的抛石机,后来发现这些抛石机既没有城里的抛石机打得远,又没有城里的抛石机打得准,就闲置了。甄俨把这些抛石机带到了官渡,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孙坚也带了抛石机,就装在战船上。不过这些战船体积有限,每艘战船只能装一台抛石机。战斗一打响,徐盛就指挥战船向前突,想冲到甄俨的背后。不到刚走一半,船腹突然发出巨响,撞上了什么东西,不论楫濯手如何发力,战船就是无法前进。徐盛知道不妙,立刻命令后撤,却还是慢了一步,架在岸边的十余架抛石机同时发射,有两枚陶罐击中了战船,陶罐破裂,里面的桐油洒得到处都是。
徐盛一边命人用准备好的沙土覆盖,一边喝令亲卫举盾掩护,抢到船头,用一根长竹杆在水里探,这才知道水底有铁链,拦住了战船。这些铁链由栽在岸边的木桩固定,木桩埋在土里,铁链沉在水中,表面上根本看不出异样。
徐盛的座船被拦住,后面的战船也无法前进,水师从侧翼突破的计划受挫。徐盛有些着急,想派人乘小船强行突击,截断铁链,却被吕蒙拦住了。吕蒙比徐盛年轻,但是论起在孙策身边的经历,他的资历比徐盛老,又有随陈到守丹阳的经历,不久前守长社又让义、荀衍吃了闷亏,如今小有名气。徐盛和他比较亲近,也愿意听他的意见。
吕蒙说,我们赶来的路上还看到来往的商船,这说明甄俨埋的这些铁链就是针对吃水深的战船,入水比较深,你想派人下水砍肯定不方便,而且你不知道他埋了多少铁链,砍完一根还有一根,你要牺牲多少士卒,砍到什么时候?不如把抛石机卸下来,再让大部分战士下船,只留楫濯士划船,减轻船重,吃水浅了,说不定就能过去了。
徐盛觉得有理。他先派人泅水查看情况,发现正如吕蒙所说,这些铁链都沉得比较深,专为吃水深的战船而设计,普通船只并不受影响,数量也不少,从东到西有百十根,近两百步,正是甄俨的抛石机列阵的范围。换句话说,他拆铁链的过程将全程遭受甄俨的抛石机打击,没等他拆完铁链,他的战船就报废得差不多了。
当天夜里,徐盛按照吕蒙的办法,将抛石机卸在岸边,交给吕蒙处置,又让战士泅水前进,船上只留下楫濯士,趁着夜色奋力划船。没了抛石机和战士,战船轻了很多,不仅吃水浅,成功避开了铁链的阻拦,而且速度非常快,岸上的冀州军虽然全力发射抛石机和弩箭,还是无济于事。
甄俨接到报告,赶到岸边查看情况。黑夜之中,他看不到战船上的具体情况,只看见战船破浪前行,水花四溅,虽然抛石机接连发射,命中率却非常可怜,只打中了两三艘战船。但比起这些轻快如飞的战船,那些负甲泅水前进的士卒更让他吃惊。身为中山人,他从来没想到有人能穿着战甲泅水,还游得这么快。
不过甄俨也没太当回事。徐盛的部下不到两千人,就算绕到他背后也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他派出了三千步骑去反击,务必要烧掉徐盛的战船,把徐盛赶到河里去。
一声令下,五百杂胡骑率先冲出了大营。
就在甄俨以为徐盛不足为虑的时候,渊水东岸的孙坚突然发起了进攻,一时间战鼓雷鸣,从战船上卸下来的抛石机在渊水东岸一字排开,将数百只陶罐甩上了天空,甩过了渊水,砸进了冀州军的阵中。陶罐破碎,刺鼻的气味四溢。甄俨被呛得捂住了鼻子,突然想到了荀衍提过的石脂,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第1458章 初战不利
荀衍在黄水遭到石脂的阻击,未能及时突破路招的阵地,增援审配,虽说不是他的责任,但他却非常重视这件事,不仅向袁绍做了汇报,在其后的军议中又郑重其事的提醒诸将留神,一旦发现对方阵中有抛石机就要留神石脂,这种黑色的粘稠物不仅味道难闻,烧起来还有黑烟,杀伤力比桐油强很多。
抛石机是重型军械,移动不便,甄俨从浚仪把抛石机运来费了很大力气,孙坚则是将抛石机装在战船上。甄俨为了对付这些装备有抛石机的战船,将自己的抛石机都部署在岸边,正对着孙坚的阵地反而没有部署。他也没想到孙坚会趁着夜色将抛石机部署在阵前,等他闻到气味,才知道麻烦来了。
数百只陶罐在阵前碎开,黑色的石脂到处流淌,刺鼻的气味随着东南风飘散,甄俨的整个阵地都被笼罩其中。那些将士还没意识到危险,只是大声咒骂。等几枝火箭射出,点燃这些石脂,升起滚滚浓烟,刺鼻的气味更加呛人,还有不少将士被火烧得连声惨叫,惊恐的气氛才在甄俨的阵中扩散开来。
甄俨不敢大意,立刻喝令前阵将士撤退,同时命令强弩手齐射。黑夜之中,难分敌我,石脂燃烧的黑烟又遮挡住了视线,轻易出击很可能会中计。此时此刻,只有用弓弩进行远程打击是最保险的。
三千冀州强弩手全力射击,一阵阵箭雨射向天空,穿过浓烟,射向渊水对岸。
渊水东岸,黄盖站在阵前,看着远处甄俨的阵地,看着那些穿过浓烟,射到阵前的弩箭,估计着强弩手的距离,嘴角微挑,露出不屑的冷笑。不用他吩咐,抛石机的观察手已经开始减少陶罐的数量,提高射程。石脂是成本很高的杀器,要对付的当然不是普通的士卒,而是冀州军中杀伤力最强的强弩手。
陶罐数量减少一半,射程增加三分之一,正好能覆盖强弩手阵地,一声令下,五十余架抛石机开始齐射,几乎在同时,强弩手也射出了绑有引火物的火箭,配合默契,时机拿捏得刚刚好。陶罐砸进冀州强手的阵地,石脂四溅时,火箭也到了,点燃了石脂。
其实这一批陶罐的数量并不多,火势也不大,但冀州强弩手被前面的火吓坏了,一见有陶罐在身边裂开,不管自己身上有没有沾到,心先慌了,再看到有火苗起来,顿时乱了阵脚,再也顾不上射击,纷纷用准备好的湿草袋去压灭火苗。
感觉到对面的箭阵弱了,黄盖立刻发动了攻击,将士们举着准备好的浮桥,冲到渊水边,将浮桥推到水中。渊水不算宽,浮桥架起来也容易得多,很快成型。刀盾手先过河立阵,弓弩手紧随其后,逼到燃烧的阵地前,全力射击。
这时候,这些弓弩手已经进入冀州强弩手的射程范围,如果冀州强弩手没有被浓烟挡住视线,没有被石脂扰乱阵地,只要一波齐射就足以重创这些弓弩手,但他们此刻忙于自救,根本没注意到敌人已经准备就绪。等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毁灭性的箭雨已经从天而降。
被石脂烧死的强弩手寥寥无几,被弓弩射杀的强弩手却数不胜数,随着嗖嗖的箭羽破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冀州强弩兵的阵地乱成一团,很快就崩溃了。
甄俨赶到阵前,看着已然崩溃的强弩阵地,惊骇不已。他生怕孙坚趁机发起攻击,只得下令放弃了他经营数日的阵地,后撤三百步,重新立阵。
甄俨奉命接替许攸,与孙坚对峙了大半个月,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这一次奉命阻击孙坚,他信心很足,为这个阵地做了很多准备,本以为能挡住孙策十天半月,没想到连一夜都没撑过去,信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他生怕再出现什么失误,影响袁绍的整体部署,连夜向袁绍汇报,请求增援。
袁绍还没睡。他已经收到消息,知道甄俨正与孙坚交战,生怕甄俨出什么意外。
收到甄俨的汇报后,他立刻让人把郭图、沮授叫了过来。这两人都住在附近的大帐里,离中军大帐不过几十步,一叫就到。看完甄俨的报告,沮授倒是松了一口气。
“主公,甄俨的应对没什么问题。孙坚是久经沙场的宿将,甄俨虽受小挫,却没有溃败,要比我们预料的好得多。”
袁绍也松了一口气。甄俨是冀州世家的代表,甄俨的妹妹甄宓和袁熙还有婚约,这次擢升甄俨为大将,代替许攸统兵,私下里有不少议论,说他任人唯亲。虽然甄俨用兵颇有章法,在浚仪城外没出什么差错,还是有人认为那只是运气好,孙坚没有出城反击,甄俨躺着捡功劳。现在要野战了,甄俨肯定不行。如果甄俨真的被孙坚一次击溃,他就不得不撤换甄俨以塞众口。
“可毕竟是败了,总要有所补救。否则孙坚逼到面前,我军连回旋之地都没有了。”
沮授说道:“让甲骑去吧。孙坚以步卒为主,从斥候的报告来看,也没有多少弩车,圣女陂附近地形适合骑兵冲突,应该能击溃孙坚,稳住左翼阵地。”
袁绍看向郭图。“公则,你意下如何?”
郭图咂咂嘴,不紧不慢地说道:“主公,甲骑可以算是主公最强的杀器,轻易出手,怕是不妥。甄俨与主公有姻亲之故,营中诸将已经多有非议。如今甄俨小败,主公就派甲骑助阵,恐怕会坐实流言。依我看,不如派审英、审俊迎战。孙策羞辱正南致死,他们如果能助甄俨击败孙坚,也算是报了仇。”
沮授不同意郭图的意见。“这是袁氏与孙氏之战,不是审氏父子与孙氏父子的私仇,不宜因小失大。孙坚征战多年,审正南在世也许可以一战,审英兄弟不足以匹敌,徒招其辱耳。”
袁绍犹豫不决,既觉得郭图说得有理,又觉得沮授的担心没错。郭图见状,轻声笑道:“公与,我知道审正南去世前曾将他的子侄托付给你。可是他们毕竟已经成年,不是襁褓中的孩童,要想成为真正的名将,除了上阵交锋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正如你所说,孙坚征战多年,经验丰富,与这样的对手交战,即使受挫也受益匪浅。孙策狡黠胜孙坚十倍,不让他们先迎战孙坚,又如何能让他们迎战孙策?既不战孙坚,又不战孙策,他们还怎么报杀父之仇?”
第1459章 临阵练将
袁绍深以为然。
袁绍约孙策决战官渡,孙策姗姗来迟,袁绍原本有些不太明白,以为孙策就是想拖延时间,让他粮草不继。听到孙坚、黄忠从东西两面赶到时,他忽然明白了,孙策是在等帮手。
孙坚不用说,征战沙场近二十年,早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悍将。讨董之战,山东州郡数十万大军,真正对董作战取得战果的只有孙坚。论权谋,孙坚也许略有不足,论临阵指挥作战的能力,他是当之无愧的高手。黄忠则是孙策招募的第一个大将,这些年镇守南阳,稳如泰山。鱼齿山将计就计,一战逼降黄琬,争夺梁县时,又让拥有优势兵力的义、荀衍无计可施,还伏击射杀了匈奴单于于扶罗,指挥能力出类拔萃,足以独当一面。
有了孙坚、黄忠协助,孙策就算战旗上的那只浴火凤凰,拥有了强有力的双翼,随即可以一飞冲天。
但袁绍却找不到类似的人。原本他也有的,义、审配都是合适的人选,但他们先后败亡。高览、张都有不错的资质,只是部曲数量有限,资历太浅,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独当一面恐难服众。袁绍不得不让甄俨、荀衍为左右翼,分别与孙坚、黄忠对阵。甄俨是冀北豪强的魁首,甄家部曲就有三千多,实力不弱。荀衍则有颍川世家的部曲近万人,不担心有人不服。
如果袁谭在这里,袁绍肩上的担子就轻松多了。虽说袁谭曾经被孙策俘虏,但那一战有运气不好的成份。综合他与孙策的两次交手而言,袁谭也许不是孙策的对手,却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甚至比荀衍还要略胜一筹。
袁谭的能力哪儿来的?他也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而他的对手就是孙策。他能成长得这么快,和孙策这个强劲的对手分不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要想成就一个将才,有份量的对手就是像攻玉的治玉砂,必不可少。袁谭、荀衍的成长就是最好的例子。
沮授哭笑不得,苦苦相劝。将才的确需要培养,但要分时机。就像炼刀需要消耗大量的铁料一样,锻炼一个将才也需要付出代价。如果有雄厚的实力,不怕消耗,那当然没什么问题,现在双方实力相当,胜负只在两可之间,正当全力以赴,尽可能发挥每一个士卒的作用,又岂能以练兵视之?万一折损太大,兵力不足,难道你还指望这些将领能以少胜多?万一这些将领被俘甚至阵亡,怎么办?
郭图有些恼羞成怒,沮授的话有暗讽袁谭的嫌疑。他反问道,虽然孙坚是父,孙策是子,但孙策才是主公真正的对手。如果将甲骑调去增援甄俨,那又用什么来对付孙策?如果公与认为此战必败,那就不必在这里纠缠了,索性全军西向,用甲骑增援荀衍,击破黄忠,直奔洛阳,岂不更稳妥?
两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袁绍也很头疼,无法决断。拖到天快亮的时候,前营的高览来报,孙策的大营有动静,似乎有发起攻击的可能,请袁绍做好应战的准备。
听说孙策即将发起攻击,袁绍也不敢掉以轻心,听取了郭图的意见,派审英率部增援甄俨,务必要挡住孙坚。他也担心甄俨、审英不是孙坚的对手,又派乌桓单于丘力居率骑兵两千掠阵,伺机袭扰,牵制孙坚。最强悍的甲骑则留在自己身边,准备与孙策正面交锋。
沮授很无奈。
袁绍与郭图、沮授商议的时候,孙策也没有睡。他已经养成习惯,一旦两军交战,他基本不会解甲而眠,随时准备应变。下半夜收到孙坚的消息,得知徐盛突破甄俨的阻击,黄盖又用石脂作掩护,重创了甄俨的强弩阵地,顺利渡过渊水,他松了一口气。
第一步战术目标达成。
论整体实力,他和袁绍各有千秋,相去不远,但是论麾下将领,他胜出袁绍不止一筹,能打的太多了。三面围攻,东方不亮西方亮,总有一点能突破。而袁绍手下真正能打的却有限,义、审配已死,荀衍、张、高览刚出头,还没有独当一面的机会,真正能独当一面的是甄俨、审英等实力,他们有兵,但指挥能力略显不足。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面对普通将领他们还有一战之力,遇到孙坚、黄忠这样的对手,他们只有跪的份。
为了让孙坚、黄忠顺利完成合围,孙策不介意做一次偏师,牵制袁绍的主力。只要能取得胜利,他才不在乎这些虚名呢,就算是被袁绍击败,吃点亏,只要不影响最后的结果,他都无所谓。收到孙坚的消息之后,他们估计袁绍会派兵增援甄俨,决定往前压,逼袁绍紧守中军。
命令传出,鲁肃、董袭就率部出营,敲着战鼓,排着整齐的队型,向袁军的大营逼去,一副要强攻的架势。
袁绍收到消息,亲自赶到营前查看形势。见是鲁肃的战旗,他不敢大意。捕獐山一战,他已经见识过鲁肃的能力,普通将领不是他的对手,张、高览也许可以一试。张指挥大戟士,不能长时间离开中军,就由高览去对付吧。
命令传出,高览率部出营,列阵迎战。
看到高览的战旗,鲁肃停止前进,与高览保持一箭之地,同时向中军发出消息。孙策收到消息,又派出董袭、全柔两部助阵。听说阵前迎战的是高览,董袭心动不已,火速出营,同时派人向孙策请示,希望能让他与高览决一胜负。上次在捕獐山,他吃过高览的亏,损失了几十个精锐士卒,这口气他憋在心里很久了。
几乎在同时,全柔也向孙策请令,要求首战。他奉命守阳翟,结果义、荀衍都没去阳翟,他白忙一场,反而错过了汾丘和龙渊之战,这次应该让他先出战,以作补偿。
孙策回复说,今天鲁肃是阵前主将,你们和鲁肃商量,他同意,我就不反对。
全柔倒没什么意见,董袭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颇是懊悔。他原本和鲁肃旗鼓相当,鲁肃守捕獐山,他守七虎涧,只是因为一时技痒,争于求成,偷袭袁军阵地,因小失大,不如鲁肃稳健,现在就有些落后了,还要向鲁肃请示。
第1460章 轻重
董袭来到阵前,正迟疑着怎么开口,鲁肃派人来请他过去。董袭带着几个亲卫骑士,策马来到鲁肃阵前,全柔已经到了,正和鲁肃说话,态度很恭敬。董袭看了,心里虽然不舒服,却不得不收起心中的不快。
鲁肃打了个招呼。“元代,还记得将军的部署吗?”
董袭默默地点点头。孙策的总体作战计划要点已经下发到各营将领手中,他当然清楚。
“那你说说,这一战怎么打?”鲁肃用马鞭指指对面的袁军大营。在高览阵地的背后,袁军大营正回响着低沉的战鼓声,这是有人马出营的信号,袁绍肯定知道了他们的到来,正在派人增援高览。
“还能怎么打,干掉他。”董袭满不在乎瞅了一眼对面的高览,牙有些痒痒,心也有些痒。要不就暂时服一下软,把这个任务争取过来,干掉高览,一雪前耻?
鲁肃瞅了董袭一眼,忽然明白了孙策的用意。这是对他最后的考验啊。此战过后,孙策就要安排他镇守洛阳。洛阳形势复杂,各种势力交错,他不可避免的要与不同的人打交道,这种能力也许比作战的能力还要重要。董袭是孙策进入会稽时第一个主动依附的人,武艺高强,作战勇猛,孙策一直很喜欢他,董袭也因此自视甚高,不把自己当普通将领看待,以孙策的爪牙自居。
能和这样的将领俯首听命,孙策才能真正相信他有坐镇洛阳的能力。
鲁肃略作思索,笑道:“元代,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董袭回头瞅瞅鲁肃,拱拱手。“子敬言重了,互相切磋而已。”
鲁肃笑笑。“你说我们三路人马,哪一路人马的任务最重?”
“当然是我们这一路,精锐最多,将军亲自坐镇,当之无愧的主力。”
“那我们最主要的任务是什么?”
“重创袁绍。”
“没错,元代对将军的意图很清楚啊。”鲁肃微微一笑。“那元代一定很清楚我们要对付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又该怎么对付,对吧?那元代能不能告诉你,我们该怎么结阵,才能将伤亡到最少?”
“还能怎么……”董袭话到嘴边,忽然明白了鲁肃的提醒,又生生将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虽说高览曾经让他吃过亏,但那是高览占据了有利地形伏击他。同等兵力下的步卒列阵而战,他们有绝对的优势,根本不需要如此慎重。能让鲁肃如此慎重的只有袁绍所领的精锐:一是骑兵,二是甲骑,尤其是甲骑。孙策战前再三提醒,他们的任务是缠住袁绍,让他的骑兵和甲骑无力他顾,为左右两翼包抄提供帮助。不管他们的训练多么精良,没有合适的阵势依托,江东军不可能凭血肉之躯正面硬撼甲骑,否则伤亡必然惨重。
眼前的高览好对付,但高览身后却是袁绍率领的主力,骑兵和甲骑随时可能出现。如果防备不周,被骑兵突袭,就算杀了高览又有什么意义?
怎么对付甲骑?军谋处有过预案,将领们也商量过这个问题。鲁肃在捕獐山阻击袁绍,亲眼见过甲骑列阵,但袁绍始终没有派甲骑上阵,原因只有一个:鲁肃依山列阵,而且有强悍的弩车。山势可以阻止骑兵加速冲锋,弩车可以破甲。
听懂了鲁肃的提醒,董袭很惭愧,好胜斗勇之心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他环顾四周,略作思索。“我们将步卒依沙丘立阵,居高临下。再将弩车部署在沙丘之间,在弩车前挖沟,立拒马……”
孙策重视战后复盘,也经常聚集将领议事,针对特定的敌人提出对策,甲骑是他非常重视的对手,就如何对付甲骑进行过多次讨论,军谋处和各营将领通力合作,有一些公认应该有效的办法。此刻董袭根据实际地形做出具体的实施建议,虽不敢说万无一失,却也切实可行。
鲁肃早就想到了这些,他只是想提醒董袭不要只顾着找高览报仇,忘了潜在的危险。见董袭说得头头是道,他连连点头。三人一拍即合,随即商定,由董袭向高览挑战,争取时间,一旦袁绍出动骑兵或甲骑,立刻撤退,鲁肃和全柔则抓紧时间立阵,随时准备接应。
董袭很感激,鲁肃既提醒了他,又给他留了面子。
战鼓声一响,董袭带着部下逼了上去。左右两翼各有一曲将士出阵,气势汹汹的杀向高览的左翼。高览见状,命令左翼迎战。捕獐山之战,他一战成名,现在已经是中郎将,负责指挥五千人。他升职,旧部自然水涨船高,原本麾下的几个都尉也跟着升为校尉,各指挥千人不等。左翼的校尉高蟠就是他的从弟,刚刚由都尉升为校尉,正是渴求立功之时。听到出战的战鼓声,立刻反击。
刀盾手举起了大盾,长矛手举起了长矛,严阵以待。弓弩手站在阵后,在指定下开始集射。董袭的部下都手持大盾,又有精甲,互相掩护着向前突击。董袭一边注意高览阵地的变化,一边下令弓弩手上前掩护。这种规模的战斗变化非常有限,不会有太出人意料的变化,讲究的是曲军侯、屯长等下级军官的指挥水平和普通战士的战斗,在这方面,江东军优势明显,根本不需要董袭给予太多的关注,他只要留心别让高览调动优势兵力,对突击的将士形成局部的包围即可。
相比之下,他更关注远处袁军大营的动向。为了不让袁绍压力太大,第一时间出动甲骑,他甚至放缓了战斗节奏,让战斗看起来有僵持的可能。
高览有一定的统兵经验,也近距离见识过江东军,但真正与江东军战斗却是第一次。见董袭的部下虽然阵势严整,士气如虹,战斗力却不如预期,迟迟没能对左翼形成真正的压力,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他向中军发出了求援信号,但危险等级却不高,只是说明自己兵力不足,请求增援。
收到高览的消息,袁绍又派两名中郎将出营助阵,同时命令甲骑暂缓出营,做好突击的准备。一旦高览发出紧急求援的信号,甲骑再出击,扭转战局。
一万步卒赶到阵前,在高览左右列阵,缓缓逼了上去。安国中郎将张延见董袭正在攻击高览的左翼,便命令自己的或翼向前挤,增援高蟠,自己则率中军和左翼向前突击,直扑董袭本阵,准备将正在攻击高蟠的两曲江东军一口吃掉。
董袭看得明白,不禁冷笑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鲁肃和全柔的部署已经基本完成,反击的机会已经成熟,便命令击鼓,开始强攻。
战鼓声突然炸响,正在高蟠阵前的两曲士卒齐声怒吼。
第1461章 以快打慢(碧空雁打赏加更)
两曲江东军士卒在阵前与冀州军缠斗,看似打得热闹,实则一直留着力。这些来自冀北的将士原本很紧张,全力以赴,不仅挡住了江东军的攻击,不时还能反击,逼得江东军后退,心情都有些亢奋,觉得江东军也不过如此。冀南人居然会败给这样的对手,而且败得那么惨,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战鼓声一响,形势突变。刚刚还疲于应付的江东军士卒齐声怒吼,刀盾手用肩膀抵着盾,横肩猛撞,数面盾牌为一组,就像一面墙似的突然向前移动,动作整齐划一,发力劲脆,与他们对阵的冀州士卒猝不及防,被撞得连连后退,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江东军士卒又化横阵为纵列,穿过冀州军的缝隙,杀入阵中。刀盾手在前面开道,用盾牌接下冀州军的攻击,长矛手持矛趁隙突刺,矛头一闪便是血珠一串,片刻之间,冲在最前面的冀州军士卒惨叫连连,纷纷倒地。
虽说场面上势均力敌,实际上双方实力相距较远。这些来自冀北的将士很不适合这中原的气候,穿着厚厚的战袍、沉重的甲胄,浑身上下早就没一根干丝,战袍被汗水浸透,更加沉重,战斗这么久,腿也有些发软,就像一堵摇摇晃晃的危墙。江东军不发力,他们还能支撑一下,江东军一发力,他们瞬间崩溃。
转眼之间,江东军连破两阵,两曲士卒像螃蟹的两只巨钳,势如破竹的向前突进,形成了对高蟠的夹击。高蟠刚刚还有些得意,觉得董袭不过如此,高览当初如果听他们的建议,主动向七虎涧发起进攻,说不定现在就是会师新郑了。见江东军突然杀到跟前,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击鼓,求援!”高蟠一边大声喝令,一边拔出战刀,准备率领亲卫迎战。江东军突击太快,已经到了跟前十余步,能用得上的只有他的亲卫营了。但他的亲卫只有百人,未必能拦住住这些江东士卒太久。
他的预感非常准确。求援的命令刚刚出口中,他就看到对方阵中有几名弓弩手举起弓弩,正一脸狞笑地看着他,就像猛兽看着猎物,吓得他一激零,一边缩脖子,躲在亲卫身后,一边尖声求援。
“护卫”
“嗖嗖嗖!”羽箭破风声不绝于耳,高蟠的耳边不时传来亲卫中箭的惨叫声,吓得心跳如鼓,所有的雄心壮志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念头:如何才能保住命。
“求援,求援!”高蟠连声大叫。
传令兵一声接一声的大喝,将高蟠的命令传出去,掌旗兵摇动大旗,鼓手将战鼓敲得如雨点一般,紧张的情绪由高蟠的阵地向四处传播,不仅高览看到了,正在向董袭阵地的张延也看到了,不禁心中一紧,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冒失了。
董袭是谁?捕獐山一战,他翻越两座山头,袭击正在建立强弩阵地的韩荀阵地,杀伤甚多,袁绍杀了负责阻击他的校尉,高览这才有机会上阵。听荀衍说,此人在颍川时还正面迎战过匈奴人去卑,杀得去卑丢盔弃甲。面对这样一个猛将,自己难道不应该持重一些,据阵而守,等他来攻吗,怎么还头脑发热,主动进攻了?
但箭已离弦,覆水难收,将士们正在进攻,急切之间无法转换为防守,否则阵势必乱,只会为对手所趁。张延后悔莫及,紧张的思索之后,他下令最前面的士卒继续进攻,后面的士卒则放慢脚步,拉开距离,准备应变。
张延的反应很快,但董袭一直盯着他,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逃脱。攻防转换,对士卒之间的配合要求非常高,人数越多,配合的要求越高,出现破绽的机会越大。即使是训练有素的江东军也不敢在临阵之间随意转换,除非事先就和所有的将士通气,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否则肯定会出现脱节。
这些冀州军就更不用说了。
董袭下令强攻高蟠阵地的时候就在准备突袭张延,见张延的中军发出变阵的命令,他立刻下令出击。
校尉傅婴率领一千士卒绕过已经突到阵前的冀州军,从他们身后穿过了过去,正好穿过张延部前后军之间的空隙,直扑将旗下的张延。冀州军正在变阵,鼓声混成一片,旌旗纷乱,将领们正在与中军沟通,看着江东军插了进来,却不知道是该上前堵截,还是继续放慢脚步,准备就地防守。
看着飞速逼近,如入无人之境的江东军,张延也懵了。他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这是怎么了,故意露出破绽,给董袭临阵突袭自己的机会?原本是密集的战阵,对方根本不可能这样横穿过来,结果因为自己的命令,前后脱节,活生生地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也把自己送到了危险之地。
这董袭人如其名,天生就是突袭的高手,不仅能夜袭,大白天的也能使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战术,就像一柄招法诡异的妖刀,防不胜防。
张延来不及思索,立刻喝令亲卫骑上前接战。他是冀北人,有亲卫骑五百余。这种危急之际非亲卫骑不能解。一声令下,百余亲卫骑士踢马向前冲,同时放平了手中的长矛。战马加速,骑士们鱼贯而出,正面迎向冲来的江东步卒。
“彭虎,给我上!”看到冀北骑士突击,傅婴睁大了眼睛,厉声长啸,手中长刀前指。
曲军侯彭虎应声大呼,挺着长矛冲出战阵,迎向骑士,两百长矛手紧随其后。骑士从阵中发起冲锋,加速距离有限,战马的速度也不算很快,长矛手加速逼近,在与战马相距十步时猛然停住,蹲在地上,将手中的长矛斜斜向前,矛尾则踩在脚下。
这是非常危险的动作,不仅需要莫大的勇气,更需要精密的配合。稍有疏忽,不用对方的骑士冲撞,他们自己就会乱成一团。但这些江东军士卒有备而来,对这样的战术动作做过无数次的演练,此刻临阵施展,虽然多少还是有一些混乱,不如平时演得完美,却还是及时完成了阵型转换。
他们的阵型刚刚布好,骑士们就撞上了上来。骑士手中的长矛刺中了江东军步卒,江东军步卒手中的长矛也刺中了骑士胯下的战马。
“噗!”步卒被击飞,数名长矛手被撞倒,长矛阵一片混乱。
“噗!”长矛刺穿战马的胸口,又刺破马鞍,刺入骑士的小腹。战马悲嘶着倒地,骑士的冲锋阵型被生生截断。
第1462章 甲骑出击
骑兵的优势在于速度带来的动能,失去了速度,骑士的优势荡然无存,反而因为体积庞大而难以躲避,很容易成为步卒围攻的目标。
傅婴作战经验丰富,早在跟随孙坚作战时就有对付骑兵的经验,彭虎由普通一卒斩首立功,是他麾下屈指可数的勇士。彭虎率领的这两百长矛手就是傅婴为对付骑兵准备的敢死士,战前待遇就比一般士卒好,立功后的赏赐也比普通士卒高,如果战死或受伤,抚恤加倍。
当然,如果临阵逃脱,惩罚也非常残酷,不仅自己要被斩首,家人受到连累,同伍的士卒也会受牵连。一旦上阵,要么战死,要么立功,两者必居其一。要想活下去,只有平时多下苦功,战前奋力向前,剩下的全看兵主是不是保佑。
彭虎等人以血肉之躯正面硬撼张的亲卫骑,付出三十多人的代价,硬是阻断了骑士的加速。数匹战马被长矛刺穿身体,倒在地上,后面的骑士无法加速,一时乱作一团。彭虎抓住机会,奋力刺出手中长矛,将一名骑士捅下马去,随即左手摘下钢圆,护住后背,右手舞战刀,矮身抢入骑士之中,战刀一闪,一只马腿应声而断。战马立足不稳,横行两步,轰然摔倒。
更多的江东军将士从两翼包抄过来,对马背上的骑士痛下杀手,长矛手、弓弩手攻击骑士,刀盾手专砍马蹄。骑士们惊慌失措,一匹接一匹战马倒地,不少骑士被战马压住,脱身不离,随即又被杀死。
张延大惊,喝令其他骑士加速突击,但战场混乱,人喊马嘶,骑士们根本没有加速的空间,没等他们发起冲锋,彭虎等人已经杀到跟前,一个个厉声咆哮,宛如凶神恶煞,令人生畏。
张延见势不妙,大声吼叫着,命令亲卫上前阻击,同时调集其他营两翼包抄。
傅婴早有准备,指挥部下向前突击,缠住张延,同时命令几名射手全力射击,压制张延麾下的射手,狙击校尉、都尉等中高级将领和传令兵,尽可能打乱张延的指挥系统。张延被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观察整个战场,各营也不知道中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边向前冲锋,一边击鼓询问。
董袭却非常清楚,他守住阵脚,命令弓弩手全力射击。
冲到阵前的冀州军将士被射得抬不起头,伤亡惨重,冒死冲到董袭阵前的也无法突破刀盾手、长矛手的阻击,纷纷被砍倒。他们本来希望中军能提供箭阵支援,但中军方向却喊杀声震天,旌旗摇动,对他们的求援毫无反应。
冀州军慌了,冲锋的将士开始动摇,有人开始撤退,校尉、都尉们虽然大声呼喝,却控制不住局面,反倒将自己暴露在江东军射手的面前,几枝羽箭呼啸而至,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都尉当场被射杀,另一个也吓得不轻,掉头就跑。
趁着冀州军混乱,董袭发起反击,两千人一个突击,就将张延的前军击溃了,剩下的残兵不敢再战,纷纷逃命。张延正在指挥中军围攻傅婴,见前军崩溃,董袭正在杀来,知道大势已去,想突围却被傅婴围住,只得树起双兔大旗,吹响号角,向高览求援。
高览一直在注意张延这边的形势。他家世一般,带来的部曲数量有限,起点没有张延等人高,这次凭战功得到提拔,眼红的人不在少数,张延也是其中之一。见张延抢攻,他知道张延想干什么,倒也没太担心。就算张延不敌董袭,应该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万万没想到董袭会派人直取中军,一口咬住了张延。听到张延求援的战鼓声,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又心生警惕。早就知道孙策善于练兵,江东军善战,果然名不虚传。看这样子,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自己战胜鲁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救张延说不定会将自己也陷进去。
高览几乎没有犹豫,命人敲响战鼓,向袁绍求援。
董袭站在沙丘上,看着远处的袁军大营,看到营中旌旗摇动,有烟尘升起,立刻命人击响铜锣,提醒傅婴。阵中的傅婴听到清脆的铜锣声,连声下令,放弃了对张延的包围,全军迅速撤退。
张延的前军已经崩溃,没什么人拦着傅婴。傅婴指挥部下撤退,自己率领亲卫骑断后。坐在马背上,他看着远处的甲骑越来越近,三百甲骑列成横阵,左右展开,虽然速度并不快,掀起的烟尘却非常宽,就像一只庞然巨兽,轰隆隆的压了过来,仅是远远的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快走,快走!”即使是久经战场的傅婴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心生寒意,下令部下加速撤退。
江东军分作数队,发足狂奔,一向严整的阵型也有些乱。
张延死里逃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拽下头盔,扯开胸甲,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刚刚这一场恶战可把他吓坏了。傅婴虽然退了,但他的伤亡可不小,放眼看去,眼前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粗粗估计了一下,伤亡也在千人以上。
“这些江东儿……”张延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正在接近的甲骑,哑着嗓子喊道:“你们倒是快点儿啊,追上他们,砍死他们。”想了想,又嘀咕了两句。“这时候用什么甲骑啊,让胡骑上来冲杀不就完了。”
张延的阵地一片狼藉,连原本应有的通道都站满了溃兵,甲骑无法直接通过,只能绕了一个圈,给了傅婴更多的时间。等甲骑冲到董袭的阵前,不仅傅婴已经安全撤到沙丘之后,董袭也退到了沙丘后面,只有一些受了伤的江东士卒落在后面,被甲骑追上,其中就包括彭虎。彭虎冲杀在前,离张延最近的时候只有数步,但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身中数刀,尤其是大腿中了一矛,让他步履蹒跚,无法奔跑。
听到身后沉重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彭虎知道自己很难幸免,血气上涌,停住脚步,转身将长矛的矛尾插在地上,整个人骑跨在长矛上,将矛尖对准冲过来的甲骑,狂吼道:“来啊,老子跟你们拼了。”
“!”矛尖刺中了战马的胸甲,却未能刺穿。矛柄受力弓起,撞在彭虎胸腹之间,将彭虎弹了出去。彭虎喉咙里一片甜腥,鲜血从嘴角溢出。他单腿跪脚在地,使唤浑身力气,昂起头,怒视着逼近的甲骑。
马背上的骑士挺起长矛,洞穿了彭虎的胸口,将他挑起,又远远的甩了出去。
第1463章 小胜
傅婴趁隙突击,险些击杀张延,为董袭重创张延前军创造了机会,也付出不少的代价。
彭虎和他率领的长矛兵冲在最前面,伤亡最大,两百人只剩一半幸存,几乎人人受伤,伤势较重的无法像往常一样奔跑,被甲骑追上。虽然他们毫不畏惧,奋勇反击,但面对人马俱甲的甲骑,他们手中的长矛、战刀都失去了威力,被甲骑像割草一般摧毁,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两百长矛兵,只有三十余人因为伤势较轻,幸免于难,安全的回到阵地。
董袭站在几丈高的沙丘上,看着百余名士卒被甲骑撞倒、挑杀,又心疼又恼怒,连声怒喝:“射!给我射穿这些铁乌龟,串起来烤!”
弩车沉默着,毫无反应。站在弩车旁的士卒像木桩一样,连看都不看董袭一眼,只有拉车上弦的黄牛哞哞叫了两声。董袭大怒,却又无可奈何。弩车是杀器,集中掌握在孙策手中,这些弩车是孙策调来助阵的,能给他们下令的只有鲁肃。
鲁肃站在远处的沙丘上,看着甲骑追杀董袭的部下,看着甲骑在阵前耀武扬威,却一直没有下令弩车射击。董袭很气闷,却不好说什么,只能暗自下决心,回去一定要多读点书,以后不能再只凭一腔血勇猛打猛冲了。
驱散了董袭的部下,稳住了阵地,又见鲁肃等人严阵以待,尤其是弩车上架的巨箭正虎视眈眈瞄着他们,甲骑也没敢强行突击,缓缓退去,在两翼列阵。
双方既不发起进攻,也不撤退,保持对峙状态。
时间渐渐流逝,太阳越升越高,越来越热,甲骑有些受不了了。人和马都披着重甲,重甲下面还垫着厚厚的织物以免甲片刮伤皮肤,在这种天气下曝晒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几乎所有的骑士都热得大汗淋漓,浑身湿透,战马也因为常时间负重得不到消息,渐渐体力不支。
高览见状,心里暗自焦急,命人请示袁绍,希望将甲骑分作两队或者三队,轮番当值。袁绍答应了,派人传令甲骑,甲骑求之不得,留下百骑助阵,其余的两百骑返回大营,人马卸甲,进食补水,恢复体力,准备再战。
了解了前面的战况后,袁绍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这是他与孙策交兵以来,第一次实质意义上的胜利,虽然就双方伤亡而言,张延的损失远比董袭的损失大,但最后的胜利是他的,这一点非常提气。
“甲骑一出,谁与争锋?”袁绍在帐内来回踱了两步,挥挥手,哈哈一笑。“孙策也不行。”
郭图满脸灿烂的笑容,附和地点点头。“主公英明,慧眼独具,当初建甲骑时花费惊人,还有人表示反对,臣也曾犹豫。现在看来,唯有主公高瞻远瞩,非常人可及。孙策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偷师,也建了甲骑,不过他没有战马资源,可望不可及。”
“哈哈哈……”袁绍大笑。他转了一圈,却发现沮授脸上看不到一点笑意,不禁眉毛轻扬。“公与,你在担心什么?”
沮授拱拱手,欲言又止。袁绍心情好,也不计较,反催他快说。沮授无法拒绝,只得说道:“主公,甲骑是利器不假,却并非全无克制之法。孙策有弩车,弩车射出的巨箭对甲骑的威胁甚大,一旦被射中,几乎无幸免之理。”
袁绍收起笑容,微微颌首。“居安思危,乐不忘忧,公与之谓也。”
见袁绍没有生气,沮授得到鼓励,又接着说道:“主公经营多年,甲骑不过三百,为甲骑难得也。良马、勇士、精甲,三者缺一不可,一旦有所损失,难以补全。弩车则不全,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可以大量复制。如果孙策需要,他随时可以拥有更多的弩车,而我军却无法得到更多的甲骑,对峙越久,对我军越不利。”
袁绍眉心微蹙,沉默不语。沮授这些话虽然有点扫兴,却是实情。他的优势仅限于甲骑,一旦孙策拥了更多的弩车,让甲骑无用武之地,他就很难再有今天这样的胜利了。沮授还有一点没有提,他没有足够的粮草可用,长期对峙是根本不现实的。
“依公与之见,该当如何?”
“西行入洛阳,迎天子东归。”沮授拱手道:“朱公伟在洛阳屯田数年,小有积储,支撑我军到秋收应该不成问题。即使不足,由河内转运也不麻烦。黄忠初到,立足未稳,阵地未坚,如果以甲骑为锋,可即破之。主公因此坦步西行,再留一将据虎牢,足以拒孙氏父子。主公休整数月,秋收后,兵精粮足,或奉天子东归,或奉诏征伐,何所不克?”
袁绍不置可否,转头看向郭图。郭图咳嗽一声,问道:“公与,为何一定是西行,不是东进?就算孙策有弩车,甲骑不足以突破他的阻击,孙坚却没有弩车啊。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北归啊。”
沮授轻叹一声:“公则,你觉得孙策算得孝子吗?”
郭图眨眨眼睛。“自然算得。”
“那为什么不能为孙坚准备一些弩车?是弩车难以制造,还是黄牛数量有限,又或者是运输不便?”
郭图闭上了嘴巴,没吭声。他盯着沮授想了想。“公与,你的意思是……孙策希望我们向东?或是孙坚的兵力明显比黄忠多啊。”
“我不知道孙策是不是希望我们向东,但是我知道向西是孙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孙坚未必没有弩车,只是怕惊动我们,所以没拿出来,东进绝非上策。如果我猜得不错,黄忠一定会抓紧时间建立阵地,阻止我军西进。”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主公,夏天雨水盛,十字沟可能复通,是建立阵地的最佳地点。一旦黄忠夺取十字沟,我们再想西进就难了。主公,请速速派兵控制鸿沟,阻止战场西进,再派人增援荀休若,务必击退黄忠。”
郭图忍不住笑了一声。“公与,你是不是有些执念过重了,一心想去洛阳?十字沟还在荀休若身后,黄忠兵力与休若相当,他想占据十字沟没那么容易吧?”
“如果那些战船趁夜西进,与黄忠一起夹击荀休若呢?”
“怎么……”郭图刚笑了一声,袁绍抬起手。“公则,公与的担心有道理,不管是不是事实,我们不能让这些战船从我们身后经过。立刻派人守住官渡,不准一条船经过。”
郭图面色不变,随即改口。“主公,我建议派韩荀当此重任。”
第1464章 心结
遮阳帐下,孙策居中而坐,头盔搁在一旁,甲胄敞开,诸葛亮、陆议举着蒲扇扇风。大夏天的作战真是受罪,不动也是一身汗,金丝锦甲因为常时间没有脱,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积了一层厚厚的盐霜。
鲁肃、董袭和全柔快步走了进来,向孙策和郭嘉施礼。孙策摆手让他们示意他们入座,开门见山,让他们讲讲作战经过。这些内容会在军议时向所有的都尉级以上将领讲述,他现在先听听鲁肃等的切身感受。
鲁肃三人坐在胡座上,鲁肃坐在上首,董袭、全柔坐在下首。孙策瞅了一眼董袭。董袭脸色不太好,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愤。孙策也没说什么。他知道董袭损失了几百人,这就是面对甲骑的代价。若不是预先有准备计划,紧盯着袁绍的中军,甲骑一出动就及时撤退,损失绝不会只是这些,弄不好傅婴都得折在阵中。
“元代部这次负责诱敌,直接面对甲骑,感受最深,还是由元代来说吧。”鲁肃说道。
孙策看向董袭。董袭一愣,连忙起身。孙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董袭坐了下来,双手抚着膝盖,斟酌了一下用词。“甲骑的确很厉害,尤其是正面防护能力很高,步卒用长矛刺击都无法奏效。依我看,对付这骑甲骑应该从侧面和后面下手,尤其是后面。甲骑跑得慢,用轻骑可以追上他们。甲骑只用长矛,不带弓弩,身子又重,转向不灵活……”
董袭一口气说了不少甲骑的优缺点,看得出来,他这个亏没白吃,长了不少经验教训。征得孙策的同意后,他又让傅婴和幸存的几个长矛手进来汇报,傅婴是直接指挥的将领,离甲骑最近的时候只有十几步,那几个长矛手有的还和甲骑士面作战,有最直接具体的体验,与董袭偏重于整体战术又有所区别。
孙策听完他们的汇报,让陆议取来几杯酒,每个长矛手赏酒一杯,又赏了傅婴一口新刀,傅婴和长矛手们感激涕零,董袭也很兴奋,脸上的晦气一扫而空。
“甲骑虽然不是无所不能,但这是骑兵的发展方向,你们要密切注意。我们缺少战马来源,面对甲骑是我们无法避免的困境,每一次牺牲都是宝贵的经验,诸位要好好总结,多想办法,争取找到克制甲骑的办法,减少伤亡,不要让任何一个将士的鲜血白流。”
“喏!”傅婴等人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孙策手指轻叩腿甲,沉吟了片刻,看看董袭等人。“诸君怎么看?”
鲁肃等人看向郭嘉,郭嘉却示意他们先说。鲁肃和董袭、全柔谦让了一番,董袭已经说过了,全柔没有直接参战,不愿意献丑,请鲁肃先说。鲁肃客气了两句,开始表达自己的观点。他的话不多,但是极有条理,而且一针见血,直指甲骑优劣。
“甲骑有坚甲护体,普通弓弩难破,即使是步卒持矛而战也很难造成伤害,的确是冲阵利器,辅以轻骑突击,杀伤力会更强。虽然速度、灵敏都不如轻骑兵,但轻骑兵也很难正面击破他们,形势比较被动。目前能破克制甲骑的只有弩车,但弩车移动速度慢,布阵也需要时间,相信袁绍很快就能掌握破解之法。就眼前的形势而言,我们应该速战速决,否则夜长梦多,优势会被削弱。”
孙策转头看向郭嘉。鲁肃这句话有所指。鲁肃今天的任务除了近距离体验一下甲骑的战斗力,就是示弱诱敌,给袁绍一点甜头,让他觉得自己还有取胜的机会,不会第一时间选择撤退。
袁绍最可能撤退的两个方向是洛阳和濮阳。两相比较,袁绍进驻洛阳威胁最大。
洛阳比较近,只有三百余里,而且他根本不需要到洛阳,只要占据荥阳就安全了。黄忠虽然逼了上来,但他没有足够的兵力,也没有在野战中破解甲骑的办法,如果袁绍要西进,他是拦不住的。要想拦住袁绍,只要找到合适的地形列阵。最近的地形是十字沟,再往西就是荥阳,眼下的第一选择是十字沟。袁绍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派荀衍在十字沟立阵拒守,黄忠要先击破荀衍,才有可能占据十字沟。
击破荀衍的阵地并不容易。荀衍统兵时间不长,但他进步非常快,龙渊之战时不敢出营,黄水之战时已经压着路招打,占据了十字沟的有利地图,兵力又与黄忠相当,黄忠速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袁绍再率主力西进,哪怕是派一部分人增援,黄忠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退守荥阳。
孙策想拖一拖,为黄忠争取时间,但鲁肃提醒了他,袁绍有甲骑在手,还有六千七胡骑,一旦他找到克制弩车的办法,形势对他们更不利。袁绍翻盘的可能性不大,想走却很容易。如此一来,他做的铺垫就白忙了,而且后患无穷。
孙策看向郭嘉。郭嘉笑笑。“因人设计,用计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了解你的对手。如何了解对手?看他的过去,尤其是幼年时的经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本性大多成形于幼年,即使成年后的境遇改变,有些东西还是根植于他的血脉之中,这一辈子都很难更改。”
他摇摇羽扇,悠闲自得的扫了鲁肃等人一眼。“那袁绍的幼年经历是什么样的?他是个庶子,庶子与嫡子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没有尊严。他出身于四世三公的袁家,人人景仰,但这样都和他无关,荣耀只属于嫡子。后来他成了袁成的嫡子,又成了李元礼的女婿,更是天下游侠的领袖,年轻时想都不敢想的荣耀全都成了现实。那他是不是就没有心结了呢?非也。在他自己心里,庶子的身份永远都改变不了,别人看他的眼光只要有一丝不敬,他都会觉得别人在嘲笑他是庶子。”
“那么,怎么才能证明自己不比那些嫡子差?打败他们,打败他们的继承人。”郭嘉看着孙策,微微一笑。“将军,若袁绍没有能力打败你,他也许会隐忍,会委曲求全,可若是他有机会打败你,他绝不会放弃。洛阳,他也许会去,但他更愿意击败将军之后,以胜利者的身份进入洛阳,而不是失败者。这不仅仅是胜负,更是荣辱。不仅是对将军,更是对一直视他为奴婢的袁公路。”
第1465章 向前看(迪迪卡卡俱乐部打赏加更)
在座的人中,郭嘉是唯一见过袁绍本人的,而且他负责情报,有充足的资料提供支持,也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来分析袁绍的心理,见他说得这么笃定,鲁肃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但孙策却还有一些疑问。郭嘉的分析没错,但凡事都有例外,袁绍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边还有沮授、郭图这样的谋士。历史上的他的确败了,可是现在历史已经改变了,万一袁绍福至心灵,开窍了呢?就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万一袁绍从实践中看到了甲骑的优劣,进一步改进呢?
鲁肃等人不清楚,孙策却心里有数,眼下的甲骑虽然强大,却并非没有提升空间。恰恰相反,现在的甲骑只是初露锋芒而已,离大放异彩还有一段时间,但这段时间不会太久,很可能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提前。任何技术都是为了解决问题而诞生的,问题就是解决方法的催化剂。
甲骑有什么问题?一是速度不够快,二是武器不够长。速度不够快,是因为炼钢技术不成熟,马铠太重。武器不够长,是因为没有马镫,骑士在马背上的稳定性不足,无法端平长矛直冲,只能用长矛由向而下刺击,太长了反而不方便。
但炼钢技术已经基本解决,只是袁绍还没偷到技术。马镫技术更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一层纸,一捅就破,而且随时可能捅破。一旦袁绍解决了这两个问题,甲骑的威力会更加惊人,就算袁绍死了,也会给他带来大麻烦。
他无法阻止这个趋势,但他可以尽可能的减缓这个趋势,抢在黎明出现之前干掉袁绍。郭嘉精于人心算计,但他不清楚技术发展的规律,不清楚有时候一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改变就能影响整个局势,而他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
“凡事不能只着眼于眼前,还要留有余量。”孙策淡淡地说道:“我们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比如说今天轻骑就没有配合甲骑作战,如果像子敬说的那样,甲骑强攻,轻骑突击,威力会更大。我们再往深处想一想,既然甲骑不惧弓弩,又不用担心对手的长矛,他们只要挟着长矛往前冲就行,如果他们的长矛增加几尺呢?”
“长矛太长,不方便战斗。”董袭提醒道。
“马孟起等人用的就是一丈五的长矛,开始也不习惯,现在不是一样习惯了?张飞用的蛇矛,更长,足足一丈八。”孙策提醒道:“你们担心的只是骑士的稳定性问题,但你们别忘了,这些甲骑本身就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不比白士差。白士能做的,他们也能做到,况且解决稳定性问题并不复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解决了。你们想象一样,数千甲骑,手持丈八长矛冲锋,会是什么情景?”
郭嘉眉头紧皱,没有说话。鲁肃三人也是面面相觑,后背发凉。今年看到甲骑发威,他们已经很紧张了,如果真如孙策所说,甲骑的威力很可能要再翻一倍。
“行了,战了一日,你们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有时间多想想,正面反面都要想,甲骑怎么才能更强,我们又该怎么应对,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嘛。袁绍有甲骑,我们也有甲骑。”
“喏!”鲁肃三人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郭嘉坐着没动,等鲁肃三人都退了出去,他转头看向孙策。“将军,你担心甲骑会在短期内解决问题,变得更强?”
孙策知道瞒不过郭嘉。帐里都是心腹,他也没再瞒着,把自己的担心说了一遍。方法并不难,只是几句话的事情,但他说完之后,不仅郭嘉脸色变了,诸葛亮、陆议同样脸色苍白。
郭嘉半晌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将军,袁绍能拥有的甲骑可就不是三百了,随时可能变成三千啊。”
“只要有钱,三万都有可能,战马对他来说从来不是问题。”孙策叹道:“奉孝,你说得对,袁绍有心结,但是你也要注意一点,袁绍并非不能忍之人。他能以服丧为名蛰伏六年,就不能为了击败我再忍一时?像袁绍这样的对手,要么不打,要打就得彻底打服,最好打死,否则他会越战越强。这次南下吃了亏,盾到了甲骑的优势,他会不会改变策略,先扫平幽并?”
郭嘉微微颌首,随即又问道:“那将军打算怎么对付这三百甲骑?”他嘿嘿一笑。“如果我猜得不错,将军早就知道这些办法,只是受限于战马来源,所以一直没有用,对吧?”
孙策歪了歪嘴,拍拍郭嘉的肩膀。“奉孝,我不是有意……”
郭嘉摇摇手。“将军,你这么做是对的,国之利器,不可轻示于人。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太多,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出现意外。情报的效用是一时的,就算泄露了,有些损失,影响也是一时的,致命的可能性不大。可是技术则不同,就和你常说的一样,一旦那层纸捅破了,再想糊上可就难了。”
“奉孝能理解,我心甚慰。”
“还是说说你怎么准备对付甲骑吧。如果没有稳妥的战法,我是不会同意的。”
孙策笑了。“甲骑是很强,却并非全无破解之道。有时候利就是弊,弊也是利。步卒手中的长矛之所以无法刺穿马铠,有两个原因:一是长矛不够锋利,矛杆不够硬,二是甲骑的速度不够快。如果长矛够硬,甲骑速度够快,步卒一样能对付甲骑。一个长矛手换一个甲骑,当然是我们合算。”
郭嘉点点头。“还有呢?”
“第二个办法,董元代刚才说了,在青州战场,颜良曾经打算用这一招来对付甲骑,但是被陈到化解了。你仔细想一想,应该有印象。”
郭嘉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没错,用轻骑侧向冲击,阻断他们的阵型,以一轻骑换一甲骑,同样合算。还有吗?”
“弩车,这是我们准备好的。如果能以弩车设伏,引甲骑入彀,可以一举全歼。”
“还有吗?”
孙策皱起眉。“已经有三个办法了,还不够?”
郭嘉打量了孙策一眼,诡异地一笑。“弩车设伏,当然可以大获全胜,但前提是要甲骑入伏,主动权在敌不在我。步卒、轻骑以命换命,虽然可行,但不符将军的本性,即使迫于形势,不得不用,将军一定会很为难,可是将军刚刚提到这两个办法的时候却很轻松,所以那应该也是备用方案,并非主要方案。将军心里一定还有一个可以主动出击,同时伤亡不会太大的战法。”
孙策大笑。
郭嘉围着孙策走了两圈,似笑非笑。“孙策刚才欲言又止,现在又笑得这么夸张,是因为这个战法要你亲自上阵吧?”
“呃……”孙策顿时语塞。他转过身,打量着郭嘉。“奉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有什么是你这双眼睛看不透的吗?”
第1466章 父子合兵
甲骑的确是利器,却不是无敌的武器。
这世上就不存在无敌的武器。任何一种武器都会有相应的克制办法,甲骑虽然有明显的优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独领风骚,但先天限制也非常明显,后来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也是必然。
眼下甲骑还是新鲜事物,很多人畏惧其无坚不催,孙策却对甲骑的利弊一清二清。他甚至知道眼下的甲骑该如何改进才能真正大放异彩,而且他也清楚自己既无法阻止这种趋势,短时间内也无法拥有这种武器,所以他需要诸将尽快熟悉这种武器,消除对甲骑的恐惧感。
只有克服了恐惧,才能够勇敢的面对。
当然,他更需要诸将有面对困难的勇气和主动寻找解决方法的能力。
郭嘉欲缓,是他确信袁绍不会轻易走,担心急则生乱,希望慢工出细活。孙策欲急,是担心袁绍及其部下越战越强,留下后患。两人并无原则性的分歧,只是出发点不同。听完孙策的担心,郭嘉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并非不存在,早点解决袁绍的确更有利。
但他不支持孙策以重甲步卒正面硬撼甲骑的战法,至少他不赞成把这个战法当成首选,只能当作应急。许褚、典韦所领的义从营的确很强悍,但他们是保证孙策安全的重要保障,不到万不得己,不能轻易出手。
孙策没有坚持。他也没有亲手斩杀袁绍的想法,如果能有更好的办法,他也不想亲自上阵。真到了那时候,郭嘉也不会拦他。
郭嘉调整了方案。他提出先重创轻骑兵的构想。甲骑数量有限,又受限于地形,灵活性远不如轻骑兵。行军时,轻骑兵是担任掩护任务的主力。作战时,轻骑兵同样是不可忽视的杀器,即使是甲骑也需要轻骑兵的掩护和配合,追击溃兵、扩大战果更是非轻骑兵不可。重创轻骑兵,就等于打断了袁绍的两条腿,让他撤退的路变得更加艰难。
“从地形来看,最适合胡骑发挥战力的应该是东线,如果车骑将军攻势更猛,袁绍应该会出动骑兵反击,我们就在那里迎战胡骑,吃掉他们。”
孙策反复权衡后,接受了郭嘉的方案。他留下鲁肃守中牟,董袭、全柔为辅,自己则带着其余的人马悄悄地东移,与孙坚合兵,准备父子俩一明一暗,诱击袁绍的轻骑兵。
从孙坚镇守浚仪开始,父子俩已经快有一年没见面了,此刻在战场上重逢,两人都有些兴奋。大致交流了最近几个月的战况,得知黄忠、鲁肃先后崭露头角,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孙坚感慨不已,很是欣慰。
孙策让郭嘉向孙坚说明了计划。孙坚需要担任佯攻的任务,迫使袁绍派骑兵助阵,在鸿沟和南济水之间重创之。
孙坚很感兴趣。“你有多少骑兵?”
“亲卫骑、义从营原本有共一千三百多人,几次作战,损失都不大,随缺随补,最近缴获了不少战马,又增加了五百余骑,总共有一千八百骑左右。此外还有韩银率领的两千西凉骑兵,一直等待出击的机会。”
孙坚很惊讶。“韩银还没走?”
孙策咧着嘴乐了。韩英是他为袁绍准备的惊喜。韩银送妹妹来汝南完婚,除了彩礼,又要了一大批物资,他怎么能让韩遂就这样把便宜占走了,以军械为诱铒,把韩银留在汝南,充当打手,是必然之事。为了保持战术的突然性,消息一直严加控制,以至于连孙坚都不清楚。
“兵力勉强够用,加上军械优势,可以一战。”孙坚沉吟片刻。“让义公随你作战吧,这时候多一骑总是好的。”
孙策欣然答应。孙坚的亲卫骑只有三百多人,却是孙坚多年积累下来的精锐,这些年购买战马也分了不少给孙坚,战斗力保持得不错,韩当也是一个非常合格的骑兵将领,论个人战斗力不如马超、阎行,论经验却不遑多让。
“阿翁,你让义公叔来帮我,我让许褚带武卫营协助你吧。”
孙坚笑笑。“又要亲自上阵?”
“希望不用。”孙策也很坦然。如果进展顺利,的确不用他出战。马超、阎行等人都是用骑高手,就连韩银都是合格的骑将,又有军械优势,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应该问题不大。他只是担心孙坚的安全,这才找个理由加强孙坚身边的力量。有许褚和武卫营协助,就算遇到麻烦,孙坚也能多坚持一会儿。
孙坚没有再说什么。他身经百战,不觉得将领就应该持重。既然上了战场,危险就不可避免,做好必要的防备就行了。他也清楚骑兵与步卒作战的不同,要想做一个合格的骑将,躲在后面是不行的,只能亲自上阵。
商量已定,孙坚将韩当叫进来,让他率领亲卫骑听孙策指挥。韩当很兴奋,详细询问作战部署。他身份特殊,孙策当然不能将他让阎行或者韩银的下属,让他单独作战,他的兵力又不够,就让他和马超一样随自己出战,充当义从营。
孙坚聚将,宣布了作战计划,部署作战方案。听说孙策将率部配合作战,一举吃掉袁绍的骑兵,为最后重创甚至全歼袁绍做准备,几乎所有的将领都有些兴奋。这些人跟着孙坚征战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能有这一天,即使是半个月前,他们还被袁绍的优势兵力困在浚仪城里呢。从心理上,他们就没觉得自己有资格和袁绍做对手,能守住一城就已经非常幸运了。
商量到半夜时分,诸将散去,各自做准备。孙策和孙坚就在一个帐篷里休息。孙策提了一个建议,他希望孙坚不要去长安。沈友去了青州,江东没有人坐镇,他希望孙坚回吴郡主持吴会军事,守住孙家的大本营。
孙坚双手抱头,靠在床上,想了半晌。“伯符,我在富春生活了二十多年,但是对富春没什么感情,反倒是这四处奔波的日子比较自在。盛宪也好,陆康也罢,都不是我能交往得来的,虞翻这个人,我也听说了,恐怕也不是我能应付的。我回吴郡能干什么?政务,不是我能处理的,战事,也没什么需要我出面的,在吴郡养老吗?就算我愿意,我身边的这些人怎么办,还是说让他们都跟着你,留下我一个人在吴郡?伯符,你的孝心,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适合坐镇吴会,也不适合这种安闲的日子。”
孙策也有些无奈。四十岁就养老,的确有些早啊。
第1467章 攻与守(求推荐!)
吃完早饭,孙策离开了孙坚的大营,回到自己的阵地,位于官渡水南的西赤城。这是郭嘉挑选的阵地。城并不大,但藏六七千步骑绰绰有余。北侧是官渡水,西侧是一条叫役水的小河,北面斜对着渊水。孙坚渡过渊水后,这位地域就处于孙坚的控制之中,袁绍的斥候很难抵近侦察,易于保密。
郭嘉坐在破败的城楼上,看着远处的袁绍大营。炊烟袅袅,袁绍的大营很安静,看不出太多的东西。孙策看了一会,什么也没看出来,只好向郭嘉请教。
“看什么呢?”
“一,炊烟的总数略有减小,但变化不大,减少的数量和官渡的韩荀部相当,说明袁绍没有派兵增援荀衍。二,南部十几个大营的炊烟结束得最早,说明袁绍正如我们所料,还想再战一场,鲁肃的压力不小。不过袁绍急于求成,准备不够充分,没有大型军械,只想依靠甲骑强突,很难成功。”
郭嘉转过头,笑意盈盈,看起来有点阴险。“将军,最好能让韩银快一点,战机随时会出现。”
孙策笑笑。韩银早就等急了,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飞到战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让韩银今晚才从浚仪出发。袁绍的骑兵数量更多,游骑遍布附近三十里,为了掩饰行踪,他不得不让韩银绕过中牟泽,悄悄进入战场。今天晚上出发,明天早上赶到,白天即可参战,如果袁绍攻得不急,还可以休息一天。
“子敬会掌握节奏的。”
郭嘉表示同意。捕獐山之战,鲁肃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孙策想了想,还是把孙坚不肯回吴会的说告诉郭嘉。郭嘉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一点也不意外。“车骑将军以军功起家,又春秋正盛,此刻让他卸甲归田,的确不太合适。再说吧,此战结束,天下形势会有变化,到时候再议不迟。”郭嘉拍打着手心。“天下方乱,想太平难,想征战还是很容易的,到时候挑一个适合他的战场就是了。”
孙策点点头,换了一个话题。“韩荀到官渡了?”
“徐盛刚送来的消息,大概有两千多人,夹水而阵,应该是阻止战场西进。”
“你估计是谁的主意?”
郭嘉想了好一会儿,摇摇头。“猜不出来,我从叔和沮授都有可能,只是沮授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他笑笑。“我从叔未必愿意去洛阳,但他不会希望荀衍出事,义阵亡,审配自杀,冀州系遭受重创,现在正是颍川系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荀衍是最有可能成大器的那个,他不会看着他冒险的。”
孙策笑笑,没有再说什么。看来和历史上一样,汝颍系和冀州系之争是袁绍的顽疾,并不会因为历史的改变而消失。当袁绍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他们还能暂时放下嫌隙,团结一致,现在袁绍又稳住局面了,内斗很可能再次激烈。只是审配死了,逢纪也不在,沮授为人相对温和些,斗争得没有那么明显罢了。不过意外情况也有,袁谭回到邺城,让郭图有了第二个选择,这也可能在某种程序上影响郭图的决定。
想到袁绍面临的内斗,孙策就不免想到自己。随着实力增强,麾下投效的人才越来越多,他身边的内斗也开始萌芽了,真是很无奈。
太阳升起三竿高的时候,西和北两个战场同时响起了战鼓声。孙坚向甄俨的阵地发起进攻,高览也向鲁肃的阵地发起了进攻。
“射!射!”强弩都尉连声怒吼,三十余架抛石机同时发射,燃烧的草球飞上了天空,砸向鲁肃的阵地。这是袁绍仅剩的抛石机,为了增加攻击力,袁绍全部运到了阵前。他们没有石脂,就用干草扎成球,浇上油,点燃之后抛射出去。
草球呼呼燃烧着,有的在空中解体,化作一团草屑,大部分砸到了鲁肃的阵地上,到处乱滚。鲁肃喝令长矛手上前,将这些草球顶住,再推到前面挖好的沟里去。虽然有几十个将士被草球撞倒,有的身上还起了火,但整个阵地不乱,附近的将士上前救助,其他人则安坐不动。
由于运输不便,蒋钦从长社运来的抛石机都留在了新郑,没有带来,面对高览阵前的抛石机,鲁肃无法反击,只能忍着。全柔派人来请示,希望弩车能够进行发射压制,却被鲁肃否决了。他对全柔说,弩车是为甲骑和骑兵准备的,尤其是巨箭,不能浪费。这些烧燃的草球看起来吓人,实际杀伤力有限,不值得用弩车对付,让将士们小心应付就是。
有董袭的先鉴在前,全柔接受了鲁肃的解释,没有再提要求,集中精力解决草球带来的麻烦,尽可能减少伤亡,避免阵势出现混乱。
因为没有抛石机反击,场面看起来对鲁肃非常不利,袁军将士士气高涨。捕獐山之战,他们被江东军的军械虐得不轻,没想到今天居然有压着江东军打的时候,每个人都非常兴奋,不断发出欢呼,高览屡次击鼓制止,也只能控制他自己的部下保持安静,两翼的将领充耳不闻。
抛石机连续发射,将一枚枚燃烧的草球射到天空,射到鲁肃的阵前,小半个时辰后,当所有的草球都抛射完毕时,两军之间的阵地上到处都是灰烬,鲁肃阵前的沟都被填平了,看不出哪里是沟,哪里又是浮灰。鲁肃的阵地也有些狼狈,不仅将士们身上都是草灰,就连战旗都被烧了几面。
袁绍在中军望楼上远远地看见,心情大好。“公则,你这个办法不错,可惜就是少了点。再让人割草编球,烧他两天,也许不用打就赢了。”
郭图笑着抚抚胡须。“主公过奖了。我这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若不是主公当机立断,将抛石机全部运过来,就算有再多的草球也没用啊。”
袁绍笑笑,又看看东面,眼中闪过一丝忧色。东面的战鼓声更加激烈,孙坚正在攻击甄俨的阵地,他不知道甄俨能不能守住。如果甄俨被孙坚击溃,孙坚控制了鸿沟之北,他就有后路被截断的危险。
“公同,公与,我们……要不要派一部分骑兵过去看看?孙坚骁勇,甄俨未必能挡得住他。”
“不可。”郭图还没说话,沮授便断然否决。“甄俨所领皆是乡里,就算不敌孙坚,也不至于溃败,即使不利,退到官渡立阵,与韩荀合兵,支持两天应该不成问题。主公既然决定要与孙策决战,就该全力以赴,以期一举必克,不能分散兵力,延误战机。”
袁绍看向郭图。郭图笑道:“公与,你太紧张了。这里到甄俨的阵地不过十来里,骑兵瞬息可到。甄俨危急,就先助甄俨,高览破阵,就驰援高览,不会耽误的。”
沮授正准备再说,袁绍抢先说道:“公则说得有理,就让蹋顿、汗卢驻在鸿沟北,架好浮桥,东急则援东,南破则逐南,两全齐美。公与,浮桥干系重大,疏忽不得,就由你负责吧。”
第1468章 与我何干
袁绍还有七八千由胡人组成的骑兵,孙坚、孙策父子加起来只有不到两千。孙坚本人的亲卫骑只有三百人,除了担当近卫之外就是充当斥候。阎行所领的千余骑发挥作用比较大,不仅维持了孙坚、孙策之间的联络,还在汾丘、龙渊、黄水三次战役中大放异彩,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这取决于一个因素:汉军骑士在白刃战上有明显的优势。中原地形不比草原,没有那么大的空间供胡骑游击骑射,大多是近距离的白刃战。装备精良,训练严格,敢打敢拼的汉军骑士大占上风,再加上阎行突出的个人能力,孙策的亲卫骑屡次以少胜多,功勋卓著。
说是亲卫骑,其实阎行大部分时候都作为独立的骑兵营在用,在孙策身边的时候并不多。出于对阎行和他所领千余骑士的忌惮,袁绍将胡骑集中使用,不给阎行各个击破的机会。即使阎行再善战,面对数倍于己的胡骑,他也没什么机会。
胡骑在官渡水北立阵,离两个战场都只不足十里,瞬息可至,甄俨危险,他们可以增援甄俨。高览击破了鲁肃的阵地,他们可以尾随掩杀,倒也是不耽误。是以沮授虽然不赞成袁绍的心态,却也没坚持反对。
实际上,他们在此立阵,不用出击就形成了足够的威胁。听说胡骑在甄俨身后集结,正猛攻甄俨阵地的孙坚立刻鸣金收兵,重整阵型,加强了对右翼的保护,防止胡骑突击。这些穿简单皮甲的胡骑虽然不能像甲骑一样直接冲击,可是一旦被他们绕到侧翼或身后,威胁依然很大。
收到消息,沮授也只能苦笑。郭图是个聪明人,但他就是太聪明了,喜欢弄巧。两军作战,虚虚实实,任何时候都在留一手。就眼下的形势而言,既然袁绍不肯直接西行入洛阳,一心想击败孙策再走,那就应该集中兵力猛攻,争取以最快的时间突破鲁肃的阵地,与孙策对决。这时候还分兵岂不是耽误时间?
也许郭图知道什么却没告诉我吧?沮授站在官渡水边,看看南方,暗自苦笑。他和郭图都是谋士,但郭图才是袁绍的心腹,他负责情报,掌握很多第一手信息,而他只能听到袁绍愿意让他听到的。
整个战场的形势是西北高,东南低,官渡水南侧就是大泽,中牟的西侧是面积广大的圃田泽,东侧则是面积小得多的中牟泽,长得茂盛的芦苇。鲁肃的阵地立在一片沙丘之上,像一道城墙,挡住了身后孙策的大营,从这里只能看到立在中军的望台。
望台上有孙策的将旗,将旗下有几个人影,应该就是孙策和郭嘉等人。他们和袁绍、郭图一样,正在观战。一想到郭图、郭嘉叔侄分投两方,而且都能成为各自主公的心腹,沮授就有些羡慕。
纵有满腹韬略,得不到主公的信任又有什么用?这是河南人之间的对决,是郭图叔侄之间的对决,就连孙策身上都有袁术的影子,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袁氏兄弟之间的对决,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沮授低下了头。有侍从在沙堆上架起遮阳的帐篷,铺设好坐席、案几,请沮授入座。沮授坐了下来,慢慢品着酒,看着工匠们施工,加固浮桥,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得知孙坚放缓了攻势,甄俨的压力有所缓解,袁绍放了心,下令高览加大进攻力度,尽快填平鲁肃阵前的壕沟,为甲骑突击创造机会。与此同时,他命令甲骑做好进攻的准备,一旦战机出现,立刻强攻,哪怕有所损失也在所不惜。
高览接到命令,下令步卒发起攻击。他安排强弩手上前掩护,步卒在刀盾手、长矛手的掩护下,赶到阵前施工,填埋鲁肃阵前挖出的壕沟。东南风起,战场上的灰烬直向冀州军的脸上扑来,让他们睁不开眼睛,连高览本人都不得不用手挡着。他们一边冒着江东军的箭雨填沟,一边大骂郭图,还颍川人呢,不知道这时候会刮东南风?亏得草球已经烧完了,要不然肯定会烧着自己。
面对压到阵前的冀州军,江东军在鲁肃、董袭、全柔的指挥下全力射击。就隔着一条沟,不用弩车,普通的四石弩、六石弩主就有很强的威胁,特别是掌握在那些甲等射手中的弩,简直是百发百中,每一声弦响都会溅起一朵血花。冀州军将士被他们射得苦不堪言,一会儿一声惨叫就像鼓点一样,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震荡、积累,越绷越紧,不断挤压着他们的神经。
见东南风越来越猛,鲁肃又命人在阵前扬灰,混了灰烬的沙土在东南风的吹拂下飞向对面的冀州军阵地,迷得冀州军嘴都不敢张,一张嘴就是一嘴土,只能在心里咒骂。嘴可以不张,眼睛却不能不睁,不少人被迷了眼睛,看不清楚前面的情况,相互之间的掩护也不够严密,破绽频出,让射手们有了更多的射击机会。
苦战小半个时辰,数百名将士被射杀在阵前,填平壕沟的进展却不如人意。高览见状,命人从辎重营取来装粮食的麻袋,在后方装上土,然后由士卒背着冲到壕沟前,直接扔到壕沟里。这一次,填平壕沟的速度大大增加,鲁肃虽然命令弓弩手全力射击,却还是无法阻止冀州军士卒扛着土包向前奔。冀州军将土包顶在头上,充当盾牌,比盾牌的效果还要好一些。
见射击效果不佳,鲁肃立刻改换战法,命人取来百余只装满石脂的陶罐备用。
壕沟被填平,高览松了一口气,派人通知袁绍。袁绍大喜,再次派甲骑出击。号角声长鸣,一百甲骑冲出了大营,穿过高览的阵地,在阵前一字排开,列成横阵。
“甲什,破”甲骑都伯举起手中的长矛,晃了晃,厉声大喝。
“破!破!破!”排在最左侧的十名甲士放开马蹄,放平长矛,组成矢形突击阵,向鲁肃的阵地冲去。
鲁肃站在沙丘上,挥了挥手。“弩车准备!石脂弹准备!”
“喏!”强弩校尉谢宽大声喝应,弩车开始上弦、上箭,百余步卒挟着陶罐,赶到壕沟前,用准备好的绳子系好陶罐,甩动绳子,开始蓄势。
甲骑越来越近,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直到阵前的士卒已经能感受到甲骑扑面而来的风声时,鲁肃轻轻一挥手。
“发!”谢宽一声大喝,十架弩车同时咆哮,十枝巨箭呼啸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