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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策行三国txt下载     策行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89章 伐木工

    袁绍号称大军二十万,但郭嘉早就打听清楚了,他的人马总共只有七万多人。分出两万五千人南下后,袁绍手里的兵力不足五万,约是浚仪城内兵力的五倍。

    十围五攻是用兵常识,原因很简单,有十倍的兵力才能真正围住对方,兵力不足是围不住的,只能主动进攻。即使是野战,攻击一方也会付出比防守一方更多的伤亡,守城更是如此。在双方军械、单兵战力相当的城况下,一个完善的城防体系会让攻方吃尽苦头,伤亡比例至少是四五倍,在某些情况下会更高。

    孙坚经营了几个月的浚仪城,又有精兵万余,粮械充足,袁绍攻城付出的代价将非常惊人,这正是大量消耗袁绍兵力的好机会,比双方隔着城墙互望有利。攻城不下,伤亡又大,比围而不攻更容易挫伤士气,还能让袁绍无力分兵袭扰周边郡县。

    孙策与郭嘉一拍即合,立刻通知孙坚。在此之前,马日已经在浚仪传过诏,孙坚已经拿到了车骑将军的印绶,只等着孙策接诏后就正式宣布。接到孙策的消息后,孙坚与秦松、弘咨反复商量过,给袁绍送了一封信。我是朝廷正式封拜的车骑将军,奉命讨逆,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以后不要再自称车骑将军了,免得混淆视听,玷污我的名声。

    袁绍接到这封信,气得暴跳如雷。倒不完全是因为孙坚的挑衅,敌我双方,互相羞辱是很正常的事,激怒他的是朝廷封赏孙氏父子。早不封,晚不封,偏偏这时候封,岂不是向天下人表明孙氏父子是忠臣,而他是逆臣?

    袁绍下令,一方面给王允写信,让他做出解释,一方面强攻浚仪,让孙坚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车骑将军。

    沮授强烈反对。他认为兵力不足,攻城没有必胜的把握,伤亡过大,会严重挫伤大军士气,且大战容易收场难,如果孙策出兵许县,义、荀衍求援,袁绍很难从浚仪战场脱身,远远不如围城来得稳妥。

    但袁绍盛怒之下,拒绝了沮授的建议,下令打造军械,要强攻浚仪。

    攻城需要大型军械,这些没法长途转运,只能当场制作。伐木、析村、加工,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完成不了。袁绍也知道孙策有木学堂,匠师技艺精湛,抛石机更是下了大功夫改进的杀器,荀湛曾对许攸说过,孙策研制出了巨型抛石机,虽然无法击破城墙,打城门很轻松得很。技术上不足,只能用数量来补,他下令多造抛石机,至少要造五百架。

    五百架抛石机仅靠辎重营的工匠无法在半个月内完成,各营将士也都被派出去伐木、做工,只剩下中军两万人守在城下,监视城里的一举一动,防止孙坚突围或者出城突击。浚仪附近木材不足,各营将士还要跑到几十里以外伐木,不仅累,而且增加了被突袭的危险。一时间,各营怨声载道,没人敢在袁绍面前说话,私下里却牢骚满腹。

    袁绍在浚仪当伐木工的同时,义和荀衍也在鄢陵当伐木工。不过他们比袁绍更惨:鄢陵附近根本找不到适合打造抛石机的树木,放眼看去,几乎全是刚植下一两年的树苗,最粗的也不过手腕粗细,当矛杆还可以,做抛石机就太勉强了。

    荀衍是本地人,当仁不让的担起了寻找材料的重任,他带着人走遍了方圆百里,只看到成片成片的麦田,却没看到了合适的木材,别说附近山坡上,就连大路旁的树都被人砍了,茬口还是新的,应该是新砍的。荀衍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刚刚到任的屯田都尉吕蒙、蒋钦干的好事,他们年前到任,第一道命令就是悬赏伐树,直径一尺,长一丈以上的树都要,按不同的规格设定不同的价钱,一手交树,一手交钱,几乎附近的百姓闻风而动,几天之间就将附近的大树砍个精光,反应慢一点的都没赶上。

    砍下的树在哪儿?一部分屯在城里,一部分顺水而下,运到汝南去了。听说那边正在造船,需要大量的木材。为了能满足供应,颍川的屯田兵一边种粮,一边种树,那些小树都是为了将来造船用的。

    荀衍气得无话可说,也记住了吕蒙、蒋钦这两个名字。

    没有合适的木材就无法打造抛石机这样的大型攻城器械,攻城车也别想了,只能造一些云梯之类的。这无疑会增加攻城的难度,即使是县城。

    兵贵胜,不贵久,义不是来围城的,如果不能在收麦之前击破这些县城,一旦孙策率主力赶来,他们就会面临被夹击的危险。不能夺取里面的存粮,他携带的粮食不足以支持到收麦,必须另想他法。

    义很自然的提出了就地征粮的要求,但这个要求不出意外地遭到了荀衍的严辞拒绝。他的理由也很充分。豫州是主公的本州,汝南更是主公的本郡,汝颍一体,颍川也可以说是主公的本郡,这里的世家互相之间联姻,沾亲带故,主公的外家李家就是颍川人,你的故主韩馥也是颍川人,你能保证这些士卒劫掠的时候不会误伤?且劫掠通常都由骑兵执行,这些骑兵大多是胡人,孙策已经发布杀胡令,豫州百姓对胡人非常反感,恨不得杀之而后恨,你派这些人去收集粮草,岂不是激化矛盾?若百姓群起而攻之,积少成多,也会影响士气。

    义很无奈。从知道荀衍为副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

    荀衍给义出了一个主意,移兵西向,与黄琬合兵,共击来增援的黄忠。黄忠是孙策最早收用的部将,所领皆是南阳精锐,装备非常好,战斗力也很强,估计黄琬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前去助阵,两军联手,近六万人,尤其是有五千精骑,击败黄忠的可能性大增,击败黄忠后,可以用缴获的军械装备部队,提升战斗力。

    义一听就动心了。南阳军械已经成了精品的代名词,不少人都花重金求购,却很难得手,就算买到也是几件几十件,无法满足大量装备的要求。义所领都是韩馥旧部,不受袁绍待见,更没机会接触这些上等军械。如果能联合黄琬击败黄忠,至少能分到几百套装备,那可是一笔横财,足以鼓励士气。

    义转怒为喜。“休若兄不愧是名士,此计甚妙。”

第1290章 终有一别

    袁谭走进工坊官廨,看到了六只大箱子,里面是堆得整整齐齐的金饼,在阳光下发着金光,照得人眼花,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孙策背着手站在院中,正在欣赏这些黄巾,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显思兄,没想到你还这么值钱,我现在有点后悔了,该多要一些的。”

    袁谭看着那些黄金,心里也多了一份暖意,虽然知道那些黄金会和地面的砖一样冰冷,至少这颜色看起来还有几分温暖。

    “人苦不知足,君侯当适可而止。”

    孙策大笑,用力拍拍袁谭的肩膀,将他拉到堂上坐下。袁权带着侍女,端着酒水走了出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准备一个家宴,为你送行。”

    袁谭欠身致意。“多谢妹妹,不过我还是想早点走。在这儿打扰多时,多蒙你照顾,我恐怕未必有机会报答,只能在年节时为你祈福了。”

    “这么急?”孙策有些惊讶。“不祭了祖再走?没几天了。”

    “路过汝阳的时候顺便祭吧,祭完就走,不回葛陂了。”

    孙策点点头,以示理解。“那你是去浚仪大营,还是直接回邺城?”

    袁谭半晌没吭声。他对袁绍能否赎他并无把握,现在来得这么快,他一点准备也没有。见他不说话,孙策说道:“我建议你回邺城。”

    “为什么?”

    “你如果去浚仪,万一父子俩都被我俘虏了,谁来赎人?你回邺城,万一你父亲被我俘虏了,你至少会愿意赎人。”孙策摆摆手,示意袁谭不要急。“开玩笑,开玩笑。建议你去邺城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不希望再与你为敌,上次能击败你是运气好,下一次不一定有这个机会;二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被俘之人,不怎么吉利。军中忌讳多,万一你父亲打了败仗,迁怒于你,直接将你杀了,岂不是让我救你的心血白费?”

    袁谭思索片刻。“将军说得有理,不祥之人,的确不适合去军中。我还是回邺城闭门思过吧。”

    “仅仅是闭门思过可不够。”

    “为何?”袁谭不解地看着孙策。孙策也许有让他振作起来,重掌大权的意思,但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父亲袁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一个被俘之人,哪里还有脸面指挥其他人。孙策如果希望他回去再形成父子争权的局面,未免太想当然了。

    “你父亲来了浚仪,一心要我的命,我也一心要他的命。他还能不能回到邺城,谁也不敢说。万一我运气不错,又赢了一回,那河北交给谁?你二弟袁显奕,还是你那个没成年的三弟?”

    袁谭心中不安起来,半晌才强笑道:“孙将军,我觉得你多虑了。有这时间,你不如多想想战败之后怎么收拾人心。在豫州经营了这么多年,最后却没能守住,这心情一定不好受。况且世人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你要是战败了,会有很多人想来咬你一口的。”

    孙策哈哈大笑,不以为忤。“那你更要掌权了。万一我战败被俘,你也好还我的人情啊。”

    袁谭哭笑不得。面对谈笑风生的孙策,他想惹他生气都难。

    孙策把何、张邈等人一起请来,设宴为袁谭饯行,然后又亲自送袁谭起程。他没有送太远,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何和李宣。何与袁谭有近乎父子的感情,李宣与袁谭是表兄弟,他们之间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他就不夹在中间,让他们不能畅所欲言了。

    出了葛陂大营,何与袁谭并肩而行,久久无语。过了一亭又一亭,眼看着十里将尽,袁谭停住脚步。

    “何公,就到这儿吧。以后不能常在你面前受教,还望何公保重身体……”

    “你不用担心我。”何将手按在袁谭的肩上。“显思啊,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奔波一生,如今已近古稀,能有这样安定的生活,结局不算坏,尤其是看着太平可期,党人的努力有可能成为现实,我就算现在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倒是你,显思啊,千万要小心啊。”

    何欲言又止,长吁短叹,为袁谭的前景担忧。袁谭心里清楚,却不愿意将父子之间的矛盾在耿苞面前表露出来,落人话柄。他强笑道:“何公对孙将军期许这么高?他接受何公的建议了?”

    “只要天下太平,百姓能安居乐业,是不是接受我的建议,承不承认是党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袁谭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李宣都已经成了孙策的从事了,说明党人至少已经把孙策当成了一个选择,不再以袁绍为唯一选择了。何说得对,党人的目标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孙策做到了这一点,至少做到了一部分,他不承认自己是党人也没关系,党人的目标已经实现了。

    “生死有命。我做我该做的,其他的听天由命吧。”袁谭一声轻叹,撩起衣摆,跪倒在何面前,磕了三个头。何鼻子一酸,俯下身子,将袁谭扶了起来,执手相看泪眼。袁谭狠狠心,挣脱何的手,转身跳上一旁的车,喝令起程。车夫扬起马鞭,骑士们轻踢战马,车辚,马萧萧,向汝阳而去。

    何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李宣扶着他,神情黯然。他想劝劝何,却又不知如何劝起。袁谭起去是凶是吉,他心里也没底。

    袁谭和何一样,悲伤难以自抑,坐在车中落泪,走出十余里还无法自抑,耿苞坐在对面看得难受,干脆下令停车,让袁谭哭个痛快再走。袁谭下了车,一个人走到田埂上,看看一望无垠的青青麦田,想到回到邺城之后的境遇也许不如在葛陂,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这时,远处走来一个年轻人,身材高大健壮,腰间悬着长剑,英气勃勃。他眉眼清朗,须长两尺有余,飘拂在胸前。来到近前,见袁谭大哭,便走了过来。耿苞远远看近,连忙带着几个卫士奔了过来,意欲拦截。袁谭抹着眼泪,伸手示意耿苞不必紧张。

    “此人相貌堂堂,神色端正,必不是刺客之流。”

    耿苞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眼,也觉得不像是刺客,却还是不放心,大声喝道:“敢问足下高姓大名,乡籍何处?这位是故兖州刺史袁君显思,刚与孙镇东分别。”

    那人看了耿苞一眼,奇道:“你是冀州人?听你口音,当是巨鹿。”

    耿苞也听出了那人的河北口音,颇感意外。“你也是河北人?”

    “在下清河国东武城人崔琰,字季,刚刚从南方游历归来,正欲返乡。”

    耿苞面露失望之色,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第1291章 我怕他们跟不上

    二月中,东莱郡不其县。

    跳板刚刚放下,孙乾就提起衣摆,踩着摇摇晃晃的跳板,步履轻快的上了楼船,几步来到沈友的面前,又看看他身边更年轻的庞统,眼中露出羡慕之色。

    “久闻孙将军人中龙凤,当世英雄,没想到他麾下也是如此多的少年英俊。”

    沈友笑了。“青州也是人杰地灵,东莱双璧的名头可比我强多了。孙君,青州情况如何?”

    孙乾也不推辞,把青州情况说了一遍。他赶到不其这偏僻的地方来就是为了迎接沈友,向他说明青州的情况。既是为了田楷,也是为了他自己。袁熙大力招揽人才,不仅被他攻占的济南、齐国诸郡国的人才蜂拥而至,就连北海、东莱的士人都有不少去的,大儒郑玄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好友孙邵也准备去,已经来约过他,他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偶然听说孙策将要接收青州,他又犹豫了,决定看看形势再说。

    他小门小户,袁熙未必看得上他,而孙策出身寒门,对寒门人才没有歧视。对他来说,投孙策显然机会更多。此刻看到沈友这么年轻,他心里又多了一份希望。二十出头就能独当大任,领数万精兵,孙策手下如果不是缺人,怎么可能如此不拘一格。

    孙乾介绍青州情况的同时铺开了地图。地图是田楷让他带来的。公孙瓒已经有命令送到,要求田楷将青州交给孙策,然后带着孙策提供的军械和粮草赶回幽州助战。刘和回到幽州后,公孙瓒压力很大,已经无力顾及青州了。以田楷的能力,他也守不住青州,索性送给孙策,还能卖个好价钱。

    听完孙乾的介绍,得知袁熙还没有出兵,沈友松了一口气。他接到孙策的命令之后就开始做准备,正月初五下令出征,紧赶慢赶,还是被袁绍的突然出兵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担心袁熙也会和袁绍一样在正月出兵,那样的话,田楷很可能守不住青州,在他赶到之前就一败涂地。现在得知袁熙还在临淄,他这颗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两万江东精锐,楼船十余艘,其他战船近千艘,陆续入港,卸下步骑和车马辎重后又井然有序的离开码头。这个港口也是麋家提供的,是他们经商时发现的良港,现在已经成了水师的驻地之一,经过整修,修了军营和道路,交通非常方便,只是甘宁、麋芳为了军事保密,在商用码头之外又修了一个军事专用的码头,知道的人并不多。

    孙乾已经派人打扫了军营,沈友可以立刻入住,但他没有任何停留,下令全军出发,赶往北海。临淄离北海太远,袁熙随时可能得到消息,也许孙乾出发的时候袁熙也在行军,只是孙乾不知道而已。他是十天前离开北海的,十天的时间差足以造成致命的后果。

    沈友又叫来陈到,三人一起商量,他希望陈到能率领亲卫骑立刻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北海,协助田楷作战。如果形势不对,也要保住田楷的性命,不能让袁熙捉了去。

    陈到表示反对。”孙将军给我的命令是保证将军你的安全,不是田楷的安全。北海丢了,我们还能夺回来。你要是出了任何意外,我没法向孙将军交待。袁熙可能袭击田楷,就不能袭击你?”

    沈友笑了。“从这里到北海有四百多里,如果步骑同时行军,至少要走七八天,而且将士们会比较疲惫。如果由你率亲卫骑先行,快则两天,慢则三天就能到,中间差四五天。四五天时间可能会发生很多事。你先去,我就可以慢慢走,每天三四十里,做好警惕,谁能伤得了我?就算袁熙率领数万大军围住我,我也有足够的信心坚持到你和田楷来援。有士元在我身边,帮我谋划,不会有问题的。”

    庞统也支持沈友的决定,陈到虽然不赞成,还是听从了沈友的命令。他率领两百亲卫骑出发,除了将士们的坐骑,还有一百匹备马。孙乾觉得很意外,江东缺马,既然有三百匹战马,为什么不多配备一些骑士?一百匹备马太奢侈了,就算是青徐人,备马的数量也不过超过二成。按照这个比例,陈到完全可以再增加五十名骑士。

    陈到笑而不语。这一百匹战马可不仅仅是备马这么简单,这里面有孙策给他的大杀器,暂时还不能曝光,保密时间越久,突然性越强,效果越好。

    事实证明,沈友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陈到赶了两天路,刚到淳于县,就收到田楷送来的消息。五天前,袁熙率部进入北海郡,前锋大将是颜良,田楷之前就和他交过手,知道他武艺高,敢打敢拼,部下青州兵又能战,不敢硬碰硬,主动向不其方向撤退,希望早点得到沈友的增援,结果还是在复甑山被颜良追上了,截断了退路,无法动弹,等袁熙的主力一到,他就插翅难飞了。

    孙乾吓得面无人色,陈到却反而更加镇定。他一面命令骑士们下马休息,喂马,一面向求援的信使仔细打听情况。得知田楷损失并不大,只是无法突围,他松了一口气,拉开地图,反复看了又看,然后写了一封军报,派人送给沈友。

    虽然不知道陈到有什么计划,可是见陈到如此从容,孙乾莫名的安心了许多。

    “公兄,你别紧张,田使君早有准备,没受什么损失,战也许不能胜,守几天还是可以的。颜良虽然善战,但他也不会冒着重大伤亡强行进攻,一定会等袁熙的主力赶到,包围了田使君,才会发起进攻。”

    孙乾有些不好意思。陈到说得婉转,那是给田楷留面子,什么叫早有准备,那是随时准备,准备逃跑。估计一听说颜良来了,田楷就背起行李逃命,要不然不会三天时间就撤到了复甑山,日行五六十里,这比行军还快呢。

    “将军有何破敌妙计?”

    陈到笑笑。“我只有两百骑,不可能正面强攻颜良的人马,不过我们可以奔袭袁熙的辎重。烧掉他的粮草,他就会阵脚大乱。公兄,你是北海人,袁熙会走哪条路,你应该很清楚吧。”

    孙乾也笑了起来。这个办法好,烧掉粮草,不管袁熙有多少人马都会不战自乱。他当然熟悉地形,唯一担心的就是陈到只有两百骑,袁熙派去护送粮草辎重的人至少两三千人,十倍的兵力差距,陈到突袭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

    “将军,两百骑是不是太少了?要不要我再联络几家,集结个两三百骑还是有可能的。”

    陈到摇摇头。“我怕他们跟不上,反而打草惊蛇。”

第1292章 孔融与祢衡

    袁熙站在路边,拱着手,看着郑玄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官道尽头,才慢慢直起腰,看看四周,不动声色的用拳头捶了捶腰。逢纪看了过去,随即又将眼神瞟了开去,走到一旁,与其他客人热情的交谈起来。

    袁熙很感激。他不是想偷懒,实在是这两天太辛苦,白天接待客人,不停的鞠躬行礼,晚上还要处理军务,一坐就是半夜,这腰腿实在有些受不了。每到这时候,他就有些担心,自己刚刚二十出头都承受不住,父亲年近半百,他的身体能行吗?

    虽然袁绍人前一始既往地身躯伟岸,精神抖擞,可是作为儿子,袁熙上次回邺城述职,有机会和袁绍独处,他分明感觉到袁绍的精神不如以往,髡边的白发就像一夜之间冒出来似的,已经无法忽视,只能用墨染。墨染的头发固然黑,却没有神采,感觉总有点怪怪的。

    用逢纪的话说,染发表明他自己已经意识到了衰老,只是不肯承认这一点。长兄袁谭战败被俘,三弟袁尚年幼,如果袁绍突然倒下,袁熙无疑有机会继承他的事业。明白了这一点,袁熙也就精神抖擞起来。得知袁绍正月出兵,他立刻响应,也提前出兵,抢占青州。

    如果不是大儒郑玄终于接受了他的邀请,在临淄盘桓了几日,他说不定已经抓住田楷了。前锋颜良传来消息,他正在追击田楷,已经在复甑山附近截住了田楷,只等他去合围。田楷还有两万多人,颜良能够击败他,却很难抓住他。

    公孙瓒是死敌,田楷作为公孙瓒的旧部,如果能生擒他,无疑是对公孙瓒的一个沉重打击。

    一想到马上就要开始艰苦的行军,袁熙就有些头疼。军中之苦,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明白。不仅身体劳累,心理压力也非常大,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尤其是这次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田楷,还有孙策的部下,更增加了他的心理压力。

    兄长袁谭的战败被俘就像总在眼前的泰山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袁熙一时心乱,看着远处的泰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用拳头不紧不慢的捶着腰眼。

    孔融和祢衡站在不远处的,离人群稍远。对那些争先恐后和逢纪攀谈的人,他们实在不愿意搭理。正因为冷眼旁观,他们将袁熙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孔融叹了一口气。“正平,你有什么打算?”

    祢衡白眼一翻。“暂时还没有,反正不打算留在这里。一群俗物,令人作呕。”

    “正平啊,你虽然才高,但是这……”孔融咂了咂嘴,很为祢衡担心。他算是恃才傲物的那一类了,可是和祢衡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放眼天下,能入祢衡之眼的人都没几个,这年青人太狂了。

    祢衡不以为然。“文举兄,弃了这北海相,你准备去哪儿?”

    孔融看着远方,那里是他的家乡鲁国。这几年时间,鲁国先是被孙策送给陶谦,接着又回到孙策手中,战乱不休,现在回去未必是什么好的选择。得知孙策将要来夺青州,他知道北海大战将起,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干脆挂印辞官。袁熙招揽士人,他也来看看,和袁熙接触过几次之后,他觉得袁熙才不过中人,也许还不如袁谭,留在青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还没想好应该去哪儿。

    “还没想好?”祢衡笑道:“我们一起去长安吧。”

    “去长安?”孔融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这主意不错。”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既有点无视其他人,也有点故意说给其他人听的意思。袁熙和逢纪都听清楚,默契地没有吭声。他们对这一老一少都没什么好感,恨不得他们现在就走。

    回到城中,袁熙又收到了颜良的军报。颜良从降卒中得到消息,田楷的从事孙乾半个月前离开了北海,向东去了,与田楷此刻撤退的路线相同。颜良怀疑田楷与孙策派来增援的人马约好在东莱会合,他希望袁熙能够尽快赶到,形成对田楷的包围,先吃掉田楷部,再与孙策的增援人马对阵。

    袁熙不敢怠慢,立刻让人取来地图,和逢纪商议。两人分析后,觉得颜良的担心有道理。若非如此,田楷如果想撤回幽州,他应该取道都昌、下密,而不应该向复甑山方向。隐谦将徐州一分为二,陶商携东海、琅琊依附后,孙策的部下已经无法悄无声息的通过琅琊,陶商就算不敢拦他,也会及时通报消息。孙策为掩饰行踪,利用他的水师优势,从黔陬、不其之间的海港登陆是完全有可能的。

    “先祖曾在崂山修道,说过附近有良港,齐国水师曾以之为驻地。朐县麋家是东海巨贾,对海路很熟悉,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海港的存在。依我之见,沈友在此登陆的可能性最大。”

    袁熙眨眨眼睛。“若能全取青州,愿将此港及崂山封与元图,以继逢氏故国。”

    “那我就先谢过使君了。”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逢纪沉思半晌,又说道:“使君对孔融、祢衡二人怎么看?”

    袁熙哼了一声:“元图有什么妙计教我?”

    “祢衡既非名门大族,又无亲朋故旧,一张利口,无人不伤,使君便是冷落了他也无妨。孔融是圣人之后,家学渊源,博闻强识,又有口辩,少年成名,曾得李元礼提携,虽不能臣,亦不可怠慢,否则便有不能容人之量。既然他有意远游,使君宜奉程仪,为之饯行,以示恭敬。”

    袁熙想了想,觉得有理。“元图所言在理,不过军务紧急,我怕是不能亲自为他饯行了,让华子鱼代我出面吧。至于程仪,不妨丰厚点,三百金如何?”

    “三百金的确丰厚,不过祢衡与孔融同行,不可存此薄彼,徒招人怨。再加二百,凑五百之数吧。”

    “可。”袁熙一口答应。他摩挲着大腿,想了想,又道:“元图,你说我要不要给家父送个消息,提个醒?此二人西去,应该会经过浚仪附近。若是家父不知,固然会怠慢了他们。若是知孔融名高,盛情接待,又因不谙祢衡品行发生冲突,反而不美。”

    逢图笑了,欣慰地点点头。“正当如此。使君历事半年,深谙为臣为子之道矣。”

    袁熙哈哈一笑。“我乃朽木,若有寸进,皆是元图相佐之功。元图,田楷愚物,不足与论,沈友却是孙策相中的江东才俊,此次交锋不与往常,乃扬名立世之机也。”

    逢纪抚着胡须,微微一笑。“孔融虽然狂傲,有一句却说得不错,东南之美者,唯会稽竹箭,其余无足道尔。”

第1293章 马铠

    虽然孙袁交兵多年,而且孙氏明显占据上风,但袁绍及其部下并不认为孙氏父子就一定能战胜他们。孙氏父子有武勇,吴会出精兵,这一点他们都承认,但是要说孙氏父子麾下有多少人才,他们并不认同。

    到目前为止,孙策招揽的名士曲指可数,张算一个,目前镇守南阳,张昭算一个,现在是汝南太守,除此之外,都没什么真正的名士,汝颍浪荡子郭嘉都能成为孙策的心腹,可见一斑。沈友才二十出头,以前都没有统兵的经验,现在却让他统领两万人马,这和胡闹有什么区别?若非无人可用,何至于如此。

    袁熙、逢纪都觉得这是他们建功扬名的好机会,也是在孙袁之争中扳回一局的好机会。面对孙氏父子,他们没这个信心,面对沈友,他们没道理不自信。

    考虑到接待郑玄耽搁了几天,田楷随时可能突围,沈友也可能已经登陆,逢纪仔细分析了双方的优劣之后,建议袁熙立刻出发,而且要加快行军速度,抢在沈友到达之前与颜良会合。

    从距离来说,双方差不多,但临淄到复甑山之间的大道通畅,比较好走,沈友从海边而来,人烟稀少,道路状况不好。袁熙有足够的牲畜运输辎重,还有两千多骑兵掩护,沈友远道而来,没有足够的畜力可用,很可能要靠人力,骑兵也非常有限,完全不能和袁熙相提并论。综合比较双方的兵力、兵种,袁熙的优势非常明显,被沈友伏击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就算沈友将有限的亲卫骑拿出来袭扰,也不可能是袁熙麾下骑士的对手,无异于羊入虎口。如果沈友这么做,袁熙不介意笑纳。

    商量已定,袁熙随即出师,祭了兵主,誓了师,大军开拔,浩浩荡荡地向东而去。

    复甑山北,溉水东岸,寒亭。

    陈到率部潜伏在这里已经五天,每天深居简出,就连必不可少的操练都要避人耳目。好在附近人烟稀少,除了商旅,也没什么人会出现在附近,亭长也认识孙乾,非常配合,省了很多麻烦。

    但时间等得越久,陈到心里越不安。他本以为袁熙与颜良部相距最多两三天的路程,他只要等一两天就能看到袁熙,结果一等就是五天,一点消息也没有,让他心里没底了。战场上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但意外往往意识着判断失误,原本的计划将会落空,而孤军深入,也让他有随时有可能被对方包围。

    看着夕阳再一次落山,而西面的道路上依然是一片寂静,陈到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决定再等一夜,明天早上还没收到消息就放弃这次行动,返回复甑山,与沈友会合。按照路程计算,沈友应该离复甑山不远了,随时可能和颜良交手。按照颜良部的兵力估算,颜良至少拥有五六百骑兵,没有他率领的骑兵参战,沈友会比较被动。

    子夜时分,陈到强迫自己躺下,即使睡不着也要闭目假寐。人虽然躺在榻上,耳朵却竖着,亭外的马蹄声一响,他就睁开了眼睛。之所以没有起来,是因为有骑士来不代表就是有消息,也许只是例行汇报。最开始的时候,他会心跳加速,激动不已,经过几天的煎熬,他已经习惯了。

    直到脚步声穿过庭院,上了楼,而且咚咚咚的非常响,陈到的心跳才开始加速。斥候如此匆忙,意味着这不是一个例行通报,至少有情况发生。

    陈到起身,打开门。斥候正好赶到门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陈司马,袁熙在复甑山西六十里扎营,步卒两万余,骑兵近三千,辎重车辆两三千辆,大部分是牛车,全部装得满满当当的,看起来就有钱。”

    陈到忍俊不禁,转身从床头取来战刀,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斥候营的兄弟辛苦了,此战成功,必有重赏。”他用战刀敲打着栏杆,大声喝道:“传令,所有人起身,一刻钟内出发。”

    角楼上当值的骑士立刻敲响了角斗。清脆争促的角斗声一响,整个寒亭立刻热闹起来,一扇扇房门打开,一个个骑士鱼贯而出,奔向后院的马厩。和陈到一样,他们都是和衣而卧,武器就挂在床头,随时准备出发,只有战马是解鞍的,需要一点时间。

    孙乾从旁边的房间里冲了出来,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赶到陈到身边。“将军,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陈到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袁熙来了。”

    “谢天谢地,他终于来了。”孙乾兴奋不已。袁熙来了,陈到这几天没白等。如果有机会烧掉袁熙的辎重,这一战就抢了先机。陈到有功,他也有功。如果不是他,陈到不可能赶到这里来藏身。如果露宿野外,不仅容易被颜良的斥候发现,将士、战马所需的粮草也会是个大问题。藏身寒亭,他不仅帮陈到解决了这些问题,还找借口从附近的都昌县征集了两百匹马作为驮马,可以大大节省战马的体力。

    一刻钟后,两百骑士、五百匹马离开了寒舍,向西南方向急驰。有熟悉地形的孙乾和斥候做引导,陈到一行在寅时到达袁熙大营附近,与留在这里的骑士接上了头。陈到一面命令骑士下马休整,做战前准备,一面和斥候们交流情况,同时抵近观察。

    战前亲自察看战场,不仅可以得到第一手情报,还能调整心态。百闻不如一见,亲自查看了地形,可以让指挥观对自己的战术部署更有信心,不会犹豫。

    看着远处的静谧的大营,陈到心中暗喜。袁熙很放心,虽然有斥候,但斥候们都很松懈,离战场还有六十里,他们显然不相信沈友会绕过颜良来袭击他们。

    当然,如果不是有孙策准备的杀器,陈到也不会做这样的决定。以两百骑袭营,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即使侥幸得手,被对方咬住的可能性却非常大,但凡有点理智的人,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这么干。

    察看完袁熙的大营,陈到回到骑士们的面前。骑士们看着他,在几枝火把的照耀下,一个个眼神发亮。陈到微微一笑。“猎物睡得很香,狩猎开始。”

    “喏!”骑士们齐声应喝,最后一次检查武器和战马,被围在中间的一群骑士则从驮马背上解下大包袱,摊在地上,从里面取出大片大片的甲胄,为一直空鞍行军的战马戴甲,转眼之间,五十匹最强壮的战马都披上了甲胄,虽然静立不动,却透出冷森森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孙乾如梦初醒,又惊又喜。“将军,这就是传言中的马铠?”

第1294章 陈到突营(求推荐票!)

    初平三年,公孙策击败崔巨业后,重振旗鼓,挥师南下,打算与田楷重新联成一体,结果在龙凑再次被袁绍击败。那一战,给公孙瓒最大打击的就是袁绍麾下的三百披着马铠的甲骑。有了马铠,白马义从擅长的骑射彻底成了摆设,而与甲骑短兵相接的战斗中,他们手中的矛戟也很难刺穿对方的重甲,优势被全面压制,三千白马义从被三百甲骑冲破阵型,从而导致公孙瓒一败涂地,不仅没能和田楷会师,还一路溃败,将渤海拱手相让,从此不敢与袁绍正面交锋。

    龙凑就在平原郡,孙乾听说过那场战事,略知马铠形状,此刻看到陈到部下人马俱着重甲,不带弓弩,手中长矛,腰中长刀,天生一副要和对手近距离博杀的嘴脸,自然一猜就中。

    陈到笑着点点头。“军事保密,未能事先告知足下,还请莫怪。”

    孙乾虽然有些酸,觉得陈到没把自己当自己人,此刻却顾不上多想。有了这五十甲骑打头阵,陈到就算不能大胜,偷袭成功的机率大大增加,他的功劳又多了几分把握。

    “有这五十甲骑,我就放心了。预祝将军马到成功。”

    “这一路多亏有足下照应,若有微功,当与足下共享。”陈到先许诺,他还需要孙乾为他效力呢,不能不先给点甜头。有了这句话,孙乾就不会三心二意了。虽然他有杀器,马铠只是其中之一,但战阵之上最忌讳队友不给力,这是他们到青州的第一战,只要能取胜,哪怕把功劳都让给孙乾,他都愿意。

    孙乾心花怒放,连连点头,热情地为陈到出谋划策。陈到提出建议,他率包括甲骑在内的一百五十骑先出击,留五十名骑士给孙乾,照看备马和驮马,并作为备用手段。需要在两百匹驮马的尾巴上绑上引火物,一旦形势不利,孙乾就点燃这些引火物,将受惊的驮马赶入袁熙的大营,四处放火,制造混乱,再率领这五十骑去接应他。

    孙乾言听计从,拍着胸脯表示,万死不辞。

    一切安排妥当,陈到翻身上马,向孙乾拱拱手,带着一百五十骑向袁熙的大营奔去。在奔跑中,一百名普通骑士分作两列,将甲骑藏在中间,擅长骑射的骑士张弓持弩,做好了射击的准备,擅长冲击的骑士则握紧了长矛,还有一些骑士则从马背上的革囊里取出短矛,倒持在手中,随时准备投掷。

    他们都是阎行、马超训练出来的骑士,阎行、马超擅长的技艺他们都会,短矛就是马家军的看家本领,三十步以内的威力堪比强弩,连盾牌、札甲都能洞穿,用来冲阵最合适不过。在具装出现之前,马超常常凭此破步卒战阵。

    离大营三百步,大营外的游骑暗哨发现了陈到等人,虽然被射杀了一些,警报还是发了出去,惊动了中军。刹那间,大营里战鼓声四起,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的将士们乱作一团。

    有游骑从两边赶来,试图拦截。陈到发出攻击的命令,骑士们开始加速,变换阵型,甲骑冲到了最前面,作为兵锋,其他骑士一边射击,一边减速,由外围转变成内圈。

    游骑都是轻骑兵,以弓弩为主要攻击手段,面对全副武装的甲骑,基本没什么杀伤力可言。箭矢射在重甲上,丁当作响,火星四溅,就像激励骑士和战马冲锋的序曲。有机灵的,一看形势不妙,立刻拨马避让,反应稍慢的,被甲骑赶到跟前,冲撞过来,不是被矛刺杀,就是被战马撞翻,随即踩为肉酱。

    游骑们没能起到应有的阻击延缓作用,眼睁睁地看着陈到一行冲入两营之间的壁垒,迅速向辎重营的方向靠近。早晨正是将士们警惕性最松懈的时候,辎重营和中军的将士更是如此,他们身处诸营包围之中,最是安全,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直击要害,迅速杀到他们面前,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这才知道不妙,守营门的将士大声呼喝着,希望能关上营门。

    但他们的反应太慢了,陈到等人离营门还有百步,先举起手中的弓弩一阵集射,将营门口的将士射倒一片,接着冲到三十步内,又掷出数十枝短矛。短矛呼啸而出,再次重创袁军将士。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披着重甲的骑士冲到跟前,直接撞开了还没锁上了营门,冲入大营。

    从开始冲锋到成功闯入辎重营,一通鼓还没结束。如果孙乾在场,一定能明白陈到之前为什么会拒绝他的提议。没有长时间的训练,没有高度的默契配合,这些骑士无法如此高效的完成战术目标。

    一百五十骑冲进大营,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甲骑在前面冲杀,击破步卒们的阻截,追杀溃逃的袁军将士,其他骑士则四处放火,将一枝枝绑了引火物的箭射在粮车上。天干物燥,干燥的刍首先燃起了燃燃大火,紧接着又蔓延到粮车。

    在辎重大营里冲杀了一阵,四处放起了火,陈到不再恋战,迅速突出大营,沿着两营之间的壁垒前进,见人就杀。人数虽然不多,但五十甲骑的冲击力却非常可观,无法立阵的袁军将士根本无法抵挡,个人的武勇在这些重甲骑士面前不堪一击,就算奋力刺出了手中的长矛,也无法伤害对方分毫。

    抓住一个机会,陈到又突入另一个辎重营,如法炮制,杀人放火。

    袁熙穿着单衣,站在中军将台上,看着辎重营的熊熊大火,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瑟瑟发抖。这两天行军辛苦,他睡得不太好,二十多岁,又正是喜欢睡懒觉的年纪,黎明这会儿是他睡得最香的时候,听到报警的战鼓声响起时,他还以为是做梦,直到逢纪冲进大帐,将他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拖出来时,拽上将台,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梦,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看着在两营之间来回冲突,时隐时现的骑士,他惊骇不已。

    “那是……甲骑吗?”

    逢纪咬牙切齿,手脚冰凉。他已经看到了那些寒光闪闪的甲胄,知道这是袁绍的利器甲骑,只是不知道孙策什么时候也有了甲骑,而且第一次使用居然是给沈友这支偏师。这让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在摸不清对手有多少甲骑的情况下,他只能优先考虑袁熙的安全,下令紧闭大营,不让对方有突入中军的机会。一旦对方冲进来,仓促之下,袁熙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孙策击败并俘虏袁谭就是利用少数精锐骑兵突击袁谭的阵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垮了袁谭的防线,迫使袁谭落单,无法发挥兵力优势。

    他不希望袁熙也落入这种境地。

第1295章 面子

    任何一支军队,最精锐的人马都掌握在主将手中,也就是中军,骑兵也是如此。

    袁熙有两千多骑兵,但他没有甲骑,而且被堵在了大营里,只能看着陈到等人在营外往来奔突。他们见识过甲骑的厉害,有些人甚至就是那一战投降袁绍,后来又成了袁熙的部下,看到这一幕,自然想起了龙凑之战的情景,更不愿意出营拼命。

    一个拼命,十人难当。他们投降袁绍是为了活命,不是为了拼命,更不愿意与全副武装的甲骑拼命。

    两万多袁军步骑,分散在十余个大营中,各怀心思,看着陈到等百余骑来回冲杀,看着辎重营烧得浓烟滚滚。直到确定陈到只有百余骑,并无其他后果,逢纪才下决心部署围堵。

    听到鼓声变化,陈到不再恋战,下令撤退。甲骑的冲击力强,却不能持久,再耽搁下去,不用敌人打,甲骑自己就会累垮。从时间来看,袁熙的辎重营就算救下来,损失也不会小,他的战术目标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再贪功冒险。

    陈到一声令下,一百五十名骑士井然有序的撤出袁军大营,扬长而去。

    袁熙、逢纪知道自己反应慢了,被对方钻了空子,却也无可奈何。事已至此,懊悔解决不了问题,当务之急是搞清有多少损失,调整作战计划。

    陈到与孙乾会合,来不及卸下马铠,只是让甲士们骑到驮马上,先撤到安全距离。孙乾远远地看到袁熙大营中火起,知道大功已成,心中欢喜。此刻又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一百五十骑居然一个不少,只有十几个骑士中箭,受了点轻伤,心情更加兴奋。

    陈到心情也不错。他一看到甲骑就知道这是好东西,但不经过实战,他永远不知道甲骑究竟有多强。这一次虽然没有和袁熙以堂堂之阵较量,只是冲击袁熙的散兵,对甲骑的战斗力也有了切身体验。一想到孙策练成甲骑,自己还没用,先交给了他,他心里就充满了感激之情,觉得这两年在丹阳的等待没有白废。

    来的时候,陈到绕道寒亭,现在回师,陈到没有再绕路,沿着官道直奔复甑山。

    确认敌人已经离开,恼羞成怒的袁熙和逢纪一边派人通知颜良,让他小心这些甲骑,不能大意,一边统计损失。将士的损失不算多,阵亡两百余人,轻伤六百多,但粮草的损失非常严重,三个辎重大营烧了两个,损失达到一半以上,尤其是战马必需的刍,几乎被烧个精光。

    “可恶!”袁熙站在烟薰火燎,一片狼藉的辎重营里,气得跺足大骂。

    逢纪站在他身边,脸色比过了火的粮食还要黑。几天前还信心满满地要击败沈友,扬名立万,结果连沈友的战旗还没见着,先被他的骑兵突袭得手,辎重营被烧毁,挨了一闷棍,心里别提多憋闷了。

    “元图,辎重被毁大半,接下来怎么办?靠剩下的这点粮草,我们最多只能支撑半个月。”

    逢纪沉默不语,脑子里迅速权衡得利弊得失。

    没有刍,就只能全用粮食喂马,这会大大增加粮食的消耗。黄巾以来,青州这十几年一直在交战,人口损失严重,大量土地抛荒,粮食、刍都不太容易收集,尤其是北海、东莱,加起来只剩三五万户,田楷又没有理政治民、恢复生产的能力,他控制的区域情况更差,让收集粮食、刍也变得困难重重。

    “使君,我觉得可以继续进军,如果能抢在沈友到达之前击溃田楷部,甚至抓住田楷,那就速战速决。如果不能,那干脆就不打了,让田楷走,以免颜良有失。然后以复甑山为界,与沈友对峙,以守代攻。复甑山以东地广人稀,大片山区,人力、物力都不足以支撑沈友的人马,沈友无法坚守,必然要主动进攻。如此,颜良坚守复甑山,与沈友对峙,使君则可以联络北海诸家,足兵足食。”

    袁熙觉得有理,连连点头。能够得到世家的支持是他最大的优势,将这个优势充分发挥出来,拖也能拖死沈友。孙策去年先是大战,后遭大疫,他拖不起。颜良善战,又有复甑山的地形优势,挡住沈友的进攻应该没问题。以守代攻,可以减少消耗,借以稳住局面。

    “就依元图。”袁熙沉默片刻。“这……是否当通知家父?”

    “当然要通知。”逢纪不假思索。“胜负乃兵家常事,讳败欺君比战败更可耻,而且……”逢纪顿了顿。“既然沈友这支偏师都有了甲骑,孙策率领的主力不可能没有,若是主公一时不觉,中了孙策诡计,后果不堪设想。”

    袁熙反应过来,吓得一身冷汗。

    下午,太阳刚刚偏西,陈到就与田楷会合。

    一见面,孙乾就向田楷讲述了陈到袭击袁熙大营,烧毁袁熙辎重的事。田楷大喜过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袁熙赶来,前有颜良挡道,后有袁熙追击,他几乎是必败之局。现在袁熙辎重被毁,应该不会急着追来了。

    但陈到有不同意见。他虽然烧毁了袁熙的辎重,却不可能全部烧掉,袁熙最多耽误一两天,还有可能追过来,再从附近县征集粮草补充。以袁熙的大营为中心,百里之内就有都昌、平寿、营陵三个县,以袁熙的影响力,搜集一点粮草不是问题。

    田楷的危机并没有完全消除,如果因此而大意,甚至有可能遭受更大的损失。

    田楷很尴尬。如果不是陈到刚刚打了胜仗,对他有恩,他几乎要甩脸子了。要是沈友这么说话,那也就罢了,你一个亲卫骑将也敢这么和我说话,还知不知道尊卑?

    见田楷脸色不自然,陈到立刻意识到自己搞错对象了。田楷不是孙策,可以直言不讳,他这青州刺史虽然做得窝囊,毕竟也是公孙瓒委以重任的大将。自己是做过丹阳太守,可田楷未必知道,在田楷的眼里,他就是沈友的亲卫骑将,区区两百骑,也就是一个曲军侯,不起眼的下级军官。

    陈到向孙乾使了个眼色,请他从中缓颊。孙乾会意,岔开话题,问起沈友的位置。田楷的脸色这才慢慢缓和,说沈友正在赶来,昨天收到的消息说,他已经到了淳于县,今天应该能赶到复甑山东。不过颜良占据了有利地形,沈友想通过复甑山并不容易。

    陈到决定亲自赶去淳于,和沈友会合。

第1296章 声东击西

    听完陈到的叙述,沈友一手抚膝,一手托腮,不时地翻一翻眼皮,打量对面的庞统。

    庞统是孙策派来协助他的军谋,更是孙策的心腹。他很年轻,但他跟着孙策的时间最长,几乎与孙策同时出道,资历之老只有周瑜能比。沈友很好奇,这个从一开始就打上孙策烙印的人会如何谋划这场军事。

    凌操、严白虎、张允三人也在一旁看着,看似互相之间没交流,却和沈友有着相似的态度。只有刘辟无劝于衷,自顾自的出神。陈到看在眼里,暗自皱眉。他嗅到不和谐的味道。庞统毕竟太年轻了,又在孙策身边太久,言行举止都沾染了孙策身边人的味道。在孙策身边的时候没人注意,可是与普通人相处的时候立刻能感觉到,就像他与田楷谈不来一样。

    庞统一直低着头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笑笑,目光扫过沈友等人的面庞。“陈司马这一仗打得好,不仅烧了袁熙的辎重,还立了威,振奋了人心,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沈友面带微笑地点点头,却没说话。张允、凌操歪了歪嘴,没吭声。严白虎却笑了一声:“是啊,陈司马武功高强,骑兵战法深得孙将军的精髓,只是这甲骑有些大材小用了。”

    严白虎兄弟投降沈直后,原本过得挺自在,只是换了个旗帜,人马还是那些人马。没曾想说变就变,沈直威逼利诱,将严白虎的人马进行整编,最后只给严白虎留下两千多人,其他的全部送到毗陵一带屯田去了。没有了人马,严白虎只能打起精神,重新创业,这次沈友北上作战,他主动请求从征。

    石城山诸盗就是沈家养的鹰犬,沈直派他来协助沈友,就是让他咬人的。沈友想干却不方便干的事,就交给他来干。此刻借着调侃陈到反驳庞统,表示一下吴郡人的团结,不过是举手之劳。

    陈到笑笑没吭声,却有些担心庞统。庞统少年意气,被严白虎当面顶撞,不知道能不能控制得住情绪。

    庞统瞥了严白虎一眼,无声地笑了。“重金打造的甲骑如果仅仅是烧个辎重营,那的确有些大材小用。不过两军相争,首战的胜负对士气非常重要。陈司马一鸣惊人,不仅振奋我军士气,惊破袁熙之胆,余威更会波及浚仪。”

    严白虎翻了个怪眼,刚准备表示一下不屑,沈友咳嗽了一声,及时打断了他。他听出了庞统的言外之音,有点不好意思。打造甲骑对孙策来说并不是打造几副马铠这么简单,这是孙策用来克制北方骑兵优势的利器,为了让这些甲骑发挥优势,孙策还让做过丹阳太守的陈到来统领,自然是对青州势在必得,更是对他寄予厚望。他如果因一时意气坏了大事,可就辜负孙策对他的信任了。

    “祭酒的意思是说袁熙会将这个消息传到浚仪,影响袁绍的判断?”

    庞统嗯了一,举起三根手指。“青州的战事有三个目标:首先是阻止袁熙控制青州,并进而控制徐州,威胁豫州的右翼;其次,维持从平舆到东莱的通道,保持对幽州的影响;最后,对冀州形成威胁,迫使袁绍无法全力南下,争夺中原,并在合适的情况下将战线推进到冀州境内。”

    沈友微微颌首,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此次出征是陶谦分徐州引出来的意外,豫州疲惫,又要应付袁绍,孙策只能派他出战。所以庞统说的三个目标前两个他是知道的,最后一个却出乎他的意料,这说明他眼睛只盯着青州,没有完全领会孙策的战略意图,也没有放眼全局的战略目光。

    这与孙策对他的器重还有一定的距离。

    “甲骑出击会不会让袁绍有所准备,增加将军的压力?”

    “甲骑的技术要求非常高,并不是有钱就行。”庞统不紧不慢地说道:“南方缺马,尤其是体格健壮的上等战马。如果马铠太重,超出了普通战马能承受的限量,甲骑就无法真正用于战场。袁绍起兵至今,马铠不过三百之数。南阳铁官大匠黄承彦亲自负责,又调半数甲等铁匠,用了三个月,才打造出能够让普通战马负重的马铠。诸位,这些甲骑的所用的每一片甲都饱含智慧和汗水,千金难买。”他又看了沈友一眼,意味深长的笑笑。“第一批马铠只有五十套,全部在这里。”

    “只有五十套?”沈友微怔,随即脸上有些发烫,既是兴奋,又有些惭愧。

    “只有五十套。因为马铠打造不易,南阳铁官也没有类似的经验,虽然做了很多改进,解决了不少问题,但离完美还有相当的距离,需要我们在实战中搜集经验,进行改进。还有一个关键,即使他们已经将马铠尽可能的减轻,依然不是普通战马能承受的,这一百多匹战马是孙将军从三千多匹战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就连孙将军本人也拿不出更多。所以,孙将军没有甲骑。”

    沈友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可是从庞统口得到验证,还是让他很吃惊。孙策将打造的第一批马铠全给了他,又给他配备了足够的马匹,这不仅是对他的器重,希望他能立功,让吴会系能够与荆州系、豫州系鼎足而立,更是一个关于全局的战术构想。

    如果不知内情,谁会相信他沈友有甲骑,作为主将的孙策却没有?他有五十,孙策至少有一百吧。袁绍本人只有三百马铠,连一具都没给别人,当他听说青州战场出现甲骑的时候,他会怎么想?毫无疑问,他会提高警惕,不敢轻举妄动,随时准备迎战孙策的甲骑。

    可是孙策并没有。这只是一个虚招,让袁绍自缚手脚,不能放手施为,只能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如此一来,骑兵优势就大打折扣,战事必须旷日持久,对孙策更有利。

    青州战场与兖州战场虽然相距千里,可是在孙策的方略中却是一盘棋,作为青州战场的主将,他早就应该明白这一点,却没有足够的重视,还有心思在这儿考验庞统。庞统是孙策派来的,他执行的就是孙策的计划,能仅仅因为庞统年轻就质疑吗?

    沈友脸上发烫。“祭酒说得对,首战大胜,大快人心,也是青州战事顺利的吉兆。祭酒,接下来该怎么做?包围颜良,迎战袁熙,接应田使君突围?”

    庞统摇摇头。“三个目标,最后一个是长远目标,暂时不论,前面两个目的现在已经基本达成,我们需要稳住局面,不可急于求成。至于田楷……”庞统冷笑一声:“穷途末路,还如此盛气凌人,简直是自寻死路。他对陈司马不敬,就是对我等不敬,对将军不敬。我们按我们的计划来,不用在乎他的死活,从这一刻起,青州与他无关了。”

第1297章 青州攻略

    对庞统的表态,沈友非常赞同。就目前而言,陈到是他的亲卫骑将,田楷对陈到失礼,就是对他失礼。

    这种人帮他干什么,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几乎没有任何质疑,他们就不再考虑田楷的死活,自行规划战事。沈友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需要庞统和陈到的全力支持,也改变了态度,向庞统请计。庞统奉命任沈友的军谋祭酒两个月,知道沈友有争胜之心,却一直装作不知道,此刻借着陈到突袭得手的机会连消带打,一举攻克沈友心防,这才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以复甑山和附近的几条河流为界,青州大致可以分为东西两个部分。西部以平原为主,交通发达,户口也多。东部以丘陵为主,相对而言,地广人稀。不过丘陵间有不少河谷,可以耕种定居。在青州频遭战乱的情况下,不少百姓逃到了丘陵之间,耕种自给,虽然艰苦,却能活命。

    青州黄巾余部十余万人就分散其间。

    青州黄巾以失去土地的百姓为基础,以一些小豪强为首领,人数众多,却没几个有见识的。黄巾起义都快十年了,他们也没找到一个适合自己发展的战略,一直想与太行山的张燕等人会师,组织了几次西征、北征都没成功,损失惨重,现在无力再发起大的战事,一部分退入泰山地区,一部分退入东部的丘陵。

    田楷是公孙瓒的部下,秉承公孙瓒的行事风格,一向与黄巾不对付。即使是公孙瓒被袁绍击败,无力再支援他,他与黄巾之间的关系也不亲近。可是孙策不同,他与黄巾的关系一向很好。在他眼里,黄巾就是百姓,根本不是什么蚁贼。这次特地把江南屯田的刘辟调过来,就是希望利用刘辟的黄巾身份,让他现身说法,联络青州黄巾,在青州推行屯田。

    解决了粮食问题,沈友才能在青州站稳脚跟。公孙瓒之所以一心想占着青州,就是想要青州的赋税钱粮,只是田楷无能,至始至终没能实现这个目标,逼得公孙瓒只能放弃。

    “刘将军,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联络各部黄巾。孙将军是如何善待百姓的,你有亲身体会。把这些事都告诉他们,再详细统计他们的人口,土地,有什么,又缺什么,一一造册。我们有船,运输很方便。如果有人想报仇,还想从军征战,也可以,统计上来,我们会安排人训练,到时候再配备甲胄、武器,让他们如愿。”

    刘辟连连点头,眉开眼笑。和凌操、张允等人一心想建功立业不同,他累了,在江南屯田,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已经不太习惯刀头舔血的生活。得知自己的任务主要还是屯田,他如释重负,人也精神起来。

    “袁熙辎重被毁,但他有青州世家支持,补充起来会很快。颜良占据了复甑山,我们如果强行攻击,损失会比较大,等袁熙赶来,我们未必有余力迎战他。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固守淳于、安丘、昌安诸县,等他来攻。”

    庞统停了一下,看看诸将。“我知道,诸君指挥的人马都堪称精锐,训练也很刻苦。不过我还是要提醒诸位一句,没有经过大战的将士永远不能成为真正的精锐。初战的对手很重要。对手太弱,没有压力。对手太强,又会没有还手之力。实力适中的对手既能让将士们真正体会到战场的残酷,也能让他们将平时训练的技能付诸实践。经过几场这样的战事,逐渐提高难度,及时总结经验教训,才可以经历真正的大战。袁熙就是将军为你们准备的对手,你们应该好好好利用,千万不要浪费了。”

    沈友等人虽然有些不服,却没有反驳。正如庞统所说,他们的确想着一战成名,可初次上阵,又是与数量超过自己的对手较量,各种失误在所难免。如果主动进攻复甑山,伤亡恐怕也不会小,守城就好多了。第一次上阵,谁也不想吃败仗,先适应一下总是好的。

    庞统接着解说整个战略。孙策对青州很重视,安排的人马不仅仅是沈友这一路,还有太史慈。沈友将袁熙牵制在复甑山一逼,可以减轻太史慈的阻力,方便他突入济南、平原,切断冀州方向的援军。一旦太史慈得手,袁熙就两面受敌,退路被截,不仅可以击败他,甚至有可能全歼。如果运作得好,还可以顺势完成打击青州世家的任务,夺取他们的耕地,方便接下来的屯田。

    丘陵之间虽然也有土地,可是最好的耕地还是在西部诸郡国。抢占青州西部,打击世家豪强,夺回被他们兼并的土地,屯田积谷,才有可能维持对幽州的控制,并对冀州产生威胁。没有足够的粮草,公孙瓒才不会听话呢。孙策还要从辽东买马,大乱之世,粮食才是真正的硬通货,在青州屯田,可以减少转运的消耗,降低成本。

    总之一句话,青州对孙策非常重要,既是插入冀州的尖刀,又是连接幽州的桥头堡。正因为如此,孙策才会将这个任务交给沈友来执行。

    沈友很惭愧。接受命令以后,他反复考虑,还特地走访了一些青州人,了解青州的地理山川,自认为准备充足,对孙策的计划把握很全面。听了庞统等人的解说,他才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计划,并不仅仅是青州,而是孙策征伐天下的重要一环。

    这才是庞统来协助他的意义。庞统不仅仅来帮他出谋划策,更是贯彻孙策战略的代言人。论对孙策整体战略的了解,他哪比得上庞统。庞统年纪虽小,却已经跟着孙策征战四五年了,经历的大战让他望尘莫及。这两个月的矜持一点意义也没有,班门弄斧,徒惹庞统发笑。

    沈友去了好胜之心,虚心向庞统请教。

    庞统早有准备,提出了一套战术方案。

    刘辟驻军夷安。凌操溯汶水而上,抢占安昌。张允则沿水而下,抢占下密。有田楷的指示在先,这两个县的令长都知道这是援军,不是敌人,应该不会抵抗。凌操、张允得手后,各留下千人守城,再派人接收周边各县,然后率部向复甑山进发。

    得到凌操、张允的消息后,严白虎住淳于,看守辎重,居中策应,沈友逼到复甑山下,与颜良对峙,牵制颜良的兵力,为田楷突围创造机会。沈友可以尝试攻击,让各部试试身手,适应一下战场气氛,闻闻血腥味。有两倍的兵力优势,可以将危险性降到最低。颜良是袁熙麾下最善战的将领,是一块很不错的砺石。如果能战胜他,并且将损失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将来再迎战袁熙率领的主力就更有把握了。

    沈友觉得有理,依计行事,分部诸将。

第1298章 颜良

    颜良坐在山坡上,战刀横在腿上,大手轻轻拍打着已经陈旧的刀鞘,忧心忡忡。

    复甑山并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大山,他的兵力也不足以扼守所有的道口,只是田楷慌了神,已经无力统御部下,担心强攻的伤亡会使军心动摇,彻底崩溃,这才没有强行突围,而是等待援兵。

    援兵已经到了淳于,大概有两三万人,甲胄鲜明,行伍整肃,是精锐之师。颜良早就听说孙策以练兵著称,麾下将士大多不务他业,每天的日常就是练兵,十天半月就举行一次校阅,比试长短优劣。这样的兵当然比随便招募来的更精炼,不过颜良并不担心这一点。他很清楚,练兵再好也是练兵,校场就是校场,不是战场。他的部下只有七千余人,却是一年多的战事考验之后攒下的精锐,在战场上锤炼出来战斗力绝不是校场上练出来的新兵可比。

    这支人马是刚刚人江东赶来的,据袁熙收到的情报说,这些人之前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大战,从统兵将领到普通将士,莫不如是。最让人吃惊的就是统兵将领沈友。沈友才二十出头,根本没有统兵经验,他为什么能承担这样一个任务,原因大概只有一个:沈家又是吴郡首屈一指的世家之一。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颜良多少有些失望。都说孙策与世家为敌,不重门户出身,可是到头来,他还是一样以门户用人。这也难怪,世家嘛,要钱有钱,有人有人,随时可以组织起数千人马,根本不需要从普通一卒做起,积累军功。沈友这两万多人中,可能有一半是他和亲族的部曲。就算是他,依附袁熙时也不是孤身一人,身边这两百多精锐亲卫就是他带来的颜家部曲。正是依靠这些部曲的浴血奋战,他才能屡立战功,迅速成为袁熙麾下不可或缺的大将。

    所以他只是有些失望,然后又有一丝莫名的窃喜。

    袁熙耽误了好几天时间后终于赶来会战,却因行军太急,一时不慎,被人袭了营,辎重损失不小,补充这些辎重至少要耽误两三天功夫,而沈友已经近在咫尺。如果沈友发起进攻,他将承受沈友和田楷的夹击,很难再挡住田楷突围。如果沈友按兵不动两三天,他的压力会小很多。

    一个初领大军的年轻人,会贪功冒进,还是会小心谨慎?颜良希望沈友是后者。

    远处有骑士奔来,在坡下翻身下马,快步上了坡,来到颜良面前,拱手施礼,汇报消息。消息很简单,和之前的差不多。淳于很安静,沈友没有出兵的迹象。只是有一点不同,有两支人马出了城,一支向南,一支向北,各四五千人。

    颜良听完报告,让亲卫铺开牛皮地图,看了一会儿,不禁哼了一声,随即又叹了一口气。从种种迹象来看,沈友应该是没有正面进攻的勇气,所以派人向两翼展开。这两支人马很可能是疑兵,也有可能是准备接应田楷突围的援军,更可能两者兼而有之,一个是疑兵,一个是援军。不过这难不住他。不管沈友派几队人马,他只要看住田楷就行。田楷向哪个方向移动,真正的援军就在哪个方向。

    颜良随即增加了监视田楷的斥候人手,又严令部下做好战斗准备。只要田楷有异动,他就出击,抢在沈友的主力到达之前击溃田楷,再一心一意的迎战沈友。如果能击溃沈友,青州的战事胜负可定,而他将是首功。

    传令兵离开,颜良抚摸着刀鞘,凝视着远处的地平线。淳于就在那里,沈友也在那里。

    帐外的脚步声刚刚响起,田楷就醒了。他翻身坐起,从事孙乾快步走了进来。

    “使君,沈将军有书到……”

    “快拿来我看。”田楷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将孙乾手中的书信抢了过来。陈到离开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觉得应该留下陈到。一是这些骑士是难得的精锐,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尤其是突破步卒阵地时非常有用。二是陈到在这里,沈友就必须来援,自己突围的机会又增加一成。因为一时意气,将这个机会白白放过,实在太可惜了。

    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田楷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沈友还会来增援。

    孙乾拱着手站在一旁,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田楷脸上的神色。他已经读过信,知道沈友的安排,也嗅出了沈友此举背后的用意。他不怪沈友,这是田楷咎由自取,哪有人家拼命救你,你却吹毛求疵的事。现在好,看你这个青州刺史还能做几天,沈友占据复甑山以东,袁熙就在身后,看你手上那颗官印会落到沈友的手中,还是袁熙的手中。

    田楷憔悴的脸庞抽搐了两下,手臂无力的放下。他再笨,也明白了沈友的言外之意。沈友不会主动进攻颜良,只会在汶水以东接应他,突围要靠他自己。

    田楷抬头看了一眼孙乾,抖了抖手中的书信。“公,如之奈何?”

    孙乾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用词。田楷已是釜底游鱼,他却不想惹怒田楷,被他一刀砍了。等沈友击败袁熙,他的前程才刚刚开始。“使君,这用兵的事,何不与滕从事商量?”

    田楷想了想,觉得有理。孙乾擅长接人待物,却没领过兵,这事还要找兵曹从事滕耽。他立刻让人去请滕耽。时间不长,滕耽推帐而入,一身寒气扑面而来。田楷看了一眼滕耽胡须上的白霜,暗自叹了一口气。不用说,滕耽又是亲自巡营,一夜未曾解甲。

    “叔思,你看看这个。”田楷将书信递了过去。

    滕耽接在手中,迅速浏览了一遍,浓眉悄然蹙起。他思索片刻,又慢慢平静下来。“使君不必多虑,沈将军应该是故布疑阵,迷惑颜良。最多三五天,他肯定会发起进攻的,我军应该做好突围的准备。”

    “怎么突围?”

    “分兵,一部向南,去营陵、安丘,一部向北,去都昌下密。”滕耽拱拱手。“耽斗胆,请代使君留营,以拒袁熙。”

    田楷打量了滕耽片刻,从腰间扯下青州刺史的印绶,放在滕耽手中。“叔思,你是厚道人。”

第1299章 交易(yzgwin9打赏加更)

    滕耽和孙乾出了帐,掂掂手里的印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孙乾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手中的印绶,有些懊悔。他没想到田楷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将印绶给了滕耽。他不担心滕耽会对他不利滕耽是有名的厚道人,干不出这样的事他担心滕耽送走田楷之后会选择袁熙。他刚刚跟着陈到袭击了袁熙的大营,这要是传到袁熙耳中,他的前程堪忧。

    他当然可以孤身去投沈友,但那样肯定不如和滕耽等人一起。有乡党支持,说话也能更有底气,孤身一人很难受到重视如果滕耽等人选择了袁熙,沈友对北海人心有疑忌,岂能重用。

    “叔思,你打算怎么安排?”

    滕耽没说话,向孙乾使了眼色,走到中军大帐旁的一个帐篷前,咳嗽了一声。里面传来答应的声音,滕耽的弟弟滕胄掀开帐门看了一眼,见滕耽与孙乾站在一起,有点意外,随即请他们入帐。帐内很整洁,除了一大堆书,没有太多的杂物。

    孙乾笑了。“承嗣,你是不是什么也没带,就是把藏书带出来了?”

    滕胄笑了。“平生无所好,也无长物,只有这几部书能消闲。”

    滕耽将手中的印绶搁在案上。滕胄一看,连忙收起笑容。滕耽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田使君心志已乱,不宜再统兵。他在青州几年,虽无善政,也无太大的恶绩,我们不能看着他丧命于此。承嗣,你给沈将军写一封信,请他以大局为重。”又将印绶推到孙乾,说道:“公,你带着书信和印绶去淳于,请他务必尽快出兵,接应我军突围。”

    他叹了一口气。“少年意气啊。”

    孙乾如释重负,连忙点头答应。滕胄不敢耽误,思索片刻,提笔铺纸,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孙乾拿起来读了一遍,赞不绝口。

    “承嗣,好文章。”

    滕胄笑笑。“文章再好,也不如公三寸之舌。”

    孙乾带着书信和印绶,远远地绕过复甑山,用了一天一夜时间,第二天中午才赶到淳于,见到沈友,奉上书信和印绶。

    看到印绶,沈友眉梢一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一边命人取酒食来,一边展信而读,读了几句便眉毛一扬,拍案叫好。“不愧是大儒乡里,文采斐然,这文章是谁作的?”

    “文学从事,剧县滕胄。”孙乾微微一笑,露出几分矜持。陈到说过,沈友号称三妙:刀妙、舌妙、笔妙,三者皆过绝于人,可见文章是好的。他夸赞滕胄的文章,正说明滕胄的文章不弱于他。如此一来,北海士人在沈友印象中的地位又高一筹。这就是滕耽让滕胄作文的目的。

    “剧县滕氏?”沈友略作沉吟。“故九江都尉滕公族人?”

    “没错,他兄弟正是滕公从子。”

    “他的兄弟又是谁?”

    “兵曹从事滕耽滕叔思。”孙乾指指案上的印绶。“就是他让我把这些带给你的。”

    沈友目光一闪,一抹笑意从眼角一闪而逝。他笑着点点头,继续看文章,同时不动声色的作了个手势。有亲卫出去,过了一会儿,庞统走了进来,与孙乾见礼,互通姓名。蒋干与孙乾多有接触,庞统对孙乾及青州名士的情况比沈友更了解,与孙乾说了几句话就熟络起来。

    孙乾将滕耽的安排和盘托出,然后静静地吃饭。

    沈友看完了文章,递给庞统。庞统看完,和沈友交换了一个眼神,会心一笑。田楷主动主弃兵权,只想活命,滕耽要保全他,那是滕耽的事。但滕耽柔中带刚,却不可忽视。剧县滕家不是普通人家,滕抚官做得不大,却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曾率部平定广陵、九江诸郡的叛乱,是少有的名将。只可惜他生得早,没赶上黄巾之乱,否则也是朱一类的人物。

    滕耽敢于把青州刺史的印绶送来,就表示他有足够的号召力,不需要青州刺史的印绶也能统属部众。如果沈友不去增援,他也许就会选择袁熙,与沈友为敌。这自然不是沈友希望看到的局面。

    滕胄的文章,孙乾的口才,最后是滕耽手里的兵权,这三者结合在一起,不容沈友、庞统不小心掂量。

    “滕从事不愧是滕公族人,深通兵法之妙,如有神助,我们这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沈友笑眯眯地说道:“没错,张允率部赶往下密,就是为了接应田使君突围,并与水师联络。只要田使君能安全到达下密,他就会派人送田使君去东莱,水师会送田使君回幽州。”

    孙乾微微颌首。他并不在乎田楷的生死,沈友怎么做都行。

    沈友拿起青州刺史的印绶,看了看,又放了下来。“久闻公大名,想请公屈就别驾,不知道公意下如何?”

    孙乾大喜,谦虚了几句。这不仅是对他个人的回报,更是对青州士子人的接受。

    庞统淡淡地说道:“常听子翼说,公兄唇吻了得,有一件事,非公不可。”

    “不敢,祭酒有何吩咐?”

    “想请公兄去一趟东海。”

    孙策急于控制青州,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防止袁熙进入徐州,届时袁熙不仅可以将战线推到彭城、下邳一带,威胁豫州右翼,还会切断由平舆通往东莱的驿路,切断他和幽州的联络。现在沈友占据青州东部,已经控制了青州境内的驿路,剩下的就是迫使陶商俯首,维持这条驿路的畅通。

    这个任务交给孙乾,既是对他的信任,也是对他的考验。孙乾心知肚明,哪有拒绝之理。

    沈友随即又问起之前的战事详情,尤其是滕耽指挥的战事。孙乾心知肚明,沈友愿意让青州人分掌兵权,但他要选一个有能力的人。毕竟田楷之前的战绩实在太差了,滕耽作为兵曹从事,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能力受到质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果他不具备这个实力,沈友也只能另选他人。

    乱世之中,最重要的权力就是兵权,孙乾当然不希望这个机会白白丧失,如果所选非人,就算沈友现在接受了,将来战绩太差,沈友也会重新调整,甚至可能收回去。到了那时候,青州人可就没什么理由要兵权了。不用沈友提醒,孙乾也知道这个人选的重要性,容不得半点儿戏。

    “将军,滕叔思是不二之选。”

第1230章 初战

    颜良背着手,在帐中来回踱着步。

    一天前,他收到消息,沈友出了淳于城,渡过汶水,正在向复甑山进发。但他的兵力不多,只有五六千人,明显有问题。他派出斥候打探,很快发现之前离开淳于的两部人马也在逼近,对他形成夹击之势。

    这不合常理,集结兵力,以众凌寡是用兵基本常识,就算沈友没打过仗也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尤其是他所领都是新兵的时候更应该集中兵力。将优势兵力分散使用,怎么看都像是诱饵。

    目的很简单:将他诱离复甑山,为田楷突围创造机会。

    颜良对此嗤之以鼻。这个战术太拙劣,破绽百出。可是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难得机会。如果他能主动出击,不管是哪一路,他都有兵力优势,都有取胜的机会。这样做只有一个麻烦:袁熙还没有赶到,田楷可能会趁机突围。

    他不知道袁熙为什么还没有到,六十里路程,按理说袁熙早就到了。不过他早有心理准备。世家子弟嘛,要操心的事情多,不像他只顾作战。依附袁熙以来,他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尽可能不依赖袁熙的增援,按照自己的方式作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事事请示汇报,会贻误战机。他能接连取胜,成为袁熙倚重的大将,就是因为他敢承担责任,敢于冒险。

    现在,又到了他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是留在这里阻击田楷,还是迎上去击败沈友?两个方案各有利弊,颜良一时难以决断。

    时间在消消的流逝,他考虑的时间越长,沈友等人离复甑山越近,三部之间的距离就越短,各个击破的可能性就越小。不管他攻击哪一个,另外两部都可以及时赶到增援。

    颜良眯起了眼睛,看了一眼远方,咬咬牙,用力一挥手。

    “全军出击,迎击沈友。”

    等待已久的传令兵大声应诺,向站在高处的旗手和鼓手传出命令。战鼓声响起,旌旗摇动,校尉刘猛率领人马冲出大营,沿着山道向东急行。颜良翻身上马,看了一眼远处的地平线,向司马孟业拱拱手。

    “伯功,大营就交给你了,务必坚持两天。两天之内,使君必到。”

    孟业拱手施礼。“将军放心,人在营在。”

    颜良暗自叹息,没敢再看孟业。他根本不知道袁熙什么时候能到,他只是给孟业打气,也是给自己打气。五百士卒,即使有地利可用,想守住大营也不容易。复甑山太小了,一旦田楷拼命突围,孟业根本挡不住。

    颜良率部急行,斥候骑着战马来回奔驰,将一个个消息送到他的耳中。几乎与他同时,沈友等人也不约而同的加快的行军速度。很显然,他们也担心被各个击破,一心想拉近互相之间的距离。

    颜良下令加速前进,同时将亲卫骑集结到身边,准备突击。如果不是考虑到沈友可能有甲骑,军械甲胄又是出了名的好,他几乎要率领亲卫骑抢先突击。他有六百余骑士,突击行军中的步卒很有杀伤力,可是遇上甲骑就不行了。胜也许能胜,但伤亡必然惨重,而且会耽误时间,无法实现突袭的目的。

    两军十余里时,颜良接到了斥候的消息。沈友已经知道他迎了上来,停止前进,就地列阵,准备固守待援。颜良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心中的疑虑更浓。沈友的反应太像诱敌了,双方兵力相近,他居然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直接采取守势。

    颜良略作思索,下令停止前进,转头向北,迎击从下密来的人马。他叫来亲卫骑将颜义,让他率领骑兵先行一步,如果有机会突袭就发起进攻,缠住对手,不让他们有机会立阵。如果对方已经立阵,那就放弃进攻,全军撤回复甑山。

    颜义诧异地看了颜良一眼,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是颜良的弟弟,随颜良大小数十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命令。颜良知道他在想什么,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

    “沈友所部虽是新兵,但训练有素,不比泰山诸贼和陶谦部下的丹阳兵。子清,你小心些。”

    见颜良如此慎重,颜义不敢大意,率领亲卫骑脱离队伍,飞奔而去。

    沈友很快就收到了颜良改变行军方向的消息,暗自叹息。

    不用说,颜良肯定看破了他的计划,知道没有把握在凌操、张允赶到之前击破他的阵地,所以放弃了他,转而迎击张允。这是一个非常果断的决定,更是一个聪明的决定。张允是别部,通常来说实力不如中军。颜良转而迎击他,双方的位置发生了变化,他也许可以及时赶上去,但凌操却会因为路程远而慢一步。

    好在庞统早有准备。张允、凌操出发之前,庞统就提醒过他们,行军时一定要多派斥候,留下充足的反应时间,尤其要防备对方的骑兵袭扰。南北战场最大的不同就是骑兵的应用,北方骑兵多,战术灵活,速度快,对步卒的优势很明显。

    为了增强说服力,庞统还拿出孙策的战例。孙策几次取胜,都是依靠骑兵的快速突击能力。

    “子异会小心吧?”沈友有些不太放心。颜良的变计让他很不安,这是一个嗅觉灵敏的对手,天生就适合战场,他之前的战绩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用对手的首级堆起来的。张允名气不小,练兵也很用心,但他毕竟是第一次上阵。

    庞统笑着看了沈友一眼。“将军,你应该相信张子异,应该相信孙将军。当然了,你更应该相信自己。”

    沈友想了想,也笑了起来。“书上得来终觉浅,事非经过不知难。士元,你这句话说得太对了。我原本以为自己能指挥若定,可是刚刚听说颜良即将到达时,心跳还是很快,现在手还是麻的。”

    “没关系的,初次作战,难免紧张。”庞统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我第一次随孙将军参战是在襄阳,当时只是佯攻,可是战鼓声一起,我还是吓得两腿发软。”他转过头,看了沈友一眼,又道:“后来回到大营,我的手还在发抖,被将军发现了,问我情况。我告诉了他,觉得很丢脸,可是孙将军说,当时他的情况和我差不多。为了不让人看出来,手心都被指甲戳破了。”

    “是吗?”沈友很惊讶。

    “是的,我亲眼看到他的手心伤痕。说来也奇怪,知道他也紧张,我后来就不紧张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会心而笑。

第1231章 老兵

    张允的精神高度紧张,看到远处斥候手中的红色旗帜时,他就下令停止前进,由行军队列转换为防守阵型。

    阵型变换是平时练兵时的重点训练项目,也是基本常识。每一个士卒都被反复教导,在行军时遭遇突袭是非常危险的,所以行军时要留神,多注意远处的异常情况,比如烟尘,比如惊飞的鸟雀,要注意周边的地形,如果要变阵,什么地方能够立阵,什么地方要避开。

    这些基本原则天天讲,月月讲,隔三岔五的练习,每次校阅都要检验,早就融入每一个士卒的本能,一听到中军发出的命令,各部就行动起来,四千人,两个校尉,两个假校尉,八个都尉就行动起来,二十个曲军侯迅速传达命令,以曲为单位列阵。曲军侯大声嘶吼着,命令将辎重大车推出去,作为屏障,各什士卒在大车后立阵,刀盾手、长矛手在外,弓弩手在内。

    行军扎营时都以什为最小单位,扎营里十人一帐,行军时十人一车,车上面装载着帐篷、备用的武器工具、粮食、锅釜等必需器。一旦发生意外,这些大车就是临时屏障,野战工事,可以用来阻挡敌军的箭矢和冲击。

    沈友等人登陆不久,还没有畜力可用,辎重大车都是靠人力挽运。命令一下,拉车的士卒迅速将车停好,用备好的铁链铁钩将大车首尾相联,再固定好车轮,防止移动。大战之际,难免有些紧张,原本一下子就能挂上的铁链铁钩忽然变得不听使唤起来,清脆的撞击声此起彼伏。一个年轻士卒手一滑,铁钩落地,正好砸在在自己脚上的,痛得大叫。

    “慌个?”都伯杜白赶了过来,捡起地上的铁钩,迅速挂上铁链,又一巴掌拍在那年轻士卒的头上。“小竖子,叫得这么骚气,别让人以为你是个女人。”

    周围的士卒哄堂大笑,七嘴八舌的调侃起那年轻士卒来。年轻士卒红了脸,恼羞成怒,拔出血亮的战刀晃了晃。“谁敢笑,老子认得他,老子的刀认不得他。”

    “且,小竖子,毛还没长齐,就敢自称老子。留着你的力气,待会儿和敌人使,跟自己人叫阵有个什么劲。”杜白说着,又拍了他一下,转身走了。年轻士卒咧咧嘴,悻悻的将刀收了回去。

    说笑了一阵,大家的紧张松驰了些,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不到百息,远处的地平线上刚刚出现骑兵的影子,阵地已经成型。将士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边查看远处的形势,一边将准备好的干粮塞进嘴里,再灌上几口凉水。天气还冷,凉水入腹,冰得心口疼,却让他们更加冷静。

    张允看着已经成型的阵地,松了一口气。虽然比平时训练慢了不少,不过还是抢在敌骑到达之前成型了。现在就算对方发起攻击,他也有一战之力。

    颜义勒住坐骑,看着远处严整的阵型,惊讶不已。

    对方将领是不是未卜先知,知道我要来,立好了阵等我?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快。

    他看看向边的骑士,骑士们也面露难色。突袭行军的人马是一回事,强冲列好的阵地又是另一回事。对方已经列好了阵,不仅有盾牌、长矛,强弓硬弩,还有车阵,这几乎是在野战中最令骑兵头疼的阵型。

    不少人把目光投向颜义。颜义也不想打,他这时候已经明白了颜良的担心,但人已经到了这里,不试一下,他还是不甘心。对手毕竟是没有经历过大战的新兵,就算训练有素,面对真正的战斗也会手软吧。况且南方缺少战马,这些步卒应该没有太多面对骑兵的机会,一紧张,平时训练得再好也没用。

    机会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

    颜义叫过几名什长,让他们各率本部,尝试冲击对方的阵地。骑士们虽然不愿,却也不敢抗命,策马离开,各带数名骑士,冲向张允的阵地。

    看到对方骑士发起冲锋,中军将旗下的张允握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汗。虽然对方人数不多,应该只是试探,可是战场上的事谁说得清楚。万一部下因为紧张而慌乱,被对方试出虚实,远处的骑士肯定会像一群狼一样冲过来,将他的阵地撕成碎片。

    张允看着即将被骑士攻击的阵地,看着人群中都伯、军侯,暗自祈祷,希望这些老兵能够发挥出应有的作用,稳住军心。为了让第一战更有把握,他把几个受过讲武堂培训的老兵都派在了外围。

    骑士们策马奔腾,冲向阵地一角。正当其冲的都伯孟武厉声下令,命令大车后面的士卒做好准备。

    “长矛手,给老子站稳了,腿别晃。怕个,他要是敢来,就捅死他。弓弩手,调整呼吸,不要慌。”孟武伸手在一个弓弩手肩上拍了拍,示意他不要紧张,又大声喝道:“前排甲伍第三个刀盾手,低头,不要看外面,有什么好看的,用肩膀扛着盾。”

    刀盾手、弓盾手依令调整,战场上除了都伯老兵们的吼声,只有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孟武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士,高声喝道:“强弩准备……放!放!放!上箭,上箭,重新准备。看什么看,干好自己的活。”

    接连三声大喝,三十名强弩手扣动弩机,分批射出劲弩。这边还没停,其他三个小阵的弓弩手也在都伯的指挥下齐射。一百二十支弩箭呼啸而出,扑向正面冲来的十名骑士。

    骑士们一边射出手中的箭,一边拨转马头,从阵前掠过。大部分的弩箭射空,但还是有十几枝弩箭射中目标,一名骑士翻身落马,剩下的人和马都有中箭的,却没有落马,很快又跑出了射程。落马的骑士没有死,在地上翻滚着,哀嚎着。

    “看到没有?骑兵也是人,中了箭一样会死。”孟武毫不理会受伤的骑士,抓住机会对部下灌输战斗经验。“不要慌,稳住你们的手,这次射死一个,下次就能射死两个,射死三个。每个人一百枝箭,就算十箭中一箭,也能他们射死七八回的。且,蒲季,你抖什么抖,就你这怂样,还想做一等射手?我去,你这裤裆怎么回事,不会是尿了吧。”

    “不……不是。”蒲季面红耳赤的解释道:“我……我刚刚喝水不小心,洒了。”

    将士再次哄笑起来。

    “都给我闭嘴,你们也好不到哪儿去!”都伯厉声大喝,命令所有人集中注意力,又拍拍蒲季的肩膀,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老子第一次上阵,就尿了一裤裆。”

第1232章 突阵

    在老兵们的指挥下,新兵们迅速镇定下来,接连发矢阻击。命中率逐渐提升,从一次发弩只能射伤一两人到四五人,再到七八人,中箭落马的骑士越来越多,在阵前辗转哀嚎,刺激着新兵们的耳膜时,也在磨砺着他们的精神。

    颜义原本就攻得不是很坚决,见江东兵如果迅速的进入状态,一点也不像刚上战场的新兵,心里越发不安。前前后后已经损失了三十余名骑士,却还是看不到一点破阵的机会,这让他心生犹豫,有心放弃。

    张允看出了颜义的犹豫,却不想放弃这个大好的练兵机会。他命令几个声音洪亮,官话说得地道的士卒骂阵,做出挑衅的动作,激怒颜义。颜义勃然大怒,喝令再攻,但连遭挫折,士气已衰,而江东兵却越战越勇,渐渐发挥出平时训练的水平,打得有声有色。

    双方纠缠一个多时辰,僵持不下。

    这时,颜良率部赶到,一问情况,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又飞起一脚,直接将颜义从马背上踹了下去。

    “蠢物,我怎么关照你的?耳朵里塞了鸟毛吗?”

    颜义从地上爬起来,脸色苍白,嘴角带血,却一声也不敢吭。他知道颜良的脾气,自己犯了错,挨两下是意料之中的事,打完就算了,毕竟是亲兄弟,如果顶嘴触怒了颜良,就不是这一两下的事了。

    “去监视沈友,滚!”

    颜义躬身领命,翻身上马,带着五六十亲卫骑士向南飞奔而去。颜良怒气未消,策马来到阵前查看形势。他不像颜义,站得远远的,身边簇拥着近百骑,他只带一个掌旗兵,策马逼到阵前百余步,已经在强弩的射程之内。

    一见此情此景,刚刚还被打得没脾气的骑兵们立刻精神起来,而身处中军的张允却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对手在向他示威,他要不要应战?早在出兵之前,他们就收到警告:颜良武功很好,泰山作战时多次率部突击,诸将不可与他单挑,尽可能发挥整体实力。张允牢记在心,可是看到这一幕,他还是心中不爽。

    “射他!”张允咬咬牙,发出命令。

    正对颜良的一曲接到命令,一百二十名强弩手举起弓弩,分三批轮射,一百二十支劲弩呼啸而去。颜良早有准备,他举起挂在鞍后的大盾,护住面门,同时将掌旗兵拉到自己身后。

    “嗖嗖嗖!”箭矢如雨。

    “笃笃笃!”数枚箭矢射中盾牌,钉在上面,箭头深入盾体,甚至刺破了颜良的手指,颜良却一动不动。但他的战马和身后的掌旗兵却没这么强悍,战马连中数十箭,悲嘶着跪倒在地。掌旗兵也中了两箭,虽然他身穿重甲,又站在颜良身后,可是运气不好,一箭正中面门,当场毙命。

    颜良一动不动,顺着倒下的战马站在地上,右手向后伸,稳稳的握住了战旗。

    这一幕赢得了部下的阵阵欢呼,也一下子将江东兵的士气压制住。曲军侯孙严是一个老兵,看到此情此景,知道遇到了强劲的对手。颜良手中的盾牌应该是特定的,军中常用的三石弩、四石弩很难射穿,再用弓弩射击也没什么用,只会彰显颜良的勇气。

    最有效的办法是等颜良靠近些。等他进入七八十步,强弩不仅可以破弩,还能射击面积更小的腿部,颜良手中的骑盾面积比较小,只能挡住胸腹,挡不了全身。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派一个勇士与颜良决斗,正面击败他。颜良只带一个掌旗兵前来,目的就在于此。这看似草率,却是提升士气的不二妙法。只是张允部下没有这样的勇士,这些老兵战斗经验丰富,武技也比普通士卒强很多,可是要和颜良这样的猛将比武,没人有把握。阵前决斗,如果输了,更伤士气。

    见对面没有反应,颜良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有点明白为什么颜义没能占到便宜了,这些江东兵虽然是新兵,但训练严格,令行禁止,不是那么容易被吓住的。他没有再犹豫,将手中的战旗微微前倾。

    一声怒吼,中军两曲步卒在一个都尉的率领下走出战阵,举着盾牌,向江东军的阵地逼来。他们举着大盾,肩并肩,盾挨盾,组成两道墙,又在行进中转换为冲锋的锋矢阵形,一面盾牌接着一面盾牌,重重叠叠,如鱼鳞,如龟甲。

    江东军阵中的曲军侯孙严一看,知道麻烦来了。这种阵型是专门用来克制箭阵的,那些大盾都是加厚的,握持时有一定的倾斜,更难被弓弩射穿,蒙了牛皮,射穿了也不会裂开。难度在于这种密集阵型对士卒的要求比较好,一旦配合不好,很容易互相干扰,露出破绽。能用这种阵型的无一不是精锐,看来颜良是要拼命,一出手就是最强悍的步卒。

    孙严不敢怠慢,一边向中军示警,一边下令部下做好应战准备。张允接到警报,不敢大意,立刻调拨人马,准备增援。为了确保阵地完整,他至少要准备两部的兵力迎战颜良。颜良出两曲,他就得安排四曲,并调集强弩营助阵,增强远程打击能力,阻止颜良增加兵力。

    阵势易动难安,虽然只是小范围的变阵,却还是产生了一些慌乱,尤其是当颜良的两曲步卒从颜良身边经过,将颜良裹了进去,拥着颜良一起向前的时候。他们已经看不到颜良的身影,却能看到不断向前的战旗,临战的压力越来越大,尽管老兵们在大声呼喝,气氛还是越来越紧张。

    颜良部下越来越近,越走越快。

    江东军开始射击,强弩呼啸而至,将盾牌射穿,盾牌后的士卒有人中箭,却依然顽强地向前。有几个士卒被射中要害,倒了下去,后面立刻有人补上,然后毫不留情的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双方相距三十步,颜良的部下忽然齐声怒吼,整体阵型散作十个小阵,左右各有两个小阵先后楔入两曲之间的空隙,剩下的六个小阵近三百人,向正对他们的一曲冲了过去。前面的士卒冲到大车前,与大车后的江东军士卒纠缠,后面的士卒蹲下身子,将盾牌扛在背后,再后面的士卒加速奔跑,踩着盾牌,高高跃起,连人带盾,跳过大车。

第1233章 苦战(有空来潜水打赏加更)

    这一招大出江东军的意料,尤其是大车后的弓弩手,眼看着敌人跳过大车,进入阵中,大惊失色,乱作一团。虽然跳入阵中的士卒身陷重围,很快被杀死,但阵型却被扰乱,大车后的士卒没有了弓弩手的支援,只能和颜良的部下短兵相接,一时险相环生。

    颜良杀到阵前,大喝一声,用肩膀顶住大车,锁定两车的铁链绷得笔直,颜良举起战刀,一刀砍断了铁链,再次发力,硬生生将大车挤偏,露出一条足够人挤入的缝隙。

    一看到颜良出现,孙严就知道大事不好,举起长矛,迎面便刺。颜良大笑,挥手一刀,砍在矛杆上,将长矛砍偏,又顺势劈下,狠狠的剁在孙严的肩头,用力一拖,割开了孙严的脖子。鲜血喷溅而出,孙严圆睁双目,一跃而起,张开双臂,抱住了颜良的脖子,一头狠狠的撞在颜良的脸上。

    颜良虽然迅速将战刀捅进孙严的肚子,却没能及时避开,被孙严抱了个正着,鲜血喷了一脸。鼻子一阵剧痛,一股热流喷涌而出,眼前金星直冒。闻到嘴里的血腥味,颜良狂怒,左手扔了盾牌,揪住孙严的衣领,用力扯开,右手猛地一拧。

    孙严痛得狂吼,鲜血从腹部喷涌而出。

    颜良一手提着孙严,一手持刀猛刺,将孙严的身体刺得稀烂,肠子都流了出来,人却还没有断气,惨叫不绝。旁边的江东军都被吓坏了,直到两个老兵都伯怒吼着冲了上来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攻击颜良。

    颜良一手举着孙严格挡,一手挥刀抵挡。他被孙严撞断了鼻梁,疼得钻心,眼睛又被血糊住,看不分明,战刀也没什么章法,只是挥刀乱砍乱劈。他身高臂长,力量惊人,手中战刀又锋利,江东军士卒一时竟奈何他不得,反倒被他砍伤了两人。

    “稳住!稳住!”两名都伯一个在前厮杀,一个退后,接过了孙严的责任,指挥整曲士卒作战。“刀盾手,稳住!长矛手上前刺他!弓弩手,弓弩手,不要管别人,射死他!”

    在都伯的指挥下,江东军士卒勉强镇定下来,刀盾手双手抱盾,拼命向前挤,压缩颜良的活动空间。长矛手将长矛架在刀盾手的肩头,没头没脑的突刺,弓弩手跳上大车,瞄准颜良,一箭接着一箭。在他们的围攻下,颜良虽然连杀数人,还是被挤在大车之间,无法前进,左手又挨了一刀,再也举不起孙严,只得放手。没有了遮挡,他转眼间就中了几矛、几箭,鲜血淋漓。

    好强悍的士卒!颜良暗自叫苦,有点理解颜义的不容易了。尽管战阵已乱,这些江东军却还是死战不退,而且能在短短的时间内重新布阵,并将重点放在了他身上,诚为不易。

    越是如此,越是必须拿下此阵,否则士气一丧,以后就很难再面对沈友了。

    “杀!”颜良怒吼着,一拳砸在一面盾牌上,砸得那刀盾手立足不稳,盾牌一偏。颜良顺势抢入,夺过盾牌,顺手一刀砍下了刀盾手的首级。有盾在手,他发力前冲,手中战刀左劈右砍,势不可当。

    颜良吸引了江东军的注意力,他的部下趁势掀翻大车,冲入阵中。江东军虽然顽强,却还是被杀得节节后退,伤亡惨重,随着都佰和代理军侯先后被颜良斩杀,这一曲很快就溃不成军,几乎被全歼。不过他们的努力并没有白废,增援的两曲有充足的时间准备,面对颜良等人,面对袍泽的鲜血,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顽强阻击,箭射如雨,刀矛如林。

    颜良下次重整队型,再次发起进攻。双方搅杀在一起,箭矢交驰,血肉横飞。

    张允站在中军,一边关注正在交战的阵地,调兵遣将,一边留心远处的颜良主力,尤其是那几百骑兵。他很清楚,比起步卒,一旦被骑兵突入阵中,那才是真正的灾难。颜良亲自上阵,无非是想要尽快撕开他的阵地,再让骑兵入阵掩杀。沈友正在赶来,留给颜良的时间不多,他不得不全力以赴。

    张允摘下头盔,用手巾擦去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春寒料峭,温度并不高,但他非常紧张。他没想到颜良会如此悍勇,亲自突阵,这不仅对双方的士气产生了严重的影响,而且增强了攻击力度。因为没有旗鼓相当的勇士与他对阵,接连几个担任军侯、都伯的老兵被他斩杀。新兵们没有老兵指挥,战斗力大减,平时的训练水平连三成都发挥不出来。

    前面又是一声示警鼓,又一曲的阵地被颜良攻破。

    张允虽然骑在马背上,却看不到远处的战场详情,只能根本战旗和金鼓来判断形势。估算了一下,当颜良连破两阵之后,他总共有四千多人,分作四面,每面有四曲到五曲不等,颜良连破两曲,那一面就伤亡近半。如果不调兵增援,很快就会被颜良突入阵中,直面中军。

    派谁增援,这是个问题。太湖练兵时,孙策就着重讲过阵型。他多次强调,阵是死的,应用是活的,摆阵并不难,难的是怎么变阵。比如说现在,颜良即将突破外围阵地,是调其他方向的曲增援,还是派中军增援,就非常考虑将领的水平和决断能力。派其他方面的曲增援,很可能会造成那一面阵型的薄弱,一旦颜良派人发起进攻,很难抵挡。派中军增援,维持其他各面阵地的厚度,一旦中军损失太大,中军就会有危险。

    张允盯着远处的颜良战旗看了又看,一咬牙,下令击鼓,从中军抽调两曲增援。孙策说过,对付这种以个人武勇著称的将领,最好的办法就是咬住他不放。再强的人也是人,总有乏力的时候,围住他,用重兵连续攻击,只要把他砍倒,对方就不战自溃。

    对付这样的人,普通士卒不够用,徒增伤亡,必须派中军的精锐。颜良已经连破两阵,体力必然下降,这时候派两曲反击,应该能挡住他。

    战鼓声一起,两曲中军士卒脱离本阵,向颜良的战旗冲了过去。

    颜良听到战鼓声,抬起张望,见中军方向战旗摇动,正向自己赶来,而最高大的中军大纛却纹丝不动,心中暗自叫苦。再这么打下去,双方就成了缠斗,对他非常不利。一旦沈友赶到,他想脱身都难。可是不打,就此撤退,那他之前的努力就全白废了。他亲自上阵,可不是为了破两曲之阵,斩几个军侯、都伯,他要斩的目标只一个:中军大纛,以及大纛下的将领。

    这是与江东军的第一战,非胜不可。

    颜良咬咬牙,下令全军突击,留两千步卒掠阵,剩下的全部压上,四面围攻,与张允决一胜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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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孙策,雄霸三国! 刘表占荆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曹操取兖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备要益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表、曹操、刘备大怒:孙策,你也太霸道了,还能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 孙策摇头。我们的口号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三国小霸王》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三国小霸王最新章节,三国小霸王无弹窗,三国小霸王全文阅读.策行三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策行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策行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