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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策行三国txt下载     策行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6章 诱人功业

    看到骆俊来迎,孙策多少有些意外。这位准乡党可不是什么溜须拍马之辈,相反,他很看重名节,而且才兼文武,自视甚高,一般人还真不能入他的眼。他儿子骆统有其遗风,也是一个敢于犯颜直谏的能臣,在东吴很有名。

    “骆相,来得很早啊。”孙策下了船,大步走到骆俊面前,一边拱手施礼,一边开了个玩笑。“你不会是也有什么麻烦要我帮着解决吧?”

    骆俊苦笑道:“将军明鉴,统还真是有事相求。”

    “是黄巾杀来了,还是刘备杀来了?应该不是刘备吧,我听说刘备去邺城了。”

    骆俊很惊讶。他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说刘备离开了兖州,这才导致兖州局势大坏,怎么孙策也知道得这么清楚?他立刻想到孙策有细作来往于兖豫之间,还有可能经过陈国,只是他一点也没察觉。

    “是黄巾。鲍信战死,兖州兵一败再败,青州黄巾长驱直入,黑山黄巾又深入东郡,一旦他们会师,随时可能威胁陈国。”

    “不会的,袁绍已经派长子袁谭赶赴兖州,很快就会组织起攻势。刘备也在其中。有他们在,黄巾很难保持眼前的势头。只不过对你们来说,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骆俊先是一喜,随即又忧心忡忡。他明白孙策的意思,袁绍派长子袁谭入主兖州,自然是为与孙策争夺中原做准备,陈国作为豫州北部前线,首当其冲,战祸难逃。

    “兵凶战危,自然是祸,哪有什么福可言。将军,请岸上说话。”

    孙策、郭嘉跟着骆俊上岸,来到树荫下,吴、袁敏等人上前行礼。孙策一一还礼,又看着袁敏说道:“袁君可是扶乐袁氏族人?”

    “正是。”袁敏客客气气地拱手答应,礼貌而保持距离。

    孙策笑笑。扶乐袁氏是汝南袁氏分枝,实力也很雄厚,眼界自然不低。袁涣和蔡邕是表弟兄,原本是梁相,被他撤掉之后,袁涣不去平舆,直接回老家闭门读书去了。眼前这个袁敏也是一副世家子弟的模样,看起来着实让人发笑。

    很多人不知道这位袁敏,但是孙策知道。袁敏是袁涣的从弟,在仕途上没什么成绩可言,因为好水功官至河堤谒者,县令级的小官,与他扶乐陈家的身份很不相符,所以正史无传。他在青史留名是因为他传授过曹丕武艺,在《典论》里提了一笔,情况与邓展类似。但邓展有学问,注过《汉书》,袁敏虽是袁氏子弟,却无功可称。

    “听说袁君武艺不错,能否和我手下的勇士比试一下?”

    “多谢将军谬赞,但我对从军没什么兴趣。”袁敏笑容矜持。“我听说过将军的募兵令。不过我学武只为健体防身,并非与人厮打,所以不敢从命。”

    孙策咂咂嘴。“这话也对,我虽然不是君子,也不愿意强人所难。实话跟你说吧,我本来有意请你到军中做个教头,禄比中郎将,既然你没兴趣,那就算了,反正我军中也不缺武艺高强的勇士。”

    袁敏的脸抽了抽,觉得有点疼。禄比中郎将,那可是比二千石啊,仅次于将军,比他现在这个郡国主簿可强太多了。虽说是袁家子弟,可也不是所有的袁家子弟都有机会官居二千石的。他虽然后悔,只是话已经出了口,也不好改口,只能摆出一副我不在乎的高冷模样。

    就在袁敏后悔的时候,孙策又说道:“听说你好水功?”

    这一次,袁敏不敢再摆谱了,躬身施礼。“略知一二。”

    “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请将军指教。”

    “人不可一日无水,不管是行军作战,还是开荒垦农,都要依水而居。天下山川河流数不胜数,但真正能搞清楚的人却没一个。人人都仰慕大禹治水的功绩,却没有能以实际行动追思圣贤。你既然好水功,何不效大禹故事,步量天下,将大小河流一一记载在案,著成水经一部,开一代风气?”

    袁敏愣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孙策。他出自世家不假,但是他对寻章摘句没什么兴趣。他的兴趣是实业,水功就是其中一种,原因和孙策所说大致相符,只是没孙策说的这么高大上。写一部《水经》,将天下河流全部记录在案,想想都让人神往。这可是一项前所未有的功绩啊。天下经籍千千万,哪有这样的经?能与这部书相提并论的,大概只有《禹贡》了。

    这是可以传诸后世的大事业,如果如写成,开宗立派、留名青史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再不济也能在《艺文志》里留下名字。比起那些经文注家,这可是实学,不管是行军作战还是开荒种地,甚至于游历天下,都是用得上的,就算是再来一次焚书令,这样的书也能传诸后世。

    袁敏越想越觉得诱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骆俊却啼笑皆非。孙策这是什么意思,非要把我这个主簿挖走是怎么的?这袁敏也真是,刚才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变了态度,也不嫌丢人。

    “将军,如今天下大乱,要丈量天下,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事在人为嘛。大禹治水也不过用了十三年,如今各种条件都比那时候好,袁君又正当壮年,我想应该用不了十三年吧。”孙策淡淡地说了一句,和骆俊并肩向前走,把袁敏一个人扔在那里。“骆相,袁谭若来,你是战是降?”

    骆俊没想到孙策这么直接,他想了想。“我是朝廷任命的陈相,只听朝廷的诏令,按朝廷的制度做事。”

    孙策没有再追问。骆俊虽然没有下判断,但他倾向袁绍还是很明显的,只是说得比较隐晦。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把他留在陈国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和袁绍暗通款曲,眉来眼去。

    蒋干适时的接过了话头,冷笑一声:“看来骆相对袁绍还没有死心。没事,将军有足够的耐心,相信你很会就会辨明朱紫。我们先说说辅汉大将军的事吧,这……怕是不太合朝廷制度吧。”

第407章 拿下

    骆俊的脸色立刻变了,袁敏等人也神情紧张。他们看向正在孙策身后不断渡河的大军,一阵寒气从后背升起,直冲后脑。

    陈王刘宠驻兵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

    东汉时,皇子可以封王,但不能治民,更不能统兵,只能坐食租赋,闲得无事可以做做学问,如果怕做学问也会做出祸事来,那就混吃等死,做一个富贵囚徒。不管怎么说,领兵作战从制度上来说都是不允许的。更别说自称大将军,不管是你是辅汉还是反汉。

    国相负有监督国王之职,刘宠有罪,骆俊及其掾吏一个都跑不掉。说得轻了,这是失职,槛车征廷尉,听候处置。说得重了,这就是谋反,诛你三族都有可能。孙策亲率大军而来,蒋干又突然抛出这句话,骆俊等人自然毛骨悚然,吓得魂不附体。

    有这个把柄在手,孙策可以名正言顺的立刻拿下他们所有人。

    短时间的惊愕之后,功曹吴上前一步,赶到孙策身边,拱手施礼。“将军,这件事虽不合朝廷制度,却也是被迫无奈之举。乱兵四起,朝廷又为贼臣左右,我王与骆相为保境安民,不得不权宜处置。将军,我王乃是孝明帝玄孙,一向忠于朝廷,从来异心,陈国的百姓都可以做证。”

    孙策不置可否。郭嘉轻笑一声:“看来陈王与骆相很得民心啊,只不知道你说的乱兵又是指谁?”

    吴暗自叫苦,这又是一句诛心之语。陈王与骆统违反朝廷制度却还能得民心,那不就是要造反嘛?不过,郭嘉并没有赶尽杀绝,他给他留了一条生路。他立刻说道:“乱兵自然是那些不念朝廷危难,只知互相攻伐的州郡。”

    郭嘉看着吴,笑而不语。吴知道不表明立场不行了,要不然今天这一关过不去。他咬咬牙。“自然是兖州刺史刘岱,以及私自替代的刘备、袁谭之流。”

    郭嘉点点头,转头看向骆俊。骆俊被逼无奈,只得附和道:“吴功曹所言,正是我等所想。初平元年,刘岱等人聚大兵于酸枣,整日高会饮宴,却不肯与董卓一战。随后又自相残杀,争权夺利,实在让人齿冷。”

    “自相残杀?骆相都听到了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

    骆俊涨红了脸。“兖州刺史刘岱杀东郡太守桥瑁,周禺谋夺我豫州,都是眼前的事,将军应该听说过。”

    “略有所闻,还有呢?”

    骆俊咬着牙,沉默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承受不住郭嘉的逼迫,只得又说道:“冀州牧韩馥让出豫州,却被袁绍逼迫,逃到陈留依然不能幸免,以书刀自裁于溷室,将军应该听说过吧?”

    孙策瞅瞅骆俊,终于开了口。“这些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以为骆相不知道。骆相,虽说事急从权,毕竟有违朝廷制度,如今董卓已诛,天子掌政,诸位贤达相辅,重整纲纪,这权宜之事就不能再宜了。你自己上疏请罪吧。”

    “喏。”骆俊有苦难言,抽出腰间的印绶,双手奉到孙策的面前。郭嘉接过印绶。骆俊退到一旁,抬起头,看看树梢不安地跳来跳去,却不敢歌唱的黄莺,暗自叹了一口气。豺狼当道,武夫横行啊。孙策自己做的违反制度的事数不胜数,哪有脸说别人。但他有兵在手,谁敢说他,谁能说他,说了又有什么用?

    孙策又看看吴。“吴君明于事理,这国相之职暂由吴功曹代理,等朝廷诏书到达再作安排。”

    吴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陈国功曹,骆俊有罪,他也是共犯,孙策居然让他代理国相之职,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想把陈国控制在自己手中吗?

    郭嘉将刚从骆俊手中接过的印绶塞到吴手中,又将他的手合上,轻轻地拍了拍。“吴君,将军并非欲对骆相不利,只是想保护他。山东大乱,陈国独完,你们和陈王守土有功,但朝廷制度不可轻犯,主动请罪总比被人揭发好。将军代理豫州,职责所在,不能不如此,还望诸君理解。”

    吴恍然大悟,连忙拜谢。“恭敬不如从命。一定竭忠尽力,守护乡土。”

    孙策赞赏地点点头。这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吴原籍陈留,也算是大族出身,与吴匡还算是远房亲戚,但现在已经没落太久了,陈留吴氏的光一点也没沾到。他熬了半辈子才是一个功曹,仕途前景黯淡。让他代理陈相,他岂能不尽力尽力。陈国是他的家乡,一旦成为战场,他辛苦积累的产业就会化为乌有。就算为自己考虑,他也会全力以赴。

    “乱世之中,牧守一方,首当其冲的责任就是守土安民。至于骆相,他的政绩有目共睹,我会上疏朝廷,为他缓颊,你们不用担心,安心做事吧。”

    “喏。”吴、袁敏等人如释重负,感激不尽。

    骆俊听了,虽然不完全相信,心里的怨念却还是淡了些。郭嘉说得没错,就算他们有功,违反朝廷制度也是事实。孙策代理豫州牧,这么处理也是他的职责所在,没人能挑出矛盾。没有立刻就把他打入槛车,送往长安,已经是善待他了。

    骆俊远远地看着孙策,心中凛然。他又不傻,岂能看不出孙策的用心,孙策分明是看出了他的立场,这才收了他的权利,又拉拢吴、袁敏,确保陈国不会脱离他的控制。偏偏孙策做得滴水不漏,让他无计可施,只能拱手交出陈国。否则不用孙策出手,吴、袁敏等人为了自保,也会和他划清界限。没有了这些地方豪强的支持,他什么也做不了。

    “骆相,朝廷诏书下达之前,你就随大军行动吧。”孙策嘴角微挑,笑容满面。“闻说骆相文武全才,我正好时时请益,还望骆相不要嫌我愚钝。”

    骆俊苦笑,这是要软禁我了,果然好手段,真是一环套一环,应接不暇啊。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其他的选择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俯首听命了。

    “多谢将军成全,只怕骆俊德浅才薄,误了将军。”

    孙策大笑,走过来,拍拍骆俊的手臂,轻声说道:“如果骆相真是如此无能,我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说着,扬了扬眉。“乡党,我留意你很久了。你女儿今年七岁,你夫人三年前小产一次,不久前刚刚怀孕,我没说错吧。”

    骆俊哭笑不得,一声长叹。孙策留意他很久了,他却一直没把孙策放在眼里,岂能不落其彀中。

第408章 刘宠的眼力(求保底月票!)

    阳夏,陈王刘宠大营。

    刘宠背着手,站在帐中,一动不动,眼神锐利如箭,看得袁敏心中一阵阵收缩。

    孙策顺利控制住了骆俊,又占据了陈县。

    陈王刘宠率领精兵在阳夏驻防,陈县兵力有限,根本不是孙策的对手,再加上骆俊被孙策控制,吴等人也被谋反的罪名扣住,不敢有任何异动,非常配合,孙策控制陈县的过程可以说非常轻松。安排妥当之后,孙策就让袁敏赶到阳夏,请陈王宠回都。身为陈王,他应该老老实实地在国都呆着,而不是自称什么辅汉大将军,统兵在外。

    这很容易惹人非议,我身为代理豫州牧,不能坐视不理。孙策如是说。

    面对刘宠,袁敏的心情非常紧张。他不知道这位与众不同的陈王会不会听令。如果不是他武功很好,有足够的把握面对刘宠,他几乎要跪下去。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止一次的手指颤动,做好了拔刀的准备。

    刘宠瞥了袁敏一眼,眼神渐渐缓和下来。“起来吧。”

    袁敏谢恩,起身,肃立在一旁。

    “那孙策是怎么制服你们的,说来听听。”刘宠的声音很平静,眼神中甚至有几分好奇,却没有一点紧张。多年研习射道,他的心境远比一般人稳定。

    袁敏仔细斟酌了一下,慢慢讲述起来,一边讲一边注意刘宠的表情。刘宠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敌意,但袁敏知道他的厉害,依然不敢有任何放松。刘宠却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在帐中来回踱着步,只是偶尔问几句,或者点头表示赞同。

    等袁敏讲完,他轻笑一声:“如果孤猜得不错,孤回陈县,这阳夏的三千强弩手要留给你了吧?”

    袁敏咽了口唾沫,点点头。孙策正是这么说的,他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积极。做孙策军中教头的机会从手边溜走了,又看着吴成了代理国相,他眼热得很。孙策让他代替刘宠接管阳夏防务,这么好的机会,他岂能放过。三千由刘宠亲手调教出来的强弩手,不管在哪儿都是一支精锐,倚之建功立业,不在话下。

    “那好,待孤把诸将叫进来,当着他们的面说一声,免得你以后指挥不灵。”

    “啊?哦,好好,多谢大王。”袁敏大喜,连忙称谢,随即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迫切,连忙补了一句。“大王不担心孙将军吗?”

    刘宠笑了。“放心吧,他不会对孤不利的。他如果想杀孤,绝不会只让你一个人来,至少要让许仲康陪你一起。再说了,他要的是陈国,杀了孤对他没好处。”

    袁敏觉得有理。刘宠在陈国百姓中的印象非常好,孙策如果杀了刘宠,很难得到陈国百姓的支持,而且杀一个宗室可比杀骆俊麻烦大多了。孙策看起来不像那么蠢的人。

    刘宠随即击鼓聚将,当着众将的面,他宣布由袁敏暂时代理军务,他将赶回国都,与豫州牧孙策会面。刘宠说得很平静,众将没有一点怀疑。他们都是本地人,知道袁敏是陈国大族,又有一身好武艺,由他来指挥大军,驻守阳夏也是合情合理的事,纷纷领命。

    刘宠随即带着自己的亲卫离开了阳夏,赶往陈县。

    阳夏和陈县相距近百里,刘宠一路急行,进入陈县时已经是半夜,但城门一叫即开,丝毫没有耽搁。大门敞开,一个年轻人快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十来名卫士,当头一人身高八尺,虎背雄腰,脚步沉稳。刘宠立刻认出这是许褚。谯县与陈国毗邻,黄巾之乱时,他微服出行,巡视边境,常听难民和黄巾降卒提起许褚,曾经与许褚照过面。

    他坐在车上,一动不动,顾拉着眼皮,恍然入定。

    孙策赶到车前,见刘宠没有下车的意思,不禁笑了。他上前拱手行礼。“讨逆将军,代领豫州牧,江东孙策,见过大王。”

    刘宠依然不说话,却缓缓的抬起手。“唰”的一声,车旁的亲卫齐唰唰的亮了手弩。每具弩都上好了弦,箭头寒光闪闪。许褚一个箭步抢了上来,护在孙策面前。义从们也迅速行动,几乎与许褚同时,护在了孙策面前,组成一道铜墙铁壁,手中的千军破扬起,带着风声,劈向刘宠的亲卫。

    刹那间,城门口杀气腾腾。

    “住手!”孙策轻喝一声:“退下!”

    许褚回头看看孙策。孙策拍拍他的肩膀。“退下吧,大王真要杀我,何必在这里。以他出神入化的射道,取我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许褚还是不太放心,迟疑了片刻,才慢慢退下。刘宠笑了,也放下了手,示意亲卫们收起弩,纵身下车,将手按在孙策肩上。“年轻人,有这样的见识,很难得。”

    孙策伸长脖子,让刘宠看他的后颈。“大王,我是装的,你看我后背,全是冷汗。”

    刘宠眼神一闪。孙策这个动作看似轻佻,实际表示对他的信任和底气,否则不会做出如此举动。就算他害怕,脖子上也的确有汗,但他敢这么说,就足以说明他的胆气过人。

    “你不怕孤杀了你?”

    “你是尊贵的宗至,我是江东一小子,你的命换我的命,不值啊。”孙策抬起手,指指头顶。刘宠抬头一看,纵使他修习射道多年,心境远比一般人沉稳,也是吓了一跳。

    城头密密麻麻全是弓弩手,至少有二百人,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具上了箭的弩。

    “哈哈哈……”刘宠大笑,拍拍孙策的肩膀。“孙将军,孤很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谋定而后动。你不研习射道太可惜了,随孤习射三年,保证你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大王,我也想放下所有的事,专心致志的随大王学习射道,可惜俗务缠身,怕是难以如愿。不过我给你带来了几个好苗子,一定有大王满意的。大王,请。”

    刘宠笑着点点头,挽着孙策的手臂一起进城,龙形虎步,豪气干云。

    “将军,不是孤当面奉承,就算你带再多的人来,也很难有比你更合适学射的人。年轻的心境不够沉稳,年长的筋骨已成,难窥射道。你年方十七八,虽然也晚了一点,只要肯下苦功,却还来得及。而你这心境就算是而立之年的人也少见。你是不是经常练习吐纳静坐,修习道法?虽然为时未久,却进步神速。”

    孙策诧异,这刘宠的眼力很毒啊,居然能看出我的心境有三十多岁,而且经常练习静坐,时间还不久,我可不是刚刚才练习静坐不到一个月嘛。

第409章 两个善人

    陈县是陈国的国都,不仅有国相府,还有王府。名义上,王府才是陈县等级最高的建筑物,就连孙策也不敢放肆,在刘宠归来之前,他不能擅入王府。他也不可能请刘宠去国相府,这同样是有违礼制的,虽说他们俩都不是守规矩的人,违制的事加起来两只手都数不完。

    孙策就在城头设宴,与刘宠共饮。

    刘宠年过半百,但身体很好,健壮结实,头发、胡须全都乌黑,看不出一根白的。国字脸,浓眉大眼,一看就是那种正派脸,更难得是他眼光清澈,宛如赤子。在他的注视下,孙策都有些鄙视自己心理阴暗。

    如果他没有被袁术派的刺客暗杀,他会不会成为汉末群雄中最有争霸实力的一个?身份高贵,又有着出神入化的射艺,还有着好名声,比刘备可强太多了。如果他举起大旗,骆俊肯定会支持他。我折腾了半天,最后不会成全了他吧?

    孙策心里嘀咕了很久,可是被刘宠的眼神一看,又有些惭愧。如果刘宠真的有这份心思,支持他也不错啊,至少可以混个开国功臣当当。虽然孙家不能开创新朝多少有些遗憾,但换来天下少乱几年也是值得的。话说三国时代的几任陈王貌似都不错,眼前一个,后来还有一个,一文一武,境界都不是一般的高。

    骆俊站在城头,看到刘宠走来的那一刻,和刘宠对视了一眼,说不出的惭愧。他有种感觉,如果不是他被孙策控制了,刘宠未必会回来,至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他和刘宠相处多年,知道刘宠是什么样的人。

    “孤肆意妄行,连累骆相受委屈了。”刘宠停住脚步,很严肃地拱手致意。

    “大王安好,我就放心了,没什么委屈的。”骆俊连忙还礼。

    刘宠转身看了一眼摆好的宴席。“那就别客气了,一起入座吧,有些事,孤要和你们说。”

    孙策也不客气,请骆俊、郭嘉一起入席。刘宠当之无愧的坐了主席,孙策坐了次席,郭嘉、骆俊分别在他们下首。侍者上酒,刘宠一口气连饮三杯,这才痛痛快快的吐了一口气。

    “将军消息灵通,想必已经知道兖州的形势了吧?”

    “略知一二,还请大王指教。”

    “指教不敢当,不过接下来的形势很严峻,的确需要将军用心运筹,否则豫州迟早会和兖州一样遭灾。睢水挡不住黄巾军,也挡不住袁绍,你可要提前做好准备。”

    孙策多少有些意外。郭嘉有细作在陈国,但细作进不了王府,也进不了刘宠的军营,所以刘宠是什么样的态度对他来说是空白。之前骆俊的立场偏向于袁绍,刘宠在历史上又与袁术不睦,他下意识地以为刘宠也倾向于袁绍,现在听刘宠说这句话,他意识到情况并非如他所想。

    刘宠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

    这段时间陈国其实没受什么侵扰,就算有黄巾入境也是小股溃兵。盛夏时节,本来不适合征战,但黄巾却是例外。一来他们根本没什么甲胄、战袍,天气对他们的影响有限;二来他们饿急了,与其饿死,不如战死、热死。所以天气越热,黄巾反而攻势越猛。原本刘备代领兖州刺史时打得还算不错,黄巾主力一直被挡在济阴、山阳以东。刘备离开兖州之后,只剩下鲍信孤军奋战,又不幸战死,剩下的袁遗、袁叙等人根本不会指挥,看着黄巾长驱直入。

    好在他们的目的是和黑山军会合,所以主力一直在西进,在兖州北部活动,没有南下的意思,否则睢阳、陈国早就遭殃了。刘宠这段时间最忙的不是打仗,而是收尸。黄巾没有辎重,走到哪儿就抢到哪儿,抢不到就可能饿死在路边。天气太热,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引发瘟疫。刘宠竭尽所能,也只能保证几条主要道路上不会有曝尸,但野地里还有多少,他也说不清,但是肯定有,已经发生了有好几起吃了尸体的野狗发疯伤人的事了。

    “陈国虽说人口不少,但土地有限,而且大部分都掌握在世家手中,骆相能够调控的资源有限,就算想救人也力不从心。这几年涌入陈国的难民已经让他捉襟见肘了,如果放任黄巾进入,不仅救不了他们,反而会酿成灾难。”

    刘宠长叹一声,握紧拳头,捶了一下案,眼睛湿润了,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身为王者,平时享受百姓的供养,衣锦食玉,危难时见死而不能救,只能看着他们曝尸荒野,被野狗啃食,孤真是惭对天地,愧对祖宗,愧对子民啊。”

    孙策也有些心酸。他看向骆俊。骆俊却低着头,不愿发表意见。郭嘉见状,笑道:“将军,骆君有君子之风,不为已甚,这种得罪的人事还是由我来说吧。说起土地兼并,陈国可比汝南严重多了。从春秋时代起,陈县就是陈国的国都,多有大族。后来入楚,又做过楚国的国都。秦汉以来,陈也一直是封国,这里的豪强也许不见经传,但渊远流长,根基极深,有不少是经营几百年的世家。土地、人口大部分都掌握在他们手中,真正由朝廷控制的粮赋非常有限。说实话,骆君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孙策看着骆俊,骆俊被逼无奈,叹息道:“将军,我也知道土地兼并是痼疾,但我能怎么办?这几十年灾害频频,朝廷又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只能卖地求生。虽是饮鸩止渴,总能救一时之急。我如果禁止兼并,他们更没生路,迟早要饿死,而那些土地也会抛荒。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买卖。”

    “好吧,就算你说得有道理,那些人买土地也是做善事,暂时就不追究他们多占土地的问题。他们多占的土地交赋税吗?”

    骆俊扭过头,一声不吭。

    刘宠心中不忍。“将军,你就别为难骆相了,他也有难言之处。那些人经营多年,早已不是一家一户,或是婚姻,或是通家,联成一片,牵一发而动全身。好言相求,他们还能拿一些粮食出来助赈,逼得急了,一颗粮食也没有,骆相也拿他们没办法。攻破庄园、夺其良田这样的事只有将军做得,骆相可没这手段。”

    孙策放下了筷子,看看刘宠,又看看骆俊,如梦初醒。“我说大王和骆君为何如此配合,原来是等着我来啃骨头,做恶人啊。”

    刘宠和骆俊尴尬不已。

第410章 选择

    孙策明白了,就算刘宠不被袁术暗杀,他也争不了天下。

    因为他太善了。毁人家园,夺人产业这种事,他做不来,或许也不屑做。他是陈王,国家赋税再少也不会影响他的收入。只是眼下他走出王府,指挥大军征战,看到无数人饿死路边,才知道粮饷不足有多棘手。即使如此,让他撕下脸皮做恶人,他也做不到。

    在他的观念中,那些世家并不是恶人,反而很多人都是谦谦君子,产业虽然丰厚,却也来得光明正大,平时说不定还做了不少善事,他或许还欠他们人情。同情庶民是一回事,为了庶民去抢劫君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做不来。

    一边是饿死的无辜百姓,一边是交情不错的世家,刘宠和骆俊无法选择,索性做鸵鸟,把这个担子交给他,善人让他做,恶人也让他做,他们站在一旁装什么也看不见。

    没担当的好人啊。孙策毫不犹豫地给刘宠和骆俊各发一张好人卡。

    虽然这件事很难办,孙策也挠头,但他觉得要办这种事,他显然要比刘宠和骆俊擅长多了,义不容辞啊。他举起酒杯。“好吧,反正我名声也不好,既然大王这么看得起我,这任务我接了。”

    刘宠很不好意思,双手端起酒杯。“孤为陈国百姓谢过将军。”

    孙策嘿嘿笑道:“大王别急着谢我,我可是有条件的。”

    “将军请说,力所能及之内,孤义不容辞。”

    “我想请大王教我几个弟弟妹妹习射。如果大王愿意,能为我训练一些弓弩手,那就更好了。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付薪酬,一个钱也没有。不瞒大王说,我现在也是欠了一屁股债,没钱给你。”

    刘宠哑然失笑,忍得很辛苦。他慨然道:“将军放心,孤有食邑,暂时还没有断粮之虞。孤不仅不收束,还包食宿,以报将军援手之恩。”

    “那可太好了。”孙策正中下怀,原本以为请刘宠教射是个很难的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他又看向骆俊。“骆君,你也不能闲着。”

    骆俊拱拱手。“请将军吩咐。”

    “你得帮我请客,我要宴请陈国所有的豪杰喝酒,共商大计。”

    骆俊瞅瞅孙策,眼神不安。“将军……要学刘景升吗?”

    孙策很惊讶,随即又摇了摇头。“哈哈,那太粗暴了,我不会这么干。如果想这么干,我就没必要请他们喝酒了,派人拖着抛石机去攻打他们的庄园岂不更直接。骆君,你放心吧,我会很友善,只要他们不拔刀,我绝不会先拔刀,保证不让你为难。”

    骆俊将信将疑。不过他也清楚,孙策真要耍狠,根本等不到陈国,早在汝南就动手了。既然没有在汝南动手,想来陈国也不会。

    “那我就尽力一试。”

    心愿达成,孙策很满意,再次举起酒杯。“敢为大王寿,愿我们能同舟共济,守护陈国。”

    襄邑城,曹昂站在城墙上,低着头,慢慢地走着。虽然已经是深夜,他还是热得浑身是汗。蚊虫在耳边嘤嘤的飞着,让人心烦,头发有好些天没洗了,痒得很,他却不能随便挠,只能忍着。

    曹仁站在城墙边,看着南方漆黑的天空,一言不发。曹纯站在一旁,不时地看曹昂一眼,心疼不已。路粹站得稍远一些,曹昂等人身上的臭味太重了,刚到军营的他很不习惯。

    曹昂停住脚步,看着曹仁和曹纯,眼神惶惶不安。“二位叔叔,孙策突然北上,会不会是要发动攻击?”

    “应该不会。”曹仁转过身,拍拍曹昂的肩膀。“子修,你太紧张了,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孙策再狡诈,也不是神,就凭他那四五千人,想要进攻兖州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曹纯说道:“话虽如此,也不能不防。他和黄巾一向不清不楚,现在黄巾攻击势头凶猛,他想来接应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子修也你不用担心,论兵力,我们有优势,又是守城,他想攻破襄邑可没那么容易。我已经派出斥候,只要他有意过境,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准备,通知朱灵来援。”

    曹昂松了一口气,露出赧然的浅笑。“多亏二位叔叔,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关系,第一次指挥作战难免紧张,多经历几次就好了。”曹仁安慰道:“子修,你可以派人和他联络一下。不管怎么说,他举你为孝廉,你不能去面谢,写封信致谢还是应有的礼节。”

    曹昂连连点头,转身路粹道:“有劳路君了。”

    路粹笑笑。“份内之事,愿为将军效劳。将军,天色不早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去拟稿了。将军致意袁使君的信还没写呢。”

    “辛苦路君,你先去休息吧。”

    路粹又向曹仁、曹纯施礼,转身下城去了。曹仁摇摇头,轻声说道:“子修,此人有才无德,见袁谭入兖州,怕是已经有攀高枝的想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有些事,你以后别交给他做了。”

    “我知道了。”曹昂又叹了一口气,眉心蹙得更紧。“二位叔叔,我很担心父亲,想派人去长安看看。他一个人在长安,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会很寂寞的。我想送卞夫人和弟弟去长安陪他,你们说可以吗?如果你们能去一个人,为他掌骑,侍卫他左右,那就更好了。元让叔叔、子廉叔叔虽然忠心耿耿,但他们的骑兵指挥能力可不如你们。长安战事紧张,西凉又多骑兵,没有精锐骑兵侍卫,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曹仁和曹纯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曹纯说道:“兄长,我去长安吧,你经验丰富,武艺高强,留下来辅佐子修,我也能放心。”

    曹仁点头答应。“你也小心点,这一路去长安,很可能会与西凉人遭遇。”

    “兄长放心吧,我会小心从事的。唉,这天下大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太平。要我说,这袁绍真不是什么明君,连韩馥都杀,一旦得了天下,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我们曹家为他卖命真的不值,不如一起去长安,为朝廷效力。兄长,你说呢?”

    曹仁拍拍曹纯的肩膀。“子和,话虽如此,朝廷也未必就能让人放心,我们暂时还不宜与袁绍决裂。一旦长安形势明朗,中兴有望,我们会立刻赶去与你们会合。”

第411章 忧郁的曹昂

    天刚蒙蒙亮,曹昂、曹纯就离开了襄邑,沿着官道驰向陈留。

    大片的蓼蓝在路两侧铺开,绿油油的,紫茎混在中间,混入了一些迷离。曹昂一边策马赶路一边想着心事。他从小跟着父亲学习兵法,《兵法接要》中甚至有一部分是他亲手抄录的。幼时坐在父亲膝头听他讲解兵法时,就听他说过陈留郡是兵家必争之地,陈留郡不仅是粮仓,还是天下有名的织锦之地,尤其是襄邑的织锦,更是天子礼服的必选。

    蓼蓝与染绀是最常用的染料,在陈留有着无可比拟的地位,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陈留的蓝色血液。可是战争一来,这些美丽的植物还能保得住吗?大军踏过,岂不是一地蓝血?他喜欢蓝色,他不忍看到这一幕,他想阻止这一幕,但他无能为力。每当想到这一点,他就自责不已,心情忧郁。

    “秋收之后,这些蓼蓝就开花了,很好看。”曹昂说道。

    马蹄声急,曹纯没听清他说什么,转头看看他,露出疑惑的眼神。曹昂抿了抿嘴,有点不好意思,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曹纯瞥了他一眼,暗自叹息,却没说什么。他看得出来,曹昂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时常一个人独坐沉思,有时候在城墙上一站就是半天。

    他大概是被孙策吓坏了。曹纯想,与孙策几次交手,一战而折夏侯渊,再战他们二人双双受伤,第三战曹操败得更惨,全军覆没,夏侯眼睛受伤,有家不能回,只得去了长安。曹昂跟着曹操征战这么久,胜负皆是常事,唯有与孙策的三次较量输得一败涂地,留下阴影也是很正常的。

    他们父子运气都不好。曹操与孙坚相比已经落了下风,曹昂和孙策相去更远,年轻人心气高,遭受如此挫折,难免会有点怯战。不过这是他自己的坎,能不能迈过去全看他自己,别人帮不上忙。

    迈过去,他才能成为真正的名将。

    曹纯忽然心生犹豫,也许他不应该去长安,而是应该留在这里帮曹昂。只有战胜孙策一次,曹昂才有可能克服自己的心理恐惧。

    “子修,要不我留下吧,打一仗再走。”曹纯勒住马缰,靠近曹昂。“上次受伤的仇还没报,不甘心。”

    曹昂正侧头看两边的蓼蓝入迷,突然被曹纯打断,有些反应不及。他疑惑的看着曹纯关切的眼神,随即反应过来。他摇摇头,羞涩地笑笑:“子和叔,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

    “真的没事?我看你这两天心情不太好。”

    “真没事。”曹昂脸红了,低声说道:“我不怕孙策,我只是觉得战事一起,又要死很多人,这一片蓼蓝也会被毁了。”他的声音太小,曹纯没听到,总觉得他底气不足,很想鼓励他两句,却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只好闭口不言。

    两人一路急行,天色大亮时,便到了雍丘。曹操出征南阳时将家属托付给张邈,张邈就将他们安置在雍丘。一来方便曹昂探望,二来雍丘是粮仓,就食方便,粮价也便宜。

    曹昂进了城,直奔小院。丁夫人正坐在堂上,沉着脸,一声不吭。卞夫人陪在一旁,轻声细话地说话,曹英牵着刚刚三岁的曹彰,正在院中喂鸡,曹丕蹲在一旁,眼珠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曹昂见了,忍不住笑了一声:“阿丕,是不是馋了,想吃鸡?”

    曹丕听到声音,飞夺过来,一跃而起,扑到曹昂怀中,凑在曹昂耳边说道:“阿兄,我们好久没吃肉了,我想吃肉。”

    曹昂眉头微皱,眼中多了几分忧色。“好久没吃肉?”

    “嗯嗯。”曹丕用力的点点头,偷偷看了一眼堂上的丁夫人。“阿母不准说。”

    曹昂拍拍曹丕的屁股,悄声说道:“今天有肉吃,多吃两块啊。”

    “好好。”曹丕眉开眼笑,舔舔嘴唇,咽了一口口水。曹英迎了过来。“阿兄,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让我抱抱。”曹昂蹲下身子,抱起曹彰,高高举起。“又重了,哈哈,怕不怕?”

    “不怕,不怕。”曹彰咧开嘴大笑,露出一口整齐的乳牙,涎水沿着嘴角溜了下来,滴在曹昂的甲上。他口齿不是很清楚,但力气很大,小脚丫踢得曹昂的胸甲啪啪作响。曹昂大笑。“阿彰好大的力气,将来一定是一员虎将。”

    丁夫人本来心情不太好,看到曹昂却立刻喜上眉梢,对卞夫人摆摆手。“行了,剩下的事待会儿再说,你先去沽点酒,割点肉。子修作战辛苦,今天吃点好的。”

    卞夫人躬身答应,刚准备走,曹昂抱着曹彰赶了过去。“阿母,不用卞夫人忙了,我让亲卫去买。最近发了军饷,还有些剩余,拿回来给弟弟妹妹们买点吃食。”

    丁夫人柳眉轻挑,点点头。“也好。那你去安排一下吧,不用在这里陪了。”

    卞夫人转身去了。曹昂抱着曹彰,坐在丁夫人面前。丁夫人白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一个庶生弟弟,有必要这么宠着吗?同胞妹妹也没见你这么疼的。”

    “阿母,阿翁不在家,全靠你和卞夫人操持,又何必分什么嫡子庶子,都是阿母的孩子。”

    丁夫人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曹丕远远地站在阶下,不敢上堂。曹英见状,牵着他的手上了堂,坐在丁夫人另一侧。“阿母,你可有点偏心啊。阿兄不回来,你几天看不到一个笑脸。阿兄一回来,你笑得眼睛都细了。”

    “你这没良心的丫头,我对你差了?”丁夫人嗔道:“你阿兄回来,你不开心?”

    “开心,开心。”曹英笑道:“就是阿兄这一身味儿太大了,也不知道去洗洗。”

    “唉,军营里都这样,可怨不得你阿兄。对了,子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曹昂放下曹彰,让曹英把两个弟弟带到一边去玩,然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丁夫人也收起了笑容,微微颌首。“你说得也是,你阿翁在长安,的确需要人照顾。这卞氏又是个能生的,让她去长安,也好多生几个孩子,免得你阿翁又在外面乱来。子修,袁谭来兖州了,你有没有打算去拜见?”

    “正准备去。”

    “不要急。”丁夫人瞅瞅四周,放低了声音。“我听说张孟卓还没有动身。”

    曹昂很惊讶。“张孟卓没有去拜见袁使君?为什么?”

    丁夫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正想找机会问问你,没想到你也不知道。你在你阿翁身边的时候没听到点什么?”

    曹昂摇摇头,沉吟半响,又道:“我倒是听阿翁说过,酸枣会盟时张孟卓责备过袁盟主几句。不过那都是诤友之义,不会耿耿于怀至此吧?

第412章 两手准备(碧空雁打赏加更)

    张邈是袁绍的好朋友,为人宽厚侠义,又乐善好施,名列八厨,言其能以财救人之急。袁绍在洛阳闲居时和张邈相识,同为党人奔走,相交甚厚。张邈性子很直,看到什么不顺眼的就说,而且直言当面。酸枣会盟,袁绍被推举为盟主,可能有些兴奋,张邈觉得不合适,就责备了他几句。不过袁绍也不是小气的人,当时就向张邈谢罪,后来也的确没有再犯。曹昂跟着曹操与会的时候见过一次,后来又听曹操提起过一次,却没往心里去。

    朋友之间互相提醒,相互磨砺,这是很正常的事,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忌讳。张邈不是对袁绍一人如此,袁绍也不是对张邈一人如此,应该不会是这个原因。但除此之外,曹昂还真想不起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以至于袁谭来兖州,张邈居然不去见面,而且张邈身体一直很好,应该也不是健康的原因。

    “难道是要等袁显思来陈留?”曹昂说道。按理说,这也有可能,张邈和袁绍有朋友之义,袁谭晚一辈,初来兖州,主动来振见张邈请教机宜也合乎情理。

    丁夫人也说不清楚,只得暂时放过。她提到了另外一件事,她的族兄丁冲写信来说不久前孙策上疏天子,为袁术请谥,曹操从中斡旋,帮了孙策一个忙。丁冲不了解曹操和孙策究竟是敌是友,特地写信来问。

    曹昂也不清楚这里面是怎么回事,但他总算明白了孙策为什么会举他为孝廉。

    “阿翁和孙策……亦敌亦友。”曹昂挠挠头。“他们互相敬重,但又都想杀死对方。”他把曹操与孙策几次较量,又几次见面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丁夫人听了更加狐疑,百思不得其解。她从来没听说曹操和孙策有什么来往,以前甚至没听曹操提起过这个人,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复杂?

    “听你所言,这孙策倒是和你阿翁有点相似。”丁夫人撇撇嘴。“都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曹昂苦笑不语。他知道丁夫人出自士族,对曹家其实是有些看不上的,时不时的总抱怨两句。不过他也有这种感觉,孙策和曹操的确很相似,都特立独行,不与俗同。孙策在南阳做的那些事,多年前曹操任济南相时就干过。

    “你刚才说,孙策来陈国了?”

    “嗯,刚刚收到的消息,他已经进入陈国。我担心他会出兵兖州,陈留会成为战场,所以……”

    “让卞氏去吧,我跟你去襄邑。”丁夫人不容置疑。

    曹昂早知丁夫人不会去长安,也没多说什么,母子俩就把这件事定下了。卞夫人带着曹丕、曹彰去长安,卞夫人和曹英随曹昂去襄邑。如果真有大战,有军队保护总会安全一些。丁夫人又说,曹昂可以去陈留面见张邈,探探张邈的口风,征求了张邈的意见再去拜见袁谭不迟。不管怎么说,曹昂现在客居陈留,又是晚辈,应该对张邈保持必要的尊敬。

    曹昂一一听了,与家人一起吃了一顿饭,赶往陈留,卞夫人随行。家中部曲一分为二,一半留下照顾丁夫人,一半随曹纯、卞夫人去长安。只是他挑选的时候留了点心,把那些精明强干的部曲都派到长安去,只留下一些老弱。为了避免丁夫人不悦,他吩咐所有人都不准声张,以后再由他亲自向丁夫人解释。

    一行人上了路,又赶了一天路,来到陈留,安顿好卞夫人之后,他和曹纯一起去拜见张邈。

    张邈正当而立之年,中等身材,白而微胖的脸,眉目温和,三咎长须,看到曹昂时,他正和弟弟张超站在庭中说话,听完曹昂的来意,他和张超交换了一个眼神,眉宇间忧色更浓。

    “子修,你父亲最近可有书信来,长安有什么最新消息吗?”

    曹昂摇摇头,躬身答道:“父亲上次来信还是刚到长安的时候,最近这几个月一直没有消息来。倒是丁幼阳叔叔最近有家书至,说家父正在与胡轸交战,难分难解,很是辛苦。”

    “你父亲升官了,知道吗?他现在是镇东将军了,连孙策、周瑜都归他节制。”张超挺着肚子,笑容满面。他比张邈小几岁,却更胖,特别是肚子很大。他脸很圆,连眼睛都变得更细,看人的时候总像是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

    “这倒没听说。”曹昂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一头雾水。他觉得张超似乎在掩饰什么。也许他们来之前,张邈兄弟正在商量事情,而这件事又不想让他们知道。

    “子修,你也应该去长安,而不是留在兖州。”张邈不紧不慢地说道:“子和,既然你去长安,顺便帮我把去年的贡物带去吧。天子即位这么久,山东大乱,襄邑的贡物还没送去,实在有失臣礼。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正好劳烦你押运。如此一来,你沿途的花销也好在郡里走账。”

    曹纯拱手施礼。“愿为府君效劳。”

    张邈抬手掩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又道:“子修,袁显思临兖州,我身为陈留太守,本该派人前去拜见,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去送,就请你代劳吧。如果袁显思问起,就说我病了,身体不舒服。”

    曹昂再次躬身领命。张邈虽然精神不佳,但他真看不出张邈有什么病。也许他是等袁谭以晚辈身份来拜见他。不管怎么说,他是袁绍的道义之友,陈留又是兖州第一大郡,袁谭要想在兖州立足,离不开他张邈的支持。

    见张邈无意深谈,曹昂、曹纯说完了事就告退了。他们回到驿馆,等张邈安排人将贡品送来。曹昂和卞夫人、曹丕、曹彰告辞。曹彰搂着曹昂的脖子不肯放手。卞夫人也有些唏嘘。曹昂虽然不是她生的,但曹昂对她一直很尊敬,对她生的几个孩子也非常好,从来没有嫡庶之见,比丁夫人和善多了。

    “孝廉,临行在即,有件事,妾身想提醒孝廉,还请孝廉留心。”

    曹昂连忙躬身请教。“什么事?”

    “你阿翁去长安,未必是因为兵败,也许有另外一层用意。”

    曹昂大惑不解。“夫人,你这是……说什么?”

    “孝廉,你父亲对你期望甚高。天下大乱,正是英雄立功之时。袁家久有不臣之志,但汉家四百年天下,革命绝非易事。当此胜负未分之际,各家族都不会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方,不留退路。你叔父无建功立业之心,你父亲依赖不了别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他侍候朝廷,你侍奉袁氏,不论谁成功,曹家都不会走投无路。袁谭临兖州,这是你的机会来了,你可千万别让你父亲失望。”

    曹昂愣了一会,惊讶不已,躬身致谢。

第413章 袁家的号召力

    一家人挥手道别,曹丕、曹彰眼泪汪汪地看着曹昂,不住的摇着小手。

    曹昂举着手,看着曹纯等人渐渐远处,消失在浓密的树荫中,再也看不见一点影子,才慢慢放下手,怅然若失,屹立良久。

    他的耳边不时响起卞夫人的话,父亲去长安不是走投无路,而是另一种选择。朝廷、袁家胜负未明,曹家要两头下注,而他就是下在袁家这一头的赌注。

    这样的可能,他以前想过,却是第一次听其他人说起。曹昂知道这位卞夫人有见识,当初父亲曹操逃离洛阳,在中牟被人抓住,袁术派人传来凶讯,全家惊慌失措,最后还是这位卞夫人稳住了局面,又想办法逃离了洛阳。能在那场大乱里把一家人带出洛阳,仅这一点而言,曹昂自认做不到。

    曹昂觉得肩头沉甸甸的,眉宇间的忧郁更浓。整个曹家的希望有一半在他的肩头,他无法轻松。他拨转马头,向雍丘急驰而去。接上了丁夫人,他们又一起赶往襄邑。曹英很兴奋,念叨着到了襄邑一定要买几身好衣裳,曹昂掩饰着自己的不安,欢乐地答应着。

    赶了一天路,进襄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曹昂安顿好丁夫人和曹英,又赶去城上巡视。曹仁赶过来通报情况。斥候送来消息,孙策已经进入陈县,刘宠也回到了陈县,现在驻守在阳夏的是陈国主簿袁敏。就目前的形势看来,孙策似乎没有出兵的意思。不过双方相距较近,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曹昂将曹仁拉到一旁,将去雍丘、陈留的经过说了一遍。曹仁与卞夫人接触比较多,对她印象不错,当下颇以为然,觉得卞夫人所说很有一定道理。只是这样一来,曹昂肩上的担子重了,他的责任也重了。不过他毕竟是混过江湖的,思路要比曹昂开阔得多,他给曹昂出了两个主意。

    其一,与丁夫人商量这件事。丁家是士族,虽然名声也不是很好,总比曹家好一点。有丁夫人相衬,曹昂以后招揽人才人方便一些;其二,立刻去拜见袁谭。袁谭是袁绍长子,是继承人,和他搞好关系对曹昂有好处。袁谭初到兖州,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曹昂这时候去投效,有机会得到重用。

    巡视完城防,曹昂回到住处,将卞夫人的分析说起丁夫人听了。虽然他没有提卞夫人的名字,丁夫人却还是一下子猜了出来。曹昂瞒不住,只好认了。丁夫人冷笑一声:“她以为她们母子去了长安,你阿翁的基业就由她的儿子继承了?真是笑话。子修,你是我的孩子,又是长子,不管你阿翁创下什么基业都是你的,和她们母子无关。”

    曹昂哭笑不得。丁夫人见状,也不好多说,转而为曹昂参谋起来。“你阿翁身边那个卫孝廉,你还记得吗?我记得他是襄邑人。”

    “当然记得,他对阿翁有大恩,又战殁在荥阳,我岂能忘怀。他儿子卫公振前些天还来见过我。”

    “嗯,既然你阿翁要让你独领一部,你就需要更多的帮手,一个人怎么建功立业呢。去请卫公振与你一起去拜见袁谭吧。除此之外,再留心有什么人才可以招揽的,多多益善。还有,你大父去徐州避难,你派人去找找看,想办法把他接来。曹家的财产大部分都在他的手上,有了那些钱,你才能养士,才能招募兵马,壮大实力。你是他的长孙,又一向疼你,他会支持你的。”

    曹昂连连点头。

    第二天一早,曹昂就去请卫臻。卫臻也没推辞,爽快地答应了曹昂的邀请,与曹昂一起赶去拜见袁谭。

    袁谭身材修长,仪表堂堂。他比曹昂长七八岁,对曹昂印象很不错。曹昂到时,他正和满堂的客人说话,亲自起身迎接。曹昂连称不敢当,又向袁谭引荐了卫臻。袁谭没见过卫臻,但他知道卫兹,知道这是曹操的至友,战死在荥阳,也非常礼敬。

    袁谭向曹昂介绍在座的客人。曹昂一一致意,心里暗自羡慕。这些大多是兖州的名士,他平时想见一个都不容易的,袁谭刚临兖州,这些人就成了他的座上客,袁家四世三公的底蕴果然不可小觑。张邈还想让袁谭以晚辈身份前去拜见,只怕要落空了。这陈留诸县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袁家故吏呢,他要以陈留对抗袁谭,有几个人会支持他?

    别忘了酸枣还驻扎着朱灵的一万大军。

    与曹昂有同样心情的还有刘备。刘备随袁谭重返兖州,那些对他爱理不理的兖州名士蜂拥而至,边让也在其中,而且成了袁谭的贵宾,让他看到了袁家的强大号召力,不免自惭形秽。

    袁谭随即问起了张邈的情况。他到兖州的消息一传开,兖州诸郡国或是太守国相亲至,或是派使者前来问候,陈留作为兖州第一大郡,却是来得最迟的一个,他自然要关心一下。听说张邈病了,袁谭立刻表示要亲自赶往陈留探望。

    张孟卓是家父的至交,是我的长辈,我不该以刺史的身份去见他,而应该以晚辈的身份去见他。

    袁谭的话一出口,便赢得一片赞誉声。袁谭随即安排了防务。因为济北相鲍信战死,由刘备接任济北相,立刻赴任,领济北、东平、任城三国郡兵与黄巾作战。其他各郡国也要行动起来,不能让黄巾横行无忌,以免影响即将到来的秋收。在拜见张邈后,他将亲自率军作战。

    众人再一次异口同声的表示钦佩。

    刘备听在耳中,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兖州战斗了那么久,多次打败黄巾,这些兖州人都没夸过他一句。袁谭一仗还没打,只是说了几句空话,这些兖州人就忙不迭的送上奉承。这差距也太大了。会议一结束,他就起身离开,出了门,翻身上马,正准备离开,曹昂从后面追了过来,挽着他的马缰。

    “刘将军,请留步,昂有一事相求。”

    刘备连忙下马。从袁谭对曹昂的态度就可以知道,袁曹两家关系不错,曹昂很快就能升迁,与曹昂结交对他有好处。“子修,不必如此客气。我与令尊有一面之缘,算不上至交,也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一定办到。”

    曹昂再三致谢,最后说道:“济北与泰山相近,我想请刘将军帮我留意家大人的行踪。如果能联系上,请立刻通知我,我派人去接他回来。”

    刘备大喜,拍着胸脯笑道:“这点小事,何必你亲自去。放心吧,如果能找到他们,我亲自护送他们,保证万无一失。”

第414章 无隙不钻(紫星璇玉打赏加更)

    孙策打量着路粹,又看看手里的信。

    “这是路君的大作吧?”

    路粹矜持地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心里却多少有些得意。蔡邕给他写过信,让他辅佐孙策,但他拒绝了。现在孙策一眼就看出是他的文章,自然是蔡邕在孙策面前提过他的文章。蔡邕是当世大儒,能在别人面前提他的文章是对他的一种认可。在孙策面前,他有足够的底气。

    像我这样的人,你怎么可能请得到。

    孙策将路粹的得意看在眼里,不禁暗自发笑。这么一个无行文人,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会写几篇文章嘛。你难道不知道老子手下现在也有张昭、张两支笔吗?何况你的老师蔡邕都被老子忽悠来了,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当时请你,只是想应个急而已,你还以为缺了你就不行?

    不过,对于这种自以为是的货色,孙策一向不介意再烧一把火,让他更膨胀一些。

    “说起来,我与曹子修还是有仇的,曹子修能捐弃旧怨,重修于好,又派人送来典韦的家人,这其中必有路君的劝说之功。大恩不言谢,南阳新纸五百枚,聊表谢意。希望这些纸能借路君佳作流传后世。”

    孙策一摆手,有人送来一只竹匣,里面是五百张新纸。南阳已经普及新纸,几乎淘汰了竹木简和缣帛,但对其他各郡来说,纸还不多见,是送礼的上好选择,特别是对路粹这样的文士来说。即使是到了东晋甚至宋代,送几张好纸也是一个大人情。

    果然,路粹被挠到痒处,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笑容。“多谢将军。”

    “路君,你是陈留名士,见多识广,我能否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将军请说。”

    “袁显思临兖州,是准备东进,还是准备南下?”

    路粹打量着孙策,看到了孙策眼中藏得不够好的忧虑,不禁微微一笑。袁谭入主兖州,孙策紧张了,怕袁谭打豫州的主意。这么说来,他到陈县来并不是为了进攻,而是怕袁谭进攻豫州。想到曹昂的紧张,他便有些不屑。

    “朝廷有三互法,袁使君是不可能临豫州的,将军大可放心。”

    孙策一拍额头,摆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干笑了两声,又命人送上一匣纸。“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小小谢意,请路君不要推辞。”

    路粹坦然受礼,心里对孙策更加鄙视。白痴啊,袁谭不能做豫州牧,其他人不能?说起来,会是谁呢?路粹一下子动了心思。如果袁谭拿下豫州,谁会是豫州牧?主动一下,说不定我也有机会哟。即使没有机会做豫州牧,做个颍川太守、汝南太守也行啊。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请路君回复曹子修,我奉朝廷法令,无意进入兖州,此次来陈国只是行使我的本职,巡视各郡国,并无他意,切莫误会。如果路君有机会见到袁使君,也请代我向他致意。我身临豫州,无以无报,愿举他为茂才,以结盟好。”

    茂才也是举荐一种,与孝廉相似,但孝廉按人口比例来,每二十万口举一人,各郡太守都有权力,人数相对多一点,像汝南郡多的时候十几人,少的时候也有七八人。茂才就少了,每州一年限举一人,比孝廉更难得。对孙策来说,这绝对是送给袁谭的一份大礼。他举曹昂为孝廉,曹昂都要派人致谢,他举袁谭为茂才,就是袁谭的举将,袁谭于礼也应该感激他一下。

    历史上,刘备任豫州牧时就举袁谭为茂才,他后来兵败去投袁绍,经过青州,时为青州刺史的袁谭就派步骑相迎。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世家子弟就讲究这一套。换成郭嘉,他才不在乎这样的虚名呢。

    路粹一口答应,带着两匣纸和孙策送给曹昂的礼物,告辞而去。孙策让蒋干送路粹,两人都是名士,有共同语言。论文章,路粹略胜一筹。论口才,蒋干完虐路粹。两人说了半天,路粹便将蒋干引为知已,甚是惋惜蒋干明珠暗投,很隐晦地说,如果蒋干有心改换门庭,他可以代为引荐。

    蒋干“受宠若惊”,看看四周,说道:“兖州人才济济,又有像路君这样的英俊,我能有机会吗?”

    路粹本来就有心去见袁谭,现在蒋干送来一个借口,他正中下怀,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让蒋干等他的消息。蒋干“感激不尽”,将路粹哄得眉开眼笑,大有指点江山,舍我其谁的豪迈。

    蒋干更加热情,一送再送,一直将路粹送出郡县。这一路上,他舌灿莲花,将路粹知道的那点事挖得一清二楚,结合郭嘉细作打听来的情报,他对陈留的事比路粹还清楚。路粹却还蒙在鼓里,一副要救蒋干于水火的热心肠,浑不知已经将整个陈留的底细都卖了。

    与路粹分别之后,蒋干一路急行,赶回陈县,立刻向孙策汇报。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一个异常现象:张邈身为陈留太守,却没有主动去拜见袁谭,也没有及时派使者去,而是等到曹昂去请示才顺水推舟,这里面有文章。

    郭嘉随即提到一件事:韩馥让出冀州后,被袁绍逼迫,不敢在冀州停留,就去投靠张邈,后来又死在陈留。这件事是袁绍逼张邈干的,还是怎么回事,没人说得清。但这个罪名落在张邈的头上,张邈不可能一点想法也没有。

    河内人朱汉只是因为打折韩馥儿子的腿,就被袁绍杀了。现在韩馥本人都死在张邈眼皮子底下,张邈能不担心袁绍把逼死韩馥的罪名栽赃到他的身上?他要让袁谭去见他,也许就是要出一口恶气,让世人看看,他并不仰袁绍鼻息行事,韩馥的死与他无关。

    “袁谭很可能会来陈留拜见张邈,进一步坐实世人的猜疑。”郭嘉分析道。

    孙策却有另一个看法。

    历史上记载,袁绍曾经想杀张邈,却又不想自己动手,就派曹操去干,却被曹操拒绝了。这件事是真是假,不太好说。陈寿写史的资料是依据魏人的记载,袁绍曾经是曹操的旧主,又是他最大的敌人,史书中对袁绍的事多有曲笔,自相矛盾的地方不少,有时候不能完全取信。

    张邈这个人也怪,与袁绍、曹操都曾经是好朋友,但最后都反目成仇,还死在曹**上。从各种迹象来看,他简直就是在乱世中无可适从的名士典型。他要逼袁谭主动去见他,明显带有名士习气,袁绍如果不待见他,让袁谭趁机搞他一下,是完全有可能的。

    “袁谭有没有可能要逼张邈让出陈留?朱灵的大军可就在酸枣。”

    郭嘉也有此意。“将军,不管有没有这个可能,只要他们互相猜疑,我们就有机会。我们可以张邈联系一下,施以离间之计。如果能将张邈拉拢过来,颍川、汝南就安全了。”

    孙策看向蒋干。“子翼,又要辛苦你了。”

    蒋干大笑。“此乃份内之事,何苦之有!”

第415章 团结

    得知袁谭将临兖州,孙策就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半个坑。没有了曹操,袁绍掌握兖州的难度没有增加多少,却无意中消除了一个隐患。他本来以为袁谭太年轻,用兵又不如曹操,未必能掌握兖州,但他随即就发现低估了袁家的影响力,兖州士族几乎望风而归,袁谭比历史上的曹操入主兖州还轻松。

    直到这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四世三公的雄厚人脉。

    汉代去古未远,二重君臣思想的遗风还很明显。天子是君,上司也是君,而且靠得更近,忠于天子,也要忠于上司以及曾经的上司,在两者发生冲突的时候,天子常常是被抛弃的另一个。原因很简单,天子太远,恩泽惠及不到民间,而上司却可以直接决定你的荣辱。

    比如说孙策举曹昂为孝廉,举袁谭为茂才,这就是施恩。从二十万人中推荐一个孝廉,从一州几百万人中推荐一个茂才,这样的恩惠谁能轻易忘记?你可以不接受,但你却不能恩将仇报,否则就违反了公共道德原则。张昭宁可坐牢也不接受陶谦的辟除,但陶谦死了,他还得为陶谦写悼文,就是这个道理。

    天子当然可以给更多的恩惠,但是那样的机会太少了,数量远不及三公、州牧刺史、太守这样有自主辟除的官僚。三公是官僚的顶端,施恩的权力更大,再加上四世三公,繁衍的人脉网络极其惊人,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比天子提拔的人多不知多少倍。

    庐江周家就是袁家故吏。周瑜可以选择既不支持袁绍,也不支持袁术,但他却不能明着反对。孙家父子也是如此,所以当袁术作死称帝的时候,孙策才会第一时间劝阻,并趁机与之决裂。即使如此,他后来也没能完全摆脱袁术的影响。

    挟四世三公之威,袁谭一入兖州,兖州的士族就表示拥护。就算对袁家不以为然的也选择闭嘴,不会主动与袁家发生冲突,否则不用袁谭说话,兖州士族就不会放过他。不管袁谭最后能不能在兖州站稳脚跟,至少目前他没遇到什么阻力。

    如果说有阻力,那就是黄巾和孙策。

    孙策不会选择主动与袁谭发生冲突。汝南是袁氏大本营,也是党人的大本营。他如果与袁谭发生直接冲突,汝南立刻就会大乱。袁绍官渡之战时,汝南三十七城,只有李通控制的朗陵、阳安拒绝了袁绍的邀请,剩下的三十五城全都支持袁绍,逼得曹操在兵力紧张的情况不得不抽调曹仁前往汝南平叛。

    这还是在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情况下。

    那种莫名其妙的人王霸之气迸发,名将名士纳首便拜的桥段只是笑话,不能当真的。孙策对此有清楚的认识,也有长期的心理准备。他抱着能不冲突就不冲突,有机会捞实惠就捞实惠的既定方针,尽可能将对决推迟。在做好准备之前,他不介意藏起锋利的爪牙,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比如举袁谭为茂才的同时,他也不放过离间张邈与袁谭的机会。陈留郡在前,颍川和陈国就成了后方,他就有更多的周旋空间。陈留是粮仓,更是天下闻名的纺织中心,就连天子的朝服都在襄邑制造,而陈留种植的染料植物同样是重要的经济作物支援。将来荆州要发展纺织,需要陈留的染料供应。

    这么一块肥肉,如果有机会抓在自己手里,孙策自然不会客气。

    三个很快商量好了行动计划,蒋干赶往陈留,说服挑拨张邈,孙策则带着亲卫营赶往颍川,在视察颍川屯田的同时,寻找机会与张邈见面,并造成他与张邈有约的假相。

    蒋干对这份工作抱有极高的热情,带着典韦和二十名义从出发了。

    孙策来到了陈王府,求见陈王刘宠。

    孙权、孙翊和陆议三个年龄稍长些的少年正在练习张弓,孙匡、孙朗和孙尚香则在堂上陪刘宠陪投壶。孙尚香一箭投中,兴奋得雀跃不已。见孙策走来,她飞奔过来,拉着孙策上堂。

    “大兄,大兄,你看,我投中了好多。”

    孙策向刘宠躬身施礼,笑道:“叨扰大王了。”

    刘宠抚着胡须,笑容满面。“不妨事,不妨事,有这几个孩子陪着,孤都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几岁。孙将军,这几个孩子资质都不错,但是最佳的还是你这个妹妹,只可惜是个女子。”

    “为什么可惜是个女子?”孙策坐了下来,搂着孙尚香。“我妹妹练好了射艺,将来也可以做将军。”

    刘宠大笑。“将军豁达。”

    “我不是和大王开玩笑,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孙策很严肃,声音不大,但很坚决。“大王,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刘氏有大王这样的宗室而不能用,不亡简直没有天理。”

    刘宠笑容一僵。“将军……这是何意?”

    “大王能有今天的射艺,天赋固然是一方面,衣食无忧也是不可或缺的基础。那么多钱粮、弓矢,再加上大王的勤学苦练,这才成就大王这样的高手,却只能闲置,陪小儿投壶,这不是浪费吗?其他人未必有大王这样的射艺天赋,但他们也可能有其他的天赋,如果都能发挥出来,宗室人才济济,有哪一个世家能够威胁朝廷?要说世家,皇室才是最大的世家。”

    刘宠眉心微蹙,沉吟不语。

    “大王应该听说过木学堂吧?”

    “略知一二,听说四轮马车就是木学堂的杰作。”

    “木学堂能有今日,关键不在我,而在黄承彦父女。可惜大王的兴趣是射艺,而不是木学,否则我在陈县建一个木学堂,请大王主持。我每投入一钱,将来就能产生三到四钱的收益,包赚不陪。到时候大王坐拥巨富,可能连食邑都不放在眼中了呢。”

    刘宠若有所思,一声叹息。“将军这么一说,孤也觉得挺遗憾的。”

    “我给大王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吧。”

    刘宠眼神一闪,盯着孙策。

    “大王的儿子中,有没有对木学或者古文字感兴趣的?可以让他们去宛城游学。其他的也行,宛城人才济济,总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做朋友,互相切磋。”

    刘宠搓着膝盖,犹豫了好一会儿。“将军,不瞒你说,孤……真的动心了。你容孤与王后、诸儿商量商量,再给你答复,如何?”

    “不仅是诸儿,诸女也可以啊。大王,既然要迈出移风易俗的这一步,何不迈得大一点?”

    刘宠看了孙策片刻,浓眉渐渐扬起,微微颌首。

第416章 诚意满满

    蒋干站在张邈的面前,微微欠身,拱手施礼。他长得好,脸上充满自信的光芒,张邈一看就非常欣赏,立刻请蒋干入座,态度也非常和蔼。

    “没想到孙将军麾下居然有你这样的人物。”

    蒋干笑笑。“明府谬赞,愧不敢当。孙将军麾下像我这样的人物数不胜数,孙将军本人更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不仅文武双全,而且礼贤下士,胸怀宽广。不论敌友,皆能以礼待之。”

    张邈和张超互相看了一眼,不禁摇了摇头,面露失望之色。他们本来还觉得蒋干人品不错,没想到一开口就是阿谀奉承之词,实在有失士子风度。这样的人,不提也罢。

    蒋干是人精,岂能看不懂张邈兄弟的潜台词。他故意这么说,就是要挑起他们的情绪,然后才好见招拆招,化解张邈兄弟的防范心理。张邈与袁绍再有矛盾,毕竟明面上还奉袁绍为盟友,而孙策却是敌人。

    “闻说明府与南阳何伯求相交甚厚?”

    张邈点了点头,却没说话。他对蒋干的观感不佳,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

    “那明府知道何伯求现在在哪儿吗?”

    张邈微怔,随即打起了精神。何本来在长安,后来由荀攸陪着回了南阳,之后就没消息了。“难道……他也在孙将军麾下?”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何是有名的党人,和袁绍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孙策在南阳打击豪强,何家也在其列,他怎么可能和孙策共事。

    蒋干大笑,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他人在孙将军治下倒是不假。”

    张邈心情激动起来,顾不得对蒋干的印象,急声问道:“他在哪儿?”

    “宛城,本草堂。”

    张邈更加紧张。“他身体不好?是不是受伤了?”

    “身体的确不太好,却不是受伤,而是多年操劳所致。不过没关系,有本草堂的名医为他调理,现在已经好多了。怎么,他没给你写信?辛佐治可是时常有消息发往邺城的,明府一点消息也没听到?”

    得知何无恙,张邈长出一口气,但心情随即又黯淡下来,心中疑云大起。何在南阳这么久,辛毗又时常有消息送往邺城,我在陈留却没得到一点音讯,何的眼里只有袁绍,没有我张邈啊。是不是他已经知道我和袁绍不睦的事,所以要避嫌?又或者是袁绍要求他这么做?他从长安来,与曹孟德肯定见过面,也许是曹孟德把我与袁绍发生冲突的事告诉了他?

    张邈心潮思伏,张超担心他露出破绽,连忙说道:“蒋君来陈留是游学,还是有使命在身?”

    蒋干摆摆手,接着张超的话题往下说。一看张邈这眼神,他就知道猜测不错,张邈和袁绍之间不仅有隔阂,而且隔阂还不浅。

    “自然是有使命在身。孙将军代父领豫州牧,巡视各郡,很快就要来新汲、许县一带查看屯田的情况。他仰慕明府八厨之名,派我来见明府,希望有个机会当面请教,顺便再谈一点生意。”

    听说孙策要到新汲、许县,张邈顿时紧张起来。新汲、许县靠近陈留,随时可以进入陈留郡,而且离陈留县也很近。孙策虽然年轻,却是善战之辈,连徐荣都被他击败,张邈又岂敢掉以轻心。

    “谈生意?”

    “没错。孙将军苦于粮食不足,打算在许县屯田,但是安置流民也需要一大笔粮食,目前还没有着落。陈留是有名的粮仓,我们想从陈留购买一些粮食救急。陈留衣被天下,蓼蓝和染绀的种植天下闻名,我们还想从陈留买染料,不知道明府有没有兴趣?明府名列八厨,常救人之急,想来不会拒绝我们这点请求吧。”

    张邈顿时来了精神。张家是有钱,但谁会嫌钱多?八厨之名不是好做的,那可是拿钱来堆的。孙策在南阳搞木学堂,搞纸坊,新式的四轮马车和纸张已经在陈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也想买一些呢。孙策愿意和他做生意,他求之不得啊。

    “蒋君请坐。”张邈热情的邀请道。

    “不急,还未奉上薄礼,岂敢为座上宾。”蒋干开了个玩笑,命人送上准备好的礼物。

    新纸一匣,新刀一口,海盐一斗。

    看了礼物,张邈兄弟更加相信蒋干的话。这是有备而来啊。张邈拿起新纸,赞不绝口。张超则用指头拈起一点盐,送到嘴边尝了尝,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没错,就是这个味道。”他不久前刚从广陵太守任上卸任,对海盐并不陌生。蒋干带来的盐的确是海盐,但是更干净,味道也不像他以前尝过的那么苦。

    “这盐什么价?从海边运来,价格不低吧?”

    蒋干卖起了关子。“明府请放心,孙将军与人做生意,从来不会让朋友吃亏。具体什么价,我不太清楚,明府可以与孙将军面谈。”

    张邈哈哈一笑,避而不论。他暂时还没有与孙策见面的打算。他又拿起那口刀,拔出一半,脱口而出。

    “好刀!”

    张超凑了过来,一看那雪亮如银的刀身,也赞了一声。他从张邈手上接过刀,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却没看到铭文,不禁大奇。“这是什么宝刀,为何无铭?”

    “敢教明府得知,这不是什么宝刀,这只是将军麾下将士普遍装备的环刀。”

    张超顿时没了兴趣,将刀搁在案上。一口普通的环刀也能当礼物送人?

    蒋干也不生气,伸手取过刀,对廊下的卫士招了招手,示意他来试试刀。卫士请示了张邈,拔出环刀。双刀并举,“嚓”的一声轻响,卫士手中的刀已经断为两截,半截刀落在地上,金属交鸣之声久久未绝。

    张邈大惊失色,扶着案,长身而起。

    “这真是孙将军麾下普通将士装备的环刀?”

    蒋干并不急着回答,双手舞刀,一口气将卫士手中的环刀砍成数截,这才将手中刀递到张邈面前。连续砍击了七八次之后,这口刀的表面才有一些划痕,刃口也出现了两个米粒大的缺口。

    张邈、张超相顾失色。如果孙策部下将士真的全部装备这样的战刀,对陈留的威胁又大了几分。

    “明府,这刀如何?”

    “好,好。”张邈眼珠乱转,额头、鬓角沁出细汗。

    “明府有兴趣采购吗?量大从优哟。”

    张邈瞪着蒋干,转惊为喜。这样的刀也卖?孙策还真诚意满满啊。

第417章 由名士到能吏

    张邈当然想要。陈留是块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朱灵率领一万大军驻扎在酸枣迟迟不走,袁谭又来了,袁绍心里打什么主意,张邈清楚得很。他自知没有用兵之能,可是如果能装备一些上好的兵器,总能增长一些战斗力,多一些自保的能力。

    有了共同利益,话题立刻轻松起来。蒋干告诉张邈,南阳不仅可以提供新式马车和纸,还可以提供盐和铁器。孙策和徐州的大贾联手,要从徐州运盐,质量好,价格公道。张邈求之不得,比起马车和纸,盐和铁更重要,这都是必备之物,尤其是乱世。

    孙策肯卖盐和铁,说明他真的没有敌意,否则谁会将利刃授人?

    身为陈留太守,强敌环伺,张邈正在愁肠百结之时,孙策送来了善意,张邈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他心思活泛起来,拐弯抹角的打听孙策的用意。无利不起早,孙策突然给他送好处,这里面肯定有原因啊。

    论口才,张邈兄弟两人加起来都不是蒋干的对手,他们一开口,蒋干就明白了。

    “不瞒明府,孙将军虽然在战场上无敌,但是他在豫州却是步履难艰。若非如此,就算知道明府是友非敌,他也不可能出售这样的利器。”

    张邈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孙将军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也许我能帮点忙。”

    蒋干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唉,不说也罢。”

    他不肯说,张邈更想听了,变着法儿的催促。蒋干无奈,吞吞吐吐地说道:“明府可知道几个月前,刘备曾奉袁本初之命任豫州牧?”

    张邈当然知道,但他却装出一副第一次听说的样子,惊讶不已。“有这事?”

    “可不是嘛。孙将军也觉得很奇怪,但兵临城下,他也不能坐视刘备入侵,便率军迎战。打败刘备并不难,徐荣都被孙将军击败了,区区刘备又算得了什么。但大军粮草供应却是个大难题,亏得陶徐州慷慨解囊,支援了五万石粮,这才解了燃眉之急。现在刘备虽败,袁谭又来,孙将军捉襟见肘,只好向明府求援了。”

    张邈连连点头。孙策担心袁谭?这可太好了,我们就有合作的基础了啊。

    “汝南是大郡,人口数百万,难道孙将军还没有足够的粮草?”张超故作不解地摇摇头。

    “汝南……”蒋干摇摇手,不想再说了。“算了,算了,不提这些事。孙将军一片诚意,还请明府明鉴。现在已经是五月末,秋收即将开始,大战将启,我们不能耽搁太久。如果明府愿意施以援手,将来明府但有所命,孙将军一定在所不辞。”

    张邈笑了。蒋干一提汝南就伤心,这原因还要说吗,他又不是聋子。孙策与许劭发生冲突,汝南世家豪强不肯与他合作,他要是能筹集到足够的粮食才怪。一个寒门出身的武夫,怎么能和袁绍相提并论。就算是袁术也要比他强太多。如果不是袁术将南阳豪强清除得七七八八,孙策也许连南阳都搞不定。

    “既然孙将军看得起我张邈,我岂能作壁上观。孙将军什么时候到许县,我派人去见他,与他面商。”

    “那当然再好不过。”蒋干感激涕零。

    许县,庞山民、冯方一身新衣,与孙策并肩而行,虽然已是仲夏,冯方却满面春风,眉飞色舞,一边介绍着屯田的情况,一边偷偷用手帕擦着嘴角的白沫,避免给孙策留下不好的印象。

    许县屯田进展顺利,孙策对冯方的工作非常满意。

    许县被选作屯田地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许县有大量的无主土地。这些人是逃亡了,还是被乱兵杀了,孙策也好,庞山民、冯方也罢,并不在意,庞山民清点户籍之后,发现这些良田没人认领,所以就充公了。他缺粮,当然不能让良田闲着,让冯方领一些黄巾军去屯田,两全齐美。

    说是无主良田,实际上这里面包括世家大族的土地,比如陈家。颍川四长之一的陈就是许县人,名声赫赫,死的时候也非常风光,大将军何进遣使祭吊,送葬的超过三万人。不过私底下,他们家可不是什么仁德君子,侵吞的土地不少。只不过他们爱惜名声,很多土地不在他们父子的名下,而是以族人的身份占领。兵灾过后,有些族人死了,他们名下的土地就成了无主土地,全便宜了庞山民。

    庞山民能在颍川大刀阔斧的度田,在某种程度上是占了兵灾的光。颍川人被杀怕了,逃的逃,不逃的也不敢轻易与官府做对。谁都知道庞山民的背后是孙坚、孙策父子,这两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尤其是孙策,南阳百年世家被他连根拔起的太多了,颍川这些新晋世家更不在话下。

    庞山民政绩显著,冯方的屯田工作开展顺利,孙策也很开心。有了粮食,他才有和袁绍父子叫板的实力。有了庞山民这个后起之秀,他回去之后也可以敲打敲打张昭,让他更积极一点。论学问,张昭比庞山民强。论年龄,张昭比庞山民大。论待遇,他一来就是汝南太守,孙策对他够意思。如果政绩比不过庞山民,他还有什么脸混?

    一团和气是不行的,必须让属下互相竞争,一个不服一个,这才能出成绩。用庞山民敲打张昭,用冯方敲打桥蕤,这都是不在书中交待的套路,孙策玩得很溜。

    “山民兄,这颍川名士辈出,眼界甚高,有没有人找你麻烦,或者让你吃闭门羹?”

    庞山民微微一笑。“将军,我根本不登门,哪来的闭门羹可吃?太守府中的掾吏,各县的县令,愿意留任的就留任,不愿意留任的就自己走,颍川读书人这么多,找几个愿意为乡梓效力的还是没问题的。比起汝南,颍川接连遭了几次兵灾,如今人心思定,主动闹事的不多。”

    孙策暗自称赞,庞山民做了两年官,沉稳多了。他嘴上说得轻松,但一开始的时候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要不然也不会专门赶到定陵去截杜袭。但正如他所说,颍川这么多读书人,还怕找不到想做官的?名士不愿意来,普通人愿意来也行啊。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不是名士也能做,是名士反而不一定能做好。庞山民以前是名士,做事一塌糊涂。现在没有了名士习气,反倒露出了几分能吏的气质。

    “奉孝对我说,阳翟有个水镜先生司马徽,你可曾见过?”

    “见过一次。”庞山民忍不住笑了一声:“那是个好好先生,可不是什么水镜先生。”

第418章 今非昔比

    孙策有些意外,随即哑然失笑。

    他有些先入为主了。

    司马徽的水镜先生之名得自庞德公,他避难襄阳期间与庞德公相识,经过庞德公评鉴才有水镜先生之名。现在历史改变,他根本没有去襄阳避难,连庞德公的面都没见过,这水镜先生之名自然也无从说起。

    说起来,司马徽也是被《三国演义》神化得比较厉害的一个人,虽然没有诸葛亮和关羽这一文一武神化得夸张,却也离本来面目差距不小。在历史记载中,他只是一个名士,善于鉴别人伦,曾在庞统、刘未知名时赞许他们。学问不错,向朗和益州的尹默、李仁都曾经师具体于他。又不慕虚名,终身未仕。像他这样的人,在《逸民列传》中并不少见,只是他运气特好,在襄阳隐居,又与诸葛亮、庞统这样的人物产生交集,这才成为传奇,以讹传讹,传出很多似是而非的逸事。

    庞统见司马徽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故事出自《世说新语》。《世说新语》这本书的重点是名士风度,很多记载都是传闻,并不是史料,后世史家多有声明,但《三国演义》是小说,本来就不需要那么严格,合适就用,而且越传奇越好,只是后人不清楚,把《三国演义》当成了史书,被骗而不知,偏偏还固执得很,振振有辞得让人无语。

    孙策读了很多史料,自认对司马徽的本来面目很清楚,但也在不自觉间受了影响,把水镜先生这个称号说了出来。好在庞山民并未深想,只以为是郭嘉或者其他颍川人自我标榜,为司马徽起了这个别号,却不知道那个人原本应该是他父亲庞德公。

    “他现在在哪儿?”

    “在颍川郡学。”

    “你把他请到了郡学?”

    “不是我请的,是他自己来的。”庞山民笑道:“他不常驻,只是有兴趣的时候就来讲讲学,大部分时间还是闲云野鹤,寄情于山水之间。将军想见他吗?他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说不定这两天会出现。将军若有意,我约他。”

    孙策点点头。“好,你帮我约一下,如果他有时间,我就去拜见。没时间就算了,不必强人所难。”

    庞山民应了。两人都很随意,完全没有拜访名士的隆重。冯方早就知道孙策对名士不感冒,却没有亲眼看过,此刻见孙策和庞山民像谈普通人一样谈颍川名士司马徽,总算相信传言不虚。换作以前,他说不定还会鄙视孙策一下,境界太低,现在他对孙策这种态度很赞同。名士嘛,就是不能太当回事,你越当回事,他们越不知道天高地厚。

    在庞山民和冯方的陪同下,孙策视察了屯田的情况。屯田进展顺利,只是开始的时间有点迟,没赶上春耕,不少地还荒着,有些种了一些应急的作物如芋头、瓜菜之类,总体来说,屯田的口粮还由颍川郡供给,庞山民肩上的担子一点也不轻,并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

    孙策告诉他们,蒋干赶去陈留,正和陈留太守张邈谈判。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从陈留购进一批粮食,可以大大缓解庞山民的困境。庞山民大喜,冯方也非常高兴。如果能和张邈结成盟友,不仅粮食的短缺可以得到解决,还不用直接面对袁绍的威胁,他们也能安心屯田。

    “将军,士元前两天来信,说征东将军回洛阳了,河东之行可能不顺利。”

    与孙坚有关,孙策不敢大意,请庞山民细说。郭嘉还没有收到相关的情报,他也正关心河东的情况呢。但是很可惜,庞山民了解的情况也不多,庞统只是提了一下,估计详细情报已经送往汝南,与孙策错过了。他只知道孙坚去河东不顺利,黑山军拒绝了孙坚的要求,具体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不过,庞山民提及的一个情况引起了孙策的注意:牛辅、董越合兵一处,进驻河东了。洛阳、长安之间的通道已经重新畅通。

    孙策再一次感受到了信息滞后的痛苦。因为经费和人手的制约,由于袁绍带来的强大压力和豫州面临的形势,郭嘉的细作大部分都安排在庐江、九江和兖州、冀州,对洛阳以西的关注严重不足,要得到河东的消息至少需要半个月,甚至可能是几个月。路程越远,滞后性越严重。

    “奉孝,派人去洛阳。”

    郭嘉想了想。“我跑一趟吧,连子纲先生都无法说服朱太尉,我很想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对我们的影响太大了,不能掉以轻心。”

    孙策对此深有体会。朱这老顽固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他头上,让他有力无法使。如果真的无法攻克,就有必要把老爹换回来了。朱自己爱怎么作是他的事,不能让老爹为他陪葬。这种老顽固跟不上形势变化,迟早会被历史大浪卷走的。

    稍作准备,郭嘉很快就上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孙策安排陈到率领白士跟着。郭嘉本人没说什么,冯方却眼热得很。白士是孙策身边最精锐的亲卫骑士,孙策让他们去保护郭嘉,可见对郭嘉的重视。再联想到孙策让典韦保护蒋干去陈留,像他这样关心下属安危的人可真不多见,蒋干、郭嘉愿意为他效死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士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已者容嘛。一想到这句话,冯方的心思又活动起来。找了个机会,他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起了女儿冯宛。

    冯宛在平舆,并没有随孙策一起出行,孙策心里有事,也没留意冯方眼中的潜台词,顺口说道:“她在平舆和黄月英、张子夫一起钻研木学,一切正常。你要是想她了,让人把她接来就是了。”

    冯方连忙说道:“不不不,我蒙将军信任,身负屯田重任,哪有时间照顾她,还是让她留在平舆吧。有将军照顾她,我放心得很。”

    “哈哈,我可没时间照顾她。袁谭入兖州,陈登、周昂又虎视耽耽,我很快就要出征,哪有时间……照顾她。”孙策说了一半,忽然明白过来。让我照顾冯宛?冯方这话里有话啊。他转头看看冯方,见冯方一脸失望地看着他,不禁恍然。“你放心吧。你女儿在平舆,没人会欺负她。”

    冯方如释重负,抚须而笑。“多谢将军。”

    孙策想起冯宛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忽然轻快起来。人还是得有实力啊,这不,以前看不上老子的冯方现在都知道主动送女儿了。

第419章 阴影

    孙策很快就接到了蒋干的消息,张邈愿意交易,特别是对武器很感兴趣。他打算先买环首刀一千口,每口价二千。货到之日,即可交付粮食二万石。

    孙策很满意。看来张邈的压力真的很大,需要更好的武器给自己壮胆。普通四尺环刀只有四五百钱一口,上好的百炼刀才能卖到一千以上,张邈出的是高价,一百钱一石的粮价却绝对是良心价。年景最好的时候粮价还有八十左右,而且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天灾**连连,哪有这么低的粮价,四五百很正常,上千上万也不是没有过。

    由此可见,卖军火绝对是一个大生意,让黄承彦掌握南阳铁官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短短半年时间,黄承彦已经进行了两次技术升级,淘汰了不少旧装备,这次卖给张邈的就是最近一批淘汰的,刚刚打造出来,还没有正式装备,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拿来换点钱。

    二万石粮,省着点吃,应该能让冯方率领的屯田兵吃到秋收。秋收之后,粮食缺口进一步缓解,只要运筹得当,明年屯田兵就能自给自足,不再需要颍川输血。到了后年,他们就可以提供粮食,由纯粹的消费者变成生产者。

    屯田是大计,但前期投入也很大,几万人的吃饭穿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特别是对孙策这种没有世家支持的人来说。许县和砀山的屯田搞好之后,不仅能为睢水防线提供军粮,还能为以后江南屯田提供经验和前期投入,形成良性循环。

    孙策答应了张邈的要求,立刻安排起运。这一千口刀就装在随行的几辆大车里。之所以是一千口,是因为黄承彦当时试制了五千口,四千口装备亲卫营,一千口库存备用。第三代新刀出来之后,亲卫营换装撤下来的那四千口转让给了其他营,这一千口没用过的新刀就卖给张邈。只有这么多,张邈想多买也没有。

    张邈是有钱的金主,买了刀,以后还得买甲,还得买其他的武器装备,所以服务态度一定要好。

    因为要接收粮食,孙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冯方,让他带着几千屯田兵赶去交易。冯方很开心,难得的主动积极,迅速点齐人马,押着一千口刀赶往两郡边境。

    袁谭来到了陈留,随行的除了曹昂,还有刘表和边让等名士。

    张邈还是没有出城,只是让弟弟张超出城与袁谭见面。袁谭与张超相见,相谈甚欢,尤其对张超的故吏广陵臧洪赞不绝口。他对张超说,袁绍对臧洪非常满意,已经委任臧洪为渤海太守。

    张超脸上还在笑,心里却开始骂人。臧洪是他任广陵太守时的功曹,还是酸枣会盟的发起人、主盟人,声望很高。他原本是安排臧洪去幽州联络刘虞的,现在却被袁绍截走了,袁绍简直太过份了。不过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面称赞臧洪是忠义之士,迟早会闻名天下,自己只不过是尽一点太守的本份。一面称赞袁绍知人善用,不仅是对臧洪,对袁谭也是如此。袁使君来兖州,解兖州百姓于倒悬,太平翘足可待,我们兄弟就等着看使君追亡逐北,安定兖州了。

    袁谭嘴上谦虚,心里却很不舒服。他已经到了陈留,张邈还不露面,这也就罢了。听张超这话,他们不仅没有帮他作战的意思,还有看他笑话的想法。袁绍知人善用,我追亡逐北,如果我打得不好,就是丢父亲的脸了?

    袁谭眼神一瞥,边让说话了。“仲卓,袁使君初临鄙州,百废待兴,知贤昆仲皆是盟主旧相识,托为心腹,故而不远千里,赶来陈留请教,诚意可嘉。当此危急之时,贤昆仲当上尽朋友之意,下尽关爱之心,不宜效名士风度啊。”

    张超早有准备,很客气的躬身一拜。“文礼所言甚是。我兄弟虽然愚笨,却也不敢托大。家兄并非自恃辈份,不肯出迎,实在是脱不开身。兖州虽然危急,有盟主运筹于千里之外,有朱灵、刘备为爪牙,有文礼、景升等人为羽翼,区区黄巾何足道哉。我兄弟不才,谨守陈留,尽本份足矣。”

    刘表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仲卓,孟卓在忙什么?”

    刘表和张邈是好朋友,在何进大将军府时就认识,又都是袁绍的至关,关系很好。袁谭拉着他到陈留来,就是想利用他和张邈的交情从中斡旋。现在他已经到了城外,张邈却不露面,他当然不高兴。

    张超不慌不忙。“景升有所不知,孙策屯兵许县,敌友未明,家兄生怕有变,已经集结人马,前去戒备了。”

    袁谭等人登时神色各异。

    刘表听到孙策二字,心里一哆嗦,从容一扫而空。几个月前,他刚刚被孙策赶出襄阳,记忆犹新。回到山阳老家也逃不过孙策的阴影。不久前,孙策在萧县大破刘备,刘备几乎全军覆没,退入山阳时,他也听到了消息。袁谭入兖州,他赶来辅佐,没想到孙策阴魂不散,居然也跟到了陈留。

    边让也闭上了嘴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张邈敌意甚明,孙策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大有和袁谭刀兵相见的意思。他就是陈留人,此时不宜急于表明态度,要不然张邈可能借故对他边家下手。

    袁谭却是另一番心思。张超说得很客气,但棉里藏针,威胁的意思很明白。孙策是不是在许县,谁也不知道,但张邈却已经集结了人马,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不管是朱灵来还是袁谭来,他都不在乎,陈留是他的,谁想夺陈留,他就跟谁拼命。

    张邈的坚决让袁谭很意外。张邈和袁绍原本是好朋友,就算曾经有过口角,那也是君子之交,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难道中间又发生过什么他不清楚的事?张邈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却没有这样的打算。初入兖州,他还需要张邈的支持,怎么可能先和张邈撕破脸。

    父亲究竟是什么意思?袁谭疑窦丛生。

    见袁谭等人语塞,张超摆摆手,让随从取来一口刀。他接过刀,双手送到袁谭面前。“使君远来,无物相赠,新刀一口,请使君笑纳。愿此刀助将军斩将夺旗,驱逐黄巾。”

    袁谭看了一眼新刀,却没有伸手去接。刀是普通的环首刀,很不起眼。他不太明白,甚至有些生气,张家兄弟可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怎么会将这么普通的战刀当作礼物,这是看不起我吗?

    见袁谭不动,刘表只得伸手接了过来,一边拔刀一边以玩笑的口吻说道:“看来这八厨之名要换人了,使君亲临求援,张孟卓避而不见,只有这环刀一口,未免……”话说了一半,刘表脸色突然一变。“这……这刀是哪儿来的?”

第420章 名士多了也麻烦

    见刘表大惊小怪,袁谭等人都有些不屑,只有张超心知肚明,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他忍着心中的得意,拍拍肚子,一脸惊讶。“景升认识此刀?”

    刘表顾不得张超的调侃,扯了扯袁谭的袖子,握刀的手指悄悄的叩击着刀镡的部位。袁谭扫了一眼,眼神顿时一缩。刀镡处有铭文,很简单,但意思却很深刻,甚至是严重。

    南阳,这口刀来自南阳!

    辛毗每隔几天就有消息送到邺城,袁谭有机会接触到,知道南阳铁官是个神秘所在,辛毗花了不少心思还是无法了解更多消息,只知道南阳铁官由沔南名士黄承彦主持,最近在冶铁工艺上有所突破,孙策麾下的大军正在逐步换装。

    张邈与孙策有交易!

    袁谭又惊又恐,还有些说不出的紧张。他本以为只要自己放低姿态,主动来陈留拜见,满足了张邈的虚荣心,张邈就会投桃报李,大力支持他。没想到却是个结果,张邈不仅不打算支持他,甚至不惜与孙策做交易,这是要鱼死网破的意思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张邈如此决绝?

    不管怎么说,陈留不安全,必须尽快离开,迟必生变。袁谭看看张超,说道:“看来我来得不巧,不知张府君什么时候能回来?”

    “应该不会耽搁太久。”张超看出了袁谭的不安,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家兄走得仓促,来不及通知使君,实在失礼。请使君稍候数日,家兄处理完事务后就会赶回来,到时候再当面向使君请罪。”

    “张君言重了。”袁谭很客气地摇摇头。“黑山贼正在攻击东郡,我要立刻赶往濮阳,与朱灵一起组织反击。张君,我初临贵州,贤昆仲又与家父交好,这南部就拜托贤昆仲了。”

    “请使君放心,但凡我兄弟有一口气在,必保陈留不失。”张超拱拱手,慷慨激昂。

    袁谭乘兴而来,败兴而返,脸色很难看。他迅速掉头,一路急行,直到渡过济水,进入平丘县,他才松了一口气,召集刘表、边让等人议事。

    刘表、边让也有点懵。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张邈兄弟的思维。张邈是袁绍的心腹,当年与袁绍一起营救党人,出钱出力。讨董时,又是他们兄弟忙前忙的张罗,主持酸枣会盟的臧洪就是张超从广陵带来的,大军的粮食大部分也是身为陈留太守张邈提供的。为什么突然之间张邈的态度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甚至不惜与孙策勾结?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边让看看袁谭,眉心紧蹙。孙策恶名在外,如果真的把张邈逼到孙策那一边,陈留可能会有麻烦。他是陈留人,不能不引起重视。

    袁谭苦笑着摇头。“边君,我和你一样疑惑。”

    刘表想了想,示意边让不要再说了。他明白边让的担心,但他也知道边让过虑了。“文礼,张孟卓就算买了南阳的武器,也未必就是与孙策勾结,否则我们此刻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边让没好气的说道:“景升,孙策能将如此利器卖给张孟卓?”

    “为什么不能?”刘表反问道:“就算这刀比普通的刀锋利一些,坚韧一些,也不过是一口刀。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何曾是有力者居之?”

    边让反唇相讥。“你失了襄阳,难道是因为德行不如孙策之故?”

    刘表恼羞成怒,白的面皮涨得发紫,长身而起,甩甩袖子,冷笑一声:“郭林宗所言不差,今日算是见识了。”说完扬长而去,将袁谭、边让等人都晾在帐中。

    袁谭很尴尬,边让则气得脸色发白。刘表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尾,却是对他最不留情面的羞辱。当年他曾经和汝南名士谢甄一起去拜访郭林宗,本以为青年才俊,名声在外,得郭林宗一句佳评是情理之中的事,然后就可以名扬天下了。没想到郭林宗对他们并不看好,态度很冷淡。后来又传出消息,说郭林宗对门人说,他与谢甄有才,却不入道,成就有限。

    这几乎是边让一辈子的遗憾,现在被刘表当面拂逆,他哪里忍得住,什么名士风度都没了。

    “孟明视不过是暴秦一武夫,尚能屡败屡战,刘景升名列八俊,曾不如孟明视哉?”

    袁谭咳嗽一声,连忙劝阻。这两个人都是他请来的名士,堪称左膀右臂,现在却为了一点小事而反目成仇,互相讥讽,实在有失风度。边让正在气头上,以为袁谭偏袒刘表,也气得拂袖而去。

    大帐里的气氛更加尴尬,袁谭也很生气,却不能发作,只得挤出一丝笑容,对别驾王说道:“别驾有何教我?”

    王抚着胡须,想了一会儿,躬身说道:“使君,愚钝,一时无计。不过,可以推荐一人,也许能助使君一臂之力。”

    “别驾请说。”

    “鄙郡程昱,能断大事。使君若能礼敬于他,一定能有所裨益。”

    袁谭想了想。“是劝刘使君与公孙瓒绝交的程昱吗?”

    “正是。”

    “那太好了,他在何处?”

    “在东阿。”

    袁谭有些失望。“远水难解近渴,还有哪位有计,请畅所欲言。”

    这时,角落里站起一人,冲着袁谭拱拱手。“鄙人平丘令萧然,也有一人可荐。”

    袁谭连忙直起身子,向萧然致意。“请萧令近前说话。”

    萧然走了出来,来到袁谭面前。他是平丘令,赶来迎接袁谭,但名声弱,身份差,不敢与边让、刘表等名士同席,只能坐在角落里。此刻抓住机会,自然要让袁谭看得真切。

    “鄙县有一名士,姓毛如,字孝先,不仅清廉公正,而且胸有大略,可助使君谋划。”

    王有些不高兴,耷拉下了眼皮。他是州别驾,是袁谭的重要助手,向袁谭推荐人才是份内之事。这萧然是什么来头,居然也要来抢一杯羹。“毛?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现在何处,官居何居?”

    萧然知道王不高兴,连忙转身对王施礼。“回别驾,毛就在营外,他是本县县丞。”

    “明廷能以一名士为丞,可见明廷颇得平丘民心。”王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未能及时向使君推荐,我这个别驾很失职啊。”

    袁谭头疼不已。人才多了也麻烦啊,解决问题的时候没人说话,争风的时候却一个比一个神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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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孙策,雄霸三国! 刘表占荆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曹操取兖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备要益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表、曹操、刘备大怒:孙策,你也太霸道了,还能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 孙策摇头。我们的口号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三国小霸王》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三国小霸王最新章节,三国小霸王无弹窗,三国小霸王全文阅读.策行三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策行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策行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