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谯县,刘备坐在堂上,托着腮,看着堂下发呆。
关羽、张飞站在一旁,面面相觑,脸色也有些发白。简雍坐在台阶上,不停的拍打自己的额头。
堂上堂下,走廊上,院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里面不是五铢钱就是金子,要不就是各种织锦丝帛、名贵衣料,或者做工精美的衣服,再不然就是奇珍异宝,难得之物。总之一句话,都是钱。
他们猜到曹仁家有钱,但没想到曹仁家这么有钱,怪不得他能召集一千多游侠儿横行淮泗。有这么多钱,别说一千人,两千人、五千人一样可以招得到。
刹那间,一个念头从刘备心头闪过。“要不……我们拿了这些钱,自己招募人马吧?”不等关羽等人说话,他又摇摇头,苦笑一声,心疼得直咧嘴。“现在不是时候,不是时候。”
关羽和张飞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刘备说的是什么意思。两次被孙策击败,而且一次比一次惨,却看着孙策连战连捷,刘备已经没有信心再面对孙策。就算拿了这些钱,招募到人马,他们又能去哪儿?青州、徐州不能去,豫州不能呆,幽州也回不去,放眼天下,竟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
就算有五千人马、一万人马又有什么用,没地盘啊。
“玄德,要不要……”简雍忽然转身,轻声提醒道,一边说一边看了一下满眼的财物。
刘备目光闪烁,沉吟了好久,摇摇头。“不能这么做,孙将军一直信不过我,派我来抄曹家也许是个试探,就算我们能收买跟来的士卒,还能收买杜袭吗?况且……”他犹豫着。“我们能去哪儿?如果抄的是别家,还可以去投袁绍,可是偏偏是曹家,弄不好……这些钱财被袁绍吞了,又做了替死鬼。”
简雍苦笑,摇着头,又坐了回去。
门外响起脚步声,杜袭带着人快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屋里财物,也有些意外,但他很快恢复了从容,快步上堂,向刘备拱了拱手。刘备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行礼。
“杜相,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已经结束了,正在装车。”杜袭转身看了一下满眼都是的大小箱子。“这么多东西,你恐怕一时无法运走,不如这样,你把贵重物品和金子先带一部分走,先去向将军汇报情况,我征调役夫和车辆,将剩下的东西送过去。”
刘备皱了皱眉。“可孙将军的命令是让我带着所有的钱粮回去。”
“放心吧,我写一封手札让你带回去,将军有什么责怪,由我来承担。”
刘备点了点头,很勉强地答应了。他其实也不想耽搁太久,也想早点赶回去。这件事办得尽心尽力,收获颇丰,孙策应该会满意,赏赐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能升官,至少再做个曲长。曲长是个小官,刘备不放在眼里,但他很珍惜这个练兵的机会。他相信自己的领悟能力不比那些目不识丁的将校差,就算孙策有所保留,他也能学得很快。等他积累战功,升迁到校尉甚至将军,他就有立身资本了。到时候孙策能重用他,他就跟着孙策混,孙策如果一直防着他,他也可以自立。
君臣分分合合很正常,至于名声,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重要的是有没有能力活下去,笑到最后。
小霸王?嘿嘿,我的先祖可是打败了霸王项羽的高皇帝。
“行,就依杜相。”刘备站起身,让关羽、张飞安排人装车,准备连夜离开。
杜袭也不阻止,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放心刘备,曹仁家有钱,但曹洪家更有钱。他担心刘备见财起意,带着这些钱跑了。孙策急等着用钱,否则也不会出此下策,刘备携款而逃,孙策的冬季攻势就要后延了。
刘备可不是什么君子,孙策也许有试探刘备的意思,可他如果知道曹家这么有钱,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夫人,问你一件事。”孙策呷了一口酒,剥下一瓣柑桔放进嘴里。“当初袁将军与袁绍一起杀进皇宫,据说袁绍发了一笔横财,离开洛阳的时候装了几十车,袁将军就没分点?但凡留一点下来,你们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
袁衡吃饱了,困得睁不开眼睛,倚在袁权怀中,一个接着一个哈欠。孙策却精神得很,而且越喝越精神,两眼发亮,也有些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开始胡说八道。
袁权瞪了他一眼。“你这么记仇?是不是以后都这么称呼我了?”
孙策笑笑。“叫夫人有什么不好,反正是迟早的事。”
“你……你胡说什么。”袁权突然反应过来,羞得满脸通红。“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
“你心疼阿衡,又放不下阿耀,除了嫁给我,你还有什么好的选择?”孙策笑嘻嘻的说道:“再说了,这也不违背古礼,以前的大户人家嫁女,不是都有姊妹陪嫁的吗?”
袁权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还真会给自己找理由,可惜这个理由不成立。媵字的本意是送嫁,不是陪嫁,就算是陪嫁,也未必就是姊妹,还有可能是侍臣或者婢女,你把我当婢女吗?”
孙策愕然。媵是这个意思?他挠挠头。“我需要理由吗?我只需要你愿意就行。本来嘛,袁将军当初说要把女儿嫁给我的时候,我以为就是你,这才答应的,谁知道他说的是阿衡。不是说阿衡不好,可她实在太小了,等她成年,还得好几年呢。”
“当时我已经嫁了人。”
“嫁了人有关系,还可以和离嘛,实在不行,我就把那人渣给砍了。不瞒你说,我当时的确动过杀他的心思。”孙策嘿嘿一笑。“不为别的,就因为娶了你这样的女子却不知道珍惜,他就该死。这种男人简直是败类啊,没这底气就不要娶,娶了就得珍惜。为了袁家的权势娶了你,又不珍惜,他不该死,呃,谁该死?”
看着孙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颠三倒四的胡说八道,袁权觉得很荒唐,心里却偏偏生气不起来,还有一点甜丝丝的。“行了,你别喝了,再喝多了,又得我照顾你。”
孙策斜睨了袁权一眼,想起那次在南顿县舍的事,不禁暗笑。“你不愿意?”
“我……”袁权语塞,把头扭了开去,不理孙策。孙策站了起来,甩甩袖子。“不愿意……就算了,不喝了,一人饮酒醉,我去休息了,你……自便。”话还说没完,脚下打绊,一跤摔倒在袁权身边,挣扎了两下没能爬起来,嘟囔了一句:“他老母的,怎么……又醉了,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头一歪,枕在袁权腿上,鼾声大作。
“你……”袁权手足无措。
第572章 袁权的决定(醉爱哥基打赏加更)
冯宛侧坐在榻上,倚在车窗前,看着远处的湖水,眉心微蹙。
黄月英洗漱完毕,爬上车,脱下外衣,忽然吸了吸鼻子。“宛姊姊,你今天好香,是不是又薰香了?不对,你这是花香。咦,你沐花浴怎么不叫我一起?”她趴下冯宛背后,在冯宛脖颈处嗅了嗅,发出夸张的声音,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洗得这么干净,又用了这么名贵的香料,你还在这里等什么啊?等他来找你?”
“你胡说什么。”冯宛羞不自胜,伸手去掐黄月英的脸颊。
“行啦,别以为我不知道,连洗脚水都端了,还有什么不肯的。”黄月英松开冯宛,仰面仰倒,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做姊妹的,一个个的不厚道,都欺负我小,还以为我不知道。”
“你都知道什么啊?”冯宛拉起被黄月英扯落的衣服,乜了黄月英一眼,面红如桃花。
“衣解巾粉御,列图陈枕张。**为我师,仪态盈万方。你以为不知道?”
冯宛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黄月英,半天才说道:“阿楚,难怪你能成为奇才,你有个开明的父亲。不过,你更幸运的是遇到将军,只有他才能像你父亲一样纵容你,让你自由的成长。”
黄月英眨着眼睛,嘿嘿笑了两声。“是啊,他的确不错,可惜年龄比我长了几岁,如果和我一般大,那该多好。唉,不说了,你今天有地方睡了,就别赖在我这里了。要去赶紧去,去迟了,他睡着了,你可就进不去了。”
“去什么去。”冯宛拉上车窗,侧卧在黄月英身边,撅着嘴。“袁夫人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跟你有什么……”黄月英突然反应过来,翻身坐起。“权姊姊在将军帐中?”
“不在帐里,在陂边,还有阿衡,他们三个人在那儿喝酒。”
“三个人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权姊姊就算是经过人事的妇人,总不会当着阿衡的面做那种事吧?还是说,这些世家女子不在乎这些?又或者权姊姊为了保住阿衡的正妻地位,不惜一切?那她可就想错了,她这么做,只会让将军看不起她……”
“阿楚,你就别瞎猜了。”冯宛面红耳赤,有些后悔和黄月英说这些。黄家的家教还真与普通人家不同,黄月英小小年纪懂得《同声歌》已经够让人意外了,没想到她还什么都敢说。也只有黄承彦这样的名士教得出这样的女儿,也只有孙策这样的性子才能容得下她,还把她当宝贝似的宠着。
“怎么是我瞎猜,分明是你自己瞎猜的好吧?”黄月英翻了个白眼,翻身睡倒,背对着冯宛。“我要睡了,你要是想去就早点去,你要是不想去就早点睡。真是奇怪,今天又不是上巳,怎么这么多人动春心,偏偏还盯上我的男人。唉,千里金堤,毁于阿衡啊。”
冯宛尴尬不已。她咬了咬牙,坐了起来,提着衣角,轻手轻脚的出了卧房,穿上丝履,下了车,提着一盏灯笼,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向不远处的孙策大帐走去。
袁权想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推开孙策,又取过孙策叠在一旁的大氅,覆在孙策身上,抱起已经睡着的袁衡,匆匆向大帐走去。孙策已经让人安排好了帐篷,就在他的大帐旁边,相隔不过十步。袁权将袁衡放在榻上,脱去外衣,又用薄被盖好,站起身来,在大帐里来回转圈。
孙策已经把话挑明,她也必须做出决定。
孙策的心意,她早就知道,也有心理准备,但她没想到孙策会在这种情况下向她挑明,这让她有些猝不及防。有心拒绝,又怕冷了孙策的心,以后再无转机。有心答应,又觉得有些仓促草率,好像从平舆赶来就是为了孙策似的。
这个莽撞的少年郎啊,真是让人难办。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袁权看看睡熟的袁权,咬咬牙,轻轻一跺脚,又出了帐,来到湖边。
原本躺在地上的孙策已经坐了起来,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笑着招招手。
袁权脚步迟疑,走到孙策身边,抱着手臂,嚅嚅地说道:“将军,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夜间凉,别着了露水。”
孙策挪了挪,让出半边,又用手拍了拍。袁权眉头微蹙,犹豫了一会,还是坐下了,和孙策肩并肩,紧紧的挨在一起。夜间虽凉,但孙策的身体却很温暖,自有男子汉的阳刚感,让人特别安心。袁权莫名的叹了一口气,拿起孙策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递到孙策唇边。
孙策看看她,笑了,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呷了一口,惬意地一声叹息。“今天有些冒昧,不过我不后悔。”
“你太不知足了。”袁权低声说道,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又倒一杯,握在手心里,慢慢地转着,低着头,喃喃自语。“你有了阿衡,有了尹,阿楚对你一往情深,冯宛是难得的国色,你又何必揪着我不放,我比你大,又是成过亲的人,你这么做是何苦呢?”
“不为别的,就因为我喜欢你。”孙策转过身,伸手搂着袁权的肩膀。袁权坚持了一下,却拗不过孙策,还是放弃了,温顺的靠在孙策怀中,感觉他强壮结实的肌肉,听着他强劲的心跳,她忽然一阵心悸,泪水涌了出来。她抬起手,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珠,将脸贴在孙策胸口,手从孙策敞开的衣襟里伸了进去,按在孙策的胸口,感觉着心脏的一次次强有力的跳动,慢慢闭上了眼睛。
孙策心痒难忍。今天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好容易跨过了这道坎,他可不仅仅是想和袁权一起赏夜景。美人在怀,就算他是柳下惠也忍不住了,如果不是考虑到周边有义从警戒,他也许将袁权就地正法了。唉,脸皮还是不够厚啊,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做不来,万一紧张导致状态不佳,岂不唐突美人。
不行,还得回帐篷去。
孙策刚准备起身,却被袁权拽住了手。袁权低声说道,声如蚊蚋。“将军的心意,妾身感受在心,只是今天准备不足,恐怕不能侍候将军,只愿在此陪陪将军,赏月谈心。待明日焚香沐浴,再与将军一偿所愿。”
第573章 拜你为师
孙策哭笑不得。“夫人,不用这么隆重吧?此情此景,明月佳人,还要什么焚香沐浴?”
袁权忍着笑,轻打了孙策一下。“看你行军作战能忍会算,为了扫清外围,和豫州世家周旋了那么久才出手,怎么这种事就忍不得一时,一天也等不得吗?乖,等等啊,明天我早早准备,必不让你失望。”
袁权这一句说得风情万种,让孙策更加心痒难忍,杀气腾腾。
袁权依偎在孙策怀中,立刻感受到了孙策身体的变化,不禁轻笑了一声,伸手摸摸孙策的脸,柔声劝道:“好啦,我都应了你,多等一天又何妨?我赶了半天路,今天真是乏了。你又喝了这么多酒,勉强行之,不仅难得其乐,反而有伤身体。你虽然年轻,却是领兵征战的将军,又刚刚受了伤,正该好好将养才对,岂可贪一时之欢,自损元气,戕伐根本。”
孙策转了转眼珠,忽然笑了起来。他搂住袁权,低下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行,就依姊姊。”
“又叫姊姊了?”
“这种事上,你不仅是我的姊姊,还是我的先生,我还要对你行拜师礼呢。房中术这么高深的学问,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出身的哪懂啊,可不得拜你为师?”
“又胡说。”袁权嗔了一声:“若你真拜我为师,我们成什么了?”她羞得说不下去,伸手到孙策肋间,轻轻掐了一下。孙策大笑,将袁权搂得更紧。
拜师虽是玩笑,却不完全是玩笑。听了袁权那几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疏忽了一件事。
汉人其实对男女之事很看得开,房中术在汉代是一门光明正大的学问,男人研究,女人也研究。汉墓中出土了大量的房中书,可谓一时之盛。汉人虽然已经开始推崇儒学,但此时的儒家还不是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即使是儒学最盛的地区,房中书甚至各种秘戏图都屡见不鲜,远比后世人想象的要开放。
相应的,男女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只要双方看对了眼,结个露水姻缘再正常不过。男人不要求女人守贞节,女人再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嫁反而不太正常。女人也没有守贞节的概念,就算有,也是心理上的,而不是生理上的。所以曹操、刘备、孙权都有娶已婚妇女的事,所谓人妻这个概念完全是后世人的观念,在这个时代并不存在。
别说袁权已经和离,就算她没有和黄猗和离,只要他们俩你情我愿,一夕欢好都是很正常的事。
汉人男女之防不严,但不等于随便。男女欢好之前不仅要清洁身体,讲究的还做薰香,女子还要化妆,有一整套的程序要走,一切都是以阴阳和谐为目的,而不是男子单方面的爽。在后世看来,汉人的性文化近乎繁琐,但这些其实是符合生理学和心理学的行为,再怎么隆重都不为过。
袁权没有准备,不肯将就,正说明她看重与他的结合,而不是随便敷衍一下。他如果勉强她,反而不美,落了下乘。在这件事上,他真要拜袁权为师。对她这样的贵族女子来说,房中术是一门真正的学问,是增进夫妻感,增广子嗣的必修课,而他却对此一知半解,除了知道几个名称之外,什么也不懂。
孙策喜欢袁权,也尊重袁权,心底里还有一丝敬意,不愿意勉强她。他抱着她,轻轻地摇晃着身体,亢奋慢慢散去,情绪却渐渐浓郁起来。
“先生,我能请教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听说房中术有龙翻、虎步、猿搏、蝉附等九种姿势,你会九种?唉哟,唉哟,疼,疼,姊姊松手。”
袁权悻悻地松开手,嗔道:“再敢胡说,看我不拧下你一块肉来。”
“什么叫胡说,我这是很正经的向你请教好吗?好了,好了,不说了,还是明天等姊姊教我吧。”
袁权哭笑不得。“房中是正经学问不假,可是到了你嘴里,哪里还有什么正经学问。你就会胡搅蛮缠,你以为那些被你辩服的人真的说不过你?他们只是不想和你辩论罢了,表面上夸你,背地里不知道怎么骂你。你啊,还是要沉下心来读点书。我听令堂说你以前也是读过左传的,现在怎么连书都不碰一下?”
孙策笑而不答。孙家不以学问传家,但孙策却不是文盲,正如袁权所说,他其实是读过左传的,而且不比关羽差,他只是觉得那些学问没什么用,读左传不就是知道些故事,用来当作借鉴嘛,他可以借鉴的东西太多了,何必去借鉴先秦的事。
“为什么不说话,觉得我说得不对?”
“我哪敢啊,我是读过左传,知道那些故事,不用再读了,又不是想做博士。”
“不然,读书不能仅仅满足于了解故事,更重要的是的要了解你的对手在想什么。人的想法一是来自于自身所见所闻,二是来自于身边人的所言所行,三便是来自于所读的书,这正是读书人与普通人的区别。你要治天下,就要倚重读书人,岂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孙策皱了皱眉,摇晃的身体停住了,脑子里嗡的一声,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黑暗。袁权说得有理,不读书,如何知道读书人的想法?不管是夺天下还是引导华夏文明走向康庄大道,最终还要靠读书人,不了解他们的想法,怎么用他们,怎么改造他们?一味对抗是不行的,引导才是正道,我必须了解读书人的想法,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才能引导他们。而要做到这些,办法之一就是读他们读过的书。
他扶起袁权,让她坐好,自己向后退了半步,拱手而拜。
“姊姊,这次是真心向你致谢。姊姊,我一定要娶你。阿楚能帮我打造军械,改造战船,你帮我改造天下读书人的思想,文武并用,方能横行天下。”
袁权原本要让,见孙策说得这么认真,她也一时动容。她伸手扶起孙策,捧着他的脸,看着孙策的眼睛,目光如湖水一般深邃而温柔。
“孙郎,先父将我们姊妹托付给你,是他这一辈子做得最英明的事。”
第574章 利息
多读书之类的话,张也说过,但孙策没怎么听进去。张本质上还是个读书人,读书的目的是传承圣人之道,孙策担心被他带偏了,本能的保持距离。他用张,信张,却不代表张说什么他都要听,自己的判断力还是要有的。但袁权不同,她是世家出身,又是女子,读书的目的更多是为政治服务,了解读书人,而不是成为读书人。从心理上,孙策对她没必要防备。
当然,美人在怀,温言软语,说话自然比中年书生更动听,要不然枕头风也不会成为大杀器,让无数贤臣名将折戟沉沙。从这个角度来说,贤妻往往是明主的标配。
论政治见机,孙策身边的女人中还没有哪一位能和袁权相提并论。她成长的这十多年正是大汉朝局振荡的十多年,袁家身处风暴中心,她见过的尔虞我诈可能比一般人一辈子见过的都要多。这就是世家的优势,不是凭聪明才智就能弥补的,更何况论聪明袁权也毫不逊色。
孙策搂着袁权,把自己整治豫州世家的计划说了一遍。袁权听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曹家也就罢了,既是阉竖之后,又是贪墨之徒,本来就不为士林所重,现在又做了敌人,抄便也抄了,应该没人为他家出头。其他人你却要小心,特别是许家这样的清流党人,他们牵连甚广,不仅在平舆,在汝南,即使是整个天下,受过他们恩惠的人也数不胜数。辩论只是口头文章,不动及根本,他不会铤而走险,真要动了他家利益,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多谢姊姊提醒。”
“我也是多此一举,你惩治蔡家的事做得很妥贴,想必心中早有定算。”袁权掩着嘴,窃笑道:“猛如虎,狡如狐,你还真是对得起这六个字。”
孙策义愤填膺。“谁这么说我?这是赤果果的污蔑嘛!”
“那就更不能告诉你了。如果因为一句话而抄了家,这可是恶名,贤者不为也。”
孙策将袁权扳了起来,瞪着她,佯怒道:“那就是你自己说的。”
“如果是我说的,我要改一个字。”袁权一点也不害怕,伸手撩起鬓边的一丝发丝,抿唇而笑。“我会把狡字改为灵字。狡字……总让人想到狡童,有一些贬义。”
“狡童?那是什么鬼?”
“讨厌鬼。”袁权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我累了,早点休息吧。”
孙策站了起来,挽着袁权的手。“我送你回去。”袁权瞥了他一眼,又看看不到五十步远的帐篷,忍着笑,顺从地被孙策牵着手。两人并肩而行。袁权虽然比孙策大两岁,身材在女子中也算是高挑的,却没有孙策高大,只到孙策耳际。她们很有默契,步子迈得很小,几乎是用脚在丈量,脚尖顶着脚跟,可毕竟只有五十步,终究还是到了。袁权转过身,手掌轻按在孙策胸口。
“就到这儿吧。”
“唉。”孙策嘴里应着,手却不松。袁权忍着笑。“好了,不是应了你么,就一天,听话。”
“那先付点利息吧。”
“什么利息?我欠你债么?”
“当然,情债也是债。”孙策笑着,将头伸了过去。袁权向后躲,用手挡着孙策的嘴,哭笑不得,脸也烫了起来。“别这样,让人看见不好。”
“我亲我的夫人,谁敢多嘴?”
袁权无奈,犹豫着,试探着,挪开手,打算在孙策脸上亲一下应付过去。对这个热情如火还有点野蛮的少年郎,她是真的没有抗拒力。她不好意思看孙策,便闭上眼睛,凑了过去,冷不妨孙策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揽入怀中,亲了上来,火热的嘴唇烫得她心里一麻,刹那间便融化了她心里的最后一丝防线,整个身体都软了,手臂不由自主的绕在了孙策的脖子上。
这一吻,便是永恒,直到袁权喘不上气来,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这才不得不勉强撑起最后一丝理智,推开孙策,转身向大帐奔去。她是如此仓促,如此狼狈,险些绊倒自己,孙策上前要扶,她有些慌乱的推开,认清帐门方向,闪身入帐,紧紧的关上了帐门。
站在大帐门,看着瑟瑟发抖的帐篷,想着帐后袁权的心情,孙策对明天充满期待,转过身,背着手,一摇二摆地走了。回到十步外自己的帐篷,还没进帐,刘斌从一旁闪了出来。
“将军,卧榻已经收拾好了,将军随时可以就。”他顿了顿,又道:“刚才……有位美人来见将军,知道将军不在,便又回去了。”
“美人?什么样的美人?”
刘斌挠挠头。“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世美人。”刘斌两眼发亮,脸还有点羞红,似乎又想起了那位美人的风情万种。“还是一位香草美人。”
孙策抬手拍了一下刘斌的后脑勺。“小屁孩,话还挺多,往哪个方向去了?”
刘斌一指远处的豪华大车。“那边,她可能是住在那辆四**车上。”
孙策顺着刘斌的手指一看,不禁有些奇怪。那是黄月英的住处,难道是黄月英?不能啊,黄月英虽说不丑,却也只是中上之姿,离倾国倾城还有一段距离。难道是这小子夸张,卖弄文采?
“什么时候的事?”
“呃,刚刚一会儿,大概是将军回来之前。”
孙策不敢耽误,时间这么晚了,黄月英还特地来找他,肯定有重要的事。他正准备去,忽然看到帐中准备好的热水,决定洗个澡再去。折腾了一天,他身上的味道可不太好闻,黄月英那么爱干净,肯定不喜欢这身味儿。
孙策速战速决,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大步流星地来到黄月英的大车前,巡逻的士卒看到他,纷纷点头致意,自觉的站得远了一些。孙策举起手,正准备敲门,忽然听到低低的抽泣声。他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将耳朵贴在车壁上细听,这一次听得格外清晰,的确是有人在哭。
她为什么哭?孙策心里一惊,担心起来。难道是看到我和袁权亲热,伤心了?孙策不敢怠慢,连忙轻轻叩响窗户。“阿楚,阿楚,你怎么了?”
车内一阵轻响,突然安静下来。
第575章 英雄爱美人
冯宛捂着嘴,屏住呼吸,心脏怦怦乱跳。
她壮着一颗胆,攥着一颗心,鼓起勇气去找孙策时,袁权正抱着袁衡回帐。正当她心中窃喜,没曾想袁权又独自出了帐,回到孙策身边,而且更加亲密,两人依偎在一起,又是搂抱又是拜,声音虽然轻,却可见神态亲昵。冯宛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勇气耗尽,越想越伤心,赌气回到车上,本想把孙策抛在脑后,早些休息,只当这是一场梦。可她怎么也睡不着,委屈的泪珠儿怎么抹也抹不干净,忍不住抽泣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作为曾经的司隶校尉之女,又有着出众的容貌,她和万千少女一样,对自己的归宿有着各种美好的想象。孙策是最接近她想象的那个人,虽然出身差了些,她倒也不在乎,毕竟孙坚也是封君,比冯家还要强上一些,何况孙策相貌出众,又善于与人相处,出道时间虽短,风头却一时无两,正是她理想的夫君。
奈何天不从人愿,袁术临终前将袁衡许配给了孙策。
堂堂司隶校尉之女,怎么能给人做妾?她带着遗憾,遵从父命返回关中,本以为和孙策有缘没份,从此将天各一方。没想到关中大乱,他们又返回南阳,返回平舆。在见到孙策之前,她是忐忑的,生怕被孙策轻视,听到孙策那一声同道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这个少年。
也许这就是命,做妾也没什么不好。她认了命,安心留在平舆,等着他来提亲。为了那一天,她和黄月英做好姊妹,努力让自己变得聪明一些,像黄月英一样能帮上忙。她向袁权学习烹饪,希望有一技之长,将来可以侍候好孙策。孙策迟迟不来找她,她听从黄月英的鼓励,放下少女的羞涩,主动去找孙策。
万万没想到,在输给袁衡名份,输给黄月英天份之后,居然又被袁权抢了先。
这老天也不太公了些。
听到孙策就在车外,话音里透着关切,但关切的对象不是她,而是黄月英。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孙策,答应了又能怎么样,让他知道自己的委屈,博取他的同情吗?
才不要!
冯宛屏住呼吸,心慌意乱。
孙策听到车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不免有些奇怪。他正想转身离开,突然想起卧榻的两个枕头,顿时灵光一闪,知道自己误会了。刘斌说的香草美人也许不是黄月英,还是别有其人。张子夫这两天和庞统腻在一起,剩下的只有冯宛,也只有她最符合倾国倾城这样的评语。论相貌,这个营地里无人能出冯宛之右。
“阿楚,阿宛回来没有?我听说她去找我了,我正好和权姊姊说事,没遇到她。”
冯宛听出了孙策话语中的歉意和关心,也感受到了那一声阿宛的亲昵,眼珠一转,捏着鼻子,嗡声嗡气地说道:“她还没回来,可能还在湖边吧。”
“哦,那我去找找,别迷路了,这大半夜的,不安全。”孙策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你听错了。”冯宛扮着黄月英说话,想到孙策被自己骗得团团转,满心的委屈不翼而飞,说不出的得意,还有一些羞涩的窃喜。
“哦,那你早点睡,我去找她。”孙策忍着笑,故意重重的踏着地,一步步的离开,然后又迅速隐在袁权的马车后面。过了一会儿,车窗轻轻地拉开了一条缝,冯宛凑在缝边看了看,见车外无人,这才悄悄起身,下了车,提着裙角,踮着脚尖向湖边跑去,像一只小鹿从孙策身边经过。
孙策从车边转了出来,看着冯宛雀跃的身影,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香气,原本冷静下来的心情不知不觉又飘荡起来。做了几个月的苦行僧,今天终于要开荤啦。他搓了搓手,尾随着冯宛向湖边走去。冯宛站在湖边的一棵树下,月光映在她的丝衣上,像玉一般似透非透,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夜风有些凉,冯宛抱着手臂,轻轻地跺着脚,不时的四处张望一下,那期盼而又有些怯怯的神态看得孙策心头一荡。
孙策抱着手臂,站在冯宛身后,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幕美景,心里像吃了冰淇淋一样舒爽。
冯宛等了一会儿,连孙策的影子都没看到,不免有些紧张起来,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来?不会是找错方向了吧?”她犹豫了一会,决定去找,一转身,却看到孙策站在她身后不远,笑眯眯地看着她,顿时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不见心上人,泪湿春衫袖。冯姑娘,你是在等我吗?”
冯宛红了脸,低了头,嗔道:“谁等你,我赏月下湖景呢。”想了想,又忍不住说道:“你不是和权姊姊在一起么,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孙策笑而不答,走上前去,解下身上的大氅,轻轻一抖,披在冯宛的肩上。“湖景虽好,也不能贪多。夜间露重,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顺势牵起冯宛的手。“哦,你的手好凉,我帮你暖暖。”
冯宛本来打定主意见到孙策时要矜持一点,没想到孙策在背后看了她这么久,一下子慌了神,带着孙策体温的大氅披在肩上,她心里的委屈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双柔荑被孙策的大手握在手心里,感受着孙策指腹上的老茧和强劲的力量,顿时面红耳赤,心如鹿撞。
“将军……”
“嘘,别说话。”孙策竖起手指,挡在唇边,又轻轻按在冯宛颤抖的唇上。“别惊动了别人。”
冯宛一惊,四处张望。“这里……还有别人?”
“这里没有,那里有。”孙策一指头顶的明月。“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冯宛这才知道孙策在逗她,忍不住白了孙策一眼,抿嘴而笑。“将军大好文采,骗我一个小女子未免浪费了,该和那些读书人论道才是。这天上除了月亮,哪有什么人。”
“怎么没有人?月中有嫦娥,她难道不是人。”
“就算她以前是人,现在上了天,也是神仙了。”
“我倒觉得,她宁愿还做人,与后羿做夫妻,也不愿意一个人孤伶伶地住在广寒宫里,与玉兔为倍。道友,你说是不是?”
孙策说着,轻轻将冯宛搂在怀中。冯宛虽然做足了准备,此刻却还是手足无措,哪里还有心思和孙策辩论,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听得孙策称她为道友,这才想起那个同道的戏语,心中突然涌起一丝甜蜜。
谁说我处处不如人?他是英雄,我是美人,我才最配得上他。
第576章 他很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孔夫子感慨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后人也常说,娶妻当娶贤,可是看到美女依然趋之若骛。汉人也是如此,而且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好色的爱好,汉镜上常见“当得好妻如旦己兮”这样的铭文便可见一斑。旦己即妲己,有名的祸水,但汉人依然还是看中她的美,希望能娶一个像妲己一样漂亮的美人。
孙策在历史大势、政治理念上有超前之处,可是在个人道德上和普通男人没什么区别,顺从喜欢美女的天性,他对此也从不讳言,而且有点贪。以前是条件不允许,只能在心里想想,现在有了条件,他也没打算做个圣人君子。袁权有袁权的好,黄月英有黄月英的好,冯宛也有冯宛的好,只要你情我愿,有什么不可以,完全可以兼容并蓄,和平共处。
大道自然嘛,没必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孙策揽着冯宛,什么压力也没有,神采飞扬,连文采都好了起来,妙语如珠,时不时地还吟几句诗,逗得冯宛想矜持都无法保持,笑容如鲜花盛放,娇艳无比,笑声如风中银铃,清脆欢畅。孙策开始是搂着她的肩,渐渐搂她的腰,感受到孙策的不安分,冯宛既害羞还有点紧张,两只手搅在一起,无处安放,头也低了,下巴都快抵到了胸口,露出一段修长而白晳的脖颈。
孙策看得眼热,将冯宛转了过来,挑起她的下巴。冯宛不敢看孙策,闭上了眼睛,长而密的睫毛慌乱的闪动着,五官精致的脸在月光下如瓷器一般,鼻息翕动,樱唇微张,身体明明越来越热,却不由自主的发抖,香气越来越浓郁,从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将孙策笼罩在其中。
孙策忍不住低下头,吻在了冯宛的鼻尖上。冯宛发出一声含糊的呢喃,主动迎了上来,笨拙的在孙策脸上轻啄,她张开双臂,抱着孙策的腰,忽然轻声抽泣起来。
“怎么了?”孙策有些迟疑,他虽然好德不如好色,却不喜欢勉强人。如果冯宛献身于他只是迫于形势,想寻求他的保护,他宁愿放弃。
“没什么,我是高兴的。”冯宛将脸贴在孙策胸前,轻声说道:“乱世之中人命如草,得遇孙郎,此乃宛三生有幸。唯生性愚笨,不解风情,还望孙郎怜惜。”
孙策原本就很兴奋,听了冯宛这一句更是激动无比。此时此刻,什么话语都是多余的,他将冯宛横抱而起,大步向帐篷走去。冯宛蜷缩在他怀中,温顺如猫,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颤声道:“孙郎,别去大帐,别去大帐。”
“为什么?”孙策不解。
冯宛将头埋在孙策怀中,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权姊姊和和阿衡……”
孙策恍然大悟。说到底,冯宛对袁权还是有一丝敬畏。想到与袁权的明天之约,他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袁权听到他和冯宛欢好,虽然袁权对此并不反对。他四处看了看,抱着冯宛来到一株树下,月光透过浓密的树荫,只落下几个光点,照在冯宛的脸上。她闭着眼睛,颤抖着,等待着生命中重要时候的到来。
孙策托着冯宛的丰臀,将冯宛抱起,让她背倚着大树,双腿盘在自己腰间。汉代衣服就这点好,别看外面层层叠叠,里面却是真空,将衣摆撩起便能裸裎相见。他低下头,一边轻轻逗弄,一边轻声笑道:“宛儿小心,有贼要闯进来了。”
冯宛低了头,不敢看孙策一眼。感觉到两股之间极具侵略性的雄性力量,她已经意乱神迷,哪里还有心思应付孙策的调笑,只是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吟,紧张得瑟瑟发抖。好在孙策并不粗暴,很有策略的与她温存,直到她放松了心情,热情渐渐高涨,甚至有些急迫时,孙策才真正进入。
终于和孙郎结合在一起了。一声充满欢喜的长吟从心灵深处迸发而出,冯宛喜极而泣。
孙策将冯宛抵在树干上,牢牢掌握着主动权,循序渐进,深入浅出,极尽兵法之妙,一次又一次将初经人事的冯宛引上巅峰。微风徐来,树影婆娑,树叶沙沙作响,似轻吟,似低和。良辰美景,不负佳人。
旭日东升,黄月英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冯宛侧卧在一旁,睡得正香,脸上的妆有些花,眉宇间带着浓浓的春意。黄月英眨眨眼睛,撩起薄被,瞅了一眼冯宛的裙摆,见裙摆皱巴巴的,还有一些红色,而车厢里还有一些奇怪的味道,不禁摇了摇头,用力推推冯宛。
“起来啦,起来啦,太阳晒屁股啊。”
“不嘛,我好困,让我再睡一会儿。”冯宛眼睛都不肯睁,翻了个身,将薄被重新裹紧。“就一小会儿。”
“你看谁来了。”
“我才不管他是谁。”
“好像是孙将军……”
黄月英话音未落,冯宛突然睁开了眼睛,随即翻身坐起,连声说道:“不能让他上来,不能让他上来,我还没……”话说了一半,才发现黄月英一脸狡黠地看着她,知道上了黄月英的当,立刻又软软的倒了下来。“阿楚,我真的很困啊。”
“唉,昨天是不是得手了?”黄月英推推冯宛,既兴奋,又有些拈酸。“快说说,他是不是很强?”
冯宛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晲了黄月英一眼,拉起被角,盖住脸,吃吃地笑个不停。“阿楚,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黄月英不以为然。“阴阳之道,当以平衡为美,若是强弱不敌,难免有阳燥阴虚之病。他这么贪心,如果不够强,岂不是辜负了你我?”
冯宛拉低被角,露出狡黠的眼神。“阿楚,百闻不如一见,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他究竟有多强了。”
“不行,我现在就要听。”黄月英扑了上去,双手在嘴边呵着,伸向冯宛的腋下。冯宛立刻笑出声来,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求饶道:“阿楚,阿楚,饶了我吧,我昨天……和将军……太累了,真的太累了,你就饶了我吧。”
“这么说,他很强?”
“很强。”冯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面红如朝霞,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不愧是小霸王。”
“谁在说我?”车窗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紧接着,又露出孙策笑嘻嘻的脸。
闺中密语被孙策听到,不仅冯宛羞不自胜,连忙用薄被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就连大大咧咧的黄月英都很不好意思,“啪”的一声拉上了车窗,和冯宛搂在一起,笑成一团。
第577章 赏罚分明
孙策压抑了几个月的精力终于得到了发泄,不仅没有感觉到累,反而觉得神清气爽,连心态都平和了不少。相比于前世的精力不济,他觉得不仅应该归功于这一世良好的身体素质,更离不开每天的辛苦锻炼。因为生存需要,又身处军营,要以身作则,他不得不苦练武艺,并成功的将之变成一种习惯,每天不锻炼就不舒服。
由此可见,不论古今,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都是有好处的,懒惰才是人类第一天敌。
吃了闭窗羹,孙策却不恼。就像前世知道女生宿舍里女生会聊十八禁话题一样,这个时代的闺蜜之间聊的也不仅仅是女红。他敲了敲车窗。“阿楚,马上有一批财物要到了,你估计一下明年大概需要多少开销,我把一年的预算先拨给你。还有,可能有一些贵重首饰和名贵衣料要来,你们一人挑两件,算是我提前给你们贺新年。”
“哗啦”一声,车窗被黄月英拉开了,露出黄月英红扑扑的小脸。“哪来的?”
“从曹家抄来的。”孙策嘿嘿笑道。
“有什么好书吗?”
“这倒没注意,待会儿你来看看就是了。”
“好的,好的。”黄月英转着眼睛,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便勾了勾手指,示意孙策靠近点。孙策还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凑到窗前,黄月英突然伸手在他鼻子上捏了一下,又迅速缩了回去,再次关上车窗。孙策摸摸鼻子,哭笑不得,摇摇头,走了。
“你说得没错,他的形又高又挺,软硬适中,势肯定不会差。”车厢内,黄月英一本正经的对冯宛说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彭祖经》上说的。”
冯宛目瞪口呆。
大概中午时分,刘备押着十几车财物赶到葛陂大营。将财物交接给辎重营,办完手续,他来到孙策面前,先奉上杜袭的书札。孙策看完书札,也吃了一惊,看到那十几车财物他已经很满意了,没想到大头还在后面,以至于杜袭都不敢让刘备知道,生怕他携款潜逃。
曹家真有钱啊,难怪曹嵩能花一个亿买太尉,其他人买太尉可只需要一千万,崔烈有内线,只花了五百万。曹家能花十倍的价格买个几个月的太尉过过瘾,说明还是有闲钱的。曹嵩虽然不在家,没抄到什么油水,但曹洪家富啊,比曹操家还有钱。
曹洪家有钱是有传统的,他们那一支才是曹家的大宗。曹家之前只是地方豪强,名声不出州郡,随着曹腾得势,曹洪的父辈也跟着风生水起,相继出任两千石。曹家做官就是以发财为目的,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曹洪的伯父曹鼎尤其贪婪,所到之处刮地三尺。在河间相任上就因为贪渎被当时的冀州刺史蔡衍弹劾罢免。不过有曹腾照应,他很快就重新出仕,不过稍微收敛了点,在吴郡太守任上还博了点好名声,以至于郡人将他的画像画在太守府的墙上,被他的孙子曹休看到。
接连几任二千石,曹家的资产就像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当然名声也不怎么好,阉党加贪浊,自然被视为浊流。为了向清流靠拢,从曹腾起就做了不少善事,有意识的向士人施恩布惠,曹操更是摆出一副决绝的模样,投靠了袁绍。其实说起来,袁家哪是什么清流,他们直接抢劫皇宫。
孙策没有清流、浊流心理负担,他很干脆地将曹家连锅端了。
看完杜袭所列的清单,孙策知道南征的军饷辎重有着落了。曹家的资产足以供应他和周瑜的大军征战半年,不用等米下锅。杜袭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不愿意冒险。
“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孙策放下清单,笑眯眯地说道:“玄德,我觉得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再接再励,帮我把豫州清理一遍,如何?”
见孙策满意,刘备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将军但有吩咐,无不从命。”
“行,你到州牧府做个兵曹从事吧,协助武周等人查处豫州世家豪强,忙完这一阵子,再让你试守一县,看你能不能独当一面。玄德,不要小看一县,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能治一县,焉能治一国?”
刘备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又上了孙策的当。这分明是让他远离军队啊。县令是一县主宰没错,可是县不掌兵,郡才有统兵权。要由县令长升迁到郡守国相,至少要一转,三到四年。他本待拒绝,可是一听孙策这话音,他又犹豫了。孙策是在试探他,在得到孙策真正信任之前,他想统兵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多谢将军栽培。”刘备拱手称谢,满面笑容,看不出半点不快。
“既然你不反对,那就早点上任吧,休息三天就去项县。其他的事,武周会和你说。”
“将军,整治豫州关系重大,如果将军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现在就走,天黑前就能赶到项县。”
孙策很满意。“倒也不用这么急,赶了几百里路,休息几天也是应该的,要不然显得我苛待下属了。此外,我答应益德的事也要办。益德,你去找黄大匠,帮你打造兵器的事我已经关照她了,你待会儿去找她,提提你的要求,让她根据你的个人条件做一个方案,打造一件独一无二的兵刃。”
张飞一听,大喜过望,连忙躬身领命,喜滋滋地站在一旁。关羽见了,心中羡慕,却不好意思开口央求,反而故意撇了撇嘴,以示不屑。
“云长,你最近刀法可有什么新的领悟?我听说你破锋七杀进步很快。”
关羽抱拳施礼,收起傲色。自然大小黄城外看到义从营如何使用千军破之后,他就开始研习破锋七杀,和义从营的将士打得火热就是有演练的目的,徐晃给他帮助最多,但刀法造诣最好的无疑是许褚,眼下他还没有必胜的把握。
“略有所得。”
“那好,你再去领一口千军破,这次不斩千人,不准换刀了。”
关羽大喜,连忙躬身施礼。“多谢将军。”
孙策回头又去刘备说道:“赏功罚过,我做事还是公平的。玄德,这次你想要点什么,要钱,还是要兵器,又或者想多要一点人?”
刘备摇摇头。“将军的信任就是对我最好的奖赏,我心愿以足,无须额外赏赐。”
孙策捻着手指,思索片刻。“这样吧,你去平舆找许子将,看看他能不能给你一个评语。云长,张子布是《左传》大家,你有什么疑问,可以向他请教请教。”
第578章 榜样的力量
出了帐,张飞拉着关羽去找黄月英,刘备和简雍站在湖边,看着波光荡漾的湖水,百思不得其解。
“宪和,你说……孙将军让我去找许子将究竟是什么意思?”
简雍也不太明白。孙策和许劭一直不睦,许劭是汝南士林之道,是世家在太守府的代言人,孙策现在要整顿豫州,行霹雳手段,和许劭发生冲突几乎是必然的事,他为什么要让刘备去找许劭?刘备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事迹,许劭又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评价?
怎么看,这都像一个陷阱啊。
又或者,这里面有孙策不能明说的其实用意?
“不管怎么说,许子将还是士林领袖,月旦评虽然不办了,他的意见在士人中还是有很大的影响力。如果你将来真要为一县令长,能得他一个好评也是有帮助的。”
刘备苦笑道:“我能得他好评?不敢想啊。”
“玄德,你也不要妄自菲薄,眼下虽然功业未就,可是你出身还是好的,总比那曹操强一些。许子将不是给曹操一个评价吗,而且还不错。实在不行,你也学曹操,用刀架在许子将脖子上,看他给不给。”
刘备瞥了简雍一眼,幽幽地说道:“也许这就是孙将军的用意所在。”
简雍咂了咂嘴。说实话,他就是这么觉得的。见简雍犯难,刘备没有再说什么。简雍没有抛弃他,已经让他感激不尽了。孙策狡猾,让简雍去猜测孙策的心思,的确有点为难他。
没有谋士,斗不过这狡诈的江东貉儿啊。刘备忽然做出了决定。我要去见见许子将,大不了就像简雍说的学曹操嘛,反正我现在也一无所有,没什么害怕失去的。
等了半天,关羽和张飞回来了。张飞一脸兴奋,关羽却有些不以为然,两人一边走一边争论。刘备不解,便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张飞想打造一杆丈八蛇矛,形状诡异也就罢了,这长度实在太过离谱。通常骑矛都在一丈二三左右,再长也不过一丈五四。矛越长,不仅对使用者的要求越高,材质的要求也会难足。为了保持硬度,往往需要加粗矛身,而且要用铁制矛杆,这样一来,矛的重量就会成倍增加,超出正常使用的范畴。张飞一直想打造一杆长矛,却没工匠肯接这个活,就是这个原因。
现在黄月英可以提供更好的材料,也愿意为他打造一杆丈八矛,可是关羽还是觉得不靠谱,对张飞的兴奋不以为然。
刘备没说什么,他能猜到关羽是什么心理。张飞对关羽一直很崇拜,把他当兄长看待,别看关羽表面上不说什么,其实他很受用这种感觉,平日里对张飞也多有照顾。现在张飞对孙策更加敬畏,自然减少了对关羽的崇拜。况且丈八矛已经不是矛,而是叫,就是指威力强大,稍稍便杀。马上对决,一寸长一寸强,更何况是长出四五尺。等张飞拿到这杆新矛,关羽都未必是张飞的对手,有些失落感也是很正常的。
哪个武者不想要一件神兵利器。孙策这一招太狠了,直指要害,根本没法拒绝啊。
“别争了,等新矛造出来不就知道真伪了。云长,你也别急,等你下次立功,请黄大匠也为你打造一件兵器就是了。孙将军不肯,我去求他,大不了我来出钱。益德这件矛就算是试试这个黄大匠的本事吧。”
关羽心里舒服了些,难得地露出笑容。
孙策请来了张。
张的家人也到了葛陂,这两天家人团聚,正是惬意之时。听到孙策召唤,他便带着儿子张靖赶来拜见。张靖正当少年,眉清目秀,相貌与张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少年意气些。对孙策行完礼,特地打量了孙策两眼,这才退在一旁,神色虽然恭敬,却是出于礼仪。
孙策看在眼里,也不多说什么。年轻人嘛,哪个没几分骄傲,汉人本来就自负,张又才学过人,张靖恐怕也不弱,有骄傲的资本。
孙策将杜袭送来的清单给张看,张看完,吃了一惊。“这么多?”
“是啊,我也没想到曹家会这么有钱。一个谯郡豪强而已,家产居然有数亿之多。相比之下,蔡衍还真算得上为官清廉呢。蔡家的家产总数虽然还没出来,但我估计不会过亿,能有个七八千万就不错了。”
张叹了一口气。“七八千万也不少啦,五口之家有十万家资就能衣食无忧,二十万就算小康。普通百姓家产不过两三万还要交各种赋税,这些人坐拥亿万却不拔一毛,贫富相差如此,社稷岂能不坏。这些人都是蛀虫啊,大汉就是被他们一口口的啃空了根基。”
“官做得越大,对社稷危害越大,这简直就是对儒门理想的讽刺。”
张摇头。“将军这么说,未免以偏概全了。曹家是浊流,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并非所有官宦都是如此。”
孙策笑而不语。他不想与张争辩这个问题,到时候豫州整顿结果出来,自然会证明对错。
“先生,有了这些钱粮,我们随时可以开始对江夏、南郡的战事,你可以做准备了,另外写封信,派人送到平舆,告诉奉孝,让他有所准备。”
张连声答应。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好消息。他又说道:“将军,犬子从广陵来,言说故乡事,有两个年轻人我想推荐给将军,请将军斟酌使用,或有可用之处,我可写信回去,请他们来见将军。”
孙策很高兴。“先生,我相信你的眼光不会看错人,不用商量了,请他们来吧。”
张致谢,却还是让张靖将两个人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一个叫秦松,一个叫陈端,都是最近广陵涌现的青年才俊。他们看不上陶谦,听说张在孙策麾下受到重用,派人回去接家属,便托张靖转告张,请张引荐,愿意为孙策效力。
孙策心中欢喜,这就是榜样的作用啊。别人不清楚他孙策,却清楚张,相信张的眼光。他知道这两个人,他们都是江东谋士团的成员,比不上张、张昭,却也算得上人才,只是可惜寿命不永,死得太早,功业未著。
“请他们来吧。有他们相助,先生和奉孝也能轻松些,可以腾出精力做大事。令郎虽然年轻,却进退有理,言辞清晰,不如让他留在我身边,帮我斟酌公文吧。”
张欣然从命。
第579章 背诗止痛
安顿完了各项事务,孙策将准备分给诸位美人的首饰、布匹摊了开来,先挑了一些收起来,准备留给袁权姊妹。袁权太顾全大局,袁衡年幼,估计不好意思拿好的,但不管怎么说,她们姊妹的身份与众不同,还是要有所分别。
不出孙策所料,当他请袁权来挑东西的时候,袁权委婉地拒绝了,只让袁衡跟着孙策过去。孙策劝了两句,见袁权脸色不太好,连忙问道:“姊姊这是怎么了?”
袁权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吱吱唔唔地不说话,看向孙策的眼神还有些说不出的歉意。袁衡倒是想说,却被袁权制止了,在一旁着急。孙策也急了。“究竟怎么回事?姊姊就算是后悔了,也大可直说,难不成我还能逼你不成?这闷在心里,不是让人着急么。”
“真没什么事,只是……我可能要爽约了。”袁权低着头,期期艾艾的说道:“我……不太方便。”
孙策盯着袁权看了片刻,看到旁边的案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又见她一只手悄悄的按着小腹,仿佛明白了什么。“姊姊……来亲戚了?”
“什么……亲戚?”
“唉,就是月事呗。”
“可不是么,真是不凑巧。”袁权吸了口冷气,又道:“来亲戚……是你们吴人的俗语吗?”
孙策也有些窘,吴语中可没这样的说法,他掩饰了几句。“可曾请医匠来。”
“营里哪有什么好医匠。”袁权摆摆手。“不妨事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过了这几天就好了。只是……唉,昨天就有些不舒服,我还以为是赶路累了,没往这方面想,没想到半夜就……孙郎,你看……”
孙策摇摇头。“我以为多大的事。姊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不在这一两天。你……是不是很痛?”
“嗯,一直这样,每次都会痛得死去活来的,时间还不定,有时提前,有时拖后,这次足足提前了五六天。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是朝朝暮暮,好句,好句,这是谁写的?”
孙策眨眨眼睛。“忘了,一个书生,记不清名字了。”
“如此文才,你却记不得名字,真是可惜。若能读读他的文章,说不定还能分点心,不会那么痛。”
“读文章还能镇痛?”
“好文章可以。之前在洛阳的时候,我常读《楚辞》《离骚》,偶尔也读读世人的文章。”
孙策突然灵机一动。“蔡伯喈的文章可以吗?”
“蔡先生是当世大儒,他的文章当然是好的,我那时候也经常读。”
“你等着。”孙策转身出了帐,回到自己的大帐,从一个箱子里找出一些蔡邕的文稿来。这是从曹操家里抄出来的,应该是曹操经常把玩的。曹操和蔡邕关系很亲近,他的诗写得好有蔡邕的一部分功劳。孙策也不管是什么文稿,反正有字的,全部抱起来,回到袁权的帐篷。
袁权翻看了一下,有些遗憾,从中抽出一卷简牍。“除了这几篇之外,都是些读过的旧作。”
孙策探头一看,笑了。“这恐怕也不是蔡伯喈的作品,是曹孟德的作品。”他虽然对诗了解不多,但他关注过曹操,袁权手里这篇《关山渡》是曹操集的第一首诗,既然是写在一起,其他几首应该也是曹操自己的作品。袁权有些意外,翻看了一下。“没想到曹孟德居然如此忧国忧民,倒是看走了眼。”
孙策笑道:“嗯,这世上了解他的真不多。算了,他这首诗虽然好,恐怕也不适合你现在读。要不,我背首诗给你听听?”
“你还会背诗?”袁权脱口而出。
孙策嘿嘿笑道:“听起来姊姊有点看不起我啊。不会做,多少还能背几首。这样吧,我背一首,只要你没听过,你就亲我一下,怎么样?”
袁权了孙策一眼,忍着笑。“堂堂的将军,没个正形,也不怕人笑话。”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可不准耍赖啊。先把刚才那首背给你啊。”孙策盘腿坐在席上,将袁权揽了过来,搂在怀中。袁衡在侧,袁权有些抹不开面子,却拗不过孙策,只得靠在他身上。袁衡见了,以手托腮,笑眯眯地伏在案上,眨着一双大眼睛,等着孙策背诗,不时的看袁权一眼。
“这首诗是讲牵牛星和织女星的,严格来说,不是诗,应该叫长短句,或者叫曲子词。你听啊,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孙策慢慢地背完,袁权已经痴了,喃喃说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果然是好句呢。什么样的才子,才能写出这样的好句。”
“听过没?”
“我孤陋寡闻,没有听过。”
“那还等什么?”孙策侧过脸,指指自己的脸颊,笑眯眯地说道。袁权红了脸,推了孙策一下。袁衡见了,用小手捂着眼睛,咯咯笑道:“姊姊,我不看你就是了,你别赶我出去,我还想听将军背诗呢,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快点,快点。”孙策催促道。
袁权哭笑不得,只得探身而起,在孙策脸上啄了一下,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又轻轻咄了一口。孙策笑盈盈地说道:“姊姊不要这样,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紧张得一身冷汗呢,要不你摸摸。”
“你……”袁权忍不住在孙策手臂上掐了一下。孙策也不疼,清了清嗓子,又背了一首李清照的诗。“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袁权不笑了,神情凝重。“这首不好,孙郎,这首对你尤其不好。言语如谶,你当慎言才是,这样的诗不适合你听。项羽本来就不是一个好的效仿对象,更像殷鉴,须时时提醒自己谨慎,不要逞匹夫之勇。”
孙策虽然不以为,却还是点点头。“那再换一首。”
“诗虽不好,难得你肯听。”袁权主动揽过孙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孙策抱着袁权,轻轻的摇晃着,忽然叹了一口气。“姊姊,其实项羽虽然不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至少他还是个专情的人,心中只有虞姬。和他相比,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袁权诧异地打量着孙策,见他不像说话,点了点头。“你的确有些贪心,但项羽也不是什么专情的人。他要真是疼爱虞姬,没有其他女人,虞姬又怎么会到死只是一个姬,却没成为他的王后,甚至连妾都不是?”
孙策一时无语,好像……是这么回事?
第580章 惊弓之鸟(祝各位书友春节愉快!)
刘备赶到平舆城,先去拜见了孙坚,随后又来到城里太守府,拜见太守张昭。
张昭很忙,也没把刘备当回事,问完公事,也没留他们说话的意思。刘备问许劭,许劭也不在。关羽心中不悦,也没了请教的念头,匆匆出府。站在太守府外,刘备一时竟有种无处可去的感觉,心情压抑无比,鼻子莫名的有些酸。
“去传舍吧。”简雍提醒道。
刘备闷闷地应了一声。他现在也只有去传舍了,平舆城里根本没有认识的人啊。可是一想到传舍,他不禁想起与荀的擦肩而过。这是他一直以来最后悔的事。当时如果接受荀的邀请,和他一起去长安,大概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吧?先生卢植离开了邺城,他又与袁谭为敌,邺城暂时是回不去了。抄了曹家,长安也不敢去,留在孙策麾下也是迫于无奈的选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刘备一边想着心思,一边牵着马,沿着大街缓缓向前,问了几个行人后,顺利地找到了传舍。正准备进门,里面有一行人往外走,其中一人被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缓步而行,神态从容。其他人都拱着手,颜色恭敬,看起来颇有几分敬畏。
刘备连忙让在一旁。他耳朵大,听力好,听了几句,忽然眼前一亮,这人竟然就是他要去拜访的许劭。
刘备不敢怠慢,连忙将马缰塞给关羽,自已赶到不远处等着。许劭出了传舍的门,正准备上车,刘备从一旁赶了出来,拱手施礼。“敢问足下可是月旦评主许君子将?”
许劭一惊。月旦评停办数月,已经很少有人称为他月旦评主了。这一身甲胄的武夫从哪儿来的,听他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官话说得很生硬。
“足下是……”
“涿郡刘备,字玄德。”
刘备故意只报上郡望和姓名,然后看着许劭,看许劭对他有多少了解,还是一无所知。他没报什么希望,幽州是边鄙之地,向来不在中原人的眼中,即使党人清议弄得那么凶,幽州都没有参与其中。许劭是中原人中的翘楚,不知道他刘备的名字太正常了。
也许不知道更好。
但事情往往十有**不如意,刘备不希望自己那些坏名声的事传到许劭耳朵里,偏偏许劭却对他知道得不少。一听到刘备二字,许劭便哼了一声:“原来是你啊,你不是在孙将军麾下为将吗,怎么又到这儿来了?有公务?”
刘备听出了许劭的不屑,暗自叹了一口气,只好装听不出来。“许君不愧为知人,一眼就看出备的来意。没错,我正是奉孙将军之命来见许君。”
听说是奉孙策之命,许劭倒不敢怠慢,连忙把踩在踏板上的脚又放了下来,面对刘备,正身而立。刘备看得真切,不免有些鄙视。装什么清高,还不是对孙策怕到了骨子里。由此可见,名声都是假的,实力才是真的,有了实力,再大的名士也要低头。
“不知所为何事?”许劭故意淡淡的说道,心里却有些不安。这个时候,孙策派刘备来见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但他又不想在刘备面前露怯,还必须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敢教许君得知,备不才,刚刚奉孙将军之命抄没谯县曹家。虽然只是奉命行事,将军却不吝重赏,命我为州兵曹从事,统兵协助别驾武伯南,整顿豫州豪强,又让我来请教许君。这不,我刚刚从葛陂赶来,本想明天再登门拜访,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还真是巧啊。”
许劭越听越不安。刘备这几句话虽然说得很轻松,但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抄没谯县曹家?孙策不是刚刚抄了蔡家嘛,怎么又去抄曹家?整顿豫州豪强,孙策这是要在全州大动干戈吗?可是这个时候,他又让刘备来见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许劭一时拿捏不定,转头看向驿舍。“刘从事准备住在传舍里?”
“正是。”
“哦。”许劭点了点头。“那……孙将军有没有说究竟是什么事?你不妨先说个简要,好让我有个准备,明天再来拜访详谈,如何?”
刘备笑着摇摇头。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他想让这种感觉保留得时间更长一些。“不用劳烦许君奔波,明天一早,我去贵府登门拜访吧。”
见刘备不肯说,许劭更加不安,却不好勉强,只好应了,拱手作别。刘备自入传舍,许劭看着他离开,迟疑了片刻才上车,直接回家。最近他事情比较多,请了病假,不用去太守府当差。回到家,站在庭中想了好一会儿,又来到许虔的院子,把遇到刘备的事说了一遍。
许虔听完。“你确定刘备说的是请教?”
许劭却有些不太肯定,回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应该是吧。”
许虔反复权衡了一会,摇摇头,觉得不可理解。“子将,我觉得这事有些古怪。按你所说,这刘备是个反复之人,孙策恐怕不会信任他,派他去抄曹家,又让他协助武周整顿豫州,明显有借刀之意。他让刘备来见你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你要谨慎些为好。武人粗暴,他身边那两个也不是什么善类,万一一言不合,冲突在所难免。你明天可以有所准备,千万不要激怒他。”
许劭沉默不语,心里却很是憋屈。我在汝南士林成名二十余年,什么时候需要对一个武夫忍气吞声?就算是曹操用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都没给曹操一个好脸色。现在来了一个边鄙人,我居然要小心?可是兄长说得对啊,曹操就算拔刀,他也不敢真伤我。刘备却说不定,孙策派他来也许就是想借刀杀人,让刘备一怒之下杀了我,再把刘备杀掉,一举两得。
可是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冤枉得很?
唉,这豫州没法呆了。看来还是文休有先见之明,他宁愿寄寓在吴郡也不肯回来与孙策共事。要不然,我也走吧,就算不去吴郡,也可以渡江去豫州。孙策应该没能力攻击豫章吧?他在豫州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能活几天都说不定。
“兄长,我和孙策积怨太深,恐怕很难缓和。如果明天谈得不妥,我想暂时离开汝南。”
许虔看看许劭,点点头。“也好。我们许家风头太盛,孙策如果真要对豫州世家下手,我们难逃一劫。你性子太刚直,离开一段时间比较安全。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还有我呢。”
许劭尴尬不已。“那就委屈兄长了。”
第581章 不战而胜(碧空雁打赏加更)
刘备在传舍住下。他现在是州兵曹从事,可以享受丰盛的饮食款待,比起军营里普通一卒的伙食好得太多。即使孙策对下属优待,限于财力、物力,普通士卒能享受的东西还是非常有限。
想着这段时间的起起落落,刘备很感慨,但回首再看这些折磨,他又觉得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苦,至少他自己不觉得。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生铁,反复叠打,看起来很憋屈,却无法摧折他,只能让他变得更加坚韧。比如现在看到许劭,他就没有仰视的感觉。如果几个月前,他绝不敢如此与许劭说话。
月旦评?哈哈。刘备端起酒杯,对简雍示意。“宪和,来,喝一杯!”
简雍也举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刘备拿下酒勺,先给简雍添满杯,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轻声笑道:“宪和,我问你一件事,你当初是怎么劝说孙将军去策应我的?我当时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简雍端着酒杯,微微一笑。“当时惶急,胡言乱语,哪里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依我看,我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孙将军与你皆是英雄,有相惜之意吧。虽说一南一北,其实你们的处境差不多,只不过孙将军运气好一些,接连遇到几个伯乐,玄德时运未济,暂时蹉跎。”
“嘿嘿。”刘备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嘴角轻撇,带着淡淡的自嘲。“我本来也这么想,不过我现在觉得他不是不想杀我,而是担心云长、益德随我一起战殁阵中,也怕坏了在宪和你心中的形象。你看他最近这些举动,哪一样不是想想你们三人从我身边拉走?他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想他一定不会救我。”
简雍笑着摇摇头。“云长、益德皆是熊虎之将,孙策欣赏他们情有可原。我能有什么啊?他不会在意我的。”他顿了顿,又道:“玄德,明天去见许劭,你打算说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刘备端起酒杯,漫不经心。“这不过孙将军的一句戏言而已,不必当真。许劭已经名声扫地,他的评语对我没什么意义。”
“不然。玄德,就算许劭已经名声扫地,他依然是汝南士林翘楚,在士人中很有影响力。就算不能与他交好,也不宜与他交恶。孙将军至今不能得汝南士心,不就是因为他和许劭冲突甚重吗?”
刘备权衡片刻,点点头。“是啊,这许劭……根基厚得很呢。”他又笑道:“宪和,你说得对,孙将军可以不在乎许劭,我却不能,明天我会好好和他说话,争取一个好的评语。有用没用且两说,至少不能得罪汝南士人。要不然,我恐怕无法在豫州立足,这岂不是正中孙将军下怀。”
孙策本质上不是文艺青年,肚子里的诗词数量有限,况且还要应景,要求不是一般的高。背了几首,他便有词穷之感。袁权见他抓耳挠腮,忍不住发笑。
“行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不用再为难自己了。”
“多谢姊姊。”孙策讪讪笑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今天我算是领教了,只可惜后悔也迟了。”
“想读书,什么时候都不算晚,你又不打算成为博士。不过你军务繁忙,时间有限,还是着眼于军国大事比较好,诗赋小道,不必太在意。”
孙策答应。见袁权不便行动,他便让人将那几箱东西拿到袁权帐中来,由她们挑选。袁权见状,便让人去请黄月英和冯宛来。孙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也没说什么,静静地看着。时间不长,黄月英和冯宛来了,一见帐中的东西便明白了。冯宛当时便有些失落,怏怏地坐在一旁。黄月英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反倒对孙策搬来的简牍、帛书比较感兴趣,一一翻看起来,得知更多的还在孙策帐中,她又拉着孙策去他的大帐挑选。孙策和袁权打了个招呼,跟着黄月英去了。
独自面对袁家姊妹,冯宛有些紧张。袁权看在眼中,将冯宛叫到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轻声笑道:“妹妹身上好香。”
冯宛更加局促不安。平日里,她觉得袁权温和可亲,两相比较,还觉得自己略胜一筹,可是此刻看到孙策将要分给众人的首饰财物放在袁权帐中,立刻意识到袁权身份的不同。她虽然不是孙策的正妻,只是袁衡的姊姊,但她却比袁衡更像正妻,孙策对她的信赖绝非其他人可以媲美。
“姊姊……说笑了,哪里有香?”冯宛面色通红,窘迫地说道:“我……”
“我虽然身体不太舒服,鼻子却还通畅。”袁权笑道:“我记得我教过你,烹饪虽然简单,做好却不容易,不仅要善于把握火候,还要有一个好鼻子,一个好舌头,才能品尝滋味。”
冯宛强笑道:“嗯……是的,姊姊的确这么说过,是我愚笨,忘了。”
“我不仅闻到你身上的香味,还能闻到你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袁权微微扬眉,露出几分调侃。“这个味道不是阿楚的,而是一个男人的味道。我说得对吗?”
“呃……”冯宛慌了,连连摇手。“姊姊说笑了,我身上怎么……怎么……”
袁权不说话,含笑看着冯宛。冯宛被她这么一看,越发慌乱,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她低下了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姊姊,我……我……”
袁权笑出声来。“傻妹妹,你对孙将军的心意谁不知道?孙将军少年英雄,喜欢他的少女数不胜数,你可要抓紧些,不要被别人占了先。”
冯宛看着袁权,一双妙目且惧喜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袁权,也不知道袁权是真是假。被袁权一眼看破真相,她已经彻底乱了阵脚。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是慕少艾,姊姊国色,不亚于少艾,不仅将军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阿衡、阿楚年幼,还不能服侍将军,尹又有孕在身,将军身边无人,我本来觉得你最合适,又怕你囿于礼法,不肯委屈。现在好了,你们两情相悦,也不用我多嘴相劝了。”
袁权说着,掩着唇笑了起来。冯宛如释重负,连忙向袁权致谢。
袁权目光一扫,取过一串珍珠,在冯宛胸前比了比,亲手为冯宛戴上,又向后退了退,点点头,非常满意。“妹妹肤白,这串珠饰正配你,将军看了一定满意。阿宛,珍珠多子,希望你能和尹一样用心侍候将军,多子多福,为将军多添几个子嗣。”
冯宛感激不尽,匍匐在地。“谢谢姊姊。”
第582章 这就是命
黄月英将简牍帛书全部检查了一遍,将看中的全部拿走,对首饰什么的却一点也不在意,随意取了两件。正如孙策所料,袁权、袁衡即没有挑最好的,也没有挑最差的,只是选了两件中等的。相比之下,冯宛戴在脖子上的那一串珍珠项链是她们所选的几件中最好的。只是冯宛还没出帐就戴在了脖子上,未免太急了些,孙策心里当时就有些不太欢喜。
孙策虽然只看了那珍珠项链一眼,袁权就知道他的心思,立刻说道:“这是我为阿宛选的。”
“是吗?”孙策笑道:“姊姊好眼光,这串珠子的确和阿宛很配。”
“阿衡、阿楚年幼,尹又有了身孕,将军身边不能没人侍候,我看阿宛就很合适,趁着将军在平舆休整,禀明双方父母,把这件事办了吧,免得被人说三道四。冯君是先父旧部,也是做过司隶校尉的人,阿宛愿意为妾是对将军的一片痴情,将军可不能因此慢待了她。”
孙策微怔,随即看了冯宛一眼,见冯宛眼神怯怯,笑容也不太自然,便有些明白。他点点头。“全听姊姊的,回头就禀明父母,纳阿宛为妾。”
冯宛咬着嘴唇,低了头,一声不吭。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她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袁权伸手将冯宛揽了过来,抚顺她的头发。“妹妹,虽说是为妾,可是将军与他人不同,他最是怜惜女子,必然不会亏待你。况且他少年有为,将来的成就难以估量,若是称霸一方,纵使是妾,也不是普通官宦人家的正妻可比,你心里也不要有什么遗憾,用心侍候他,知道吗?”
冯宛点点头,心里的疙瘩不知不觉化为无形。
孙策看在眼里,暗自佩服袁权好手段,几句话就将冯宛的名份定了,还让她心服口服。汉代是一个社会实践和理论脱节比较严重的时代,儒学已经成为统治哲学,尊卑有别,妻妾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在实际生活中,妾又不像后世那样完全没地位。妾是小妻,在很多方面享有和夫人一样的待遇,即使是在法律层面,妾也和婢有很大的区别。加之婚姻有很重的利益目的,很多时候不以个人喜好为转移,而纳妾则更多个人审美,所以妾在家中的地位并不低,特别是丈夫强势的时候。
妻妾最大的区别是继承权,妻所生子为嫡子,有继承权,妾所生子为庶子,没有继承权。这关系到家族利益,也是社会维持稳定的根基,不能触动,已经成为社会共识。一旦名份确定,妾就没有希望成为正妻,否则必为人嘲笑。如无特殊原因,庶子也不能继承爵位,只能自己努力。
后人看起来这只是名份之争,但是对身中局中的当事人而言,这却是最大的不平等,涉及到的利益难以想象。对于没有爵位的普通人家还好说,最多是少分一点家产的事,对于封君之家,这个问题就非常严重。封侯不是易事,很多人做了一辈子的官,哪怕是位至三公九卿也未必能封侯。嗣子什么也不用干就可以继承爵位,庶子再能干也没指望。在爵位这个最大的利益面前,没人能一笑置之。
袁权别的都可以让步,袁衡的正妻之位,她一步不让。她说这些与其说是在安慰冯宛,不如说是在提醒孙策。你怎么荒唐,袁权都可以接受,一旦威胁到袁衡的正妻地位,她便会是另外一个态度。
孙策不一定赞同袁权的看法,但他的确需要一个人来统摄这些女子,只不过他认同的人不是法定的正妻袁衡,而是袁权。袁衡还小,历史上也以贤惠著称,可是因为她的尴尬身份,没有机会展示她有没有统摄后宫的能力,但袁权无疑拥有这样的能力。
也真是奇怪,她居然在历史上没留下任何记载。由此可见人还要看运气的,就是算钻石,不给她机会,她也无法发光。这和时代也有关系,四世三公的袁氏有那多么女儿,又有谁留下了名字?袁衡在历史上也只留下袁夫人这个称号,没有名字,还不如曹操的女儿曹节有名。
送走了冯宛、黄月英,孙策拿出了那些事先收起的首饰,交给袁权。“这些都是给你们留的。”
袁权看了看。“多谢将军厚意,但我们姊妹不能收。”
孙策笑道:“你担心冯宛她们有意见?放心吧,她们都已经被你收拾服服帖帖,没人敢有意见。”
袁权斜睨了孙策一眼,也笑了。“没有敢有意见,不如没人有意见。且不说你的母亲、妹妹还没取,尹怀了你的骨肉,也不能不多加一份,就说你现在这么缺钱,也不能随便赏赐。还是先赏赐将士吧,别冷了他们的心,以为你眼中只有女子。”
孙策盘腿在袁权面前坐下,托着腮,歪着头,盯着袁权的眼睛。“姊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袁权眼神闪了闪,避开了孙策的眼神。“你是想问我,明明和我有约在先,却转身又去找冯宛,我心里怎么想的,对吧?”
孙策点点头。他的确很想问袁权这个问题。袁权太理性了,理性得让他生畏。
“我当然有想法。”袁权沉默了好一会儿。“可是这又能怨谁?这是我的命,我要怨也只能怨我自己。你对我已经够好了,是我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我能怨你吗?冯宛一直喜欢你,你也喜欢她,她不顾礼法,一心要嫁给你,这有什么错?我能怨她吗?既然不能怨你,又不能怨她,我只能怨自己,怨自己的命了。”
孙策摇摇头。“我不信。”
袁权迎着孙策的眼神看了一会儿,无声地笑了,只是笑得有些无奈。“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想?恨你寡情,还是恨冯宛无耻?将军,你将来至少是个封君,甚至可能问鼎天下,就算是按春秋最严格的规定,天子十二女,诸侯九女,你也必然姬妾成群,难道我还要一个个的去怨?”
孙策一时无语。他沉吟良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姊姊,你这么说……真让我无地自容啊。”他站起身来,看着袁权。“冯宛的事再急也急不过你的事。名不正则言不顺,姊姊,我先娶了你吧。要不然你就算再委屈自己,别人也不见得服你。”
袁权面红耳赤,欲言又止,随即又反应过来,诧异地看着孙策。“你刚才说什么,娶我?”
孙策笑了。“不行吗?”
“当然不行。”
“我说行,那就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袁权长身而起,刚要说话,脸色突然一变,“唉哟”一声,歪倒在地。孙策眼前手快,抢在她倒在之前抱住了她。袁权紧紧的拽住孙策的手臂,顺手拔出了他腰间的项羽刀,横在自己脖子上,还没说话,眼泪就涌了出去。“将军,你要逼我死吗?”
孙策眉心紧蹙,盯着袁权看了好一会儿,一声叹息。他取过袁权手中的刀。“姊姊,你这是何苦。”
袁权面色苍白,双目含泪带笑。“这是我的命。人生之事,不如意者恒**。得将军错爱,我已知足,不敢怨天尤人。”
第583章 斗世家
袁权身体不舒服,又着了急,原本已经有些缓解的腹痛更加严重。她虽然不说,但孙策看得出她的痛苦,更加心疼。军中又没有好的妇科医生,他决定连夜送她回平舆。
黄月英的新船试验也差不多了,剩下一点收尾工作交给张奋。张奋是张昭的从子。他去过宛城之后就彻底放弃了从政的计划,一心钻研木学,现在是黄月英的得力助手。如果说徐岳是理论的左膀,那张奋就是实际操作的右臂,黄月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造新船取得进展,张奋的功劳不可抹杀。
孙策将营中事务交给张、龚都,自己带着义从步骑护送袁权回城。二十多里路,一个时辰也就到了,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袁权还是感激莫名,脸色虽然还有点苍白,但眉头却不知不觉地舒展开来,嘴角还有一丝浅浅的笑意。
趁着这个机会,她问起了孙策抄没曹家的原因。孙策也没隐瞒,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一是恨曹仁玩命抵抗,二是真的缺钱,想打劫豫州世家,又担心用力过猛,引发豫州叛乱,所以借抄没曹家来试探一下,看看豫州世家的反应。现在收获远远超出想象,他就更从容了。
“你让刘备去见许劭,也是这个意思吗?”
“什么意思?”
“安抚许家,表达和解。”
“安抚的意思有,和解的意思没有。我和许劭已成死敌,许劭又是汝南士林之首,我们没法和解。”
“此一时,彼一时。就算许劭没法和解,也不代表许家没法和解。”
“姊姊有办法?”
“我也没把握,不过可以试一试。”袁权轻声笑道:“刘备恐怕未必能领会你的意思,就算他能领会,也能传达给许劭,许劭也未必相信。如果我和许家兄弟的夫人见一面,说不定能有所帮助。许家是汝南大族,他们的夫人当然也出自大族,对他们兄弟会有一定的影响。”
孙策又惊又喜。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许劭兄弟的夫人各出自什么家族?”
“许虔的夫人是故太傅陈仲举之女,许劭的夫人是北郭先生廖扶之女。陈、廖两家都是汝南大族,而且都是平舆县人。”袁权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翻身坐起,神情焦急。“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你怎么处置曹家的妻妾的?姓丁的全部挑出来,一个也不能伤害。当初你为先父请谥,丁冲帮过忙,我们不能以怨报德,伤害他的族人。”
孙策连连点头。“我立刻安排,这些人还在谯县,没进辎重营。”
袁权松了一口气。“那还好,险些辜负了恩人。丁氏是沛国世家,与曹氏关系很深。曹嵩的夫人就出自丁氏,曹操的夫人同样出自丁家。你要对付曹家,却不必与丁家结仇,反而要施以恩惠,以示区别对待,分化丁家与曹家,以免他们同仇敌忾。如果可能的话,可以考虑和丁氏联姻。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丁家就算不转换立场,至少也可以保持中立。”
“姊姊说得有理。”孙策连连点头。他知道曹操的原配夫人姓丁,却不知道他的母亲也姓丁。而且丁冲帮过他忙,如果将出身丁氏的女子扔到辎重营做官奴婢,不仅会和丁家结仇,而且会给人留下恩将仇报的恶名,以后谁还愿意帮他。
要与世家斗,果然还是出身世家的人最擅长。一味的倚重和杀戮都不行,董卓便是前车之鉴,恩威并施才是正道,曹操用这个方法建立了自己霸业,现在他要用这个办法来对付豫州世家,先拿来开刀的居然就是曹家,真有点黑色幽默。
“阿母,阿母!”曹昂大惊失色,抱着丁夫人用力摇晃,连声呼喊。
收到曹家被抄,男女老少都被拘禁的消息,东郡太守府内一下子乱了套。曹嵩暴跳如雷,大喊大叫,要让曹昂去请示袁谭,和孙策决一死战。丁夫人则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曹昂也有些慌了神,一边用力掐丁夫人的人中,一边命人紧急传召医匠。过了一会儿,医匠赶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人,曹昂立刻警惕起来,长身而起,手按上了长刀。“你是谁?”
“华佗,字元化,算是府君的同乡吧。”中年人抚着胡须,泰然自若,一开口就是曹昂熟悉的乡音。“我正好在此拜访友人,探讨医术,听说夫人有恙,我愿一试。”
曹昂转怒为喜,连忙收起拔出半截的长刀,将华佗请到榻前。他早就听说过这位神医,却是第一次见。华佗也不客气,走到病榻前,问清丁夫人晕厥的原因,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裹铺在案上,从里面取出一根金针,一针扎了下去,丁夫人立刻睁开了眼睛,一声叹息,随即放声大哭。
曹昂又惊又喜,喃喃说道:“先生神技。”
“没什么。”华佗却皱了皱眉。“夫人虽然醒了,却有大悲痛,怕是还会有其他症状,将军要有准备。”
曹昂拱手施礼。“敢请先生在府中稍待数日,以便及时为家母医治,免遭不测。”
华佗也没太推辞,点头答应了。曹昂命人为华佗安排住处,又极力安慰丁夫人,表示一定会找孙策讨还公道,勉强将丁夫人安抚住了,这才来到前堂。
曹仁和陈宫、卫臻已经赶到,听到这个消息,曹仁很惊讶,他完全无法理解孙策的所作所为。战场上杀得死去活来是常有的事,怎么能随便就抄了家,特别是曹操还在长安,孙策又与袁谭有默契的情况下。这算什么意思?
陈宫却不急,他慢吞吞地说道:“报复长史的抵抗只是一个借口,孙策这是要对豫州世家下手,又没必胜的把握,先拿曹家做个试探罢了。钱粮是拿不回来了,家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长史派人去见孙策,责之以义,讨回家人便是了。”
曹仁大怒。“那我家几代人积累的产业,就这么送与孙策?”
陈宫不紧不慢。“长史破家为国,谋的是大功业,连性命都置之度外,这点损失值得长史动怒吗?长史如果有实力,径直攻破汝南,将孙策的家人拘来便是。如果能攻破扬州,将富春孙氏连根拔起,那就更好了。长史眼下有这实力吗?”
曹仁被陈宫噎得哑口无言,气得拂袖而去。
陈宫没理他,转头对曹昂说道:“府君,派人去见孙策吧,先把人救回来再说。你亲自去见袁使君。孙策如此行事,必是为作战筹集钱粮,这个冬天怕是不能太平了。我们不能作壁上观,不仅要发兵攻击沛国,牵制孙策的兵力,还要声援豫州世族,必不能让孙策得意,否则必有大患。”
第584章 静极思动
孙策赶到平舆已是半夜,他不想惊动太多人,就在城外大营休息。
孙坚在城里,当夜值守的是孙策的舅舅吴景。对孙策突然回城,吴景很惊讶,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当他问清是因为袁权身体不舒服,急需就医时,有点不快。“一个妇人而已,何必如此兴师动众。伯符,你这么做不妥得很,明日你父亲知道了,恐怕会责备你几句,你到时候可别顶嘴。”
孙策笑嘻嘻地说道:“怎么了,我阿翁这两天心情不好?”
吴景将披在身上的衣服往上提了提,揪着下巴的胡子想了想。“伯符,我是你的舅舅,就托大问你一件事,你愿意回答我就回答,不愿意就算了。”
孙策看着吴景,抬起手。“阿舅,你别急着说,让我猜一猜。”
吴景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满怀希望地看着孙策。孙策转转眼珠,笑道:“诸将静极思动了,想立功,又怕没机会,就在我阿翁面前抱怨,是不是?”
吴景眉梢轻扬,顾左右而言他。“伯符,你和那些书生在一起时间太长了,就会瞎猜。”
“我猜错了?”
吴景抚着胡须,耷拉着眼皮。孙策盯着他看,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吴景憋不住了。“虽不中,亦不远。你父亲以军功入仕,从征羌以来,有十几年都是在战场上度过,忽然闲下来,的确有些不适应。这次本想在洛阳打一仗,上报朝廷封侯之恩,下报朱太尉提携之义,没曾想中途变卦,回到汝南休整,看着你们在浚仪打得热火朝天,你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感觉?”
“既欣慰,又羡慕?”
“差不多吧。”
孙策坐了下来,脱掉战靴,浓烈的脚臭味顿时弥漫在大帐中,薰得吴景直皱眉,叫人进来,打水给孙策洗脚,又将孙策的战靴扔到外面去。孙策打量着那个强颜欢笑的侍女,又看看捏着鼻子的吴景。“阿舅,你应该读过战报,知道我这次的战果和损失,我冒昧的问一句,如果这一仗由你们来打,损失会有多大?”
吴景瞪了孙策一眼。“知道你的部下精锐,损失小,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的部下平时花销多大,装备多好?如果我们有你那样的装备……”
“阿舅能不能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装备的问题,我们待会儿再谈。”
“这个……”吴景神情不悦,却还是勉强说道:“大概在两到三倍之间。”
“两到三倍,仅是抚恤要多花多少钱?又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补足损失的人手?如果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休整,你们能再次投入战斗,而且保证战力不会有明显的损失吗?”
吴景闭上了嘴巴,眼神阴郁。孙策说得很对,损失太大,不仅抚恤会成倍增加,而且战力受损,需要更长的时间休整才能恢复。可是孙策说得有道理,不代表他就说得对,不能总是让他上阵,却让孙坚和他们这些老将休息吧。
“如果让你们去打浚仪之战,当我南征的时候,谁来负责北部防线,挡住袁谭的攻击?”
吴景原本阴着脸,忽然听到孙策这句,顿时眼神一亮。“袁谭会攻击豫州?”
“你觉得袁谭会坐视我们讨伐刘勋、陈登?”
吴景转怒为喜,连连点头。他明白了孙策的意思。浚仪之战只是铺垫,这个秋冬的战斗才是正题。如果浚仪之战就由他们负责,秋冬之战他们就没法参预,只能看着孙策率部立功了。他的部下精锐,损失小,短暂休整后就可以重新投入战场。
“阿舅,别人有这样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很意外。”孙策尽量让语气保持克制,不刺激吴景那敏感的自尊心。说实在的,吴景的表现让他很失望。“我们父子一体,需要争功吗?还是说阿翁统御不了他麾下的这些将领?”
吴景连连摆手。“伯符,你误会了,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如果是我误会了,那再好不过。”孙策没有再追究,但他决定明天要和老爹孙坚好好谈谈。连吴景都有这样的想法,程普、黄盖等人会怎么想?斤斤计较于这样的小事,一点大局观都没有,以后还怎么配合作战。
两人很默契的扯开了话题,孙策有选择的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好让吴景有所准备。孙坚的部下有三种人:一是以孙贲、孙辅为代表的孙氏子弟;一是外亲,包括以吴景为代表的吴夫人一系和以徐琨为代表的姑姑一系;还有就是程普、黄盖等外姓将领。外亲之中,徐琨的能力明显强于吴景,如果吴景不好好努力,无法承担这个代表作用,徐琨的作用就会加重,很快就会脱颖而出,新老将领之间的矛盾会加剧。
吴景不知道孙策有这样的担心,但孙策如此信任他,他非常满意。甥舅二人说了半夜话,就在一个大帐里休息了。借着这个机会,孙策也将孙坚部下的情况了解了七七八八。
第二天一早,孙坚来到大帐,看到孙策,很是意外。不出吴景所料,当孙坚得知孙策是为袁权回来的,他很不以为然,指责孙策分不清轻重。孙策之前被吴景提醒过,也没争辩。他知道袁权有能力证明她的价值,她只是在等一个机会而已。
“我要对豫州世家动手,袁谭绝不会坐视,北线很快就会有战斗,陈登、刘勋很可能响应,南北两条线,阿翁你愿意在哪条线?”
一听有仗可打,孙坚顿时把其他的事都扔在一边,双手一摊。“我无所谓啊,哪条线都可以,袁谭也好,陈登也罢,我都不在话下。”
“我们没钱,损失越小越好,尤其要尽可能控制伤亡,否则没有足够的钱发抚恤。”
孙坚有些挠头了。他的作战经验的确比孙策多,战绩也很可观,但那常常是以重大伤亡为代价的。到目前为止,他没打过伤亡率如此低的大胜仗。每次作战之后的抚恤和赏赐都是让他很头疼的一件事,所以他的主力一直没有过万,大多都是随战随征。
如果要损失小,当然是防守更合适。他们父子还没有实力进取兖州,北线必然是守,南线才是进攻,进攻的损失自然会比较大。
但是,攻城掠地的功劳大啊,打起来更爽。
“我……和你阿舅商量一下?”
第585章 父子之间
孙坚和吴景的态度让孙策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他让孙坚和吴景商量,自己赶回城里,第一时间赶到郭嘉的家里。
郭嘉正和家人团聚,昨天晚上可能睡得太晚,孙策赶到的时候他还没起。郭嘉的夫人钟氏见孙策来了,连忙派人去叫郭嘉,自己在堂上接待孙策。
钟氏比郭嘉小两岁,从言谈举止来看出身不低。孙策一问,果然不出所料,她出身颍川四长的钟氏,严格论起来,她和钟繇是从兄妹,不过她是庶女,所以只能嫁给郭嘉这个浪荡子。对郭嘉能有今天的成就,钟氏非常满意,也对孙策这个主君非常客气。
过了一会儿,郭嘉敞着怀,赤着脚,甩着袖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见钟氏正和孙策说话,笑道:“将军,我家这顶梁柱怎么样,不比袁夫人差吧?”
孙策哭笑不得,钟氏也很尴尬,起身告辞,问明孙策还没用早餐,便去张罗了。等她离开,郭嘉收起笑容。“将军突然赶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孙策也不客气,把情况说了一遍。郭嘉听了,倒是不以为然。“这是人之常情,将军不必担心。征东将军求战心切,这是好事,将庐江、九江的战事交给他便是了,将军一心一意的征讨刘勋。”
“我担心损失太大。”
“做什么事都会有代价。陈登虽然狡猾,却不是征东将军的对手,最多伤亡大一点。如果这些伤亡能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实力,让征东将军明白将军的一片苦心,未尝不是好事。将军,你总是奢求万全,可是战场瞬息万变,根本没有万全之策,不管你的计划多完美,总会有风险。其实最大的风险不在战场上,而是父子离心,你不会想成为第二个袁谭吧?”
孙策暗自叹了一口气。他不是奢求万全,他是穷啊,所以习惯性的精打细算,希望将损失降到最低。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苦衷,就连老爹都不太理解。其实他也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即使是父子也不会完全一致。孙坚打了这么多年仗,胜多败少,正是雄心万丈的时候,突然闲置确实不太合适。只是这样一来,无端增加不少支出,他总有些不甘。现在郭嘉也这么说,他只有认了,总不能强行剥夺老爹的指挥权吧,他目前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那就依奉孝。”
孙策和郭嘉随即调整了计划,决定由孙坚率部迎战陈登,北部防线的事另作安排。考虑到袁谭也刚刚入主兖州不久,不久前又蒙受重大损失,东部又有陶谦、田楷牵制,就算他现在攻击豫州也无法全力以赴,以目前各郡国的部署,应该足以据守,就算遭受挫折也不会影响大局。
这个计划当然不如孙策之前的安排完美,孙坚率部主动出击的开支肯定要比防守反击大,可是为了安抚一帮老人家的激情,这笔开支不能省。凭良心说,孙坚也不老。
郭嘉已经收到了张的信,不过孙策既然来了,不妨再问一遍。孙策把抄没曹家的收获告诉郭嘉,又将袁权的建议说了一遍。郭嘉觉得有理,建议立刻派蒋干去一趟。他刚刚收到消息,袁谭论功行赏,曹昂已经成了东郡太守,驻扎在濮阳,休整之后就会东进,应该是要将青州黄巾赶出兖州。经过浚仪一战,曹昂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袁谭有意重用,很可能会给他增兵。让他安心与青州黄巾交战对豫州有利。
他们家的损失其实并不大,曹操举兵时,曹嵩就带着全家人出去逃难了,最值钱的细软都被他带走了。损失最大的是曹洪,其次是曹仁。曹洪远在长安,曹仁虽然是曹昂信任的人,但袁谭未必会因为他而调整兵力部署。派蒋干去忽悠一下,至少能拖延一段时间。
至于丁夫人家,那更是必须安抚的,将这件事坐实为对曹仁的报复更能说服袁谭。即使这个借口不怎么靠谱,但袁谭愿意相信就行。
孙策一一答应。
钟氏做好了早餐,孙策和郭嘉一边说一边吃。早餐吃完了,事情也谈完了,孙策抹抹嘴告辞。出了郭家,孙策赶回自己的家。他一心回去看望有孕的尹和身体不舒服的袁权,根本没注意隐在路边的刘备。
等孙策过去,刘备四人才从巷里走出来,看着孙策的背影,刘备大惑不解。他昨天离开葛陂的时候,孙策一点回平舆的意思也没有,怎么一夜醒来,孙策却出现在平舆城?
他会不会是因为我回来的?
孙策不知道刘备疑神疑鬼,他回到家里,先去拜见母亲吴夫人。吴夫人正在用早餐,堂上坐满了人,孙权、孙翊等人坐一边,尹、孙尚香坐另一边。尹就坐在吴夫人的旁边,看得出来,待遇比别人好一些,看到孙策时,她正准备起身,就被吴夫人按住了。
“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尹抿着嘴笑,眼神甜蜜。孙策笑笑,上前给母亲行礼,又和孙权等人寒喧了几句,在孙权让出的席上坐下。他已经吃过了,可是吴夫人让人端来早餐,他还是端起来吃,一边吃一边说道:“这粥是阿做的?味道很熟悉嘛。”
“阿有身孕了,怎么还能让她下厨,我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你父亲毕竟是个封君,你们父子都是将军,还能缺几个奴婢?这是她教厨妇们做的,味道略差了些,却也吃得。”
孙策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母亲大人的意见。他又不傻,岂能听不出吴夫人话里有话,但这时候太较真没意思,不如装傻。吴夫人虽然出身门户一般,但她做事有分寸,就算有什么矛盾也不会激化,袁权更是有分寸的人,她们之间绝不会闹出普通人家婆媳不和之类的事来。
吃完早饭,孙策陪着吴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把昨天和吴景商量的事说了一下,又将刚刚和郭嘉商量,决定更改计划的经过说了一遍。吴夫人听完,叹了一口气。
“伯符,你走得太快了,要等等你阿翁和你阿舅。你阿翁虽然不说,提到你的时候总是赞不绝口,不过我能感觉得到他有点失落,常常半夜一个人发呆。”
孙策惭愧不已。事情正如郭嘉所料,他不知不觉的已经伤了孙坚的自尊心。
“阿母,是我疏忽了,没有顾及阿翁的难处。”
“这不能怪你。”吴夫人拍拍孙策的手。“你这么优秀,你阿翁很为你骄傲。只是他正当壮年,突然闲下来,有些不适合而已。你要体谅他一点。他啊,其实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吴夫人说道,嘴角挑起浅浅的笑意。“你们父子太像了,尤其是你,最像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