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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策行三国txt下载     策行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 南阳豪强想翻盘(书友兢兢业业寂寞哥万点打赏加更)

    张仲景出了太守府,匆匆出了小城,来到城东的宗宅。

    宗承正在堂上和娄圭说话,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各自想着心思。宛城被袁术攻破,原本被曹操软禁在内城的家主们全成了袁术的俘虏。如果不是和袁术的交情好,宗承也难逃牢狱之灾。尽管如此,宗承的日子也很难熬,城外的庄园被袁术攻破了,土地被分给了部曲,仅凭城里的宅院坐吃山空,不用袁术来收拾他,他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娄圭的情况也差不多,曹操带走了袁耀,把一个大坑抛给了他,袁术如果能救回袁耀,这事便也罢了,偏偏袁术又中了曹操的伏击,奄奄一息。一旦袁术或者他的部下追究起来,他娄圭是第一个倒霉。袁术可是连皇宫都敢烧的人,毁了娄家连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同病相怜,之前基本不来往的两个人一下子成了生死之交。

    听到脚步声,宗承和娄圭不约而同的抬起头,见是张仲景,宗承连忙起身,主动迎到台阶下。

    “仲景,情况如何?”

    张仲景抹了抹额头的汗珠。“上苍有好生之德,袁夫人答应了。只要诸君不节外生枝,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宗承松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一丝怒意。“他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还说什么既往不咎?要说既往不咎,也应该是我们既往不咎吧,什么时候轮到他来说这句话。”

    张仲景看在眼里,暗自苦笑。袁权刚刚松了口,还没有最后决定放过南阳豪强呢,宗承就按捺不住了。照这样下去,最后恐怕还是逃不过一场血腥杀戮。或者孙策说得对,这些人都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普通的药物都治不好,必须动用针砭,剜掉坏掉的血肉,才有可能起死回生。

    见张仲景脸色不对,娄圭连忙给宗承使了个眼色。宗承抚着胡须,神情不悦。“仲景,还有什么?”

    张仲景思索片刻,慢吞吞地说道:“虽说用参汤吊命,但袁将军伤势太重,恐怕坚持不了太久。孙伯符深得袁将军器重,这次又冒死救出了袁将军,袁将军可能有传位孙伯符的想法。孙伯符已经搬进了后室,与袁将军同处一室,相谈甚欢。”

    “相谈甚欢?”宗承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是死不掉了?”

    “不,那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宗承面色微变,看看娄圭。娄圭抚着胡须,苦笑不已。袁术虽然浑不吝,毕竟出身世家,若不是曹操占了宛城,南阳豪强背叛了他,他还是不至于与南阳豪强撕破脸。孙策则不同,他出身卑微,父子二人都好杀成性,孙坚杀王睿,杀张咨,孙策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口气杀了蒯家、习家,又将襄阳豪强榨取一空。如果由他接替袁术,占据南阳,南阳豪强的境遇会更加麻烦。

    宗承眼珠一转。“子伯,如果与新野、安众、涅阳、棘阳、西鄂诸家联络,共同起兵,有可能取胜吗?”

    娄圭眼神微缩,没有说话。张仲景却急了,连忙摇手阻止。“宗君,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宗承眼神凌厉。“袁术如果死了,孙策根本控制不了局面。别的不说,杨弘就不会臣服。孙策有人马,诸将也各有人马,而且数量比孙策还多。他们出身高第,年岁比孙策长,资历也都比孙策厚,愿意向孙策小儿俯首?况且孙策小小年纪,懂什么权谋,他会做的大概只有杀人。一旦开战,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我们,说不得还要争相向我们求援。”

    张仲景连连摇头。“宗君,你说得没错,袁将军一死,孙伯符很难控制局面。正因为如此,他才愿意让步,与诸家尽释前嫌……”

    “孙策愿意尽释前嫌?”娄圭一惊,打断了张仲景。“他是怎么说的?”

    张仲景很不高兴,但他还是耐着性子把孙策的意见转述给宗承和娄圭。在他看来,孙策虽然是为袁术和他自己辩护,但其中和解的意思也很明白。他也说了,袁术没有杀人,他也只是杀了何家,土地也分给了部曲,他们并没有占为已有。如果世家愿意接受现实,孙策应该不会再激化矛盾,至少暂时不会。

    可是宗承和娄圭并不这么想,他们觉得这是孙策意识到形势不利,怕了,要求和,南阳豪强翻盘的机会来了。

    “看不出这竖子还有点见识。”宗承得意地一笑。“我还以为他无所畏惧呢。”

    娄圭也轻松了许多,用赞赏的口气说道:“毕竟是小儿,心性还不稳固。其实在他这个年纪,能做到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宗承冷笑道:“终究是没见识的贱民。子伯,你还觉得我们没有胜算吗?”

    “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把握。诸家若能集结近两万人,再联合陈等人,我们取胜的把握很大。”

    娄圭和宗承兴奋不已。机会来了。只要能联合周边诸县的世家,他们就能集结至少一万人,甚至两万人,帮孙策,孙策胜,帮陈,陈胜。这时候还有谁敢和他们较量?说不定不用他们开口,他们就主动上门求和了。

    他们二人说得兴奋,张仲景的心却不断地往下沉。他们只顾着夺回自己的产业,却忘了随时可能出现的西凉人。颍川的惨剧刚刚过去了不到一年,他们就全忘了。莫非真像孙策所说,他们要等到西凉人的马蹄践踏南阳时,他们才知道后悔吗?

    张仲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却遭到了宗承和娄圭异口同声的驳斥。武关有桥蕤把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算西凉人兵临关下也无可奈何。再说了,梁国桥家也是世家出身,他们能和孙策一条心?打败了孙策,再派人增援武关就是了。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和孙策握手言和?简直是养虎,将来一定会后悔。

    张仲景哑口无言。他也搞不清应该怎么做了。他毕竟只是一个医家,医术高明,权谋却不是他的长项。宗承是名士,娄圭也有用兵经验,他们两人都觉得可行,至少不会一点把握也没有吧。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陈来访。

    宗承和娄圭交换了一个眼神,会心而笑。

第197章 交易(求月票!)

    张仲景实在坐不下去了,托言不能久留,起身告辞。

    宗承给娄圭使了个眼色。娄圭会意,起身送张仲景出门。在中庭门外,张仲景和陈擦肩而过,本想停下来打个招呼。不料陈闻到他身上的药味,皱了皱眉,抬起手,用袖子掩住口鼻,远远的避开了。张仲景脚下顿时沉重如铅。他愣了一下,对娄圭拱拱手,逃也似的走了。

    娄圭没有注意到张仲景的眼神,转身对陈露出热情的笑容,深施一礼。

    “陈将军,别来无恙?”

    陈瞅了瞅张仲景的背影,嘴角微挑。“那是为袁将军疗伤的医匠吧?”

    娄圭笑而不语。

    “你们的消息太不及时了。”陈笑得更加神秘。“袁将军已经弃我等而去了。”

    娄圭的笑脸顿时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袁术死了?张仲景刚刚还说能坚持一段时间,怎么一转眼就死了。袁术一死,孙策接位,弄不好就要先拿他娄圭开刀。

    这宛城要变天啊。

    娄圭不敢怠慢,连忙把陈迎入中庭,礼数周到,殷勤备至。陈坦然接受。南阳是帝乡不假,可是娄圭却出身小门户,好兵权,习权谋,都不是什么正经学问,也就曹操那样的人愿意和他来往。如果不是眼前的特殊形势,娄圭连和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宗承站在阶下,含笑相迎。陈加步脚步赶了过去,抢先拱手而拜。

    “世林兄,洛阳一别,有好几年没见啦。”

    宗承微微一笑。“是啊,几年没见,你成了手握重兵的儒将,我却成了家破人亡的阶下囚。公玮能念旧情,主动来看我,我真是感激不尽啊。”

    陈哈哈大笑,把住宗承的手臂,并肩而行。“世林兄,你这话我可当不起。世林兄名闻洛邑,袁将军倾慕已久,只是世林兄高士风范,不肯折节。与世林兄一比,我就是浊如泥的俗人,这脸上热得很啊。实话说,若不是形势紧急,急需世林兄援手,我至死也没脸面登你的门。”

    宗承脸上笑容淡淡,眉宇间却闪过一丝轻蔑。就是否依附袁术这件事上,他的确有些看不起陈。虽说都是袁家子弟,可是袁术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你陈家依附?陈球的一世英名全毁在你的手上了。若不是眼前的形势需要陈协助,他甚至不愿和陈说话。对陈这一副志满意得的模样,他更是看不顺眼。

    娄圭见宗承脸色不好,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动听的话,激怒了陈,连忙说道:“世林兄,陈将军刚刚带来消息,袁将军已经死了。”

    宗承心中一惊,这才明白陈的底气来自哪里。袁术死了,孙策位卑德浅,无法服众,陈身为袁术帐下年龄最长,名望最高的将领,手握重兵,是最有资格与孙策对抗的。一旦击败了孙策,他就是南阳之主,甚至荆州之主。

    小人得志啊。宗承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脸上却不动声色。他伸手将陈引上堂,宾主入座,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么说,以后就要仰仗公玮照应了。”

    陈似笑非笑,一声轻叹。“我也很为难啊。袁将军待我不薄,他既将大事托付给了孙策,我理当遵照遗命,用心辅佐孙策才对。可是孙策太年轻了,之前仗着战功博得袁将军青睐,轻狂放肆,竟然抢劫同僚,惹得怨声载道,根本无法服众。这不,袁将军刚刚过世,杨文明就来找我,希望我能主持公道。世林兄,你说我该怎么办?一边是袁将军的遗命,一边是同道的重托,我左右为难啊。”

    陈说得很诚恳,但宗承却听出了言外之音。杨弘是谁?他是弘农杨家子弟,是袁术帐下门第最高、身份最尊贵的谋士。他带头反对孙策,其他人肯定会望风影从。他支持陈,陈就有可能一呼百应。

    没错,陈的父亲陈球当初出仕,是杨秉推荐的,两家的关系一直很近。杨弘选择陈简直再正常不过了。一个是首席谋士,一个是实力最强的将领,这两人联手,孙策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陈得意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他不会亲自登门拜访。如此屈尊纡贵,说明他还是有求于人。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我能帮你什么呢?”宗承苦笑道:“我现在就剩这所宅院了,如果公玮需要,大可拿去。”

    陈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竹简,推到宗承面前。宗承看了一眼,眉梢一动,却没说话。娄圭在一旁见了,心跳却猛地跳动起来。他做过掾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是宗家城外的庄园地契。

    陈这是来求和的,为了求得宗承的支持,他甚至愿意吐出已经吃下去的好处。不过,宗承有这样的实力,他娄圭就未必了。

    “世林兄,攻打诸家庄园是权宜之计,当初也是孙策、周瑜所倡,袁将军下令,我们不得不服从命令。庄园还在,可以如数奉还,但钱财已经分给了部下,暂时是还不上了,算是我借的。世林兄,你我本是故交,刀兵相见,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伤亡和损失,绝非所愿。合则两利,分则两伤,西凉兵即将兵临城下,我们不能再内耗下去了。”

    宗承的眉头皱得更紧。陈这是在威胁他,但是他又不得承认这个威胁很有效,真让西凉人攻进南阳,南阳的损失绝对比陈等人攻击各家庄园要严重,看看洛阳,看看颍川就知道了。

    大局为重,眼下不是和陈计较那些损失的时候。

    宗承拿起地契,在手里掂了掂。“诸家家主还在内城的郡狱里,我一个人怕是做不了什么主。”

    陈松了一口气。“如果世林兄愿意,我可以安排世林兄与他们见面。”

    宗承眼皮一抬,淡淡地说道:“只有庄园的地契怕是不够吧,那些土地怎么办?没有了土地,我们怎么养活这一大家子人?”

    陈早有准备,坦然道:“世林兄,土地又没长腿,跑不掉的。只是土地现在已经分了,大战在即,如果要收回土地,恐怕会影响士气。所以嘛,这得缓一缓。”

    宗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第198章 迎难而上

    袁权安排人为袁术沐浴完毕,换上衣服,在中庭设好了灵堂,将袁术移了过去。

    孙策也从后室搬了出来,回到偏院。搬来搬去,前后只有半天时间,但情况却大有不同。坐在病榻上,把玩着袁术留给他的两颗官印,他的脑海中翻滚着各种可能。

    周瑜那边应该好说,黄忠等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唯一的麻烦是黄承彦父女。不过他相信周瑜的能力,这点小麻烦难不住周瑜,肯定能办得妥妥贴贴。

    阎象的任务有点难。他能力比杨弘强,号召力却不如杨弘,在杨弘拂袖而去的情况下,他能不能说服那些文臣武将,孙策是抱了很大疑问的。可是他找不到比阎象更合适的人,只好让阎象去试试。不管怎么说,宛城必须控制在自己人的手里。

    至于黄猗,他更不抱任何指望。袁术活着的时候黄猗就没存在感,现在袁术都死了,他更是和空气没什么区别。之所以忽悠他,让他去劝陈,是不希望他站在陈等人的那一边。多一个帮手哪怕一点用也没有总比多一个对手好。退一步说,他毕竟是袁术的女婿,袁权的丈夫,袁术刚死,他就杀黄猗,而且只是因为一些私人恩怨,不合适。

    一个没什么问题,一个肯定有问题,这些都是定数。张仲景那边能不能起作用,却是变数。孙策相信张仲景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他不保证南阳豪强能接受他的方案。道理归道理,利益归利益,在利益面前,没有几个人能讲道理,特别是利益受损的时候。

    换成他,他也不答应。

    唯一有利的是这些人现在全被关在南阳狱里,就算不肯合作,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可他依然不敢放松,因为关在南阳狱里的只是一小部分,是那些常住宛城或者宛城周边的豪强。更多的豪强并不在宛城,而是在其他县城或者是他们自己的庄园里。这些人如果也来凑个热闹,那他的麻烦就真的大了,到时候他就可以见识一下什么叫帝乡。

    他深深的体验到袁术的痛苦。坐拥两百多万人口的大郡,享受的不是兵强马壮,却是强敌环伺。这种感觉很不好。相比之下,袁绍的日子简直是太舒心了,几句话就把冀州弄到手了。人比人,气死人啊,这不,袁术就被气死了。

    不出所料,孙策还没把事情想好,黄忠等人就来报道了。看到这几个可以信任的将领,孙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立刻命令黄忠守内城北门,邓展守内城东门,董钰进驻仓库,秦牧进驻郡狱,郭暾则率领亲卫营控制了太守府。非常时期,孙策与诸将约定了各自的控制范围,任何人不得随便出入。

    典韦等人率领的三百义从损失惨重,没用孙策吩咐,黄忠五人各提供了五十名最精锐的亲卫,补全了孙策的义从营,恢复建置,确保孙策的安全。

    安排妥当,诸将各自散去,孙策还没坐下,邓展转身又进来了。孙策一看,知道他有事。

    “将军,有一件事,我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什么不该说的。”孙策笑笑。“你想说就说,听不听在我。”

    “将军,我想推荐一个人……”

    孙策抬起手,打断了邓展。邓展很尴尬,讪讪地闭上了嘴巴。孙策笑了。“子翼,你别急着说,让我猜一猜,怎么样?”

    邓展这才会过意来,连忙点头。孙策沉吟了片刻,说道:“文聘,还是娄圭?”

    “娄圭。不过文聘也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只是不太熟。如果将军不介意的话,我也想推荐他。娄圭、文聘和我的情况差不多,小有家资,读过一些书,好兵事,可是没什么经学传承,不为士林所容。上次曹操夺宛城,娄圭因与曹操有旧受到重用,我和文聘也因此有机会统兵。只是……”

    邓展想起上次被孙策击败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孙策却明白了他的苦衷。袁术虽然名声很差,但是他的思维习惯还是争取宗承那样的名士支持,根本注意不到娄圭、邓展这样的人。反倒是曹操,一进宛城就起用了他们三人,两人的差距可见一斑。

    “先请文聘来见我吧,娄圭的情况比较特殊,要等一等再说。”孙策想了想,又道:“按理说,我应该去见文聘,可是有伤在身,情况又比较危急,实在脱不开身。你看到文聘,为我向他致意。你对他说,就算他不愿意为我效命,只要他愿意守护南阳百姓,免遭西凉人的屠戮,我们都可以合作。”

    邓展大喜,连声答应,兴冲冲地去了。

    孙策刚刚坐定,庞山民又来了,身后跟着蔡邕、雷薄和陈兰。进门后,庞山民给孙策使了个眼色。“周将军正在移营,要等一会儿才到。辎重营已经开始搬了,黄校尉安顿好了就来见将军。”

    孙策会意。周瑜现在争分夺秒的接管大城防务,黄承彦要接管南阳武库,都脱不开身。这个时候将雷薄、陈兰派到这儿来,要不要夺他们的兵权,全在孙策一句话。

    “蔡先生,袁将军的丧礼要拜托先生了。”

    蔡邕一声长叹。“没想到一语成谶,他真的走在了我前面。孙郎,这个不用你说,我责无旁贷。”他摇着头,叹着气,转身刚准备走,孙策又叫住了他。“先生,有件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符合礼仪,但是我现在就想问一下。”

    “什么事?”

    “袁将军为朝廷尽忠一生,官至后将军,却一直没有爵位,能否向朝廷申请追赠?”

    蔡邕抚着胡须,还没说话,雷薄和陈兰却对视了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蔡邕。爵位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爵位就可以有谥号,谥号就是官方的盖棺论定,比私谥强多了。按理说,袁术无功无德,名声又差,私谥不会有什么好字眼,孙策拔高袁术的地位,请朝廷追赠,情况就可能完全不一样了。

    仅从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孙策忠心耿耿,处处为袁术着想,比他们这些旧部想得还周到。袁术将后事托付给他简直是太英明了,糊涂了一辈子,最后终于做了一个聪明事,换成袁耀未必能想得这么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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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邕觉得这件事有点难办,但他还是答应想一想。袁术虽然顽劣,没干什么好事,但他在臣节这一点上还是守住了底线。比起先是不承认天子血脉,后又想拥立刘虞为帝的袁绍,袁术甚至可以称得上忠臣。

    袁术当时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做的。有忠于朝廷这一点在,其他的毛病都是小毛病。

    蔡邕赶到灵堂,他有很多事要做,暂时是闲不下来了。

    “雷兄,陈兄。”孙策拱拱手,很客气地请雷薄、陈兰入座。

    雷薄、陈兰受宠若惊,连称不敢。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孙策如此客气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大能耐,而是因为他们身份不同。作为袁术的部曲将,要说他们心里没有疑虑,那肯定不是事实,但看到孙策请蔡邕向朝廷请求追赠,他们已经接受了现实。

    袁术选择孙策是对的。

    “将军突然过世,他的爱子袁耀又死了,我虽然接受了将军的托付,却心里没底,不知道能否完成将军的遗命,还望二位能多多指点。”

    “将军生前就对孙将军信任有加,他将后事托付给孙将军,我们非常赞同。”

    “多谢二位的谬赞。”孙策客气了两句。“袁将军刚刚过世,本不该在这时候惊动他。可是情况危急,西凉人随时可能叩关,大战一触即发,我们兵力不足,宛城又暗流涌动,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袁将军的遗体,一旦宛城被围,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送袁将军归葬故里……”

    陈兰皱眉道:“孙将军,我们现在有四五万大军,攻也许不足,守难道也守不住?”

    孙策苦笑,却不解释。“我说了,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我当然更希望击退西凉人,亲自护送袁将军魂归故里,入土为安。可是兵凶战危,什么事都得做最坏的打算,你们说对吧?”

    雷薄点头道:“孙将军言之有理,有准备总比没准备好。这样吧,等诸将吊丧完毕,如果形势不好,我们护送袁将军回汝南老家,让孙将军放开手脚一战。”他眯起了眼睛,冷笑道:“袁将军生前这些南阳人就不对付,现在袁将军过世了,要说他们搞出点花样来,倒也不是一点不可能。”

    陈兰附和道:“没错,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们护送袁将军回汝南,为孙将军免除后顾之忧。”

    孙策非常满意,起身致谢。“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守住主院,袁将军的遗体和袁夫人姊妹的安全就托付二位了。任何人想对他们不利,格杀勿论。”

    雷薄、陈兰长身而起,慨然领命。“这个不用将军吩咐,乃是我二人分内之事。”

    主院空间有限,容纳不下雷薄、陈兰二人所领的全部兵力,孙策和他们商量,将他们所领的部曲分成两部分,三百人进驻主院守灵,剩下的人驻扎在内城,他们俩则轮流进府值班。雷薄、陈兰原本担心孙策会吞并他们的部下,见孙策一点这样的意思也没有,最后一点疑虑也彻底放下了,无不从命,满意而去。

    孙策松了一口气。争取到这两人的支持,他又多了三分把握。

    “庞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非你不能办。”

    庞山民早就准备好了。孙策身边的人都有了安排,他不可能闲着,就等着孙策给他下任务呢。上一次昏了头,和习竺走到一起,造成孙坚遇刺,险些给庞家带来灭门之祸。他本以为自己完了,没想到孙策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召他回来。虽说这里面有黄承彦和庞统的功劳,但孙策本人才是决定因素。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犯傻了。

    “将军,你说吧,不管是什么事,我豁出性命也要守成任务。”

    “难度是不小,但应该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孙策笑着摆摆手,示意庞山民放松些。“我想请你赶去颍川面见家父,向他通报袁将军过世的事。”

    庞山民心领神会。孙家父子效忠袁术,袁术过世,按理说应该将后事托付给孙坚,但袁术做事不循常理,将后将军、荆州刺史的印信都交给了孙策,还强迫孙策迎娶袁衡,这让孙策很难办。他的任务就去向孙坚解释,不能让他们父子之间产生不必要的嫌隙。

    “将军放心,我会办好这件事的。”

    “我相信庞兄有这样的能力。”孙策很满意庞山民的态度。闭门思过之后,他的脑子灵光多了。“家父身边没什么读书人,汝颍多名士,冲突再所难免。你去了之后多帮帮他。”

    庞山民大喜。孙策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清楚。这件事办好了,他不是汝南太守就是颍川太守,二者必居其一。

    当初孙策就说过他有做太守的能力,但他万万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不到三十岁就官居二千石,这样的事对于那些世家豪门很正常,对庞家这样一个襄阳地方的豪强来说简直不可想象。更何况他要去的是汝南、颍川这样的大郡。

    “我立刻动身。”

    “别急,我还有话没说完。”孙策按住庞山民。“还有一件事,你见到家父之后,请他立刻去办。”

    “什么事?”

    “派人去陈留,将蔡先生的家眷接到襄阳,特别是他的藏书,一册都不能少,全搬过去。庞兄,蔡先生将来是要著史的,这些书很重要。”

    庞山民心花怒放。这个任务比做太守还有意义。蔡邕要著史,他做了这么重要的事,蔡邕能不给他留下一篇好传记?

    “多谢将军。”庞山民喜不自禁,拜伏在地。“山民若能在青史留下名字,皆拜将军所赐。”

    “努力!”孙策坦然受了庞山民这一拜。有了这个诱饵放在那里,如果庞山民再三心二意,就算他砍了庞山民,庞德公都不会怪他一个字。

    “将军,我走了,你可得小心。陈等人对将军久有怨言,不会俯首听命的。”

    孙策点点头,云淡风轻。“放心吧。釜底游鱼,翻不起什么大浪。”

    庞山民笑了。虽然不知道孙策心里有什么计划,但他见识过孙策的手段,相信他能解决任何问题。嘿嘿,孙策真要是搞定了南阳豪强,占据南阳,将来再不济也是一方诸侯。

    庞家能依附上这样的英雄绝对是上天的眷顾。

第200章 拒之门外(求推荐票!)

    有了共同的敌人,陈与宗承说得“投机”,恍惚便有了当年洛邑同游的感觉。宗承置酒,与陈畅谈当年,兴奋处眉毛色舞,谈笑风声,感慨处摇头叹息,唏嘘不已。

    “自从郭林宗殁后,这世风真是越来越破败了。”宗承停杯叹息。“若诸君子在,道德人心何至于此。”

    陈放下酒杯,吟道:“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世林兄,勉之,勉之。”

    宗承苦笑。“公玮,我老了,飞不动了,只能看你一飞冲天了。”一边说一边给娄圭使了个眼色。他根本不想再看陈的得意嘴脸,只是碍于形势,不得不虚以委蛇。说了半天,他已经倦了,只想早点结束。

    娄圭一直在旁边陪酒。宗承和陈说话,他基本上没有插嘴的份,如同一个侍者,心里也很不舒服。但他也清楚,袁术死了对陈未必是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有兵在手,他可以自立,也可以投靠另一位袁氏子弟。不像他娄圭,进退两难,里外不是人。

    见宗承给他递眼色,他连忙起身,给陈添了一杯酒,笑道:“陈将军高论,令娄圭茅塞顿开,相逢恨晚。若是能早几日得陈将军指教,何至于今日。”

    陈酒酣耳热,斜睨了娄圭一眼,戏谑道:“我也很遗憾,若是袁将军初到宛城时,子伯便如此殷勤,又何必等到今日。”

    娄圭很尴尬,却只能扮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陈将军指教得是。不过这也不是娄圭我一个人看走了眼。宛城那么多贤人君子都错了,娄圭又怎么能幸免。陈将军,你我在此饮酒虽乐,宛城诸君却还在郡狱中被小吏喝斥折辱。陈将军,你看……”

    陈哈哈一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扬扬袖子。

    “也好!今日到此为止,我引你去郡狱。将来有机会,再与诸君共饮。”

    宗承如释重负,客气了两句。陈告辞,带着娄圭一起出了宗宅,在几个随从的保护下向内城走去。他和宗承饮酒时,他的侍从们也享受了宗承的招待和馈赠,心满意足,一个个高声谈笑,旁若无人。来到内城东门,城门紧闭,陈不悦,令人上前叫门。

    邓展在城头探出头来,借着灯光看了一眼,正准备喝退,一眼瞥见娄圭,又放下了举起的手,噔噔噔下了马道,来到城门后,隔着门缝,大声喝道:“门外何人?”

    陈见城门迟迟不开,心中已是不喜,听到邓展的声音,便大声喝斥。“邓子翼,我进城吊祭袁将军,你闭门不纳,是何用意?”

    邓展不卑不亢,大声应道:“陈将军,孙将军有令,吊祭袁将军者一律从内城北门入,他门不得放行。闻将军语音,想必是刚刚醒了酒,此时去吊祭袁将军不合礼仪,有失体面。请陈将军暂回大营,待明日酒醒再来不迟。”

    陈大怒。“邓展,你敢阻止我吊祭袁将军?”

    “不敢,邓展也是为陈将军着想,请陈将军明鉴。”

    陈瞪圆了眼睛,正准备纵马上前,娄圭连忙拉住,劝了两句。邓展听了,故意大声说道:“外面说话的可是娄子伯?”

    娄圭心头一动,连忙示意陈稍安勿躁,自己跑到城门前,与邓展隔着城门,低声说道:“邓子翼,我是娄圭啊,你行个方便,开开门?”

    邓展不为所动,压低了声音说道:“娄兄,我已经向孙将军推荐了你,孙将军还在斟酌,此时你当慎言慎行,不要一错再错。”

    娄圭心中涌过一阵暖流。这时候邓展还能向孙策推荐他,真是太仗义了。可是一想到陈和宗承的密谋,想到孙策很快就会被赶出南阳,甚至有可能丧命,他又不能接受邓展的好意。他想了想,低声说道:“多谢子翼一片好意,大恩不言谢,将来必不负子翼。子翼,你行个方便,让我进去见一见郡狱中的诸君,劝他们一起与孙将军合作,岂不更好?”

    邓展心里咯噔一下。他和娄圭相识多年,自然听得出娄圭的提醒。他要进郡狱,见被关押的宛城豪强,哪是劝他们和孙策合作,这分明是有阴谋啊。他大声说道:“陈将军,请回吧。孙将军有令,袁将军新丧,全城戒严,我也不敢违抗。若有得罪处,将来再向陈将军请罪。”

    陈被拒之门外,折了面子,气得破口大骂,却无可奈何,只得拨马回营。他的大营在北门外,要穿过整个宛城,足足有四里之遥。这一路走去,即使是酒喝得不少,他也注意到了不对劲。城里多了很多士卒,几乎每一个街口都有人巡逻,而且全是周瑜营中的将士。

    周瑜什么时候接管了宛城?

    陈越想越不安,喝下去的酒全部化作冷汗,透体而出。他不敢怠慢,加快脚步,匆匆出了城,回到自己的大营。一进帐,却看到黄猗坐在帐中,正在看书。

    陈愣住了,惊惧不安。黄猗怎么会在这里?他们可一直没什么来往啊。

    听到脚步声,黄猗抬起头来,见陈傻站在那里,连忙起身相迎,走近身,闻到一股酒味,不禁笑了一声:“陈将军,这时候你还有心思饮酒?”

    陈心中有鬼,一听黄猗这句话,以为阴谋败露,下意识地伸手拔刀。黄猗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陈将军,你这是何意?我是来和你商量大事的。”

    陈绕着黄猗转了两圈。“大事?什么大事?”

    黄猗也吓得不轻,不敢兜圈子,把孙策有意安排陈去武关增援桥蕤,由他做监军的事说了一遍。陈听了,顿时恍然,心中不禁冷笑一声。孙伯符,想把我调离宛城,真是想得美,你这点小心眼骗别人还行,骗我还差得太远。武关自然是要去的,不过不是奉你的命令。等我联合南阳世家,杀了你,成了荆州之主,到时候再西征武关,与徐荣一较高下。

    “是吗?”陈堆起笑容。“黄子美,我也正有此意。这样吧,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明天一早,等我进城拜祭了袁将军,然后就一起出发,如何?”

    黄猗打量了陈两眼,拱手告辞。

第201章 家事(书友江都侯万点打赏加更)

    孙策坐在堂上,浅浅地呷了一口参汤。

    黄猗坐在他对面,眼巴巴地看着他。与陈话不投机,陈还拔了刀,黄猗吓得心惊肉跳,不敢停留,出了陈的大营一路驱车急行。直到现在,他还心跳如鼓,两腿发软呢。他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孙策,孙策却什么反应也没有,让他非常不安。

    陈的反应不对劲,让他去武关增援的事要泡汤,这监军大概也做不成了。第一次有机会做官,欢喜了还不到半天,就这么黄了,黄猗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越想越恨,自然没什么好话,着实编排了陈几句。

    其实陈一离开宗宅,孙策就收到了消息。给他传消息的是周瑜。陈在宗宅与宗承畅想未来的时候,周瑜顺利接管了宛城,自然也安排了人监视宗承与娄圭等人。陈出现在宗宅,周瑜自然要重点关照,第一时间将相关信息传送到孙策面前。

    这让孙策很意外,再一次觉得有周瑜相助简直和开了外挂一样。

    陈?呵呵。就他这水平,还想搞阴谋,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在他看来,陈的阴谋不可怕,阳谋才可怕。如果他猜得不错,杨弘很可能就在陈的大营里。有他牵头,陈、张勋等袁术的旧部至少有一半会反对他,如果再和南阳豪强联手,声势还是不小的,不能大意。

    见黄猗心神不定,眼勾勾地看着自己,孙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黄兄,还没吃饭吧?”

    黄猗在陈营中等了半天,连口水都没喝着,早就饱得前心贴后背。只不过他心里有事,未曾顾及。此刻孙策一问,他才觉得饥肠漉漉,咽了一口口水。孙策见状,吩咐人给黄猗准备饭菜。黄猗虽然很饿,可是一看端上来的饭菜,非常失望。只是一碗粥,两片芥菜,一碟酱,寒酸得可怜。别说没有袁术吃饭时的丰盛,就连他这个不受待见的人吃得都比孙策好。

    “将军,你就吃这个?”

    “哦,我忘了黄兄吃不惯军中饮食。”孙策充满歉意,咳嗽一声:“黄兄,不是我舍不得啊。一来袁将军新丧,你是他的女婿,这居丧之死是必须守的,即日起,酒肉是不能用了。二来大战在即,物资紧张,我已经下令实行战时配额,节省每一粒粮食。要不,你来点参汤?这是给重伤员用的,里面还有些荤腥。”

    看着孙策递过来的汤碗,黄猗哭笑不得,起身拱拱手。“算了吧,我还是回自己房间去吃。孙将军,你慢慢吃,我告辞了。”

    “黄兄留步。”孙策起身,赶上黄猗。“依你所言,陈应该不肯去武关了?”

    黄猗摇摇头。“我看他根本没这心思。”他顿了顿,想起陈对他的怠慢,更加恼怒。“这时候他还有心思饮酒,哪里还有一点守丧之礼。孙将军,依我看,他恐怕有异志。”

    孙策眉头紧皱。“那黄兄觉得,还有谁能去武关?还有,桥元茂……可靠吗?”

    黄猗想了想。“桥元茂应该可靠。他这人虽然能力一般,但秉承桥太尉家风,不似陈作伪,与袁将军也一向投契。袁将军派他去武关,自然是信得过他。至于派谁去增援,我还真不太清楚,”

    孙策点点头,又道:“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这边继续物色合适的人选,你先行一步,赶去武关,将宛城的情况通报桥将军,请他顾念袁将军旧恩,务必坚守武关,等待增援。”

    游说陈增援武关失败,黄猗原本觉得监军没戏了,突然听孙策这么说,似乎这监军还有机会,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地答应。

    孙策很满意,着实夸了黄猗两句,夸得黄猗飘飘然,浑身疲惫一扫而空。他进了主院,看到雷薄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士正在巡逻,还特意点了点头,搞得雷薄一脸懵逼,不知道这平时眼睛总长在头顶的书生今天犯了什么病,居然和他一个部曲将打招呼。

    黄猗进了中庭,看到袁术的灵床,又看到一旁守灵的袁权、袁衡,想起孙策的话,连忙收起满心欢喜,挤出几滴眼泪,干嚎了两声。袁权很是诧异,难得地看了他几眼,问起他这半天干什么去了,孙策又和他说了些什么。黄猗便把孙策打算让他去武关做监军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又装出一副不得已的模样。

    “夫人,丈人辞世,阿耀又殁了,我身为女婿本该在这里守灵护丧,奈何形势危急,大局为重,我只能如此。这里就交给夫人了。好在有孙将军坐镇宛城,也不会有什么事。”

    袁权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觉得孙策这时候安排黄猗去武关有些古怪,便想劝黄猗不要去武关。黄猗连连摇头。他才不想给袁术守丧呢,不能饮酒,不能吃肉,不能欣赏歌舞,这种日子他一天都不想过。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理由他不想看到袁权这张高高在上的脸,反正居丧期间也没什么夫妻生活可言,还不如到武关去逍遥。

    话不投机半句多,见黄猗坚决,袁权也懒得劝他,只是让他自己小心。黄猗走了,袁权越想越觉得不对。她找了个理由,让人把孙策请了过来。

    “孙将军,听说你打算安排拙夫去武关任监军?”

    孙策点点头。

    “妾身能问一句为什么吗?他虽然出身高第,也读过一些书,却不通兵事。将军真想用他,留在身边做个书佐也是好的,为什么偏偏让他去武关做监军?”

    孙策讶然。“夫人觉得不妥?那倒是我疏忽了。这样吧,我待会儿便对黄兄说,另外安排人去武关。”

    孙策答应得如此爽快大出袁权意外,她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愣了片刻才说道:“多谢将军成全。”

    “不客气。”孙策拱拱手,谦恭有礼。“夫人是袁将军长女,又是阿衡的姊姊,我也是把夫人当姊姊看的。况且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家事,我的确不宜插手。”

第202章 入戏

    袁权以为孙策自疑,连忙说道:“将军也不是外人,没什么不宜插手的。”话一出口便觉得怪怪的,不免有些尴尬,一时倒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两人一立一坐,相对沉默,气氛尴尬。过了一会儿,袁权忍不住抬起头,却见孙策也茫然的瞪着他,看起来有点蠢,却有着说不出的萌。

    “将军?”

    “姊姊,你……还有什么吩咐?”

    “哦……哦,没有,没有。”袁权连忙避开了孙策的眼神。“我……将军言重了,我岂敢吩咐将军,只是……只是……”

    见袁权语结,孙策暗笑,转头看看。“咦,黄兄呢?是用饭去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一提到黄猗,袁权心里就有气,还有些说不出的焦灼。黄猗一心求官,孙策也替他安排了官,她却一句话替黄猗回了,到时候黄猗肯定在怨她。可是一想到袁术刚死,黄猗身为女婿居然不肯来守灵,她那点愧疚就变成了愤怒。黄猗这么做简直是在打她的脸,更是打袁术的脸。这么欺文败类怎么就做了袁家的女婿,成了她袁权的夫婿?

    袁家女子真是不幸,接连遭遇伪君子。前有黄允,后有黄猗。

    见袁权脸色不好,孙策又道:“姊姊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先去休息吧,我来守着。”

    “这如何使得。”

    “姊姊还是觉得我是外人?”

    袁权语塞。

    “行了,我虽然不姓袁,也尚未成为袁家女婿,可是将军生前对我有识遇之恩,我为他守灵也是应当的。夜寒侵人,竟像是要下雪了,姊姊没事,也要想想阿衡。她这么小,可不能受了凉。你带她进去休息,我来守着吧。明天诸将要来吊丧,姊姊要养好精神才能应付。”

    袁权沉默了片刻,没有再坚持。孙策提醒了她一个问题。袁术已经死了半天,消息也送到各营了,但是来吊丧的将领却没几个。这情形未免诡异,可能有大事要发生。果真如此,孙策一个人未必应付得来,她这个袁术长女必须全力支持孙策才行。

    更何况孙策说得有理,夜寒侵人,很容易受凉。她还勉强能支撑,袁衡年纪太小,已经撑不住了。

    “有劳将军。”

    “应该的。”孙策礼送袁权回后院,转身命人请蔡邕来。蔡邕主持丧事,就住在旁边院里,闻声即到,见只有孙策在守灵,却不见黄猗的身影,不禁又感慨了几句。

    “先生,今日有多少人来吊祭将军?”

    蔡邕苦笑着摇摇头,转头看看灵床上的袁术遗体。“公路啊,你看看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啊。”

    孙策眼神一冷。“先生,明日我大会诸将,还请先生仗义直言。”

    蔡邕点点头。“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人说起来都是世家,有些人还是名士,做起事来却荒唐得很。将军,我一介书生,做不了其他的事,也就是略懂一些道理,该说的自然会说。”

    孙策躬身致谢,心头又松了一口气。有了蔡邕代言,就不怕那些人满口道德文章了。他倒是能辩,但一旦对方引经据典,他就哑火了。汉代去古未远,又是儒学昌明,但凡有点学问的人张口就要引两句子曰诗云,否则都不好意思说话。这一点是他的弱项,随便挑个孩子都能灭了他,只好请蔡邕出面。

    蔡邕最大的特点是什么?不是有学问,而是孝。他的母亲卧病三年,他亲自照顾,衣不解带,据说连续七十多天没睡觉。母亲去世后,他在墓旁建舍守墓,动静循礼,据说兔子经过一边都会很安静,以免惊扰了他。这些记载也许有夸张的成份,但他的孝顺却应该是真的。这是一个大孝子,而孝子最看不得不忠不孝之人。

    作为臣子,他为袁术守灵就是忠。有这一点在,就算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蔡邕也会原谅他,只会认为他不懂,不会认为他道德有问题。

    人生如戏,全靠演戏。何况他对袁术的确有一些感情,并不全是做戏。前天的那场恶战后,他已经有点分不清他是谁了,是两千年后的穿越者,还是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的孙策?庄周梦蝶乎,蝶梦庄周乎,谁又有分得清楚呢。

    袁权回到后院,黄猗正在吃饭,有酒有肉。见袁权进来,想收已经来不及了。袁权越看越生气,连和他说话的心情都没有,转身就走,去了袁衡的房间。洗漱完毕,将袁衡安顿好,袁权拥被而坐,久久无法入睡。看着袁衡略显疲惫的脸,想着在外面守灵的孙策,再想想黄猗,她不由得一声叹息,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

    夜色深沉,敲门声格外清晰。刚刚入睡的文聘蓦地惊醒,伸手抓起靠在床头的长刀,凝神倾听。

    敲门声还在继续,虽然急促,却不甚响,不像是来抓人的。文聘心神略定,披心而起。他家不大,只是一座两进小院。非常时期,家人住在后院,他自己和年龄稍长的养长文休住在前院,以防不虞。文聘走出房门,养子文休已经迎了上来,用手护着灯火。

    “阿翁,是……是邓子翼叔父。”文休说着,打了个喷嚏。

    听说是邓展,文聘松了一口气,摆摆手。“阿休,你先回屋,别受凉了。”文休应了一声,拉紧了披在身上的衣服,赶紧回东屋去了。文聘来到前门,侧耳听了片刻。

    “邓子翼?”

    邓展笑道:“仲业放心,我不是来抓你的,是来请你的。孙将军本想亲自来请你,但他有伤有身,又要为袁将军守灵,脱不开身,只好委托我来。仲业,天这么冷,又下雪了,你不会让我站在门外吧?”

    文聘这才注意到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连忙上前拉开门栓,将邓展迎了进来,顾不上寒喧,急急地问道:“子翼,是不是你向孙伯符推荐我的?你这是何苦……”

    邓展抬起手,打断了文聘。“仲业,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孙将军也不会。他说了,如果你不愿意为他效力,他不勉强。但是西凉兵随即会到,如果你想守护南阳,不让南阳步颍川覆辙,他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文聘愣住半晌,咬咬牙。他抬头看看天色。“好,我明天一早就去拜见孙将军。”

    “不,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孙将军在等你。”

    “现在?”

    “就是现在。”

第203章 文聘(书友兢兢业业寂寞哥万点打赏加更)

    陈在帐中来回转圈,焦灼不安。

    帐外有簌簌的脚步声响起,陈琮掀帐而入,解下大氅,抖落上面的雪花,见帐里空荡荡的,眉头一皱。

    “兄长,人呢?”

    “还没来,这些世家子弟就会空谈,做不得大事。”陈没好气的挥手手。“公琰,你是怎么搞的,周瑜进驻宛城,你怎么没拦着?”

    陈琮莫名其妙。“周瑜进驻宛城?什么时候的事?”

    陈气得暴跳如雷,恨不得抽陈琮两个耳光。看陈琮这神情,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陈越想越怕。陈琮是知道他想法的,依然粗疏如此,那其他人呢?恐怕更是蒙在鼓里。他们还在互相串联,孙策却已经开始行动,迅雷不及掩耳的控制了宛城。

    一丝不安从陈心头掠过。和这些人合作,与孙策为敌,是不是太冒险了?

    这时,帐外又有脚步声响起,杨弘推帐而入。见陈脸色不佳,又一身酒气,立刻沉下了脸。“公玮,你这时候还有心情饮酒?袁将军新丧,你身为他的旧部,居然不守居丧之礼?”

    陈无言以对,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文明,你知道周瑜进驻宛城了吗?”

    “知道。”

    陈急了。“你知道怎么不拦着?”

    “怎么拦?我虽然是长史,却无权指挥中军。中军向来只听袁将军的命令,而且孙策、周瑜都是中军将领,进驻宛城根本不需要我的允许。况且……”杨弘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当时阎元图就在我面前,我根本脱不开身。”

    “阎元图在城外干什么?”陈打了个激零,突然反应过来。“他要串联诸将?”

    “放心吧,他虽然有这个想法,却没那么大的影响力,没几个人听他的。”杨弘不屑地摆摆手。“绝大多数人都站在我们这边。公玮,你别耽搁了,快说说,和宗世林谈得怎么样。”

    陈把和宗承见面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到想进内城探监,却被邓展挡了驾的事,他很尴尬。现在看来,他和宗承喝酒的时候就是周瑜进城的时候,如果早一点行动,娄圭还有机会和郡狱里的豪强见面,这个机会生生被他浪费了。

    杨弘阴着脸,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张勋来了,见气氛压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杨弘问道:“元功,阎元图走了吗?”

    “走了。”张勋不太自然的笑笑。“他说明天还要再来。”

    杨弘哼了一声:“这个阎元图,主公糊涂,他比主公还要糊涂,居然要向一个黄口小儿称臣。依我看,主公的这点基业迟早要葬送在他手里。”

    张勋呐呐地说道:“大概是因为他的外甥跟了孙策的缘故吧。袁将军追击曹操,我们反应太快,反被孙策抢了先,阎元图大概觉得我们……事君不忠,有悖臣节。”说着,脸便有些热,眼神也有些躲闪。见他这般模样,杨弘心中不快,本想喝斥,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几人神情各异,过了片刻,陈咳嗽一声:“文明,元功,孙策、周瑜已经控制了宛城,抢占了先机,我们不能再逡巡迟疑了,必须立刻做决定。如果我猜得不错,孙策很快就会利用吊丧的机会传我们进城。宛城现在是他的地盘,我们一旦进了城,还能活着回来吗?文明,你是袁将军的心腹,这时候可得拿主意。”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事急从权,明天我们不能进城,否则必为孙策所害。”

    杨弘皱起了眉头。袁术停灵在堂,按理他们应该进城吊丧,今天没及时去已经很失礼了,如果明天孙策下令诸将吊丧,他们再不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可是陈说得也有道理。孙策已经控制了宛城,如果他们进城吊丧,很可能会被孙策扣住,想脱身可就难了。

    可是不去吊丧,又怎么对得起袁术?

    见杨弘犹豫,陈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又说道:“文明,孙策控制了宛城,再想和郡狱里的宛城诸贤联络已经不太可能,宗承想出城也很困难。形势紧急,我们需要更多的兵力,文明名望最重,是不是辛苦一趟,去周边诸县走一遭,请诸家出兵帮忙?”

    杨弘长叹一声:“只得如此了。事不宜迟,我立刻就走。”站起身,拱拱手,不等陈还礼,他已经出了大帐。陈、陈琮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摇头,又异口同声的吐了一口气。

    总算把杨弘支开了。这人出身名门,但为人太古板,动辄以礼,有他在侧,什么事都不好办。

    得知文聘来了,孙策很意外,却也正中下怀。不管文聘是来向他效忠的,还是只为保护南阳免遭西凉兵的屠戮,总之是好事。历史上,文聘就一直为刘表镇守宛城,建安十三年,曹操平定北方,南下荆州时,还特地避开了宛城,间道从叶县直插新野、襄阳。刘琮闻风而降,拥有猛将关张赵的刘备落荒而逃,文聘却一直坚守到最后才向曹操投降。

    有文聘守武关,南阳的安全又多了几分保障,至少能为他多争取一点时间。

    孙策来到前院,见邓展与文聘同行,不禁会心一笑。邓展不愧是武道大家,警觉性非常高,触类旁通,由紧急控制宛城而知时间紧迫,连夜将文聘请了过来。他与娄圭隔门说话,想必也是为了劝娄圭,只是娄圭拒绝了他的邀请,一心要跟着陈、宗承。

    “仲业,伤没事了?”孙策调侃道。

    文聘有点窘。他没想到孙策一见面就会和他开玩笑,全然没有曾经为敌,甚至杀得你死我活的感觉。他原本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不少,拱拱手。“多谢将军手下留情。”

    “那是你自己命不该绝。与仲业为敌,我可不敢手下留情,必须全力以赴才有一线生机。”

    文聘感激不已。胜而不骄,还能给曾经的敌人如此赞誉,孙策的胸怀非一般人可比。

    孙策让庞统拿来一份南阳郡地图,摆在文聘面前。“仲业,半夜请你来,实在是情况紧急,不能耽误。我们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部署防线?”

    文聘原本还有些怀疑邓展所说有几分是客气,有几分是真话,现在看到孙策坦诚相待,一点客气也没有,心头的疑惑一扫而空。他感激地看了邓展一眼,在孙策对面入座,清清嗓子,指着地图解说起来。

    “将军,欲守南阳,只守武关是不够的,还要守析县、郦县,才能确保宛城无忧。除此之外,还要守丹水、南乡,以免来敌一旦突破武关,南下直取襄阳。”

第204章 人如玉(书友兢兢业业寂寞哥万点打赏加更)

    听完文聘的方案,孙策可以百分百的确认,这就是历史上的文聘,没有赫赫战功,却稳重善守,几乎没有遭受过大败的文聘。他是防守型的将领,稳扎稳打,很少会有明显的破绽。

    这个两线三点的防线就非常扎实。比起只守武关,文聘的方案增加了四个点。武关未破时,这四个点可以作为增援武关的物资中转站。武关被攻破,这四个点也能控制南北两个方向,节节抵抗,延缓敌军向前推进的速度,争取宝贵的时间。

    攻城总是最耗费时间的,即使有抛石机助阵,石料的供应也是一个麻烦事。何况徐荣率领的是西凉兵,骑射是强项,制造抛石机这样的复杂军械却是短板,只要守住了这几个城,徐荣就不敢毫无顾忌地直扑宛城或襄阳。

    比起他之前重点守武关的方案,这个方案更扎实,更全面。

    “武关现在有三千人,是家父的旧部,战力还算可以。我先后已经派了一些工匠去打造守城器械,不过时间短,未必够用。你还需要多少人?”

    文聘想了想。“将军,我想求自主募兵的权利。”

    “自主募兵?”

    “是的,我不需要将军一兵一卒,只需要将军给我自主募兵的权利,我一定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乡党。守武关是为南阳,本地人最能坚守。”

    孙策略作思索,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救兵如救火,我给你两天时间,你能招募多少人就带多少人走,军械、粮草,我会如数拨付。”

    文聘不敢置信地看着孙策。直到邓展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如梦初醒,向后膝行一步,拜倒在地,大声道:“喏。”

    孙策收起地图,缓缓说道:“文仲业,你我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不过没有关系,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我们是同道中人。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你想守护的只有南阳,而我想守护的却是整个天下,仅此而已。”

    文聘抬起头。孙策的眼中充满血丝,充满疲惫,但眼神却非常清澈,非常坚定。文聘心头涌起一阵激动。比起让他统兵,孙策对他守护乡土的理解和支持更让他感动。知音难得,今天晚上来对了。

    “若有此日,文聘愿从将军驱驰,万死不辞。”

    送走了文聘和邓展,已是半夜,孙策又困又累,却还不能休息。

    阎象还在等他。

    孙策直想骂娘,这活真不是人干的。袁术做主公的时候多舒服,革命的小酒天天醉,为什么我做主公就这么苦逼,有伤在身,大半夜的还不能睡?他看看灵床的袁术,忽然有些羡慕起他来。

    糊涂蛋也有糊涂蛋的幸福啊。眼前有袁术,将来有阿斗,都说他们蠢,但他们却是在享受人生。

    阎象也很累。在诸将大营里奔波了大半天,口水都说干了,嗓子都说哑了,还和杨弘大吵一通,成果却非常有限。诸将不是敷衍他,就是不见他,就是没几个人愿意接受袁术遗命,奉孙策为主,甚至有人直言他不忠,伙同孙策谋夺袁术的人马。

    面对孙策,阎象很惭愧,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孙策什么也没说,让人端出准备好的饭菜。虽然没有酒没有肉,但热气腾腾。阎象一口饭还没咽下去,眼泪就出来了。他辅佐袁术这么久,好酒好菜吃过不少,却不如这一口热饭暖心。相比城外诸将不顾袁术新丧大吃大喝,一向以读书少为人轻视的孙策却能守礼而食,差距真不是一点半点。

    等阎象吃完,孙策亲手奉上一杯热水。“先生,辛苦了一天,你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事要麻烦先生呢。”

    阎象接过热水捧在手心,苦笑着摇头。“将军,辛苦点我不怕,可我真的帮不上将军什么。我阎家在关中还算小有名声,可是和弘农杨家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诸将至少有一半人是杨家的门生故吏。”

    “先生莫要气馁,那些人利欲薰心,就算先生舌灿莲花,他们也听不进去。”孙策微微一笑,附在阎象耳边低语了几句,又拍拍阎象的肩膀,抹去几片雪花。“这件事就拜托先生了,一定要办好。”

    阎象瞪着孙策,张着嘴,一动不动,直到手心被杯子烫着,这才惊醒,连忙说道:“将军放心,这件事一定能办到。”他用力一拍脑门。“糊涂,我真是糊涂。哈哈,后生可畏,古人诚不我欺也。”他转身走到灵床前,面对袁术的遗体拱手肃立,垂泪道:“主公之明,非等闲人可及。有孙郎如此,主公,你可以安心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袁权就醒了。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叫来侍女打水洗漱,一边梳头一边问起前院的情况。侍女一打开了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口,滔滔不绝的讲述孙策这半夜处理的事,说得眉飞色舞,仿若亲见。袁权有些意外,她是让人留心前面的事,一有情况就汇报,却没让人盯着孙策,怎么侍女知道得这么清楚?

    “夫人有所不知,孙郎少年老成,不仅雷校尉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阎先生那样的智者都对他言听计从。昨天阎先生回来的时候还愁眉苦脸,孙将军后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立刻就高兴了,还对袁将军说他可以放心了呢。”

    袁权将信将疑,却也平添了几分好奇心。她又问起黄猗,侍女立刻耷拉下了脸,没好气的数落了几句。这些侍女都是袁权从小留在身边的,一向不怎么看得起黄猗。袁术大丧之时,黄猗不去守灵,躲在自己的房间喝酒吃肉,这些侍女都非常义愤,自然没什么好话说他。

    袁权倒是很淡定。黄猗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明镜也似,不需要侍女们来添油加醋。袁黄两家结亲,一是世家之间必然的联姻,二是黄猗想攀附袁家,却又名望不够,没能攀上袁绍那根高枝,只得勉为其难的娶了她。官没做成,有怨气也很正常。

    一想到黄猗的事,袁权心里又不安起来,匆匆洗漱完毕,悄悄来到前堂。她起得太早,奴婢还没来得及清扫院子里的雪。袁权踏着厚厚的积雪,走过中门,来到前堂,袁权瞟了一眼西侧的屋子,却发现房门大开,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屋里却空无一人。她很是好奇,走到廊下,见雪地之中,孙策一袭白色单衣,正在玉树琼枝的梅树旁习武,不知道是什么拳法,没有一般人习武的杀气腾腾,却舒缓大气,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浩然正气。

    袁术一下子看得入了神,静静地看着孙策一套拳打完,收式挺立于梅花之下。

    天地之间,一片洁白。人如明玉,赏心悦目。梅有暗香,沁人心脾。

第205章 误会(书友犯错万点打赏加更)

    孙策调匀呼吸,等气血平稳,这才转过身。一抬头,见袁权站在廊下,直勾勾地看着他,如痴如醉。

    他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好吧,是孙策本尊长得漂亮但是他和袁权并不是刚见面,从来没见袁权如此失态。其实应该这么说,汉代女子虽然很开放,不隐瞒自己喜欢漂亮男人的天性,但袁权这种出身的女子却很少如此直白,甚至可以说,她们看惯了相貌出众的男子,对男人的外貌并不是太在意。

    比如黄猗长得就不错,至少算是五端端正,眉清目秀。

    孙策摸摸脸,走到袁权面前。袁权站在廊下,他站在阶下,伸出手,在袁权面前晃了晃。“姊姊,姊姊?”

    “哦?”袁权蓦然惊醒,却发现孙策和自己四目相对,中间只隔一臂距离,而孙策的手还在她眼前晃动,都快碰到她的鼻尖了。她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步,沉下了脸,红着脸喝道:“你干什么?”

    孙策笑了,这袁权真是太严肃了,扑克脸说来就来。不过这对他没什么作用,比袁权更有女王范的他都见过无数。“姊姊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袁权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顿时红了脸,心口怦怦乱跳,也没底气指责孙策了,转身就走。孙策觉得好笑,看她走得急,又叫道:“姊姊留步。”

    “什么事?”袁权留住脚步,却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着脸。她一足在前,一足在后,身体半转,有点像走台步的模特。对一向不苟言笑的袁权来说,这是极为罕见的姿势,即使身披厚重的冬衣,依然能看出一些窈窕身形。

    孙策心中一动,正要说话,眼角瞥见墙角有人影,看起来像是黄猗,立刻说道:“有两件事:一是关于黄兄的,一是关于诸将的。”

    袁权听了,不敢大意。后一件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前一件事虽说是私事,却也和她息息相关。她转过身来,长身玉立,双手拢在身前,面无表情,神情庄重,和摆在灵前的牌位没什么区别。

    “我昨天仔细想了想,虽说黄兄身为长婿,这时候应该留在这里守丧,但形势紧急,我又这么年轻,诸将不服,还是需要黄兄帮衬帮衬。姊姊担心他的安危,我可以理解,是我的疏忽。武关我已经另外安排了人,另外委派黄兄一个更安全的任务,姊姊觉得可行吗?”

    袁权疑惑不已。我反对黄猗去武关可不是担心他的安全,而是觉得他根本不懂军事,去了只会添乱。孙策为什么这么说?是我记错了,还是孙策记错了?她刚想问孙策,却发现孙策不断地看向墙角,顿时心领神会,连忙顺着孙策的话说道:“你想让他干什么?”

    “将军弃世,江夏太守乐就、南郡太守刘勋等人还没收到消息,我担心陈等人会造谣生事,蛊惑他们生乱,黄氏是江夏望族,黄兄又与他们相识,我想请黄兄赶赴江夏、南郡,安集诸将。”

    袁权沉吟不决。她不能说孙策这个安排不好,但她怀疑黄猗能不能完成任务。黄猗是个眼高手低的书生,刘勋、乐就等人又不是什么守礼君子,万一谈崩了,不仅可能影响孙策接管人马,还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可是她又不能说,一来孙策冒的风险比黄猗大得多,孙策还没有娶袁衡就这么卖力,黄猗为什么不能?二来黄猗可能就在一旁听着,她如果反对,一心想出仕的黄猗很可能当场和她翻脸。

    袁权看着孙策,心头疑惑,不知道孙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非要让黄猗离开宛城。虽说她也不想看到黄猗,可这毕竟是她的夫婿,她不想他有什么意外。昨天黄猗出言不逊,孙策和黄猗还发生了冲突,孙策不会是想杀了他吧?

    孙策很平静,袁权看不出一点破绽,只得说道:“那第二件事呢?”

    “将军昨天弃世,诸将吊丧者寥寥。今日我想召集诸将,正式公布将军的遗命。原本有杨文明、阎元图二位先生出席即可,但杨文明一夜未归,阎元图独力难支,一旦发生冲突,我怕说不清楚,想请姊姊和阿衡一起出席,为我做个证明,免得有人疑心我篡改将军遗命,作威作福。”

    袁权觉得有理,也明白了孙策安抚黄猗的用意。袁术死得仓促,没有留下遗书,杨弘又不肯服从,拂袖而去。万一他说孙策得位不正,仅凭阎象一人是没法证明的。如果黄猗在这时候再说三道四,情况只怕更糟以她对黄猗的了解,他还真干得出来。

    还是孙策考虑得周到,倒是误会他了。袁权点点头。“甚好,就依你之言。”说完,在袁术灵前拜了拜,落了一会儿泪,起身进去了。

    袁权刚走,黄猗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探头看了看里面,见袁权已经走远了,这才跺跺脚,问孙策道:“怎么又变卦了?”

    孙策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黄兄,你怎么……”

    “唉,不是我有意要偷听你们说话,是正好碰上了。”黄猗连连摆手。“昨天不是说好让我去武关的吗,怎么又变成去江夏了?是不是她作中作梗?你不用说,我知道就是她。嘿嘿,在她眼里,我什么都不是,什么也做不成,就是一个废物,我不去南郡……”

    孙策连忙按住黄猗,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黄兄,你别急,你听我说。南郡、江夏都只是第一步,算是让你小试身手,如果顺利的话,将来监领江南四郡,筹备屯田的事,我还要托付给你呢。”

    黄猗转怒为喜。监领江南四郡,还要屯田?虽说江南不如江北,但四郡加起来的人口比南阳还多,这可是一个美差啊。

    “当真?”

    “当然是真的,今天公布完将军的遗命,你就起程。”孙策揽着黄猗的肩膀,推心置腹。“虽说成家立业,成家在前,立业在后,可是如果没有立业,这家就算成了也不安稳。你说对吧?”

    黄猗深有同感,孙策这句话说得太对了,简直是至理名言。我在袁权面前没地位,不就是因为没有做出一番事业嘛。可是这能怪我吗?你们不给我机会,我有什么办法。现在机会来了,谁也别想拦着我。

第206章 名士对名士(求月票,求推荐!)

    孙策吃完早饭,又一次和蔡邕确认了袁术的丧事程序,确保不会在礼仪上存在问题,这才开始发号司令,正式派人到城内外各营传令,召诸将前来议事。

    这件事原本应该昨天就办,但昨天他还真不敢办。大战归来,袁术伤重,无法理事,一直由杨弘、阎象负责,他在西院养伤,也接触不到具体事务,既没想到袁术会这么死了,更没想到袁术会指定他做继承人。如果以为拿到那两颗官印别人就能听他命令,召集众将进城议事,一旦陈等人质疑,他有口难辩,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内城控制在他手里,外城控制在周瑜手里,除了杨弘不肯接受现实之外,阎象、雷薄等人都向他俯首称臣,连黄猗这个不稳定因素也被争取过来了,增援武关也有了合适的人选,他可以一心一意的对付陈等人,跟他们玩个大的。

    这一夜,他做了很多事,很辛苦,但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孙策首先叫来了雷薄、陈兰,请他们守好太守府主院,不让任何人干扰袁术的灵堂。然后请来阎象和秦牧,让秦牧安排好骑士,随时准备出发。秦牧领命而去。

    一切准备妥当,孙策在庭中阶下设座。蔡邕作为主丧人,在廊下坐定,袁权、袁衡跪在灵前,黄猗也担起了应担的任务,充当孝子。典韦领着十名义从,手持千军破,身披重甲,站在孙策身后。

    “来人,将宛城诸君请来。”

    “!!”宗承家的大门被人敲得山响,青衣健仆气得大骂,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门前,刚刚拉开门栓,一群士卒就冲了进来,将青衣健仆撞倒在地,径直冲到后院。

    宗承还没起,匆匆披上衣服,刚推开房门,士卒已经到了他面前。宗承大怒:“你们是谁的部下,为什么擅闯民宅?”

    一个年轻军侯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宗承,躬身施礼。“宗君,我是孙将军的部下。袁将军弃世,宗君是袁将军的故友,我奉命来请宗君吊丧。”

    宗承冷笑。“吊丧乃是自愿,岂有强迫之理?这是哪个无知之辈做的决定?”

    “你别急啊,我说了,我是来请宗君吊丧,宗君如果不愿意去,我绝不勉强……”

    话音未落,宗承已经关上了房门。“我不去!”

    军侯沉下了脸,一字一句地接着说道:“孙将军说了,宗君如果不念旧情,不愿意去吊丧,我等不可勉强。不过,有件事,孙将军要我转告宗君,南阳郡狱中的宛城诸君会齐聚袁将军灵前,做个了断。宗君,你确定不去看一眼吗?”

    “哐!”房门又开了,宗承抢了出来。“孙策要杀人?他敢!”

    “宗君误会了。了断未必就是杀人,也有可能是谈判。谈得拢,那就谈。谈不拢,那就说不准了。不过,孙将军也没什么不敢的,几个叛徒而已,杀了就杀了。”

    宗承面色变了几变。不管是谈判也好,杀人也好,他都不能坐在家里等。城门已经戒严,陈也联系不上,孙策真要杀人的话,他就算坐在家里也逃不掉。

    “稍候,我立刻就来。”

    宗承赶到内城,进了太守府中庭,看到院中跪了一地的人,头皮便有些发麻。院中的积雪没有扫,厚厚的一层,这些人就跪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他们不是各家家主就是各家继承人,平时虽不是锦衣玉食,也是养尊处优,现在却像囚犯似的跪在雪中,冻得脸色发青。

    阶边设着一张席,孙策顶盔贯甲,跪坐在席上,双眼微阖,正在闭目养神。

    宗承大怒,快步走到孙策面前,也不行礼,厉声喝道:“孙将军,这些人都是宛城贤达,就算该被处死,也不该如此折辱。将军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

    孙策一动不动,淡淡地说道:“来人,为宗君设座。”

    有人拿过一张席,扔在宗承面前。宗承皱了皱眉,还是脱掉鞋子,跪坐在席上。孙策缓缓抬起头,睁开双眼,凌厉的眼神扫过宗承的脸。宗承顿时一滞,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一般,竟有种窒息的感觉。他暗自心惊。他之前见过孙策几次,几天前还发生了冲突,当时的孙策虽然凶恶,眼神却没这么冷酷。几日不见,这少年竟似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中有一种直刺人心的寒冷。

    “宗君刚才一席话,果然是义正辞严。不过,宗君能不能告诉我,昨天晚上他们在狱里挨饿受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宗承冷笑一声,不屑一顾。娄圭回去告诉他没能进内城,周瑜已经控制了宛城,他就知道他和陈见面的事瞒不住。不过他不像娄圭,他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等着。

    “不说是吧?”孙策点点头。“请宗君移席,从现在开始,你和他们一样,等候处置。”

    典韦一步迈出,就到了宗承面前,伸手就来揪宗承的衣领。他身形高大魁梧,铁甲铿然,杀气极重,即使是宗承也有些承受不住,连忙说道:“且慢,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能这么待我。”

    “为什么不能?”堂上的蔡邕咳嗽一声:“袁将军生前对你礼遇有加,你是如何对待他的?你联合曹操,背叛袁将军。袁将军既往不咎,你何曾有半分感激?现在袁将军过世,你不来吊丧也就罢了,却和人密谋叛乱。你算什么士?论君臣,你不忠。论朋友,你不义,有什么资格要求以礼相待?”

    宗承面色煞白,这才注意到蔡邕的存在。他没和蔡邕说过话,但是在洛阳时,他在人群中见过蔡邕一眼,对蔡邕的相貌印象很深。当然还有一些崇拜的成份。他也算是一个名士,可是和蔡邕比,他的名声微不足道。如果说蔡邕是明珠,他最多算个萤火虫。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蔡邕会为孙策说话。“你……你是陈留蔡伯喈?”

    “正是。”蔡邕傲然道:“你想和我论一论春秋大义吗?”

    宗承脸涨得通红,憋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怂了。算了吧,别自取其辱,十个他加起来也不够蔡邕虐的,况且这件事他的确理亏在先,对不住袁术。

    “将军,你要我们怎么做才肯放人?”

    “很简单,请陈进城谈判,看看我们怎么才能消除误会,同舟共济。”孙策淡淡的说道:“他如果不敢来,那就我们自己谈。”

第207章 人以群分

    陈端坐在帐中,双手抚在腿上,眼神闪烁。

    孙策的军令就摆在他的面前,书法很漂亮,一眼就看得出来,是蔡邕的飞白书,闻名天下。

    陈万万没想到蔡邕会屈尊为孙策写军令,这让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门外响起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甲叶摩擦声,陈琮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寒气。他看了一眼陈面前的军令,犹豫了片刻,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军令,与陈面前的摆在一起。

    两份军令一模一样,除了受命者的官职和名字,一字不差。

    “兄长,怎么办?”

    “急什么?”陈冷笑道:“蔡邕的书法再好,名气再大,也不敢私造朝廷诏书。后将军也好,荆州刺史也罢,都是朝廷官职,不是袁公路想给就能给的。孙策能不能做这个后将军,能不能做这个荆州刺史,先问我们答不答应,他现在能够继承的只有袁公路尚未及笄的小女儿。”

    陈琮忍不住笑了一声,在一旁落座。支开杨弘,正是为了此刻。原本杨弘是质疑孙策继承权的最佳人选,无奈此人太过古板,非说袁术的确将官印交给了孙策。既然如此,那你还折腾个什么劲,干脆向孙策称臣好了。

    时间不长,陈牧也来了,一见帐中的情况,默默地掏出军令,放在陈面前的案上。

    又过了一会儿,李丰、梁纲来了。

    人越来越多,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大帐里就坐满了人,陈面前的案上也摆满了竹简。陈瞥了一眼,又扫了一眼帐中诸将的面孔,心中有了数。该来的基本都来了,所缺的几个人都是袁术在洛阳时的狐朋狗友或义从,比如原本是袁术亲卫的苌奴。这些人来不来都不重要,反正陈也看不上他们。

    但是,有一个人没来,让他多少有些失望。

    张勋。

    在袁术帐下,除了孙策、周瑜两个最受袁术赏识的年轻将领之外,实力能和陈相提并论的就是张勋。张勋身世不如陈,能力也很一般,但他和袁术交往的时间很长,很受袁术的信任。

    陈叫过陈牧。“去看看张元功被什么事耽误了。”

    陈牧领命,转身去了。过了好一会儿,陈牧进了,张勋低着头跟了进来,默默地坐在一旁。陈松了一口气。不管张勋心里怎么想,只要他坐在这儿就行了。

    陈咳嗽一声,朗声道:“诸君,袁将军大业未成,英年早逝,令人扼腕。他的独子袁耀下落不明,也不知道遭了谁的毒手,孙策却自称领了袁将军的遗命,以继承人自居。这实在令人生疑。袁将军姓袁,他自姓孙,如何能继承袁将军的事业?况且他尚未成年,还是一个黄口小儿,袁将军就算临死前伤重,神智不清,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以,我疑心这其中自有隐情,杨长史文明也证实了我的猜想,现在已去联络南阳贤达,讨伐孙策,为袁将军讨个公道,还望诸君助我。”

    能坐在帐里的人,都已经和陈通过气,此时更不犹豫,齐声应喏。之前袁术对孙策另眼相看,他们就很不舒服,现在居然让孙策继承他的事业,这让他们这些跟了袁术这么久的人怎么想?难道一把年纪,却要向一个少年俯首称臣?堂堂的世家子弟,却要对一个寒门出身的武夫唯命是从?

    这要么是袁术的乱命,要么是孙策不问自取。不管怎么说,反正他们不答应。就像陈说的一样,后将军也好,荆州刺史也罢,都是朝廷任命的官职,不是袁术的私产。有朝廷的任命他们也不见得遵从,更合适没有朝廷的任命。孙策要想继承这两枚官印,更得先问他们答应不答应。

    孙策、周瑜有一万多人,实力不弱,但他们实力也不弱,帐中这些人加起来至少有三万。如果能和南阳豪强联手,再增加一两万人是很轻松的事,五倍的兵力,足以一战。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孙策下手很快,占了宛城,又让他们进城吊丧,这让他们有些棘手。

    不去,与礼不合,也有些示弱。去,安全无法保障。

    李丰站了起来。“孙策传令,让我们进城吊丧,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陈微微一笑。这是他和李丰准备好的套路,李丰其实早就知道答案,只是替人发问罢了。他拿起自己收到的那枚竹简,用力折断,用力扔在地上。

    “区区一个中郎将,他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们?要我们进城吊丧也可以,他先撤出宛城,说清楚袁将军的遗命究竟是什么。”

    李丰走上前来,拿起自己的那一枚,用力折断,扔在地上,还用力踏了一脚。“将军所言甚是,此乃非命,我等不必在意。念在他年轻,只要他肯认错,我可以原谅他。”

    众人大笑,纷纷上前,如法炮制。片刻间,蔡邕写了一早上的军令就全成了碎片。

    大帐里一阵轰笑,气氛轻松。只有角落里的张勋一动不动,捏着袖子里的军令,神情冷漠。

    这时,有人匆匆进帐,走到陈面前,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陈一听,脸色微变。

    “当真?”

    “千真万确。”

    陈琮觉得不安,连忙问道:“兄长,怎么了?”

    陈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原本很开心的众人被他看得不安,纷纷收起了笑容。陈突然微微一笑。“诸君,宗承传来消息,孙策要与南阳诸君谈判了,邀我们进城。”

    众人面面相觑。

    陈琮急道:“兄长,不能去啊,进了城,岂不是中了孙策的圈套。”

    陈笑道:“没错,谈判可以,但是不能在城里谈,要谈出来谈,我们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若是心虚,不敢出城,那就不用谈了,我们直接攻城。你们说,可好?”

    众人如释重负。看来孙策毕竟年轻,不敢来硬的,终究还是要谈判了。大帐里的气氛立刻轻松起来,他们纵声谈笑,七嘴八舌地调侃孙策。有人大声说道:“将军说得太对了。若是出城便也罢了,若是不敢出城,这事必须内情,可不是我们误会他。”

    角落里的张勋眉头紧皱,神情茫然。

    陈看了一眼张勋,嘴角微挑,有几分调侃,还有几分讽刺。

第208章 这锅,我不背

    宗承盯着手里的陈亲笔书札,半天没动弹,身上一阵阵发寒。

    孙策怎么可能答应这条件,他抢先将人马调进城中不就是为了安全嘛。这回复送上去,孙策一发怒,我就得去雪地里跪着了。这么冷的天,会死人的。这送信的一来一回,跪在那儿的人已经倒下两个了。

    他理解陈的心思。陈要孙策出城谈判,自然有他的道理,一是不想中孙策的圈套,二是反将孙策一军,但陈完全没有考虑他宗承的处境,甚至可以说,他根本不想考虑。

    这陈真不是东西,昨天晚上还说得亲如一家似的,现在就把我卖了。

    见宗承犹豫着不说话,孙策抬起眼皮,慢吞吞地说道:“陈将军说什么?”

    宗承无奈,只得起身,将陈的回复送到孙策面前。孙策一动不动。“请宗君为我念一遍。”

    宗承的脸颊抽了抽,却还是忍气吞声地念了起来。陈的文字很典雅,如果孙策直接读未必能明白,就算是听也是半懂不懂。但是他不懂没关系,有人懂,比如蔡邕,比如跪在雪地里的南阳豪强。

    蔡邕冷笑道:“陈公玮有什么证据,竟敢怀疑袁将军的遗言?他这做法我倒是似曾相识。怪不得他不肯进城,只怕心思早就去了冀州吧。”

    南阳豪强们没有蔡邕这么好的心情,他们几乎将陈的祖宗八代都骂成渣了。你在城外大帐里烤着火,喝着酒,我们却在雪地里冻着,你还想跟我们合作?合作你先人。宗承你这个混蛋,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和这种伪君子谈判?

    南阳豪强们被孙策强迫跪在雪地里,又冷又饿,原本还有些硬气,坚决不向孙策低头。可是眼看着两个人被冻毙,他们的心理防线慢慢开始动摇了。宁死不屈的人有,但绝对不多。平时衣食无忧的时候谈气节,谁都不服谁,可是在死亡面前还能秉持气节的就有限了。而这些南阳豪强显然没几个有这样的觉悟。宗承刚刚读完,就有人愤怒的大骂起来。

    “宗世林,你怎么会和这种人谈判,都谈了些什么鬼东西?”

    孙策打量着宗承,挑挑眉。宗承咬咬牙,跪倒在孙策面前。“孙将军,我愿意说,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放了他们?”孙策斜睨着那些快要被冻死的人,语气平静。

    “对。”

    “这么说,你们愿意和我谈判了?”

    宗承还没说话,就有人叫起来。“愿意,愿意,将军,我们愿意和你谈。”一个人开了口,立刻就人有跟上,很快就喊成了一条声,争先恐后,一个声音比一个大,看得宗承都无地自容。

    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人此刻哪里还有一丝尊严可言,和他们瞧不起的贱民有什么区别?

    “说吧。”孙策抬起下巴,示意宗承。

    宗承犹豫了一下,想着怎么措词。他和陈谈的条件中既有南阳豪强不能接受的东西,也有孙策不爽的内容,贸然如何说出来,难免激怒一方,甚至可能两面不讨好。他需要仔细斟酌。但孙策等得,南阳豪强却等不得,见宗承不说话,立刻有人破口大骂。

    “宗世林,你想等我们都冻死了才说吗?”

    “宗承,你安的什么心?”

    宗承无奈,只得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紧张地看着孙策,等待着意料之中的怒火,孙策却迟迟没有反应。正当他准备问一声的时候,孙策淡淡的说道:“带诸君去隔壁院子里更衣,待会儿来袁将军灵前谢罪。”

    “喏!”雷薄大声应诺,带着部曲从侧门走了进来,两人夹一个,将南阳豪强们提了出去。片刻之后,东院响起抽泣声,早就等待在那里的豪强家人一边给这些冻得半死的豪强换衣服、灌姜汤,用雪搓揉冻僵的身体,一边哭得稀里哗啦。他们接到太守府的通知,早早带着衣物赶来,但一墙之隔,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家人挨冻将死却无法伸出援手,心中的焦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累越多,此刻爆发出来,哭的哭,骂的骂,吵成一片。

    宗承汗如雨下,却又松了一口气。他之前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现在看来,孙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冻死他们,只是迫他开口而已。如果他一开始就痛痛快快的说,这些人不会受罪,那两人也不会活活冻死。

    “将军,如何……回复陈?”

    “不急。”孙策慢腾腾的说道,将宗承晾在一边,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劫后余生的南阳豪强们鱼贯而入,依次拜倒在袁术的灵前,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又为什么而哭,反正他们哭得很悲伤,说是如丧考妣也不过。

    黄猗、袁权姊妹冷眼看着,连陪他们哭的兴趣都没有,只是礼节性的还个礼。阎象感慨很深。袁术和这些人斗了那么久,他们也没向袁术低头,现在他们能跪在袁术的灵前请罪全是孙策的功劳。这少年虽然读书少,却很有手段。陈,你很快也会跪在这里。杨文明,你一定会后悔的。

    雷薄等人喜形于色。这些人在袁术的灵前请罪,就意味着袁术最后是胜利者,虽然他已经躺在那里,不能再跳起来笑骂,但他的在天之灵一定很开心。他选择了孙策,留下三个遗愿,虽然孙策一个还没完成,却已经看到了一线希望,只要孙策活着就一定有机会实现。

    等南阳豪强们忏悔完,孙策已经安排好了席位,还在院子里,但院里的积雪已经被扫得干干净净,铺上了厚厚的席子,生了火,案上有热汤。若是平时,南阳豪强们肯定对这些没有一点荤腥的清汤不屑一顾,现在却苦之如饴,感激涕零。

    等他们情绪稳定下来,孙策淡淡地说道:“有一件事,我要先澄清一下。攻打各位的庄园的确是我的建议,也是袁将军下的命令,但我们要的是财物和粮食,以及各位庄园里的部曲,从来没有下令杀人。因此,那些非战斗而死的人命,与袁将军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这个锅,我们不背。”

    他伸手一指阎象。“这一点,元图先生可以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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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象点点头。“我用扶风阎家的声誉保证,孙将军句句属实。”

    南阳豪强们没什么反应。这有什么关系吗?反正庄园被你们占了,地被你们分了,家产也被你们抢了。现在能救回来了大概只有家人的性命。至于那些死的人,是你们下令杀的还是陈他们杀的,没什么区别。将来有机会报仇,你们谁也跑不掉。

    孙策将豪强们的眼神看得清楚,却不以为然。他当然不指望和这些人化干戈为玉帛,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这么做的目的全是为了下一步做铺垫。

    “我不否认,我也杀过人,而且杀得不少。但杀人从来不是我的目的。蔡德,麻烦你向诸位介绍一下你我相识的经过。”

    蔡瑁应声出列,简要的说明了一下蔡家与孙策由冲突到结盟的经过,顺带着叙述了孙策在襄阳做了哪些事,杀了哪些人,为什么杀人。南阳豪强们对孙策有一种天然的敌意,但对蔡瑁没有。蔡家是襄阳屈指可数的实力派,蔡瑁的姑夫还是南阳有名的太尉张温,和他们是同类人。蔡瑁的话远比孙策的话可信。

    同样,蔡瑁的经历,他们也可以复制。

    虽然这对他们心中的仇恨没什么影响,但他们却听懂了孙策的意思。孙策要的是土地,而且不是白要,他愿意提供发财机会作为交换。这是一种交易,也许他们会吃点亏,但绝不是抢劫。这时候再回过头来想了想孙策一开始的声明,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

    面前的孙策出身寒微,但他想做交易。城外的陈等人出身世家,但他们想抢劫。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南阳豪强们未必相信孙策的善意,但他们对陈等人的看法却不知不觉的发生了逆转。原来我们的家人被杀真的与袁术无关,全是那些伪君子干的好事啊。合作?合作你先人,只要有机会,绝对灭你满门。

    异样的情绪在慢慢发酵。

    阎象一直静静地旁观。他知道孙策想干什么,但此刻看到南阳豪强们的情绪转变,他还是觉得很神奇。这些人曾经和袁术斗得你死我活,最后不惜与曹操合作,背叛袁术。说起来,还是我们这些做谋士的手段不行啊,如果孙策早点到宛城来,也许不会有那样的悲剧发生。

    袁权跪坐在灵前,看着孙策侃侃而谈,指挥若定,在放下心中担忧的同时,又不禁与身边的黄猗做起了比较。黄猗比孙策大好几岁,世家出身,还小有名气,可是论能力,他和孙策相差太远了,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也许孙策让他去江夏、南郡安集众将是对的,说不定父亲真是看走了眼,没给他机会。人如果不实践,谁知道他有没有能力呢。如果他经过这次历练,能够镇守一方,以后我在小妹面前也有面子。

    袁权看看袁衡。袁衡已经看傻了眼,一双大眼睛落在孙策身上,片刻也不肯挪开。袁权撇撇嘴,凑到袁衡耳边,低声说道:“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可是他真的很好看啊。”袁衡红了脸,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躲进袁权的怀里。“姊姊不觉得吗?”

    袁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疼爱的抚着袁衡的头发,忍不住看了孙策一眼。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孙策的背影。孙策的腰背挺直,像他用的武器千军破,自有一股令人难以匹敌的气势。他的肩很宽,似乎可以扛住任何重担。他的背很厚,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依靠。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座山,让人莫名的安心。

    小妹有福气,阿翁临死前给她留了一个好夫婿。

    想起袁术临死前握着孙策手腕迟迟不懂放手,逼着孙策答应娶袁衡为妻的情景,袁权忽然有一些失落。那时候阿翁心里想的只有小妹,只有弟弟,没有我。

    “姊姊,姊姊。”袁衡轻声叫道:“他叫你呢?”

    “谁……谁?”袁权猛然惊醒,瞬间有些慌乱。

    “他……他啊。”袁衡伸手一指,不解地看着袁权。

    袁权顺着袁衡的手看去,这才注意到孙策正看着她,其他人也看着,包括黄猗。她连忙挺直了身体,微微欠身施礼。“将军有何吩咐?”

    “夫人,陈怀疑我篡改将军遗命,自说自话,我没有将军的遗书,无法自证清白。袁将军辞世时,你与文明先生、元图先生都在,现在文明先生不在,我想请你和元图先生出城一趟,对诸将说个明白,消除他们的疑问,请他们入城拜祭袁将军。可否?”

    孙策之前就和袁权打过招呼,此刻袁权没有一丝犹豫,长身而起。

    “元图先生,我们走吧。”

    阎象起身,陪着袁权出了太守府,已经有车马等着。侍者扶他们上了车,陈兰带着一千部曲随身保护。他们出了内城,又折向北,来到北门,登上了城楼。

    周瑜已经在等着,上前见礼。“辅义中郎将周瑜,见过夫人、元图先生。”

    袁权见过周瑜几次,却是第一次和周瑜说话。她打量着顶盔贯甲,身披大氅的周瑜,不自觉的与孙策比较起来。出身世家的周瑜更儒雅,孙策则有些粗鲁、轻佻。若换了以前,她会评周瑜为优,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却更倾向于孙策。

    身当乱世,世家子弟难免束手束脚,不如出身微寒的人放开得手脚。

    不知不觉地,她有些明白了袁术的用意。孙策和袁术很像,而周瑜虽然人才出众,却和袁术最不喜欢的袁绍有几分相似。相比之下,袁术喜欢孙策是发自内心的,他临终前选择孙策为继承人并不是糊涂,而是这辈子最清醒的决定。

    “有劳将军。”袁权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

    “不敢。”周瑜客客气气的还礼,目不斜视。他摆摆手,一个卫士走到城墙边,挥动令旗。

    城门大开,早已安排好的骑士冲出了城门,奔向远处诸将的大营。其中一人策马来到陈的大营前,勒住坐骑,大声说道:“袁将军长女权,主簿阎象,要与陈公玮将军说话。”

第210章 瓦解(为盟主爱露堡贺)

    奉孙策之命,秦牧选的这些骑士都是南阳本地人,个个声音洪亮,吐字清晰,天生一副好嗓子,即使是嘈杂的战场上也能将命令清晰无误的传入各级将领的耳中,更别说现在大营一片安静。

    看守营门的士卒不敢怠慢,第一时间报与陈。

    陈听了,进退两难。他并没指望孙策出城谈判,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他没想到袁权会来,袁权是袁术的长女,眼下最能代表袁术的人就是她。他可以否认袁术的遗命,不承认孙策的权力,但他无法否认袁权的身份。就算他想说是孙策威胁袁权,袁权不得不如此,他也必须出营与袁权见面。

    可是一见面,这事情的真相不就瞒不住了吗?之所以有这么多人聚在他的帐中,就是因为这些人不知道袁术的遗命是什么,先入为主的接受了他的看法,以为孙策是擅自篡取。这当然不是他们反对孙策的全部理由,更深层的原因是对孙策出身的鄙视和对孙策年龄带来的不信任,不愿意对一个少年俯首听命,但孙策擅自篡命是前提。有了这个前提,这些人才能名正言顺的反对孙策。

    如果袁权确认了袁术的遗命就是由孙策继承他的权力,有些人可能就要打退堂鼓了。

    陈再一次看向角落里的张勋。张勋是知道真相的,他只是一直没开口而已。

    去还是不去?这都是一个问题,陈觉得很棘手。

    陈犹豫不决的时候,骑兵已经到达各个大营,用响亮的声音将袁权召见诸将的命令传达到各营将领耳中。很快就有人行动起来,校尉苌奴命令假校尉守紧大营,自己带着亲卫出了大营,赶往城门。在路上,他又遇到一个校尉、一个中郎将,都是袁术的旧部或故吏,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出身都不怎么高。

    他们没有凑在一起,只是远远的互相看了一眼,先后来到城下。隔着护城河,看到城头挺立的袁权,他们不敢怠慢,纷纷下马,抱拳行礼。

    袁权是袁术的长女,在袁术过世,袁耀又下落不明的情况下,袁权是最有资格代表袁术的人,即使她已经出嫁。他们作为袁术的旧部,如果对袁权无礼会被人耻笑不懂规矩,不仅以后在官场上寸步难行,即使是民间也会嘲笑他们忘恩负义。

    “诸君,报上姓名。”袁权说道,声音并不大,但苌奴等人屏气息声,也能听得清楚,立刻一一报上自己的姓名,当前军职,与袁术的关系。

    袁权点点头。“你们相信我所说的话吗?”

    “自然相信。”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身姿越发挺拔,比面对袁术还要严肃。

    袁权不紧不慢地将袁术临终前的经历说了一遍,特别是袁术的三个遗命,说得一清二楚。苌奴等人听了,这才知道真相,顿时哭倒在地,连连请罪。

    “诸位将军,先君停灵在堂,诸君若念旧情,就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喏!”苌奴拱手施礼,转身按刀大喝:“将军仙逝,我等身为旧部,理应为将军守灵。愿与我同行者,即是同道。不肯与我同行者,即是叛逆,我苌奴虽然没什么本事,也要和他拼个死活。诸位,给个痛快话。”

    另两人二话不说,举步上前。“走!”

    周瑜已经命人放下吊桥,三人各带两名亲随,余下的人各回大营。九人进了城,来到城楼上,再次向袁权施礼,大哭一场,向内城奔去。来到太守府,他们先来到孙策面前,拱手施礼。

    “末将来迟,请将军责罚。”

    孙策起身。“三位将军,些许误会,不值一提。还是赶紧去看看将军吧。”

    “喏!”三人快步赶到袁术的灵前,看了一眼袁术的遗容,立刻落下泪来。苌奴跪倒在地,放声大哭,用拳头用力的捶打胸口,咚咚两声,嘴角就见了红,又拔出短刀在脸上用力一划,鲜血横流,吓得袁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黄猗也是脸色变了几变,腿脚发软。

    孙策也吓了一跳,正要上前阻止,雷薄摇了摇头,上前扶起苌奴。

    另外二人虽然不像苌奴这么伤心,却也愧疚难当,跪在袁术的灵前,一动不动。

    这边刚刚结束,又有两人进了门,先向孙策请罪,再到袁术灵前哭拜。三三两两,络绎不绝,袁术的灵旁旁很快就跪了一圈。

    孙策心中大定,从人数看,应该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将领承认了他的身份,可以进行下一步了。他对北斗枫使了个眼色。北斗枫会意,悄悄地出了院子。

    孙策来到堂上,向哭灵的诸将拱拱手。诸将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肃立。

    “诸君,有件事,我要向诸君通报一下。宗君,你是怎么和陈谈判的,麻烦你和这几位将军说一声。”

    宗承无奈,硬着头皮上前,将他和陈谈判的条件说了一遍。诸将听了,气得咬牙切齿。他们是袁术的旧部,出身都不太好,陈等人一向看不起他们,谈判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一点风也没给他们透露,既然如此,他们也没必要对陈客气了。

    “请将军下令,我等愿为将军前驱,击破叛贼陈。”

    “诸君莫急,背主弃义者,自有天灭之。当务之急是要让更多的将军明白忠奸,不要被陈骗了。”

    满脸是血的苌奴性急,大吼道:“孙将军,你什么也别说了,下令吧,我等唯将军令是从。”

    “就是,将军,你下令吧,我们听你的。”

    孙策很满意。“首先,请你们派人回营,将陈的奸谋告诉营中诸将,请他们守好大营,不要被陈欺骗。另外,通告营中将士,我已与南阳诸君达成协议,凡是分配给他们的土地,绝不会收回一亩,分下去的钱财,绝不收回一钱,请他们在营中安心等待,用心操练。西凉兵随时可能兵临城下,我需要他们与我并肩作战,保护南阳,保护宛城,保护袁将军的遗体。”

    “喏!”诸将轰然应诺,立刻叫来亲随,吩咐他们赶回大营,传达孙策的命令。

    亲随们领命而去。

    堂下的宗承等人看着这一幕,一个个面面相觑,一个念头同时浮上他们的脑海:陈要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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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行三国介绍:
重生孙策,雄霸三国! 刘表占荆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曹操取兖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备要益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表、曹操、刘备大怒:孙策,你也太霸道了,还能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 孙策摇头。我们的口号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三国小霸王》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三国小霸王最新章节,三国小霸王无弹窗,三国小霸王全文阅读.策行三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策行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策行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