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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策行三国txt下载     策行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6章 至简与至繁

    孙策看着的陈逸,忽然意识到自己想当然了。

    眼前这位不仅是名士之子,而且是逆臣贼子,他可是和许攸、王芬等人图谋劫持天子的狠角色。即使是陈蕃本人,他忠于也是儒门的理想,而不仅仅是天子。到了陈逸这儿,既然天子不合格,已经成为阻碍他们实现理想的障碍,那就废掉,换一个更合适的来做天子。

    他们当然不是为自己的一已私利,他们真的是为天下考虑。陈逸、王芬等人想立的是合肥侯,他们不像袁绍,想自己做皇帝。这大概也是陈逸抛弃袁绍来见他的原因。

    孙策笑笑。“陈君觉得我这个不读书的武人能达到外圣内王的境界吗?”

    陈逸皱皱眉,眉间的川字纹更紧。“既然如此,那就算我多嘴。将军如果想将我缚送朝廷请功,现在就可以动手,要不然我就走了。”

    孙策大笑,走到陈逸面前,按着他的肩膀,又说道:“陈君觉得我像忠臣吗?”

    陈逸糊涂了,上下打量着孙策。“将军究竟是什么意思?”

    孙策摇摇头。“陈君,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一言不知,又岂能知大道?你连我这句话都听不懂,还想废立天子,创立新朝,求万世太平,不觉得太儿戏了吗?难怪曹孟德看不上你们,不跟你们玩啊。”

    陈逸盯着孙策,眼神惊恐,像是看到了鬼一般。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是乡里前贤薛勤责备他父亲陈蕃的话,知道的人不少,孙策听说过不稀奇。可是他们要废立天子,还和曹操商量却是一件很隐蔽的事,孙策怎么可能知道?难道是曹操告诉他的?曹操和他是敌人,不至于这么胸无城府吧。

    孙策将陈逸的神情看在眼中,却不解释。他要的就是这种神秘感。他对陈逸和陈逸这类人并没什么恶感,毕竟他们都是有节操的读书人,宁可舍生取义也不肯苟活,但他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空有一腔义气没什么卵用,救不了天下,只会把事情搞砸了。党锢之祸就是他们意气用事,把事情做绝了,逼得朝廷下死手才惹出来的大祸,不仅将大汉的最后一丝元气消耗殆尽,也将儒门自己推进了深渊。

    读两本书就以为自己能指点江山,你们怎么这么天真?跑来忽悠两句就想策反一方诸侯,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可是读书人就是这么天真,眼前的陈逸如此,一千多年后的谭嗣同也是如此。

    “陈君围棋的棋力如何?”

    陈逸不知道孙策说这些干什么,不耐烦的摇了摇头。“先父遗训,不可耽于游艺,故而不擅此道。”

    “我也不会下,但我觉得围棋很适合用来说理。你看,纵横十七道(注一),棋子不过黑白两色,三百枚,其中的变化却极其繁复,一个人下一辈子棋也许都下不出同样的两局棋。由至简而至繁,只在于增加几道线而已。致万世太平这种事又牵涉到多少人,多少事,岂是几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又岂是换一个天子就能实现的?”

    陈逸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半晌,又慢慢吐出来,脸上露出灰败之色,眼神中的神采也渐渐黯淡。他是想来说动孙策的,没想到被孙策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孙策用围棋作比喻极有说服力,棋子不过黑白,棋枰不过纵横十七道,但其中的变化又何止千万。由至简而至繁,这简直是最恰当不过的例子。

    天下事,又何尝不是如此?

    “襄楷现在何处?”

    陈逸突然惊醒,警惕地看着孙策。孙策笑了。“你不用紧张,我不需要用你们的人头来换功劳,就算我这么做了,朝廷也未必相信我。我找襄楷只是想和他聊聊。听说他精通方术,我现在需要这类人,听说过东莱人徐岳吗?他现在就在我这里,正在研究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很重要的道。”

    陈逸想了一会儿。“故太史令泰山刘元卓的弟子徐岳徐公河?”

    “没错,他就在我的营中,你待会儿可以去找他聊聊。我就是听他说起襄楷的。至于你,陈君,你如果愿意在我这儿做事,我非常欢迎,但扫天下之类的话还是少说为妙,你真有本事,先把我这大营扫干净了,然后我们也许可以谈谈扫天下的事。”

    陈逸瞪着笑眯眯的孙策,嘴角抽了几下,哭笑不得,拱拱手,扬长而去。

    安陆。

    黄猗拿着一份书札,举冲冲地走进了刘勋的帐篷,还没说话就笑了。

    “将军,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刘勋放下金杯,抹了抹沾满酒渍的胡须,大着舌头说道。他喝得有点多,已经半醉,只是还没倒而已。怀里搂着的女子被他薰得直皱眉,却不敢挣扎,只能挤出一脸的假笑。

    黄猗有些不高兴。行军作战总要小心一点,哪怕是喝酒也要控制,怎么能不加节制的酗酒。他示意那女子离开,又将案上的酒食推到一边。“长安那边有消息了?”

    刘勋顿时精神起来,身体前倾,凑到黄猗面前。“怎么样,他们出兵了?”

    “虽然还没有到南阳,但是出兵已是必然。”黄猗故意抖了抖手里的书札。书札是曹操写来的,半真半假,但黄猗不想让刘勋泄气,故意夸大有利形势。“朝廷有意任命袁将军子袁耀为南阳太守,将南阳从孙策手中夺走。将军是袁将军故吏,又心存朝廷,从此可高枕无忧。为了让孙策俯首听命,车骑将军皇甫嵩集结了三万步骑,其中包括一万并凉精骑,以曹操、吕布为副,正在向武关进发。孙策就是再善战,这次也在劫难逃,只能束手就缚。”

    “皇甫嵩啊。”刘勋拍着大腿,咧着嘴乐了。“这次孙策真是麻烦了。上次西凉兵内部不和,排挤徐荣,遂使竖子成名,这次皇甫嵩统兵,看他还怎么出奇制胜。少年成名,嘿嘿,爬得高,摔得惨啊。子美,还是你有眼光,没和那竖子搅在一起,要不然这次也难免被牵连。这次若是胜了,尊夫人说不定还会回心转意,你们又可以重归于好。”

    黄猗冷笑一声:“就算那贱人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再要她。我已经错了一次,又岂能再错第二次。”

第617章 随机应变(乱武三国打赏加更)

    刘勋戏谑地看着黄猗。他知道黄猗心里有多恨,只是嘴上不肯服软。虽然和离对他有好处,既和袁术划清了界限,也避免了妻子为孙策所夺的屈辱,也坚定地和他站在了一起,但和离是袁权提出的,对黄猗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

    “行了,子美,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江夏黄家也是首屈一指的世家,还怕娶不到贤妻?等战事结束,你说不定就能入朝为官,到时候再娶名门闺秀,美好姻缘,岂不快哉。眼下么,你先将就着,有中意的就带回帐中服侍你,不要客气。”

    黄猗气平了些,收回话题。“将军,朝廷亦不可全信,杨彪为司徒,他与袁家是姻亲,随时都有可能和孙策谈判,视将军如弃子。为将军计,还是小心从事,以保全江夏、南郡为上。周瑜正在攻击南郡,虽说围魏救赵是妙计,却也不能让陈纪等人误以为援兵不至,士气崩溃。”

    刘勋连连点头。“我派人去江陵告诉陈纪,让他安心守城,不要心慌。”

    “除此之外,还要派人去宜城、中庐,南郡世族唇齿相依,孙策屠蒯家、习家满门,其他诸家岂能不恨,与他们联络,将军可立得数千援兵,不动一兵一卒,就能让周瑜首尾难顾。”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刘勋哈哈大笑,将食案拉了过来,满满的斟了一杯酒,推到黄猗面前。“子美,来,为你这妙计喝一杯。要我说啊,游说这件事,别人都干不了,只有你最适合。子美,你辛苦一趟吧。你抓紧时间联络乡党,为大军筹集好粮草,就赶紧出发吧。”

    刘勋是粗人,和那些世家子弟说不上话,只有黄猗才能帮他处理这些事。离开了他,刘勋寸步难行。在江夏如此,在南郡也如此。不过在出发之前,黄猗还要为刘勋准备好粮草。安陆是江夏黄氏的乡里,驻军在此,就是为了方便筹集粮草。这个任务更是除了他任何人都无法完成。刘勋对他客气一点也是应该的。

    黄猗满饮一杯,拱手告别,意气风发。

    江陵城下。

    周瑜轻挽马缰,绕城缓缓而行,邓展、娄圭都跟在一旁,低声讨论着江陵城的形势,计划着如何攻取。大军到达江陵,按照计划扎营完毕,巡完城之后,攻城前的准备工作就要正式开始。

    荀攸与周瑜并肩而行,一边打算着江陵城的防务,一边暗自筹划。按照事先修正的计划,孙策将进攻江夏,牵制刘勋的兵力,让周瑜全力攻取江陵。周瑜总共有两万四千人,野战绰绰有余,但攻城却要精心筹划。周瑜的任务并不是拿下江陵即可,他还要取江夏,进而挺进江南。

    “公达,有何妙计教我?”周瑜甩着马鞭,轻声笑道。

    荀攸抚着胡须,淡淡地说道:“我军缓缓而来,陈纪龟缩城中,不敢利用城北有利地形邀战,可见其无能,只知等待援军。刘勋迟迟不至,他怕是已经慌了。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切断城内外的联系,打造攻城器械,进一步挤压他的信心。十日后再派人劝降,说不定会有所收获。如果不降,就派人强攻,最多一两天时间就能拿下江陵。”

    周瑜颌首表示同意。守城虽是防守,却也不能被动防守,还是需要主动寻找战机的。江陵毗临大江,地势低平,夏天雨水多的时候常常会积水,形成大大小小的沼泽地,如今水已经退了,但还是随处可见泥泞的湿地,长着茂盛的野草。如果派人在那里埋伏袭击,或者干脆纵火,即使不能大胜,至少也能扰乱对方的士气。经过那一带的时候,周瑜可是打足了精神,准备迎接挑战,没想到陈纪什么也没做,就躲在城里待援,让他安安稳稳地来到江陵城下。

    这是个庸将,根本不通用兵之道。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事就遇上这样的对手,周瑜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就算击败陈纪也证明不了什么。孙策为什么能一战成名?因为他击败的是赫赫有名的徐荣和西凉兵,而且是全歼。

    对手太弱,胜利来得太容易,就没什么价值可言。

    “将军要担心的不是陈纪,而是益州的刘焉。刘焉早有异志,见荆州不安,他很可能会派兵窥境,趁乱取利。荆州未定,不宜与刘焉交兵,宜加强防范,让其知难而退。”

    周瑜摇着马鞭,轻声笑道:“如果刘焉敢来,岂不正合我意?”

    “不然。”荀攸摇头。“如果将军有必胜之力,则宜诱敌深入,以逸待劳,毙敌于境内。可是将军现在并无余力,就不能轻启战端,而应该拒敌于境内,以示不可犯之意。将军,这是你的首战,首战不仅要胜,而且要胜得干净利落。一旦顿兵坚城之下,又有外敌入侵,将军左右支绌,士气难免动摇,胜负难料。”

    周瑜眨眨眼睛,笑了。“还是公达稳健,我有些轻狂了。就依公达。”

    两人商议已定,把邓展等人叫了过来,安排任务。邓展武功好,训练出的士卒个人战力较强,有着最为精干的斥候。周瑜将他安排在城东,专门截杀从江夏方面来的信使细作。娄圭文武双全,有独当一面的才能,周瑜安排他独领一部,直往巫县,防备从益州来的敌人。其他人就在江陵城下,打造攻城器械,每日操练,做好攻城的准备,同时向城里的守军展示他们的战斗力,增加守军的心理压力。

    诸将领命而去。

    两日后,邓展首先有了收获,他部下的斥候抓住了刘勋派来的信使,截获了刘勋给陈纪的命令。看完由黄猗手书的信中洋洋得意的围魏救赵之计,周瑜和荀攸相视哑然失笑。

    周瑜摇摇头,将命令扔在案上,不屑一哂。“真是书生之见,坐视江陵被困,却去袭击襄阳、湖阳,愚不可及。让他在安陆等着吧,等我们拿下江陵,再取西陵,看他无路可归,到绿林山落草吧。”

    荀攸思索片刻,摇摇头。“不能让他在绿林山落草,必须将他就地歼灭。让邓展部待命,尽可能不要参与攻城,一旦拿下江陵,就让邓展部急行军,奔袭刘勋,力争全歼。通知黄忠、李通,请他们进入战场,做好接应的准备。”

    周瑜笑道:“调动黄忠、李通部,公达不担心孙将军说我擅权了?”

    荀攸摇摇头,成竹在胸。“形势有变,孙将军必然留守南阳,以策万全,江夏的战事怕是要将军独力承担了。既然刘勋出了城,就不能让他再退回去。”

第618章 甘宁

    娄圭率军急行,只用了四天时间就赶到了夷陵,让大军在城外列阵。

    陈纪只在夷陵安排了三百人,看到娄圭突然出现在城外,这些人都懵了,以为江陵已经失守。看到城外阵势严整,杀气腾腾的敌人,他们根本没有斗志。娄圭派人劝降,没费什么口舌,夷道守军就放下了武器。他们原本就不是陈纪的部下,而是本地的士卒,谁占领南郡都没关系,只要不影响他们的生活就行。陈纪这个南郡太守上任近一年,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好印象,他们也没兴趣为陈纪卖命。

    娄圭兵不血刃的接管了夷陵,随即重整防务。与此同时,他派军侯潘华率领二百人赶往巫县驻防。如果益州有进犯之意,不要与他们接战,把消息送回来就行。至于巫县,能守则守,不能守就放弃,尽可能安全撤回来。夷陵才是真正的要塞,只要守住夷陵,益州人就别想进入南郡腹地,影响江陵的战局。

    潘华领命而去。

    潘华原本是跟随许褚的游侠儿。许褚追随孙策之后,潘华随许定到南阳讲武堂进修。他武功好,人也机灵,只是不习战阵。进修之后,接受了正规的战阵训练,他脱颖而出,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顺利成为一名曲军侯,统领两百人。他用学到的训练方法来练兵,与那些纯粹出于行伍的同僚不同,跟随许褚的经历让他更清楚如此激励部下,也让他小有积蓄,有实力不时的犒赏部下,鼓舞士气。

    几次校阅下来,他小有名气,已经成为重点培养的后备力量。这次娄圭让他独领一部,就是给他立功升的机会。只要顺利完成任务,他就有机会再升一级,成为假都尉,进入中级军官的序列。

    潘华将这次任务的目的和重要性对部下做了传达,又赏了一顿酒肉,然后下令除了必要的武器装备之外,每人只带三天的干粮,也就是说,如果三天内赶不到下一个县城秭归,他们就要饿肚皮。赶到秭归,不仅能吃饱饭,还能享受一天,接下来再赶往巫县。

    夷陵到秭归只有一百多里,但这段全是险峻的山路,长沙三峡中的西陵峡就在这一段。正常行军至少要五六天,但潘华没这么多时间,他必须尽快赶到巫县。

    将士们轰然应诺,稍做准备后就踏上了征程。潘华与普通士卒一样步行,背着自己的武器装备和干粮,打好行,迈开两条腿飞奔。为了准备这次战事,周瑜组织过多次山地行军训练,这时候看到了成果,这些士卒以超过普通郡兵一半的速度在山路上急行,看得做向导的两个本地人目瞪口呆。

    三天后,潘华如期赶到秭归,在休息了一天,补充了给养后,他们再次急行,又用了三天,赶到了巫县。到了巫县后,照例又是犒赏,然后接管了巫县防务,他让假军侯北堂羽留守巫县,自己更是带着几个精锐赶到鱼复附近打探消息。不看不知道,一看鱼复附近的大量战船,潘华知道自己这次赚住了,假都尉已经揣在腰中。

    他立刻命人将消息传回夷陵,同时备战。

    赵韪站在船头,看着滔滔江水,感慨万千,轻声吟哦起来。

    沈弥、甘宁站不远处,听到赵韪吟诗,悄悄地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不屑的眼神。刘焉得知荆州内乱,想乱中取胜,任命赵韪为征东中郎将。赵韪原本是州大吏,因为附从刘焉,得到不次提拔,难免有些得意,时不时地要吟两首诗赋来助助兴,但他驻扎鱼复半个月,却迟迟没有进兵。

    他们不懂赵韪要等什么,难道刘焉还会派更多的人来?他们问过赵韪,但赵韪故作神秘,不肯说,这让他们很不爽。

    “兴霸,你读过书,听得懂他在念叨什么吗?”

    “还能念什么,吊古呗。”甘宁伸手从船蓬上折下了片竹蔑,在指间捏碎,挑出一根剔牙,剩下的扔在江水中,江水打了个漩就不见了。“书读得再多也没用,一样不知廉耻。贾龙、王咸都是他的旧相识,死得那么冤,也没见他放个屁,现在还有精神吟诗作赋,真是没心没肺。”

    “兴霸,小声些。”沈弥连忙伸手捂住甘宁的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心祸从口出。”

    “怕个鸟!大不了还去做贼,自在逍遥。”甘宁推开沈弥的手,狠狠地唾了一口。“乃翁咽不下这口气,迟早宰了这贼臣。仲广,你若是怯了,离乃翁远一点,免得被乃翁牵连。”

    沈弥苦笑道:“兴霸,你以为我不为贾龙、王咸惋惜么,我这条命还是贾龙救出来的呢。当初若不是他,我早被蛾贼砍死了。只是报仇需周密部署,不宜宣扬。再说了,我们要杀的是刘焉,又不是赵韪,你跟他置什么气啊。”

    甘宁瞅瞅沈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乃翁就这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管好你这张臭嘴。”

    甘宁正准备再说,赵韪忽然转过身来,冲着甘沈二人招了招手。甘宁和沈弥交换了一个眼神,走了过去,跳上赵韪的座船,拱手施礼。

    “将军有何吩咐?”

    “兴霸,你纵横江湖多年,手下又多健儿,我想请你去巫县打探一番,你愿意一行否?”

    甘宁剑眉微耸。“前些日子不是刚打探过吗,巫县没有守备,只有夷陵有三百人,将军若是肯进,此刻怕是已经到了江陵。”

    “兴霸,你虽勇猛,却不知道用兵啊。”赵韪微微笑道:“君子见机而作,不俟终日。这进兵的时机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进早了,陈纪会全力对付我们,反让周瑜占了便宜。进迟了,周瑜拿下江陵,我们去了也没用。就是要趁他们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突然出现,才能得渔翁之利。按照收到的消息计算,周瑜此刻应该到了江陵城下,很快就要攻城,我们这时进兵,赶到江陵的时机不早不晚。”

    甘宁不以为然,嘀咕了一句“书生之见”,也懒得与赵韪斗嘴,点头答应。他转身离去,回到自己的船上,召集他部下的健儿,扬起他特有的锦帆,顺水而下,很快消失在重重山影之中。

第619章 误判

    看到那些灿烂的锦帆,潘华吃了一惊。“谁这么奢侈,居然用织锦为帆?”

    向导的脸色煞白,用力扯着潘华的袖子,连声说道:“军侯,快走,快走,这是锦帆贼甘宁。”

    潘华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锦帆贼啊。出征之前,娄圭就和他交待过,根据细作打探的消息,益州大概有哪些将领可能会出征,各有什么特点。甘宁是其中一个,对他的描述是武技高,水性好,勇猛好斗,曾经做过多年**,锦帆贼这个外号提过,但没什么概念。此刻看到货真价实的锦帆,潘华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军侯,快走吧,被甘宁发现可就没命了!”向导连声说道,急得嘴唇都没了血色。

    “不急,看看他有多少人。”潘华虽然也有些紧张,却没有乱了阵脚。他是来打探消息的,任务还没完成,怎么能走。他向四外看了看,指指上方的一片孤崖,做了一个手势。一个身手矫健,善于攀爬的同伴会意,脱离队伍,迅速向上爬去,其他几个人则手持强弩,为他掩护。

    江中的甘宁并没有发现岸边的潘华等人,他带着手下顺流而下,心情郁闷。离开鱼复不远就是三峡中最险的瞿塘峡,即使他的手下都是操舟好手,他也不敢有任何大意。在他看来,赵韪屡次派他去巫县打探消息就算不是故意为难他,也是折腾他。顺流而下容易,逆水而上就难了,一来一去,没有三五天时间缓不过来,一不小心还会船翻人亡,损失几个弟兄。

    看着三十余艘挂着锦帆的船从面前驶过,进入峡谷,爬到上面的人也几乎数清了鱼复城外停泊的战船数量,潘华心满意足,带着部下踏上了归程。岸边的崖壁上有栈道,只是路很窄,走起来非常危险,速度也慢,远不及顺水而下的船只。潘华等人连甘宁的帆影都看不着一点。

    向导非常紧张,不停的嘀咕,担心巫县会遭这群贼骚扰、劫掠。潘华却一点也不着急,很有把握的安慰向导,保证巫县无恙。向导只是不信,巫县虽然险峻,易守难关,但甘宁骁勇,又有千余**,城里总共不过三百余人,潘华的部下又是刚刚急行军十余日赶到,一旦甘宁决定攻城,他们能支撑几时真说不准。

    潘华哈哈大笑,拍拍胸脯,又指指身后的同伴。“你看我们这样,像是累得爬不起来的人?”

    向导打量着步履如飞的潘华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甘宁有惊无险地穿过了瞿塘峡,看到了巫县,可是心情却一点也好不起来。

    和他上一次来不同,巫县城头竖起了战旗,还有盔甲和兵器的反光,显然已经有了戒备。连最远的巫县都有了防备,作为南郡西大门的夷陵更不用说,更让人郁闷的是巫县离江陵有千里之遥,又都是山路,行军少则半个月,多至一个月,既然援兵都赶到了这里,周瑜肯定也到了江陵,等他们赶到江陵,只怕周瑜也拿下江陵城了。

    “书生误事!”甘宁气得跺足大骂。“说什么俟机而动,分明是贻误战机。”

    “将军,这怎么办?白跑一趟啦。”一个满脸青绿水锈的手下嘀咕道。

    甘宁咬牙道:“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跑一趟,拿下巫县,砍几颗首级回去报功,洗劫巫城,出出这口恶气。”

    一听说可以洗劫巫县,甘宁的手下又兴奋起来,纷纷靠岸。

    攻巫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巫县依山而建,东西北三面临深谷,只有南面临江,有石阶可登。若不是气急,甘宁也不会出此下策。他是巴郡人,与巴人相处,习染蛮风,好勇斗狠,罕逢敌手,又自恃部下精悍,兵力优势明显,自然也不会把区区南郡郡兵放在眼里。

    甘宁下了船,让人将船系在岸边,在周边布置好警戒,左手提钩镶,右手提长刀,身先士卒,拾级而上,来到城门前。还在射程之外,他就感受到了城头的慌乱和紧张,更加得意,大声与部下说笑,打算进城后能劫几个漂亮女人带回去。

    离城门百步,甘宁停住脚步,示意一个游侠儿上前叫阵。他做**二十年,所到之处,不论官民,若是招待周到,他就高抬贵手,如果对他无礼,他就杀人劫掠,无所顾忌。二十年下来,他已经闯出了名声,锦帆就是他的路传名刺,通行无阻,小小巫县岂敢挡他。

    正当甘宁信心满满地等着巫县开门迎接的时候,城头响起一声厉啸,紧接着数十枝弩箭呼啸而至,上前喊话的游侠儿应声倒地,抽搐了两下就咽了气。甘宁反应快,及时举起钩镶护住面门和胸腹,“丁丁”几声响,钩镶连中数箭,他身边的游侠儿就没这么敏捷了,当场两人中箭,痛得惨呼。

    甘宁大怒,举刀怒吼。“随我登城,血洗巫县!”

    游侠儿们也被激怒了,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向城门奔去,在奔跑中列阵,前面的人举起盾牌遮挡箭矢,后面的人举起弓弩还击,还有的人则摘下腰间的铁爪,准备强行登城。**们抢劫的时候往往会用铁爪先钩住对方的船,攻城时也喜欢用这一招。只要用铁爪钩住城头,他们就能迅速攀城,根本不用云梯。

    这样的事甘宁干了二十年,非常熟练,从来没有遇到过麻烦。正是有这样的底气,他才敢强攻巫县,要拿巫县出这口恶气。但是,他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他已经逼到了城下,但城头却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乱成一团,反倒镇静下来,而隐约的呼喝声听起来也有些陌生,不是南郡人的口音。

    更重要的是,那些声音铿锵有力,简洁明快,虽然很急促,却听不出太多的紧张。

    甘宁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他觉得今天有点冲动了,可能遇到了硬茬。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百步之内的距离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三四十个人,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已经毙命,却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无助地躺在地上哀嚎。

    “城上有神射手?”甘宁倒吸一口冷气。他本人就有出众的射艺,知道一个神射手有多大的杀伤力。更重要的是,神射手是军中重点保护的兵种,通常只会随校尉以上的将领行动。如果巫县里有校尉级别的将领,那城中的防守力量就远远超过他的预计,绝非他这千余人能够击败。

第620章 吃了闷亏(乱武三国打赏加更)

    城头没有什么校尉,只有假军侯北堂羽和不到两百士卒。

    北堂羽和潘华一样是许褚的旧部,当时和潘华就是好兄弟,后来一起进讲武堂进修,毕业考核时略逊潘华一筹,只得委屈地做了潘华的副手。

    看到甘宁的锦帆时,巫县原有的郡兵都吓傻了,再看到甘宁离舟登岸,向城头走来,一个个连滚带爬,谁也不肯留在城头等死。北堂羽干脆让他们全部下城去了,只留下自己的部下守城。巫县易守难关,别说甘宁只有千余人,就算再增加一倍,他也有信心守住巫县。

    按照尹端教的战术,他没有急着射击,而是等甘宁进入普通弓箭的射程才用强弩射击,挫敌锐气,战果很不错,甘宁损失了三十多人才来到城下。看到有人舞动铁爪,准备登城,北堂羽立刻做出调整,让弓箭手进行压制射击,强弩手则瞄准那些手中有铁爪的人进行精准狙击,其他人则准备接战。

    巫县南墙长约三里,但甘宁等人并没有全面铺开,而是以松散阵型分布在城门口,城上城下,相距离不过数丈,别说是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就算是闭上眼睛乱射也有机会射中。六十名弓弩手全力射击,立刻又放倒了二三十人。

    前后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连城墙还没碰到,甘宁就损了了五十多人,顿时急眼了。他抢过一只铁爪,甩得呼呼作响,向城头扔来,铁爪落在城头,抓住了城垛,甘宁左手拽铁链,右手持刀,开始向上攀登。一见甘宁抢攻,其他游侠儿也纷纷效仿,不少人摘下了铁爪。

    北堂羽一边命令弓弩手射击甘宁,一边挥刀向铁爪砍去。“当当”两块脆响,小指粗的铁链应声而断,已经快要爬到城头的甘宁失去了支撑点,轰然落地。甘宁大惊失色,就地一滚,捡起地上的钩镶护往身体,几名游侠儿赶了过来,用盾牌护住了他,同时用弓弩还击,反向压制。

    甘宁收回半截铁链,看着崭新的断口,郁闷得要骂人。

    对方不仅有神箭手,而且有削铁如泥的宝刀。

    城头“丁丁当当”的响起此起彼伏,又有数名游侠儿的铁链被砍断,游侠儿摔了下来,有的摔得晕头转向,有的直接摔昏了,更多的人被箭矢射中,受了重伤。

    甘宁也受了伤。他虽然有精甲,防护能力比普通的士卒强,但如此近距离的射击,再好的精甲也挡不住,更何况北堂特别照顾他,安排了三名强弩手对付他。没有了钩镶保护,短短的时间内他就中了两箭,虽然没有射中要害,却也洞穿了身体,鲜血直流。

    透过盾牌的缝隙,甘宁越看越心惊。城头人不多,但调度有方,忙而不乱,弓弩手们借着城垛的排斥,不停的射击,他们的动作很熟悉,射得又快又稳。甘宁看了一会就明白了,城上没什么神箭手,所有的伤亡都是这些普通的弓弩手造成的,尤其是那些强弩手。

    看他们的动作就知道这些弓弩手对自己的射艺极有信心,才能在战场上发挥得这么稳定。

    甘宁随即又发出了另一个问题,城上的确有削铁如泥的宝刀,但不是某个将领独有,而是几乎人手一口。这些刀样式并不新奇,与普通的环首刀没什么区别,但是锋利异常,普通环首刀砍十几下也未必能砍断的铁链在这些刀面前最多两三次就能砍断。

    难道周瑜帐下的普通士卒都装备这样的武器?甘宁不敢想了,后背直冒凉气。

    片刻之间,城下又倒下三十余人,攻势被完全压制,再也没有人试图登城。甘宁连忙下令撤出弓弩射程。站在台阶上,看着惊魂未定的部下,甘宁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脚踹倒城墙,杀进城去。但是他很清楚,城头的守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如果强攻的话,他的损失会非常大。

    他的部下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游侠儿,是他的私兵,如果损失太大,赵韪或者刘焉是不会给他补的,他只能再招募新手补充。招募新手就需要钱财,前提是要得到战利品,他又不清楚城里究竟有多少守军,万一付出了重大伤亡却还是没能拿下巫县,那就亏大了。

    可是伤亡近百人,连城头都没登上去,就这么撤退,锦帆贼甘宁的名声可就落地了,以后谁还把他甘宁当回事,赵韪又不知道会怎么鄙视他。

    甘宁眼珠一转,一咬牙,挥挥手。“去秭归,抄他们后路,再想办法要他们的命。他老母的,占了老子这么大便宜,老子一定要整死这贼酋。”

    碧空如洗,几朵白云缓缓移动,悠闲自在。一行大雁排成人字形在白云下缓缓飞过,姿势优雅,不时发出一声声清亮的鸣叫。

    可是陈纪的心情却非常焦虑。他蹲在女墙之后,遥望城外的大营,眉头紧锁,脸被深秋的寒风吹得发紧,眼睛也又酸又痛,总觉得下一刻就会泪如泉涌。

    城外,数十架抛石机整齐地排列在阵地上,长长的梢杆直指蓝天,辎重营的工匠正紧张的调试,不时有一发装满泥土的草包砸在城墙上,轰然有声,有的越过了城头,落入城中,砸中城下的兵房或者民居。每一声巨响都像砸在陈纪的心上,折腾着他快要崩断的神经。

    更远处,数千将士正在操练,虽然隔得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听不到他们吼叫的声音,但陈纪依然能感到了旺盛的士气。这和城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自从周瑜来到城下,江陵就成了一座孤城,既没有刘勋的消息,也没有益州军的消息。他派出了不少传令兵,想和刘勋取得联系,可是用不了多久,那些传令兵的尸体就会出现在城下。接连几天之后,没有人敢出城,援兵的希望彻底断绝。城中守军的士气就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城头死气沉沉,除了秋风拂动战旗的声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于是他放弃了,不再做无益之事。他能做的就是每天扒着城头看,看周瑜在为攻城做各种准备,等待着战斗的开始。周瑜虽然兵精将勇,但他兵力有限,总共只有两万人,而城里有近一万士卒。按照通常的兵力比例,他有足够的机会守住江陵,只要他能激励起士气。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江陵城被他刮地三尺,所有的钱财都被他掌握在手中。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准备用这些钱来刺激士气,和周瑜对峙,看周瑜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付出多大的牺牲。

    刘勋说了,黄猗有围魏救赵、三路伐宛的妙计,只要等上一两个月,南阳必然生变。熬过这两个月,他们就不用担心孙策的报复了。

    荣华富贵,在此一举。

第621章 后顾无忧

    周瑜召集校尉以上将领议事,三十余人济济一堂。

    劝降被陈纪拒绝,攻城势在必然,但周瑜并不着急。这本来就是计划之中的事。以势压人,不战而胜的确是最理想的结果,可是又有谁能拥有这样的优势呢。至少孙策眼下还不具备,他的每一个胜利都是用智慧和血汗换来的。周瑜也渴望有那样的战绩,他也需要切切实实的战功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帐下将士也需要在真正的战斗中检测半个多练兵的成果,成长为真正的精锐。

    听荀攸解说完当前形势和攻城方略,诸将没什么异议,纷纷表示赞同。从去年年末全歼徐荣部开始算,他们已经有近一年时间没有战斗了,看着孙策转战豫州、兖州,一次次的捷报传来,他们都攒足了精神,眼巴巴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他们当然要好好表现,纷纷打起精神,仔细听荀攸解说,生怕漏掉一点细节,犯了错。

    周瑜的安排很实在,邓展部不参与攻城,除了对云梦泽一带严加控制,尽可能切断陈纪与刘勋之间的联系之外,保存体力,随时准备奔袭刘勋本人。其他各部包围江陵城,轮番发起攻击,以战代练,熟悉攻城战术。平时操练大多以野战地阵型转换为主,攻城是最近才强化训练的项目,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实践一下。江陵规模虽然不能和宛城相比,却比普通的郡城大不少,但陈纪用兵能力有限,城中守军也算不上精锐,正是初战最好的陪练对手,既能战而胜之,又不会遇到太大的阻力。

    这是之前就商量过的战术安排,诸将都有准备,这十来天,他们天天在观察城中的防务,有一定的了解,现在只是作最后统筹全局,安排各人上阵的秩序,互相之间如何接应掩护等事宜。明白了自己的位置和责任,才能达到练兵的目的。

    荀攸讲了半个时辰,然后诸将又探讨了大半个时辰,最后达成一致意见。

    正当诸将以为会议结束,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周瑜抬起手中的玉如意,示意诸将别急着走。荀攸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周瑜,却什么也没说。

    “诸君,有件事,你们可能有人已经听到了一些,有人可能还不太清楚,借此机会,我向大家宣布一下,免得以讹传讹,扰乱军心。”

    诸将互相看了看,重新入座。

    周瑜冲着荀攸使了个眼色。听周瑜说话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周瑜想说什么了。他本来不赞成周瑜这么做,但是既然周瑜决定了,他就必须执行。

    “诸君,关中情况有变,尚书令荀,就是我家从叔,建议天子推行变法,司徒王允升任太傅,司空杨彪任司徒,车骑将军皇甫嵩节制关中诸军,正在蓝田大营集结,有可能进逼武关……”

    荀攸还没说完,不少人的脸色就变了。有人关心朝局的变动,有人担心武关危及,更有人担心关中人因此离心离德,一时间乱成一团。

    周瑜也不着急,以静制动,将各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平时相安无事,看不出忠奸善恶,也不太能看出各人的城府深浅,但这时候却是一个好机会。

    就在诸将议论纷纷的时候,赵俨咳嗽一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肃静,肃静。”他厉声喝道:“这里是将军的大帐,不是你们自己的小圈子。将军信任我们,坦诚相待,你们有什么意见就直说无妨,作长舌妇人状窃窃私语,不嫌丢人吗?请诸位记得自己的身份,你们不是普通一卒,而是统领一营乃至数营的将领,是讨逆将军和建威将军的信任的肱骨。”

    诸将一听,都有些尴尬。有人嘀咕道:“你说得倒轻巧。”

    赵俨目光一扫,角落里有一个校尉被他看得脖子一缩,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随即又恼羞成怒。他不是赵俨的部下,年龄也比赵俨长,论实战经验,他可是凭着战功一步步升迁至此,赵俨却是个书生,因为是颍川名士,得到了孙策的信任,这才一跃而成为新野令,有什么好畏惧的。

    尽管不服,但那校尉却还是没敢和赵俨顶嘴。论嘴上功夫,他可不是赵俨的对手。

    “诸君,这几年朝局变动还少了吗?”赵俨朗声说道,神态从容,甚至有些不屑。“你们想想看,从中平元年黄巾八州并起开始算,这朝局什么时候稳定过?三公走马似的换,长的不过数月,短的不过月余,有什么好稀奇的?”

    诸将一听,觉得有理,顿时轻松了不少,有人甚至笑出声来。“可不是么,就连天子都换了两个了,三公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赵俨等他们笑声低了,这才接着说着。“天下纷攘,关中也不例外,天下能称为乐土的大概也只有南阳了。这既是孙将军的英明,也是周将军与我等心血,岂能容他人染指?皇甫嵩是朝廷的车骑将军不假,可是他麾下都是些什么人,不是面黄饥瘦的流民,就是心怀不轨的西凉叛军,想到南阳来打劫,和流寇有什么区别,和徐荣率领的西凉军又有什么区别?”

    “可不是么,徐荣都被我们全歼了,我们还怕他。”邓展一拍大腿,大声说道:“我们抓紧点时间,拿下江陵,再击破刘勋,回头与皇甫嵩一较高下,打跑了他们,好安心过年。”

    “好,邓将军这话听得爽快。”孙辅大声附和。“上次坐视你们立功,这次一定要带上我。”

    诸将想起去年全歼徐荣两万人的战绩,顿时雄心万丈,纷纷请战。赵俨却冷笑不止,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鄙视。诸将见了,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邓展说道:“怎么,伯然不愿意?”

    “邓将军言重了,我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未必有这机会。”赵俨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诸位别忘了,武关有徐庶。你们不相信他的能力,可是你们别忘了徐庶是讨逆将军看中的人。有他镇守武关,皇甫嵩能不能进得来,我觉得是个问题。就算皇甫嵩善战,突破了武关,你们别忘了宛城还有文聘,还有一万大军。你们随建威将军出征,文聘却留守宛城,他难道不想立功吗?你们还想着打完江陵,攻杀刘勋,再回去迎战皇甫嵩,文聘能答应吗?”

    众将愕然,随即哄堂大笑,心里那点担心全放下了。是啊,有徐庶守武关,有文聘在宛城,就算皇甫嵩来了又能如何?根本不用担心啊。

    看着如释重负的诸将,周瑜微微一笑,冲着荀攸使了个眼色。荀攸笑着摇摇头。他知道孙策麾下诸将自信,却没想到他们自信到这个程度。还是周瑜对他们比较了解啊,事先把所有的隐患先排除了,好让他们安心作战。

第622章 两手都要硬(兢兢业业寂寞哥打赏加更)

    甘宁顺利攻占了秭归,却更加愤怒。

    他询问了很多人,最后得到一个确切的结论:巫且除了原有的郡兵外,只有两百援兵。这些人是从夷陵方向来的,为首的军侯叫潘华,假军侯叫北堂羽,为人还算和善,但他们所部都是精锐,从夷陵急行军至此,只休息了一天,又继续向巫县去了。

    甘宁又气又急。

    被两百人击退并不丢脸,攻城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像巫县那样的险城,攻守双方伤亡比例甚至可能高达十比一。让他觉得丢脸的是那两百人生生打出了一千人的气势,让他心生怯意,主动撤退。

    纵横大江上下的锦帆贼甘宁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闷亏?

    甘宁很生气,但他没有因此气急败坏。他自己很清楚,只要有那两百人守着巫县,他就不可能轻易得手,最好的效果也是两败俱伤。他不愿意将自己的人手损失在这种没有意义的战斗中,劫掠的秭归之后,他的怒火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宣泄,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

    周瑜的前锋到了巫县,夷陵也落入娄圭之手,益州军想从中取利的机会已经失去,眼下唯一可行的就是吃掉巫县那两百援军,将秭归、巫县掌握在手中,守住益州门户,同时避免无功而返的窘境。

    甘宁决定让赵韪去啃那个硬骨头,他派人赶回鱼复报信,自己则留在秭归待命。他懒得看赵韪的嘴脸,宁愿一个人在秭归养伤,逍遥自在。只是偶尔,他的眼前总会浮现出巫县城头守军手中的战刀,一想起那些锋利异常的战刀,他就心痒痒的。如果能弄一千口这样的刀来装备自己的部下,那该多好啊。

    周瑜有条不主紊的安排攻城,诸将轮流上阵,演练攻城战术,一边作战一边进行总结,有针对性的进行调整。中军大营则及时统计各部的战果和伤亡,及时通报全军,对临阵指挥得当的将领不仅予以表扬、嘉奖,还安排他们在会议上进行经验传授,就像他们在讲武堂培训时一般。

    但凡是人都有羞耻之心,都有好胜之心,谁也不想天天吊尾,战绩差的看着别人受赏,听到成功的经验就用小本子记下来,回去和部下反复磋商,进行试验,争取有所进步。战绩好的也不敢大意,现在露脸,万一打砸了,那就丢脸了。

    诸将你追我赶,比平时操练还要认真。

    临阵搏杀的将士忙得不亦乐乎,负责后勤的也渐渐适应了战争的节奏,特别是随营医匠,每天都有将士伤亡,他们要及时处理,死者要收殓,伤者要救助,还要统计受伤人数,每天交一份报表到中军。

    辎重营也忙得不亦乐乎,他们不仅要收发粮草、箭矢等作战物资,还要打造军械。抛石机每天都有损坏的,需要修补甚至重新打造,而每天要用的大量蒲包也需要灌装泥土。

    战事一起,整个大军就像一台机器开始高速运转,每一个环节都要运转顺畅,这才能保证大军作战,但凡有一点疏忽,各种矛盾就会迅速积累,最后影响全军士气。

    中军就是整个大营的枢纽,所有的信息都要汇总到周瑜面前。周瑜除了关注攻城的进展,还要总揽全军各营的情况,忙得不可开交。好在他本人精明能干,处理能力很强,又有荀攸和一帮刚从讲武堂毕业的年轻人做参谋,处理各种琐碎事务,他还算从容,还能不时组织个宴会,看看歌舞,听听音乐。

    半个月后,赵俨首先攻破外城。陈纪退守内城,打算继续负隅顽抗。

    胜利在望,周瑜却没有急着攻城,他安排人控制已经占领的外城,然后做了三件事:

    首先,他下令将城中百姓疏散出城,妥善安置。当那些惊恐万丈的江陵百姓吃上热乎乎的饭菜,确认自己生命安全有了保障的时候,不少人流下了泪水。一直以来,他们听到了宣传都是孙策残暴,滥杀无辜,杀习家、蒯家满门,现在孙策的部下没有伤害他们,陈纪却将他们的财产劫掠一空。

    周瑜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安排这些人到周边乡里宣传,安抚人心,又找了一些人到附近的当阳、竟陵、枝江各县通报消息,策反各县县令、豪强,筹集粮草。秋收刚过去不久,各县的县仓里都有粮,虽然被陈纪强征了一部分送到江陵,多少还有一些剩余,把这些粮食收集起来,也能解决一部分粮食供应。非常时期,各县多少都有一些兵力驻守,如果之前强攻也能攻下,但肯定会耗费时间。现在有江陵人代言,周瑜不用一兵一卒,诸县就纷纷瓦解,向周瑜投诚。

    最后,周瑜又拜祭了孙叔敖墓。孙叔敖是楚国名臣,官至令尹,一向是江陵人崇拜的先贤。他的坟墓就在城中白土里。周瑜祭拜孙叔敖,既是表示对江陵人的尊重,也是表达自己愿意以孙叔敖为榜样,造福于民的意愿,获得了江陵人的一致赞扬,声名大起。

    数日后,附近诸县陆续有粮食运到,一辆辆大车排成长龙,沿着官道,逶迤直到天际。

    陈纪站在内城城头,每天看着这样的情景,越看越绝望。他知道自己低估了对手,周瑜虽然年轻,手段却一点也不差。他不仅善于用兵,更善于收买人心,江陵城虽然还没有被最后攻克,南郡却已经是周瑜的地盘,他实现了以战养战,利用南郡的粮食供养大军,完全可以坚持更久。

    我还能等到南阳生变吗?外城只支撑了半个月,内城又能支持几天?

    就在陈纪忐忑不安的时候,有人来报,周瑜又派说客来了。陈纪皱了皱眉,正考虑着要不要拒绝,一旁的副将邓济摇摇头。“府君,听听人又何妨?至少能了解一下周瑜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江陵人现在这么支持他。我们的部下大多是江陵人,如果两军交战时,周瑜派他们的家人在外面,我们还怎么打?”

    陈纪倒吸一口冷气,面色煞白。他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个说客。

    说客是一个年轻文士,三十不到,中等身材,虽然头载淄冠,身着儒衫,但走路轻快,足下生风,一会儿就来到了陈纪面前。陈纪一看,愣了片刻。

    “董幼宰,怎么会是你?”

第623章 董和劝降

    董和董幼宰是南郡枝江县人,在南郡颇有名声,陈纪领南郡,按照惯例,延请南郡本地人为掾,其中就包括董和。他几次想请董和到太守府任职,都被董和婉拒了。这时候董和突然出现在陈纪面前,让陈纪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再愚蠢,也不会认为董和是感激他的赏识,这时候要来为他效力,救他于危难之中。

    董和走到陈纪身边,指指远处的大营。“府君知道那里有什么吗?”

    陈纪没吭声。他当然知道那里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是董和来干什么。“幼宰是来劝降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敬谢不敏了。不过我是不会投降的,幼宰不必白费辱舌。”

    董和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和就不多嘴了。不过,承蒙府君错爱,多次礼聘,和甚是感激,当此生死之际,当向府君道一声谢。”说完,躬身施礼,一揖到底。

    陈纪看了,态度略缓。“纪不才,不得幼宰为佐,诚是憾事。落到今日田地,怨不得别人。难得幼宰义气,纪也有一言相告。孙策有不臣之心,朝局有变,长安不日即将兵临南阳,他得意不了多久。幼宰若想太平,还是置身事外,别与周瑜走得太近为佳。”

    “多谢府君提醒。不过,府君说孙策有不臣之心,又从何说起?他的父亲孙坚虽然粗猛好杀,可是却忠于朝廷,讨董时力战不退,山东州郡无过其右。他继承的又是袁将军遗业,袁将军四世三公,不久前又被追谥为侯。孙策有父君如此,如何有不臣之心?”

    陈纪一时语塞。“这……他违乱法度,屠戳豪强。”

    董和点点头。“这倒是事实,但这最多只能说他是酷吏,算不上不臣吧?俗云乱世用重典,董卓乱政,物价腾涌,民不聊生,孙策代行刺史之职,抑制豪强,这似乎也不为过。别的不说,江陵人现在可都支持周瑜,要与府君为敌,难道他们都错了?”

    陈纪无言以对。可是他更担心的是董和最后一句话。“江陵人都支持周瑜了?”

    董和答非所问,直指要害。“府君夺人家产,以赏战士,有没有想过府君麾下这些战士又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城外等着呼儿唤夫,要他们反戈一击?”

    陈纪头皮发麻,转身看了看邓济。邓济苦笑。他早就提醒过陈纪,只是陈纪没想到外城会被如此迅速破攻,没来得及做补救措施。

    不给陈纪反应的时候,董和接着又说道:“府君为人所误,以为孙策不臣,为国杀贼,忠心可嘉,只是明珠暗投。刘勋何许人也?他本是袁将军旧部,袁将军命他经略南郡、江夏,他却背叛了袁将军的遗命,他对故主何尝有忠?南郡户口数倍于江夏,江陵又是南北咽喉,他不驻江陵而驻江夏,何尝有智?周瑜率两万人围城,他不来救援府君,却坐观成败,何尝有勇与义?如此无忠无智无勇无义之人,谁愿意为他效劳?府君为这样的人卖命,又有谁愿意与府君为伍?”

    董和再次伸手指向城外大营。“府君临鄙郡期年,从者寥寥,周瑜入鄙郡不足一月,从者如云。府君难道还不知去就吗?南郡人羡慕南阳人久矣,他们早就翘首以盼,只是府君不知。”

    陈纪脸颊抽动,又羞又恼。董和转身又对陈纪身边的邓济说道:“敢问邓将军是南阳人还是南郡人?”

    邓济犹豫了片刻。“我是南阳邓县人氏,随府君临贵郡。”

    “哦……”董和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将军和府君一样是忠义之士,只是所托非人。可惜啊,你本来可以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现在却死不得其所。”

    邓济的脸和陈纪一样抽搐起来,心里郁闷坏了。可不是么,如果不是跟错了人,而是在孙策或者周瑜的麾下,他至于这么憋屈吗?念头一起,他突然发现陈纪的眼神不对,转念一想,这才恍然大悟。

    中董和的计了,这分明是挑拨离间啊。

    董和微微一笑,拱手施礼。“将军,和愚钝,不知如何劝解,言尽于此,还请府君三思,莫要误人误已,坏了性命事小,背着叛臣之名,你可没法面对袁将军。”说完,他向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去。

    陈纪面色铁青。他倒不在乎袁术,可是董和说得对,刘勋愚蠢,能力不足,他根本不是孙策的对手。朝廷又能如何,朝廷自身难保,没钱没粮,况且长安千里之遥,中间还隔着南阳,南阳百姓拥戴孙策,对西凉人没什么好感,就算是皇甫嵩领兵前来,没有足够的粮草供应,他也未必是孙策的对手。

    算了,别死撑了,为刘勋而死,不值得。只要有机会,他说不定投降得比谁都快。

    陈纪给邓济使了个眼色,又看看董和,邓济心领神会,连忙追了上去。

    “董幼宰,请留步。”

    陈纪举城投降,周瑜很是意外。董和主动请缨去劝降陈纪时,他并没有抱太多希望,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没想到董和居然成功了。他非常满意,请董和任郡丞,代行太守事,处理南郡的善后事宜,自己则迅速部署攻击刘勋的行动。

    邓济协助劝降有功,周瑜让他仍领旧部,转归邓展指挥。陈纪升任偏将军,仍领旧部,但麾下的都尉、军侯都觉得跟着他没什么前途,希望和邓济一样转投其他将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陈纪自知理亏,只能忍气吞声,等待立功的机会。他原本还有些后悔,等他参加完军议,这才知道破城是必然,周瑜一直在拿他当陪练,如果全力攻打,江陵城早就被破攻了,这才释然,暗自庆幸。

    军议结束,邓展出了大帐,把邓济带到自己的大营,对邓济说道:“伯通,我们要奔袭刘勋,及时切断他的退路,事不宜迟,以免节外生枝,你不用带太多人,挑一些精锐带上就行,免得掉队,跟不上行动。我已得周将军许可,先从辎重营拨三百人的装备给你。”

    邓济看了看邓展麾下的将士,看看他们身上的甲胄,手中的武器,点了点头,答应了。

第624章 杨修(求保底月票!)

    杨弘下了车,看着站在路边迎接的袁权姊弟,皱了皱眉。见到袁耀很正常,见到袁权、袁衡却多少有些意外。这表示他自以为隐秘的行踪可能一直在孙策的掌握之中,所以本应在平舆的袁权才会出现在这里。

    但孙策本人却没有来,也没有其他旧日同僚。

    车门微响,一个少年手握书卷,钻出了车厢,清澈有神的目光一扫,最后在袁权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老气横秋的点了点头,用书卷敲打着手心,连声说道:“像,真像,越长越像了。”一边说一边走到袁权三人面前,拱手施礼。“杨修见过外姊、外妹,还有外弟。”

    袁权微微一笑,欠身还礼。“德祖,这才一年不见,你越来越调皮了,像什么?要是说得不好听,我可打你。”

    “像我阿母啊。”杨修一边说一边晃着脑袋。“姊姊,你还真别说,我以前就觉得你们像,你们不信,现在我还是这么觉得,而且越来越像了。不仅说话一样,连动作都一样。”

    “那我可不敢当。姑父、姑母可好?听说姑父做了司徒,一定很忙吧?”

    “忙,忙得几乎不着家,这不,实在忙不过不来,硬是把我这一心要隐居的从叔都拉来做事了。就连我这不懂事的小儿也拽来充数。姊姊聪慧,我那外姊夫又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话,姊姊可得帮我补救补救。要是任务完不成,我回去会被打死的,少不得要赖在姊姊这儿混吃混喝。”

    袁权眨眨眼睛。“你是带着任务来的?是我姑父的任务,还是朝廷的任务?”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如果是家事,那我这个做姊姊的当然不能看着你受委屈。如果是国事,那我这个妇道人家就不好多嘴了。当然了,你如果愿意留在平舆,我绝不会往外撵你。你外姊夫也是这个脾气,来不迎,去不送,谈得来就推心置腹,相濡以沫,谈不来就相忘于江湖,所以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杨弘脸色尴尬,却不好说什么,只能干咳两声以示存在。

    袁权转头看着杨弘,欠身施礼。“敢问杨君,我现在是该称呼你杨长史,还是杨郡丞?”

    杨弘眉心紧锁,盯着袁权看了又看。“你知道我是来接袁府君上任的?”

    袁权一声轻笑。“这么说来,我应该称你为杨郡丞了。敢问杨郡丞,你越境传诏,是不是该先通知州牧府和汝南太守府?这要是朝廷怪罪下来,说家君孙豫州和张府君怠慢诏书,他们岂不是委屈得很?弘农杨氏也是公卿世族,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杨弘窘迫不堪,连忙说道:“夫人言重了,我虽然越境传诏,但首要任务却是来拜祭故君袁将军,之后自然会去平舆,拜见孙豫州和张汝南。春秋之义,死者为大,我想不会有人为此说三道四的。”

    “这么说,你还是先父故吏?”

    “这是自然,一日为君臣,便有故吏之义。我当时不辞而别,只是理念与孙将军不合,不愿苟且,所以才相忘于江湖。”

    袁权微微颌首,没有再穷追猛打。她让袁耀引着杨弘去袁术坟前祭拜,自己拉着袁衡的手站在路边。杨修也跟着去了,但他很快就回来了,冲着袁权拱拱手,笑道:“姊姊好唇吻。我这从叔这一路上可是对你赞不绝口,没想到还是吃了你的排头。”

    袁权脸色平静。“德祖有所不知,当初先父伤重而逝,阿耀又不知所踪,我们姊妹孤苦无依,本来以为你从叔既是我家故吏,又是亲戚,会护佑我等,为先父料理丧事。不曾想他和陈合谋,竟欲违抗先父遗命,对先父指定的继承人不利。若非时过境迁,我姊妹平安,今日又是你我姊弟相见,他就是想吃我的排头也未必有机会。”

    杨修挑起拇指。“采!不愧是四世三公的袁氏子孙,霸气,也只有孙将军那样的小霸王才有福气娶你,黄猗那样的庸才没这般福份。”

    袁权妙目一转,眉带嗔怒。杨修连忙打住,轻轻地扇了一下自己的脸,笑着求饶。“失言,失言,姊姊莫怪。唉,对了,既然姊姊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那孙将军自然也知道了,他是什么态度?”

    “你是不是担心他违抗诏书?”

    “不瞒姊姊说,我们的确有这个担心,长安关于他的传言可不少,说什么的都有。”

    “那你们可太不谨慎了。他若有心违抗诏书,别说这汝南郡,就算是南阳郡,你们都进不了。如今天下大乱,南阳郡也有不少流寇占山落草,杀了人,随便往哪个山沟里一扔,鸦啄狗啃,只剩一堆白骨,谁知道你们是朝廷的使者还是哪个逆臣贼子……”

    杨修连连摇手。“嘿,姊姊,你别说了,我后心都冒冷汗了。”

    袁权忍俊不禁,掩嘴而笑。袁衡也捂着嘴笑了起来。“果然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呢,这就怕了。要是让你上阵,你还不得尿裤子。”

    “百无一用是书生?谁说的?”杨修挑挑眉。“阿衡,不会是你那小霸王夫君说的吧?”

    袁衡不好意思的转过身,皱皱鼻子,哼了一声。“是他说的又怎么了?你的确没什么用嘛。”

    “好了,好了,德祖待你不错,你可不能这么说他。德祖,阿衡也是和你亲近,这才出言无忌,你别放在心上。伯符随口一说,他可没有轻视书生,他只是不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读书人罢了。真有学问的,他还是非常尊敬的。你从南阳来,应该有所了解吧。”

    杨修点了点头,晃晃手中的书卷。“姊姊可说对了,我这些天看的全是南阳郡学的文章,有一些的确颇有创见。只是来得匆忙,未能与他们好好交流,等这边事了,去了南阳,我再与他们论论学问。”

    “你也要去南阳?”

    “是啊,我阿翁说阿耀正当读书之时,不能荒废了学业,要我做他的陪读。”

    袁权笑了,笑得有些神秘。杨修故作轻松,实际上一直在看袁权的脸色。见她笑得这般高深莫测,一时搞不清她的用意,试探道:“姊姊是担心我的学问不够,耽误了阿耀?”

    袁权幽幽地说道:“德祖,我知道你聪明无双,陪阿耀读书自然不在话下,我只是不清楚你有没有聪明到会让伯符心动。你如果想去南阳,还是藏拙一点好。要是激起他的兴趣来,你大概就走不了了。不过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徐岳那么聪明,都没让他觉得不可替代,你虽聪明,未必能超过徐岳。”

    杨修笑而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第625章 骂哭了(兢兢业业寂寞哥打赏加更)

    杨弘站在袁术的墓前,唏嘘不已,泪水沿着瘦削的面庞往下流,沾湿了衣襟。

    “唉,公路,我对不起你啊。”

    袁耀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看起来有点木然,至少没有杨弘希望看到的激动。杨弘更加心酸。袁耀虽然不像袁术那么纨绔,不像杨修那么跳脱,但他也不是一个木讷的人。短短一年时间,他就变得如此沉默寡言,自然和他的遭遇分不开。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他杨弘的疏忽,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现在,杨彪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来弥补所有的过失。

    “孩子,不用怕。”杨弘轻按袁耀的肩膀。“南阳只是第一步,凡是你父亲应该留给你的,我们都要一件件的夺回来。有朝廷支持你,有你姑父支持你,你不用害怕任何人。”

    袁耀轻轻一闪,杨弘的手掌滑落,心也跟着一沉。他转到袁耀身前,弯下腰,直视着袁耀的眼睛。

    “你……害怕?”

    袁耀抬起头,迎着杨弘的目光,嘴角歪了歪。“朝廷现在想起我来了?那孙将军为我父亲请谥,朝廷为什么拖了那么久,最后还要托丁冲他们帮忙才能成功?我袁氏四世三公,又被董卓屠戮数十口,我是大父唯一的嫡孙,难道不该继承我大父的爵位吗?”

    杨弘叹了一口气。“孩子,这件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等有了空,我们再慢慢谈,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好不好?”

    “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袁耀看向袁术的墓碑。“我想阿翁也一定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委。”

    杨弘眼神微缩,眉头皱得更紧。袁耀怨气很重,不仅没有和他配合的意思,而且咄咄逼人。这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孙策通过袁权对他施压?女子就是女子,是非不分,轻重不明,不可付以大事。当初袁术将后事托付给孙策,那是以为袁耀死了。之前依附孙策,那是因为没有实力,只有便宜行事。现在袁耀无恙,又有朝廷的支持,正是夺回袁术遗产的好机会,她怎么还帮着孙策?

    难道她嫁给了孙策,就忘了自己姓什么?

    杨弘越想越生气。袁术死的时候,他就在袁术身边,听得清清楚楚,袁术要托付给孙策的只是袁衡,不包括袁权,孙策没听懂的时候,袁术还特地纠正。现在袁权却嫁给了孙策,而且甘心为妾,这算怎么回事,算不算违背袁术遗命,不知廉耻?

    杨弘冷笑了一声,拉着袁耀,转身来到袁权面前,愤怒的目光直视袁权。“袁夫人,我有一事不明,敢请夫人解惑。”

    袁权不动声色。“请杨长史直言。”

    “袁将军弃世时,我就在他身边,听得清清楚楚,袁将军是要孙将军娶阿衡为妻,可曾有错?”

    “杨长史记性甚佳,一点也不错。”

    “那你怎么会嫁给孙策,而且是做妾?”

    袁权黛眉轻挑。“这……违背了先父的遗命吗?”

    “袁将军的确没有说你不能嫁给孙策,但你出身四世三公的袁氏,门第高贵,如何能为妾?况且你当时已经奉父母之命嫁给黄猗,为何突然改嫁给孙策?”

    “杨长史在山中隐居太久了,不知道黄猗和刘勋背叛了先父遗命吗?我虽然是个女子,难道就应该追随叛臣,与先父指定的继承者为敌,与我的弟弟为敌,与我的妹妹为敌?”

    “我没有说你不可以和黄猗和离,但天下俊杰无数,你为何偏偏要嫁给孙策做妾,置袁氏门第于何处?”

    袁权没有立刻回答杨弘,她无声的笑了,嘴角微挑,略带讥讽,眼中却带着说不出的沧桑。“杨长史现在开口袁氏门第,闭口四世三公,我袁氏数十口被残杀,孙将军屡次请移骸骨,迁回汝阳安葬,朝廷怎么没一个人站出来声援?四世三公的袁氏门第,满天下的门生故吏,怎么一个也没人想起?”

    杨弘闭口不言,脸上却有些发烫。

    “没错,袁氏四世三公,门第高贵,可是谁又规定袁氏之女不能为妾?我姊弟流离,无处可依,连袁氏至亲都不肯接纳时,是孙将军为我等奔走,视我等如亲人,我感激他,愿奉箕帚,有何不可?我听说故君有难,仁人志士有倾身为奴者,我一介女子,嫁给孙将军为妾又怎么了?”

    杨弘面红耳赤。袁权这句话虽然没有直指他,却句句戳他的心窝。他也是袁氏故吏,但他不仅没能对袁术尽故吏之义,反倒是孙策在忙前忙后,又是为袁术请谥,又是请求归葬袁氏数十口的遗骸,袁权为了报恩嫁给孙策为妾有什么不可,更何况这件事杨弘也有责任,如果他当时能够扶持袁权姊妹,不让她们无可依靠,袁权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杨弘心中原本就对袁术、袁耀充满愧疚,现在又增添了一桩,心里憋闷得难受,也没心情追问袁权了,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回到袁术的墓前,缓缓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公路,我对不起你啊……”

    杨修看得直眨眼睛,暗自佩服。这袁权也太能说了,说得杨弘哑口无言也就罢了,居然说得杨弘愧疚难当,号陶大哭。这还是她口下留情,没有直指杨弘有违故吏之义,否则杨弘岂不是要自杀明志。

    袁权淡淡地看了杨修一眼,示意他照顾好杨弘,别让他做出傻事来。杨修会意,赶到袁术墓前陪着。袁术带着袁耀、袁衡上了马车,掩上车门,透过车窗看着远处还在痛哭的杨弘,沉默了片刻,转身对袁耀说道:“阿弟,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

    袁耀不明所以,仰着头。“姊姊,你说什么?”

    “比如说,你现在是食邑一千一百户的安国亭侯,有没有想过将来增邑增爵,甚至封王?”

    袁耀吃了一惊。“姊姊,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封王?”他愣了片刻,又说道:“你是说从伯建立袁氏天下,封我为王吗?这……也不太可能啊……”

    “我不是说他。他如果登基为帝,你别说封王,恐怕连这个安国亭侯都未必保得住。”

    袁耀愣了片刻,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孙将军?那也不可能啊,哪有异姓封王的。高皇帝有白马之盟,非功不侯,非刘不王……”

    袁权“噗哧”一声笑了,瞪了袁耀一眼。“他姓刘,管得着孙家的事?你真是读书读傻了。”

    袁耀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嘿嘿笑了两声,凑到袁权面前,低声说道:“姊姊,莫非……姊夫答应过你,将来坐了天下,要封我为王?”

    袁权含笑不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双瞳如秋水,神情迷离。

第626章 你变了

    葛陂大营。

    碧波荡漾的葛陂中,一艘小船正随波飘荡,张坐在船头,手握钓杆,聚精会神地钓鱼。郭嘉歪坐在一旁,和郭武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郭武按着刀,身体挺得笔直,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郭嘉看他这么紧张,暗自发笑,却不反对。在他看来,作为孙策的贴身侍卫,谨慎一点总是好的,眼下形势动荡,任何疏忽都有可能导致不可承受的后果。

    孙策负手在船尾,与弘咨并肩而立。弘咨刚刚赶到平舆,拜见了吴夫人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葛陂大营,与孙策会晤。他中等身材,脸庞白,眉清目秀。虽然和孙策年龄相仿,孙策又不是严肃的人,可他在孙策面前还是有些掩饰不住的青涩,让孙策很担心他能否承担起辅佐孙坚的责任。

    “伯夏,经过庐江的时候,与我阿翁谈得如何?”

    “尚好。”弘咨说着,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不是那么自信。“我对军事不太在行,只能帮他处理一些公文简牍之类。可能……”

    孙策转头看着弘咨,摇摇头。“伯夏,你可能有些误会。你不是书佐,也不是普通掾吏,文书也好,军事也罢,你能处理就处理,不能处理就让别人来做,你的任务其实只有一点,就是别让阿翁冒险,特别是突阵之类的事必须杜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弘咨张了张嘴,尴尬地点点头。他瞅着孙策,眼神中有些疑惑。他之前见过孙策,知道孙策是什么脾气,最近在平舆又听说了孙策在浚仪之战中的表现,一直以为孙策和孙坚一样好逞匹夫之勇,没想到孙策让他来却是为了让孙坚稳重,不要恃勇。

    “怎么了?”

    “伯符,你……变了。”弘咨话气不太坚决,但眼神却很笃定。“你让我很意外,变化太大了。”

    孙策眼神微闪,笑道:“一年之后,你会发现你也变了。战场最能锻炼人,绝不是躲在书斋里读书就能体会到的。行了,我就不多留你了,船已经给你做准备好了,郭武会带人随行护送。你自己看着办,如果需要的话,就将他留在你身边。有时间练练武艺,学点用兵之道,多为阿翁分忧。”

    “好。”弘咨一口答应,神情激昂起来。

    孙策向郭武示意。郭武走了过来,孙策简单的吩咐了几句,便叫过等在一旁的船只。弘咨、郭武上了船,与孙策拱手作别,向远处的船队驶去。他们将从葛陂转入水,再经由淮水直抵芍陂大营。

    船队刚刚离开,一只小船摇了过来,船还没停稳,一个士卒便跳了过来,震得船身摇晃。张叫了一声:“奉孝,能不能让你的手下稳重一点,我的鱼都被你们吓跑了。”

    郭嘉一边笑一边对士卒说道:“待会儿下水抓两尾鱼,补偿长史。”

    那士卒应了一声,双手递过一件密封的铜管,脱了上衣,鱼跃入水。水面溅起一蓬水花,水波向四处扩展开来,尚未平息,“哗啦”一声响,那士卒已经跃出水面,一手举着一条鲤鱼,叫了一声:“活鲤两尾,向长史谢罪。”一扬手,两条鲤鱼在空中跳跃着,甩出一串水珠,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入张身后注了水的舱中。

    张早有准备,用袖子挡住脸,笑骂了一句。“多谢了。赶紧上来吧,别着了凉。”

    “多谢长史。”那士卒爬上船,拿起自己的衣服,冲着孙策、郭嘉拱拱手,跳上自己的船,走了。

    趁着这个功夫,郭嘉已经拆开了铜管,取出里面的纸卷,一看上面的标志,不禁眉毛一耸。“将军,好消息,很可能是周公瑾已经拿下江陵城了。”

    “这么快?”孙策很诧异。按照时间计算,周瑜真正攻城才半个月。江陵是重镇,城防应该比较坚固,而且双方兵力也没那么悬殊,就算陈纪是个庸将,也不至于这么快失守吧。

    郭嘉没说话,迅速看了一遍,一声轻叹。“将军没有看错人,周公瑾是个将才,可当一面之任。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荀公达的功劳。”说着,他将文书递给孙策,又对张叫道:“子纲先生,别钓鱼了,周公瑾已经抓了一尾大鱼了,马上又要去抓另一尾了。”

    张安然不动。“周公瑾抓再大的鱼也是我等乐见其成的事。奉孝毋须作意气之争,需从大处着眼。”

    郭嘉哈哈一笑。

    孙策看完简报,也觉得很惊讶。这份简报不是周瑜的正式报告,而是郭嘉安排到各地的细作搜集来的情报,看不到周瑜的部署安排,只能看到他做了些什么。从这些记载来看,周瑜正如郭嘉所说,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将才。他不仅能打仗,还能玩政治,而且玩得很溜。祭拜孙叔敖,让江陵人现身说法,兵不血刃的接收周边诸县,实现以战养战,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得很漂亮啊。

    这里面也许有荀攸的功劳,但做决定的还是周瑜本人。以荀攸的性格绝不会和周瑜争功,这一仗打完,周瑜应该能让邓展等人服气了,荆州的战事可以放心的交给他。他自己可以安心去江南开疆拓土了。

    孙策将纸卷交给一旁的刘斌,让他送给张过目。他和郭嘉交换了一个眼神,轻声说道:“奉孝,你的身体不适应南方气候,还是留守豫州吧,有你坐镇中枢,我才能放心。”

    郭嘉摇摇头。“将军,我不是能掌控全局的人,我更喜欢短兵相接。这半年多来,我戒酒,练习导引,身体已经大好,去江南也没什么问题。就算有所不适,我还年轻,不致有什么大碍。等上几年,吕蒙等人长成,或者找到合适的人,我再回北方休养就是了。将军虽是吴郡人,与会稽风俗相通,可是会稽民风剽悍,那些山越大多与大族勾结,明的暗的,防不胜防,没有我,你应付不来的。”

    孙策静静地看着郭嘉,没有再劝。郭嘉主意已定,不让他去,他肯定不会放心。与其如此,不如带着他,尽快结束江南的战事。

    “杨弘他们到哪儿了?”

    “按脚程计算,应该已经到了汝阳,与袁夫人见面了。”

    “传令大军拔营,去南阳。”

第627章 见面礼(兢兢业业寂寞哥打赏加更)

    杨弘、杨修赶到平舆时,孙策已经起程,他们扑了空。

    杨弘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他匆匆拜见张昭,补全了文书,又踏上追赶孙策的旅程。袁权没有随行,她将袁耀托付给杨修。这让杨弘更加郁闷,却无话可说。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对袁家造成了重大损失,袁权不信任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好在大军的行军速度并不快,在吴房棠亭,杨弘追上了孙策。他立刻求见,却迟迟没有得到答复,站在大营外,被初冬的风吹得浑身生寒,杨弘又急又气,脸色发青,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杨修也很不高兴。他试图闯营,可是在孔武有力的士卒面前,他根本冲不进去。他试图和他们讲道理,但亲卫营的士卒只有一句话:军营之中,唯识将军之命,就算有天子诏书也无不能擅入。杨修被堵得哑口无言,暗自发狠,待会儿见了孙策要好好骂他一顿。

    三人站在营门外,眼看着太阳落山,眼看着大营里炊烟袅袅,眼看着大营里渐渐安静,将士们各回帐篷休息,只剩下当值的士卒提着灯笼,敲着铜锣开始巡逻,才得到孙策让他们的进营的命令。

    营门一开,不等杨弘发作,杨修就气冲冲地向中军大帐奔去。刚跑了两步,就被来迎接他们的郭援按住了。郭援没好气的瞪着杨修。“你没从过军,还没读过书吗?军中不得奔驰,否则以乱军罪惩处,轻则二十军棍,重则砍头。”

    “是吗?”杨修正在气头上,哪里会把一个卫士的话当回事,推开郭援就要往里面闯。郭援被他推了踉跄,立足不稳,却又不敢真的下令抓住杨修,只得按着刀追了过去。杨弘见状,报以冷笑,拉着袁耀就往里走。袁耀挣脱了他的手,不紧不慢地向前,杨弘有些不耐烦,连连催促,袁耀却是不理。杨弘无奈,只得放慢脚步,等着袁耀。

    杨修来到中军大帐前,拔腿就要往里冲,正在门前当值的典韦见状,一个箭步抢了过去,手按在杨修肩膀上,脚下一绊,手轻轻一送,杨修就腾云驾雾地飞了出去,轰隆一声落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没等他反应过来,两个义从抢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按住了他。

    典韦厉声喝道:“营中奔驰,杖二十。擅闯中军大帐,杖三十。立即执行!”

    “喏!”两个义从大声应诺,将杨修拖到一旁,掀起下裳,露出光溜溜的屁股和大腿,抡起刀靶就要打。郭援赶来过来,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叫道:“且慢,典都尉,这是杨公之子,不得鲁莽。”

    典韦根本不理他,头一摆,两个义从走了过来,拦住郭援,面色不善。郭援一见,顿时吓得寒毛倒竖。“我……我是追他的,不……不是故意违反军令。”

    典韦寒声道:“他在营中奔驰,你可曾提醒?”

    “提醒了。”

    “可曾阻拦?”

    “我拦了,没拦住。”

    “我试过他的身手,不过一书生耳。你没拦住,说明平时训练不严,或者故意纵容。依律,二十杖。”

    郭援的脸抽搐了两下,见典韦毫无通融之意,乖乖地解开战袍,趴在地上。义从上前,抡起刀鞘就抽,随着一声声脆响,郭援的腰臀迅速见红、出血,郭援却咬着牙,哼都不敢哼一声。

    杨修见了,吓得面红煞白,眼看着两个义从打完郭援就要来揍他,连忙大叫:“孙伯符,我是弘家杨修,奉父命来陪伴外弟袁耀读书……”

    帐门一掀,孙策走了出来,目光一扫,蹲在杨修面前。你就是杨修杨德祖?”他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杨修白花花的屁股和大腿,“噗哧”一声笑了。“好白啊。”

    “请将军念我初犯,宽恕一回吧。”杨修臊得满脸通红,却不得不陪着笑脸求情。真要挨五十杖,他不知道自己这条小命还能不能有保住。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一劫躲过去再说。

    “那可不行。”孙策摇摇头,虽然面带微笑,却毫无通融之意。“令行禁止,这是用兵的第一准则。今天为你破例,下次就有别人来求情。不好意思啊,请你忍一忍,待会儿打完了,我亲自为你上药谢罪。”他站了起来,对跃跃欲试的义从摆了摆手。“下手不要太重,真打死了,我可没法向夫人交待。”

    “嘿,孙伯符,你……”杨修大惊,正想理论,义从一刀鞘抽在他的屁股上,又脆又响。杨修疼得“嗷”的一声叫了起来,拼命挣扎,奈何被义从摁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干嚎。

    杨弘远远地听到杨修的惨叫,大吃一惊,刚想加快脚步,却被袁耀拽住了。袁耀摇摇头。“郡丞,孙将军有意立威,你又何必自寻没趣?比起德祖,他更想打的人是你啊。”

    杨弘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放慢脚步。一旁跟随的义从看在眼里,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杨弘听是真切,又惊又气,却不敢发作。等他走到中军大帐前,杨修已经受刑完毕,腰臀和两条大腿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杨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郭援也趴在地上,有人正给人清洗伤口,准备敷药。

    杨弘大吃一惊,赶到杨修面前。“德祖,德祖?”

    “从叔,我……”杨修紧紧地闭着眼睛,咬牙切齿,拳头握得紧紧的。“此仇不报,我杨修誓不为人。”

    “行啦,屁股都打烂了,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孙策不以为然的拍拍手。“来人,把杨公子抬到我帐中去,给他疗伤。”

    杨弘大怒。“孙将军,你还知道德祖是杨公之子?如此折辱,你想干什么?”

    孙策收起笑容,冷冷地打量了杨弘两眼。“杨公之子又怎么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公子算个屁?军中不得驱驰,这是古军法,他不懂,你也不懂?你故意的吧?”

    “你……你血口喷人!”

    “行啦,我不管你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反正该打的我一定会打,不管他是杨公子还是什么公子。你来见我有什么事?有事赶紧说,没事赶紧走,我不喜欢你,也没兴趣接待你。”

    “你……”杨弘气得眦睚欲裂,恶狠狠的瞪了孙策一眼,从怀中抽出诏书,高高举起,大声说道:“我来传诏,请孙将军接诏。”

第628章 我可能接了个假诏书

    杨弘是真气急了,不得不拿出诏书逼孙策就范。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孙策好好说话。

    孙策看看杨弘,又看看趴在地上的杨修,忍着笑。“那……我是先接诏,还是先替杨公子疗伤?”

    杨弘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这两件事有冲突吗?”

    “当然有冲突,我刚才向杨公子承诺,要亲自为他疗伤请罪。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了就要做到。可是如果你要我先接诏,那我就只好等一等,先接了诏,和杨长史商量定了,再来为杨公子疗伤。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杨公子伤重,流血不止,万一耽误了时间,不治身亡,到时候杨公追究起来,还请杨长史为我解释一二。”

    杨弘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如何选择。杨修的伤情看起来就知道很重,万一真死了,他肯定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可是他好容易才找到一个办法让孙策就范,就此放过,这口气泄了,再想鼓起来可就难了。

    见杨弘为难,孙策悠闲的搓着手,等着杨弘做决定。他等得起,杨弘可等不起,权衡再三,他还是咬咬牙。“你先救人吧。”

    孙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在杨长史的心里,朝廷的面子还是不如杨公子的屁股重要啊。来人,把杨公子抬进帐中,准备热水、盐、布和药物。”

    杨弘面红耳赤,却不敢发作。他推开上前帮忙的义从,抱起杨修,抢进大帐。义从取来一应物件,摆在旁边,孙策拿起盐,不紧不慢地撒在热水中,搅拌开,又用布蘸了水,拧得半干。

    “杨公子,待会儿可能有点疼,你可要忍住。要是洗不干净,创口溃烂,以后可是个麻烦事。”

    杨修疼得满头是汗,没心情搭理孙策,更不肯在孙策面前示弱,打定主意再也不喊一声。他原本以为打都打了,再疼也不过如此,可没曾想,盐水滴在伤口上的刺痛丝毫不逊色于挨打,他还是忍不住哼出声来。偏偏孙策还不肯闲着,一边替他清洗伤口一边唠叨。

    “杨公子,军营可不比书斋,战场也不比朝堂,这可是真苦啊。你们这些读书人随便想个点子,惹出祸来了,大不了免职,过一段时间又能官复原职,可我们这些军人就惨啦,不仅要行军作战,还要冒着生命危险。你受的这点小伤算什么,一场大战下来,几百几千人受伤,满地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那才叫惨呢。真要战死了,那也就罢了,最怕的是残废,不仅没法养活家人,还要成为累赘……”

    杨修疼得死去活来,更被孙策唠叨得心烦意躁,他哑着嗓子说道:“孙将军,多谢你的美意,能不能让我从叔来?”

    “你信得过他?”

    “我信得过。”

    孙策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杨弘。“也好,毕竟你也姓杨,不姓袁。说起来,当初袁将军重伤,生命垂危,杨长史可是没动一根手指头。杨长史,我没污蔑你吧?”

    杨弘的眼角抽了抽,拿起水盆里的布,按在杨修的腿上,手有点重,布上的盐水也有点多,顿时疼得杨修一声惨叫。杨弘吓了一跳,连忙抬起手,看着被血染红的布,再看看杨修的伤口,一时不敢再动。他原本就不会这些事,此刻近距离地看到杨修的伤口,更觉得触目惊心,再加上孙策在一旁句句戳心,他气得手抖个不停,哪里还知道该怎么做。

    袁耀见状,叹了一口气,从杨弘手中接过布,拧掉多余的盐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来。杨弘愣愣在站在一旁,看着袁耀熟练的擦拭血迹,又为杨修敷上药,用干净的布包裹起来,很是意外。

    “阿耀,你怎么……会这些?”

    “学的。”袁耀淡淡地说道,用义从端来的水净了手。“将军,可以接诏了吧?”

    杨弘这才想起还有接诏的事,连忙拿出诏书。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敢像刚才那样盛气凌人。袁耀从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世家子弟变得如此乖巧,手脚麻利,不知道受过多少苦,而他正是始作俑者。面对袁耀,他一点底气也没有。

    孙策接了诏。诏书很简单,任命他为会稽太守,立刻上任,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孙策接过诏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一脸茫然。

    “就这些?”孙策说道:“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接了个假诏书?”

    杨弘沉声道:“将军,这是诏书,切勿戏言。”

    孙策将诏书轻轻地放在一旁,耷拉着眼皮。“你说是诏书就是诏书?我怎么知道这诏书出自天子还是哪个权臣?你别急,我还真遇到过这事,去年徐荣入侵南阳的时候,也是有诏书的。这才过了一年时间,天子又没换,总不能说去年是权臣下的诏,今年就是天子下的诏。”

    “你……”杨弘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和孙策拼命。被袁权怼的时候,他已经很委屈了。可是现在他才意识到,袁权给他留了面子,孙策才是真正难缠的那一个。面对诏书,孙策根本没有服软的意思,这个差使不像他以为的那样轻松。

    孙策不理他,让人先把杨修抬到一旁的帐中休息,帐中收拾干净,这才派人请来张、郭嘉,当着杨弘的面,孙策将诏书递给张。“先生,你仔细看看,这封诏书是不是真的,怎么看都像是故意针对我,要抢南阳的。”

    杨弘忍不住反唇相讥。“将军此言差矣,南阳是朝廷的南阳,不是你的南阳,何来抢之说?朝廷对南阳自有安排,不须将军费心,将军只须安心赴任便是了。”

    “南阳不会有变动?”

    “除了换一个太守,不会有什么变动。”

    “换太守,谁?”

    杨弘将袁耀拉了过来,推到孙策面前,心提到了嗓子眼。让袁耀为南阳太守,就是希望孙策碍于大义,无法从中阻挠,但是现在他发现不管是荀还是杨彪都想得太乐观了,孙策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如果他不肯接受诏书,朝廷想夺回南阳控制权的希望可能要落空。

    孙策看起来很惊讶。“阿耀?”

    “是的,朝廷感念袁将军为国尽忠,任命阿耀为南阳太守。”杨弘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孙策对他意见很大,现在就提他做郡丞很可能会激怒孙策,还是等孙策接受了诏书再说。

    孙策点点头,看看袁耀,没有再说什么。杨弘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一阵冷汗透体而出,浑身冰凉。

第629章 伏手

    孙策收起诏书和印绶,拍拍袁耀的肩膀。“阿耀,努力,别让你父亲失望。”

    “多谢将军。”袁耀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退到一旁。

    杨弘却站着不动,孙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杨长史还有什么事?”

    杨弘深吸了一口气,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些,避免激怒孙策。孙策已经接受了诏书,他的任务完成了大半,大可不必因为一些小事节外生枝。“将军什么时候赴任?”

    孙策淡淡地说道:“和车骑将军交个手就去赴任。”

    杨弘大吃一惊。他知道孙策不会轻易离开,但他没想到孙策会说得这么直接,一点遮掩也不用,而且非常自信,根本没有把皇甫嵩放在眼里。他心里一阵阵不安。他自己清楚皇甫嵩的实力。皇甫嵩用兵有方,麾下集结的人马也是精锐,但那只是迫不得已的手段,是防止孙策不肯受命时的最后手段。孙策已经接受了任命,皇甫嵩就不会来了。毕竟大军征战太耗钱了,关中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消耗。

    “将军要统兵去关中?关中现在可是京畿,天子所居,将军这样恐怕不太合适吧。况且将军与车骑将军同朝为臣,你们互相攻击岂不同室操戈?”

    孙策无声地笑了。他一句话就试出了朝廷的底气,朝廷根本不敢真的派兵攻击南阳。“你这话说得也对啊,那我问你啊,你可知道朝廷将如何处置刘勋?”

    杨弘沉默不语。如何处置刘勋,这是个麻烦。刘勋控制着江夏、南郡,能与关中对南阳形成夹击之势,迫使孙策低头。现在孙策低了头,如何处置刘勋就很微妙了。如果阻止孙策攻击刘勋,且不说道义上能否说得通,这件事本身就不太可能。原本计划是用皇甫嵩的大军胁迫孙策,可是孙策看起来并不在乎皇甫嵩,想靠虚言恫吓很难成功。如果纵容孙策攻击刘勋,江夏、南郡必然落入孙策手中,孙策放弃了一个南阳,却得到了会稽、江夏、南郡三个郡,实力更强。

    “此事非我所能知,想必朝廷自有方略。”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和你多说了。你可以走了,其他的事,我自会上疏与朝廷磋商,不劳长史。”孙策下了逐客令,侍者刘斌立刻走了过来,做出请杨弘出帐的手势。杨弘很没面子,却也没脸和孙策多说,只得说了一句:“我会送阿耀去南阳,也许到时候再见。”

    “最好不见。”孙策连头都没抬,直接甩过来一句,挥了挥手,示意杨弘赶紧走。

    杨弘气得一甩袖子,转身而去。

    张、郭嘉一直没吭声,直到杨弘出了帐,郭嘉才取出一份军报递到孙策面前。“将军,刚收到的捷报,周公瑾已经拿下江陵,正在向江夏进军,准备围歼刘勋。按照时间估算,接战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从双方的兵力来看,他应该可以独力击败刘勋,我们还要去南阳吗?看杨弘的神色,朝廷暂时应该没有与将军交手的勇气。”

    孙策没有急着回答郭嘉的问题,先将周瑜的捷报看了一下。这是正式战报,写得比较详细,不仅写了取江陵的经过,还写到了娄圭进驻夷陵,潘华、北堂羽与甘宁争夺巫县的事,看到甘宁、董和这两个熟悉名字,孙策一时有些出神。

    南阳稳住了,南郡、江夏也拿下了,越来越多的人将会像董和一样做出选择。至于甘宁,他似乎混得不怎么得意啊。益州军蠢蠢欲动,是不是趁机打一下,抢他几个手下,让刘焉安份一点,不要轻举妄动?

    孙策与张、郭嘉商量。张表示反对,他认为朝廷避重就轻,很多问题处理得很含糊,显然是出于试探,并不是孙策接受了诏书就解决了所有问题,接下来朝廷还会有其他安排。孙策去会稽之前应该将荆州的问题全部解决好,而不是急于发起对益州的攻击,与刘焉发生直接冲突。等周瑜拿下江夏之后,再决定是否引益州军入境不迟,而且以周瑜的能力,他完全可以独立承担这个任务,孙策大可不必劳师远征。

    郭嘉虽然不赞成由周瑜独立完成任务,但他也觉得南阳的事还没完全处理好,孙策不能掉以轻心。

    孙策接受了他们的建议,暂时按捺住与刘焉较量的冲动。事要一件件的办,饭要一口口的吃,不能急。

    杨弘走进帐篷,看着趴在榻上的杨修,心情沉重。

    杨修挨打,看似与他无关,但孙策分明是对他有怨气,故意要折辱杨修,让他难堪。这件事怎么向杨彪说,怎么像杨修的母亲袁夫人说?那位袁夫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别看她平时对杨修很严厉,可是杨弘知道,袁夫人对杨修宠爱有加,她自己打两下骂两句没关系,别人碰杨修一下,她可是要发飚的。

    更何况是大众广庭之下露出身体受杖刑。

    这没法交待啊。

    杨弘觉得两条腿有千斤重,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他坐在榻边,看着杨修苍白的脸,一声长叹。

    “孙策拒绝受诏?”杨修低声说道,声音很虚,听起来有些含糊。

    “不,他接受了诏书,也同意了阿耀为南阳太守,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德祖,你安心养伤吧。”

    “我看未必。”杨修睁开眼睛。“让阿耀做南阳太守只是一个借口,朝廷真正的用意是让你做郡丞,成为实际上的南郡太守。看孙策对你的态度,你觉得你这个南郡郡丞能做得成吗?”杨修又看看袁耀,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袁耀对杨弘也非常排斥,只是他不像孙策那样摆在脸上罢了。

    杨弘又叹了一口气。他也觉得这是个问题,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从叔,你和阎象、张勋的交情怎么样?”

    杨弘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杨修第二次问他,他才反应过来。“还不错,不过……现在他们怎么看我,我也没把握。有些事……我们分歧不小。”

    “周瑜正在攻击南郡、江夏,推荐阎象、张勋做太守吧。要快,如果让孙策抢了先,你和他们的关系就更难修复了。就算无法让他们背离孙策,也不能让他们视阿耀为对手。阿耀还年轻,需要你们这些老臣的扶持。”

    杨弘看向杨修的眼神非常复杂,心中说不出的凄凉。他这个郡丞只是个虚招,杨修这个伴读才是杨彪寄予厚望的那个人。对啊,以杨彪、荀的聪明,他们怎么可能猜不出孙策的心思,不预先做好伏手。只是他反应太慢,直到现在才醒悟。

第630章 脱身(江都侯打赏加更)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杨修太年轻,不知道孙策的厉害,犯了军令,挨了五十杖,起不来了。这五十杖打在杨修的屁股上,也是打在杨彪的脸上。杨彪肯定会很生气,袁夫人也会生气,可是他们能奈孙策何?连朝廷都拿孙策没办法,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委屈求全吧,说不定还要夸孙策治军严整,有周亚夫之风。

    杨弘不自觉的轻松起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德祖,你知道么,你和孙策、周瑜都是乙卯年生人。俗语云:英雄出少年,我虽然刚刚不惑,却身心俱疲,常有力不从心之感。如今这形势,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只能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争锋。德祖,努力,不要让你父亲失望。”

    杨修很尴尬。他知道杨弘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杨弘已经看懂了这个局,至少知道了他自己的位置,他不愿意再被人当作弃子,忍受孙策的羞辱。他连忙抓住杨弘的手。“从叔,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家父比你还大几岁,他还不肯放弃,你又怎么能自叹年老?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你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啊。”

    杨弘呵呵笑了两声,转头看看默默坐在一旁的袁耀,沉默了片刻。“我可以尽力而为,却没什么意义。阿耀因我被劫,袁将军因此而死,在袁夫人姊妹无助之时,我又做出了对她们不利的选择。我愧对袁将军,愧对他们姊弟,道义尽失,还能做什么呢。德祖,孙策出身市井,生性狡黠,看似粗鲁,无可无不可,一旦发现破绽,他会穷追猛打,直到你狼狈不堪,你千万不要轻敌。”

    杨修咬着牙,太阳穴跳动。“今天是我大意,将来一定会加倍奉还。”

    杨弘摇摇头。“德祖,善战者不怒,你如果想和孙策为敌,一定要制怒,否则必为他所乘。”

    “多谢从叔指教,我记下了。”

    袁耀托着腮,看着杨弘与杨修商量如何对付孙策,不期然的想起姊姊袁权说的话。虽然袁权没有给出肯定答复,可是袁权稳重,如果没有把握,她绝不会说这种话。孙策平时也的确将他与孙权、孙翊等人一般看待。如果孙策真的登基为帝,建立新朝,妹妹阿衡做了皇后,生个儿子必是太子,他就算不能封王,封县侯也是必然的事,又何必跟着这些人折腾,被他们当棋子。

    如果不是孙策想办法,朝廷连安国亭侯都不给,还想县侯?

    可笑这两个人把我当孩子,还在我面前一本正经的做戏。袁耀心中暗笑,脸上却不露声色,平静如水。

    杨修一直在留神袁耀,对袁耀的平静非常不解。他想来想去,觉得要么是袁耀太小,还没明白这里面的利害,要么是他对杨弘怨念太重,不相信杨弘。看来杨弘留在这里不仅无益,反而有害,还是趁早打发他回长安的好。现在还不行,他的任务还没有最后完成,且忍耐一时。

    巫县。

    潘华、北堂羽各领一队,在城墙上来回奔跑,哪里危急,他们就冲向哪里。手中的战刀已经砍卷了口,嗓子也喊哑了,他们却依然战意如虹,大声鼓舞士气,指挥着战斗。

    赵韪率领一万益州军赶来,强攻巫县。巫县虽然险要,但双方兵力太过悬殊。赵韪充分发挥兵力优势,在城下部署了两千弓弩手,在大盾的掩护下进行覆盖式射击,箭如雨下,射得城头的守军抬不起头,然后派人抢到城下,强行登城。

    潘华所领的士卒的确是精锐,但人数太少,二百人无法控制三里长的城墙,虽然全力反击,杀死了数百敌人,还是不断有益州军抢上城头,巫县破城在即。

    “忠仁,顶不住啊。”北堂羽摸着汗水,哑着嗓子说道:“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潘华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益州军,气得直咬牙。“他老母的,这帮鳖孙,仗着人多欺负我们。要是再有一曲,我们就能守住巫县了。这么好的城,可惜了。”

    “走吧,走吧。”北堂羽连声催促,两侧的城墙上已经爬上来不少益州军,他们正在调整阵型,企图冲到城门口,打开城门。一旦城门打开,城外的益州军涌入城中,他们就无法脱身,整个曲一个也逃不掉。

    潘华咬咬牙,一挥手。“你先走,我断后。”

    北堂羽也不客气,立刻下令撤退,自己身行士卒,带着两伍人冲在最前面,直扑东侧城墙。城墙上的益州军正在列阵,见北堂羽等人冲杀过来,以为还是和之前一样想把他们赶下去,立刻背靠女墙,就地防守。只要不离开城墙,死死的缠住他们,其他同伴就会从另一侧登城,打开城门。

    见益州军躲在盾牌后面防守,北堂羽大喜。他不担心这些益州军负隅顽抗,怕的是他们一拥而上,堵住去路。他带着人迅速杀入,穿过益州军的阵势,又反过来攻击,将益州军死死在压在城墙一边,更多的士卒迅速从益州军面前冲过,沿着城墙向东飞奔。潘华带着两伍人断后,见所有幸存的部下都已经脱身,这才招呼北堂羽一起撤退。

    看着沿着城墙飞奔而去的对手,益州军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有人翻过城墙,消失在城外,这才知道潘华等人不是要和他们战斗,而是要逃跑,连忙追了过去。

    潘华率领两伍士卒在城墙上列阵,全力阻击。城墙宽五步,十人分成前后两排,正好堵得严严实实。登上城头的益州军也只有刀盾手、长矛手,没有弓弩手支持,面对战力更强,装备更好的潘华等人,他们人多的优势又发挥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北堂羽等人一个接一个顺着绳子滑下了城墙。

    “走!”潘华怒吼一声,连劈两刀,打了一个小规模的反冲锋,掩护着部下脱围,趁着益州军忙于应付的功夫,他抽身急退,将固定在女墙上的绳索一一甩开,纵身跳下了城墙。

    城下有人在等着,将潘华稳稳的接住,发出一声欢呼,冲入沟壑之中。

    益州军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怎么训练出来的,连撤退都撤得有条不紊,这么高的城墙就直接下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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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孙策,雄霸三国! 刘表占荆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曹操取兖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备要益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表、曹操、刘备大怒:孙策,你也太霸道了,还能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 孙策摇头。我们的口号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三国小霸王》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三国小霸王最新章节,三国小霸王无弹窗,三国小霸王全文阅读.策行三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策行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策行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