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1【失踪的影歌】
站在深坑边缘，看着在底下忙忙碌碌的工人，安格玛突然注意到，艾利桑德穿着的制式魔导师法袍似乎多了一些纹饰，不解地问道：“艾利，你的法袍……”
“哦？”艾利桑德回过神来，扬了扬袖口那枚刻有魔杖和月亮浮雕的徽章，“唔，我现在是苏拉玛城的大魔导师了。几天前女皇陛下刚刚任命的。”
“大魔导师！？”安格玛睁大了眼睛，他并不知道这件事，艾萨拉也没和他提起过。
可他发现，女孩的眼睛里并没有太多喜悦，显得非常淡然。
“艾利，你不高兴吗？这可是每一名苏拉玛城法师的最高殊荣。”他不由轻声问道。
艾利桑德笑着拢了拢头发，说道：“以前我一定会高兴的几天几夜睡不着觉，但现在只能体会到沉甸甸的重担。任命令刚到的时候，挺多人都不太满意，认为我太年轻，缺乏经验，不具备相应的能力。不过……”
她对安格玛微微一笑。
“好在我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你知道吗，之前我签署的许多政令，从强行疏散城市周边村镇，到削弱阿坎多魔力树辐散能量改为恶魔侦测立场供能，都引发了很多人的反对。人们不愿离开世代生存的土地，不愿在失去永恒之井后，再失去取代永恒之井满足自身魔力需求的阿坎多魔力树……但当近一段时间，恶魔潜入这一地区大行破坏的消息尘嚣日上，大家都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现在所有人都支持我建造暗夜井的决定……听着这些支持的声音，我突然觉得，之前受的那么多委屈，都没有白费。对我来说，大魔导师不是一份荣耀，而是……”
她顿了一下，轻声道：“一份责任。”
看着神情平和的女孩，安格玛百感交集。
这段时间东奔西走，从奥达曼返回后，又急匆匆去了永恒之井战区，几乎没时间好好陪一陪艾利桑德，听听她的经历。
自己不在的时候，女孩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好的变化。
他仍然记得几年前……不，应该说是另一条时间线里，那个缠着自己学造食术、讨魔法蛋糕吃的活泼小女孩。如今，她不仅长大了，越发出落成一个靓丽的大姑娘，还懂得了责任为何物。
安格玛感慨道：“你长大了。”
艾利桑德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我希望即使没有你和女王陛下的背书，我也能告诉所有人，我是艾利桑德，苏拉玛城的大魔导师，而不单单是先知的高徒或光中之光的眷顾者。”
“艾利，当然是这样。”安格玛挽住艾利桑德的手，释放出磅礴的精神力，带着她一起扫视全城。
酒馆、街头巷尾、上下城区一个个魔法实验室，还有魔法学院的教室……所有正在发生的，对新任大魔导师的谈论，虽然有人对她的年龄表示担忧，虽然有人对她能就任此职是否更多取决于无所不能的老师的影响力，但总体来说，更多人都对她近来一个个开创性的举动表示赞赏与惊艳。
“听到了吗，艾利，短短一个月，你就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我很为你自豪，真的，”安格玛认真地说道，“你的成就，是自己努力赢来的。不久后当人们说起你时，会称你为‘苏拉玛城的大魔导师’，也许还会有‘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魔导师’等等耀眼的头衔，但‘先知学徒’这个头衔绝对会排在最后面。”
“要是再加上一个‘先知的伴侣’呢？”艾利桑德侧头看向安格玛，目光中满是温柔，“这个头衔可以排在最前面。”
安格玛哑然失笑。
一名魔导师前来汇报工程进展，两人的时间终于迎来了结束。随后艾利桑德便为安格玛展示了一下自己对阿曼苏尔之眼的驾驭能力。
在她手中，从运转不休嗡鸣作响的阿曼苏尔之眼中奔涌而出的秩序之力，一点点转化为精纯的奥术能量。魔导师们虽然已经看过了很多次，但仍忍不住为此感到振奋。
因为这是史无前例的壮举。
奥术能量是秩序领域的具象化能量，是秩序之力的粗浅体现。运用奥术能量的办法，是为奥术魔法。
即使这宇宙间有太多生灵掌握着玄奥瑰丽，变幻无穷的奥术魔法，却从没有任何凡人能驾驭秩序之力。这是宇宙基本规则决定的，凡人立身不纯，并不像泰坦一般，是秩序领域内的纯粹秩序生物。
连安格玛自己，在将秩序之力纳入身体时，都险些被转化为毫无情感的秩序生命体，最后还是靠暗影本源的均衡中和才化险为夷。
这一手转化能力，已经足以证明艾利桑德对奥术能量返璞归真的极致掌控，她做到了所有凡人法师都做不到的事情。
安格玛已经不仅仅是自豪了，艾利桑德青出于蓝！他甚至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女孩的天赋，仅凭对能量源的理解，她就能与艾泽拉斯历史上最知名的魔法大师们并驾齐驱。
她的法术模型，可以让阿曼苏尔之眼里面蕴含的秩序之力源源不断地转换为奥术能量，为整个城市供能。以此布设的屏障，将足以抵御任何攻击。
她说，自己甚至可以仿照安格玛所说的关于达拉然的故事，借助暗夜井，将整座苏拉玛城升空而起，变成一座移动的浮空城！
安格玛听完都是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些。不过细究一下，这个设想好像并非无法达成……
正史中第三次战争时，达拉然毁于阿克蒙德之手。战争结束后，幸存者将达拉然彻底封闭在一道魔法屏障中，以便能在亡灵肆虐的东大陆北方安全地进行战后重建工作。
后来联盟与部落反攻诺森德，决意与天灾军团决一死战时，恰逢蓝龙王玛里苟斯被泰莉苟萨带回的虚空龙研究治愈，彻底恢复“理智”以后立即试图收束艾泽拉斯魔网，发起了针对所有凡人施法者的奥核之战（魔枢之战）。
就是在这个消息传来时，肯瑞托议会决定将已重建完毕的达拉然升空，变为浮空城，赶往诺森德带领凡人施法者对抗，并辅助联盟与部落抗击天灾军团。
那个时候，达拉然可还远远不是后世那个堪称艾泽拉斯奥法标杆的中立势力。
按照安格玛的猜测与推测，这座城市之所以蜕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击败蓝龙，战胜彻底发疯的玛里苟斯以后，接收并吸收了蓝龙一族无比殊胜的奥法知识。在某种意义上，正是获益于这一战争红利，达拉然才摇身一变，成为了最强大的凡人施法者组织，开始在纷乱的艾泽拉斯享有极大的话语权。
安格玛教给艾利桑德的那些魔法知识，前半部分是自己记忆中的后世现代奥法体系框架，并不全面。但后半部分，可是从蓝龙那里得来的，是艾泽拉斯最为高深的魔法知识，可比奥核战争时期达拉然掌握的魔法知识丰富的多，也更为殊胜。
有了这些知识，若是运用得当，让苏拉玛城有机会升空而起，变成一座浮空城，可并不是什么难事。
安格玛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得大有前景。
首先论及规模，即使是后世几经损毁的苏拉玛城，也比达拉然大得多。更难能可贵的是，达拉然浮空以后，就与密布艾泽拉斯地表的魔网失去联系，可苏拉玛城里却有暗夜井这种堪比太阳井的魔力源泉！
苏拉玛城，对比奥核战争时期的达拉然，孰优孰劣，几乎不用多想。
若是未来反攻天灾军团、攻打奥杜尔或安其拉的战争中，多了一座苏拉玛浮空城……
安格玛简直无法想象，这会给战争带来多大的影响。
就在交谈中，突然有一名法师急匆匆地跑来，送来了一个令人忧心不已的消息。
“大魔导师，星眼大人的军队失踪了！”
星眼？
安格玛不禁微微皱眉。
一个月前，从卡多雷帝国东部边境撤下来的那几支辎重部队抵达了苏拉玛城。随后，星眼便率领本地第二批次招募的新兵、众多贵族原有的私人武装力量，以及这几万名携带重要军备补给的正规军兵团士兵，和安格玛与螳螂妖精锐一同赶往了永恒之井战区。在那之前还发生了误会，暗夜精灵差点把螳螂妖当成了敌人。
后来艾多瑞隘口危急，安格玛便令螳螂妖先行一步，发挥行军速度优势，率先赶往战场，所以就把星眼的军队甩在了后面。
以那支暗夜精灵较慢的行军速度看，现在应该已经快要行进到艾多瑞隘口了，距其顶多不过几百公里远，怎么就……
失踪了？
那名法师喘了几口粗气，继续说道：“玛维影歌女士、加洛德影歌卫队长率领的小队，也在为其运送药物补给的半途中失踪了。”
安格玛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
祝大家七夕快乐~
一首林志炫的《单身情歌》送给大家（手动狗头）~
662【万千幻象】
星眼部队失踪一事，引发了所有人的不安。
当事情上报给联军高层后，不仅是暗夜精灵方面，连永恒之眼里负责监控战区的蓝龙都感到不可思议。
这支五万人的军队，明明一直位于魔法地图上，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
就在半天前，星眼所部的随军法师还进行过每日的例行汇报，准确表明了军队目前的状况黎明时分，军队行至艾多瑞隘口以东五百公里处，在艾丁诺尔镇废墟驻扎休整。午间遭到一次袭击，有惊无险地击退恶魔，无人伤亡。
但就在联军派人调查星眼所部失踪前的最后所在，艾丁诺尔镇废墟时，却惊讶地发现……
“假的，全是假的。这里没有任何驻扎过的痕迹，恶魔用邪能魔法模拟出这支军队的特征，骗过了永恒之眼的侦查法术。先知，我们被幻术蒙蔽了。”
艾丁诺尔镇，一个化身为高等精灵自从蓝龙王玛里苟斯以安格玛的外貌为基础，选择高等精灵为化身以来，就有许多蓝龙开始效仿的蓝龙神情凝重地对安格玛说道。
这意味着……
今天的例行汇报，也是假的，是恶魔伪造的。这支部队的具体失踪时间和去向，也因此扑朔迷离起来。
安格玛闻言咬了咬牙，扶着的栏杆右手微微一用力，这段原本建立在水池过道上，哪怕历经战火都没有损毁的豪华月长石栏杆应声而碎，淡蓝色的碎石掉进汇满咕嘟嘟冒泡的邪能腐液的水池里，顷刻被融成一滩绿水。
达斯雷玛颇为同情地看了先知一眼，他听说一个名叫玛维影歌，与先知关系颇深的高阶女祭司，就在这支失踪的部队里。所以先知才在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立刻亲自赶来参与调查。
他想，或许星眼的部队早已失踪多日，只是燃烧军团用匪夷所思的幻术把联军蒙在鼓里罢了。
在见证燃烧军团诸多的可怕的手段后，达斯雷玛已经无法对这五万名士兵的结果怀有乐观预期，但他不敢把这些想法告诉先知。
……
“继续查，确认他们的失踪时间。”彻查艾丁诺尔镇的邪能魔法遗留痕迹后，先知淡淡地说道，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恐怕是火山爆发的前兆。后来整整半天，先知都没有说半句话。
他们去了星眼所部这段时间以来汇报的所有位置，逆着这支部队的行军方向，一路追查了下去。
昨天所在的位置，假的，没有驻扎痕迹，存在明显的幻术伪装迹象。
前天……
五天前……
十天前，全都如此。
直到来到星眼所部十一天前汇报的位置，他们才找到了清晰的驻扎痕迹。终于能够确认其准确的失踪时间……
原来在十天前，星眼所部便已经失踪了。
这意味着，自从先知率领螳螂妖精锐与星眼的部队分开，赶往陷入危机的艾多瑞隘口以后，才几天时间过去，他们便落入了恶魔的圈套。
这是蓄谋已久的阴谋。
“过来，”达斯雷玛招手叫来一名随从，“马上把这件事回报给联军指挥部，让他们加强与所有向战区赶来的支援部队间的联络，尤其注意补给线的安危。”
或许相同的事情，正发生在卡多雷帝国境内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燃烧军团可能蒙蔽了所有人，联军指挥部收到的各支正在赶来的后续援军、辎重部队、后勤补给部队的汇报，全都是恶魔伪造的。而后者以为自己正按照指挥部的命令赶往战区，实则却在欺骗下，误入了恶魔的圈套……
这并非全无可能。
“是。”随从沉沉点头，领命而去。
接下来，众人根据星眼的部队的行军速度，估测出他们目前可能所处的范围。
按照暗夜精灵的最快行军速度，每天行进一百公里，行进十天，那便是一千公里范围，稳妥起见，扩大到一千五百公里也无妨。
众人又根据地形地貌，及范围内暗夜精灵地方卫戍部队驻扎的主要大型城镇位置，预估了星眼的部队可能前往求援的方向，综合考量所有可能，创造数学模型，依据可能性大小，进行先后排查搜索。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
这五万人还在。
而且这支部队携带了大量军备辎重，若非指挥官脑子坏掉，遇险后硬要带着拖延行军速度的辎重逃亡，那么方圆一千五百公里内总能找到一些丢弃的物资，这将有助于缩小搜索范围。
“先知，我们决定先从这里查起。”达斯雷玛拿着一张地图，指给安格玛看。
“你们去查吧。我要一寸寸搜索东部大平原。”
安格玛静静地说道，单膝跪地，右手猛地插入地面。
轰！
整个大地都是一颤，紧接着，海量的奥术能量奔涌而来，全部被这个可怕的男人纳入躯体。
达斯雷玛目瞪口呆，一旁的蓝龙也目瞪口呆。
先知在……
汲取魔网的能量！
这是凡人能做到的事情？
先知体内传出的能量波动越发强烈，直至提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不一会体表就浮现了一个黑白相间的光茧，将自己包裹在内。在凭空而起的狂风中，众人被吹的东倒西歪，连那几头蓝龙都不得不现出原型，才能稳住身形。
两个，四个，八个，十六个，三十二个……
不断有分身从光茧中走出，每一个都在一团湛蓝色的魔法灵雾中分化成两个，越变越多，数量呈指数级飞速增加。
达斯雷玛的震惊已无以复加，这是极为高深的幻象法术，但在先知手中，却有如稀松平常的火球术一般信手拈来。
两分钟过去，他没有数先知到底创造了多少自身的幻象，但也知道至少有几百个。他们闭着眼睛，穿着同样的火红色法袍，得益于从魔网中抽取的海量奥术能量，每一个都散发出十分可怕的魔力波动。
仅凭感知到的魔力强度，达斯雷玛知道，如果每一个幻象都继承了先知的部分施法能力，并能将体内被灌注的奥术能量发挥出来的话……
那么他们每一个，都将拥有高阶史诗，甚至准传奇法师的实力！一名传奇强者，或许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击败准传奇，面对五个准传奇却一定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说，刚刚是震惊的话，那么现在，达斯雷玛就是在怀疑人生，怀疑世界，怀疑自己生平所学了。
借助魔网能量，先知创造了几百个准传奇级别的幻象。他自己甚至不用出手，仅凭这些幻象，就能……
毁灭半个卡多雷帝国！
突然了，所有幻象都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驾驭着凭空浮现的雷电，朝着四面八方倏然远去。
可……
这还没完。
随后光茧中又分离出了一个个可怕至极的暗影生物，有的像章鱼一般在地上爬动，有的是人型却无面下巴上还生着舞动的触须的可怖生物……仅仅只是看上一眼，达斯雷玛及一众前来调查的皇家法师便心声惧意，觉得有一个黑暗的声音在自己脑海里喋喋不休。
在看到他们以后，这些暗影生物展现出了攻击意图，但光茧中很快便传出一道陌生的低语，让它们畏惧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而后立刻追着那些幻象远去了。
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先知升空而起，直至穿破云层，消失不见。但那道紧随其后的闪电，却清晰地表明了他的位置。他向西走了，身后有一团黑压压的雷云如影随形。
这……
这就是先知的实力吗？
……
暗绿色的邪能在天空涌动，汇聚成一个可怕的旋涡，缓缓转动。天地一片灰暗，分不出是白天还是夜晚。
大地被夺走了所有生机，没有植被，没有沃土，没有生灵活动的痕迹，放眼望去，入目皆是死一般的沉寂。
一支疲惫不堪的军队缓缓前行着。
没人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因为在这个该死的地方，连随军的魔导师都无法用魔法分辨方向。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像是硫磺，也像是被灼烤的尸骸。
有人说，那是死亡的味道。
相对安全的队伍中段，是伤员的集中处。伤员太多了，几乎达到了兵员总量的一半。
哀嚎、痛呼，不绝于耳。
重伤员们躺在担架上，许多断了腿的伤员，只能拄着武器，互相搀扶着勉力前行。因为担架根本不够，现有的担架，还是用长矛和衣物制成的简易担架。
来自苏拉玛月神殿的女祭司们穿行其中，竭尽所能地降低伤员的痛楚。
药早就用完了。
而且……
艾露恩的恩泽，也无法降临在这诡异的地方。
“水，我要水……”担架上的伤员气息微弱地乞求道。
玛维珍而重之地拿出空荡荡的水袋，而后取过一团干净的绷带，小心用水润湿，轻轻擦拭伤员干裂的嘴唇。
伤员贪婪地舔舐起嘴唇上微不足道的水分。
“女祭司，看看他的伤，明显已经活不了几天了。与其给他喝水，还不如让给我们。”一名拄着拐杖的瘸腿伤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满地说道。
“每天分配给我们的饮水根本不够！”
“是啊，女祭司，多给我们一些水吧……”
许多伤员都发声附和。
担架上的暗夜精灵没有理会，只是竭力抬高头部，嘴唇一抿，将绷带含在嘴里使劲吸吮。
663【诡异幻境】
玛维皱眉说道：“既然大家将分配食物和淡水的重任交给艾露恩姐妹会，就请相信我们一定能做到公平公正。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应该……”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看看这些家伙，”有人义愤填膺地指着担架上重伤不起的袍泽说，“我们缺医少药，根本救不了他们，把所剩无几的物资浪费在他们身上还有什么用？要我说就该给他们个痛快。这样对谁都好。”
“你这个贵族豢养的走狗！”一个手臂上绑着绷带的壮汉快步走来，用完好的那只手一把提起说话者痛斥起来，“要不是我们舍身奋战，你哪能站在这里？现在战斗结束了，就要来断我们的粮断我们的水？”
“说的没错，他们这些贪生怕死的贵族私军从来都躲在我们后面！”
“该死的，放开我，你这愚蠢的农夫……”
这两人的冲突，很快勾起了部队内部根深蒂固的矛盾。伤兵们立刻分为两派互相指责起来。
玛维和一名女祭司同僚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星眼率领的部队组成极其复杂。共计五万名士兵里，有一万人是以他为代表的东部贵族的私人武装力量，两万人是从东部边境扯下来的一线正规军辎重部队，余下两万则是在苏拉玛地区招募来的新兵及曾参与过扩张战争的老兵。
星眼是这支军队里地位最高的大贵族，按照卡多雷帝国律法，他理应享有无可辩驳的指挥权。另一名与他地位相仿的指挥官，则是这两万名东部边境正规军的首脑，帝国第十三军团军团长泰尔索德。
两人本应共同进行决策。
但鉴于这支军队的第三个组成部分，也就是那两万名新兵及退役老兵，都是由东部贵族出资征募并武装的，各级军官均由东部贵族派人担任，这导致指挥阶层中以星眼为首的东部贵族占据较多席位，因此星眼的话语权还是要比泰尔索德军团长略大一些。
问题出就出在星眼身上。
这位上层精灵大贵族对战争态势的预估严重不足。很大程度上，将这场战争当成了谋求战功与封赏的游戏，而低估了敌人的强大。
前往艾多瑞隘口的路上，每逢遇到小股恶魔的堵截或袭扰，他总会派出东部贵族的私军进行抗击，美其名曰是在锻炼未曾上过战场的贵族武装力量，以便在抵达艾多瑞隘口时具备更强的军事素养。
可实际上，谁都明白，他只不过想抢占功劳罢了。击破这些恶魔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完事后再在每日例行的战报上大书特书东部贵族的功劳，以换取女皇的青睐。
正规军派系一直对此冷眼旁观，这些小动作他们当然心知肚明，却也不放在心上，只希望尽快抵达艾多瑞隘口，远离这个利欲熏心的大贵族。
但……
十天前，部队突然与前线失去了联络。随军法师做了许多尝试，都没能恢复通讯。部队只得继续行进，寻求解决之道。可当晚，就发生了诡异的一幕。
前一刻，他们还走在东部大平原鸟语花香的沃野上，下一刻，就进入如今所处的这片死地。空中有绿色的云团翻滚，旋涡运转不休，分不清白天黑夜，四面八方都是一望无垠的荒土……
没人说得清，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部队高层立刻做出沿着来路返回的决定，但走了半天，却发现自己只是在原地打转。随军法师推测部队受到了幻术的影响，可谁都不敢想象，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在受术者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将五万人同时拖入幻境。
无论怎样的尝试，都没能摆脱困境。一时间人人自危，但在这种境况下，也只得竭尽所能地利用现有手段进行定位，朝着一个方向不断前进，渴望着在补给耗尽前能走出幻术的影响范围。
但……
恶魔没有让他们如愿，每天都有海量的恶魔轮番消耗他们的精力，却尽可能地不杀死任何一名暗夜精灵。渐渐的，部队里的伤员越来越多，医药品越发短缺。
在幻境中，随军法师的侦查魔法完全失效，如鱼得水的恶魔直至抵近到几公里远，才能被肉眼发现。许多袭击都相当于突如其来的偷袭。
士兵们不得不时刻紧绷着精神，堤防着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偷袭。仅仅几天就被袭扰的苦不堪言。
食物和淡水，即使早在进入幻境那天起便开始定量分配，但时至今日，也已经快要耗尽了。士兵们缺医少药，缺吃少穿……所有人都在经受前所未有的考验。
可这支组成复杂的部队真正面临的麻烦，却远比这些还要可怕的多。
在这些天的战斗中，星眼及部分拥有指挥权的东部贵族，屡屡暴露出自身的不足，错误的决策与战术，给部队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伤亡。
几天前的一场战斗中，部队遭到两面夹击，星眼与第十三军团军团长泰尔索德分别负责一侧战事。可星眼却在泰尔索德麾下的一支骑兵部队遭到围攻时漠视不管，任由其被恶魔歼灭，险些导致那侧的阵线被攻破。
事后，泰尔索德爆发，指责星眼只顾保全自身力量，而置部队总体安危于不顾。星眼的辩驳苍白不堪，他居然声称是泰尔索德本人建议自己这么做的。
这怎么可能？
裂痕就此产生，矛盾的种子生根发芽。贵族私军藏匿食物及饮水，拒不分享，交战中屡屡让出有利位置，令友军承受伤亡，堪称是劣迹斑斑。一直被其当做炮灰新兵完全不信任他们，老兵对他们不满，第十三军团的正规军士兵也视他们为毒瘤。
以星眼为首的东部贵族，几乎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但将这支部队的内部矛盾彻底激化的，是几天前的那个晚上。第十三军团长泰尔索德遭到刺杀，凶手赫然便是星眼的亲卫队长。即便随后的调查清晰表明，星眼的亲卫队长身上，存在邪能魔法的遗留痕迹，受到恶魔的控制才做出如此恶行，但第十三军团士兵在此前数天中积累的怒火早已不可控制，愤怒终于压倒了理智，竟对贵族私军驻地发起了冲击。
冲突很快演变为械斗，械斗又演变为武装对抗，在这个诡异的幻境中，似乎人心底的负面情绪被彻底激发出来，而且一发便不可收拾。仅仅几个小时过去，就有一千余人受伤，二百多名士兵死亡。
若不是中层军官保持了清醒，竭尽所能地平息了冲突，说不定那天晚上，这支军队便会被以逸待劳的恶魔全部歼灭。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这两天，许多士兵都声称，死去战友的灵魂来到了他们的梦境，并带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前线大败，已无人能够阻挡恶魔的浪潮……
也有很多士兵描述了一个出奇一致的诡异梦境。一个身穿白衣，散发着圣洁光辉的女人背对着他们哭泣不已……有人说，是艾露恩在哭，已经没有希望了，恶魔注定毁灭这个世界。
即使人们知道，这是在幻境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恶魔的阴谋，但在如此绝境中，谁又能真的不受丝毫影响呢？
……
“够了！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两拨伤员快要打起来时，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加洛德影歌排众而出，看到这位面容坚毅的卫队长以后，不管是出身贵族私军的伤兵，还是第十三军团的正规军士兵，亦或是新近招募的新兵及回归的老兵，全都安静了下来。
加洛德影歌备受尊敬。
泰尔索德军团长遇刺身亡的那个晚上，若不是这位来自苏拉玛城的卫队长组织起有效防御，号召大家稳固住防线，说不定，他们早就死在恶魔的突袭中了。
“水，水！”
队伍前端突然传来喧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人们错愕地循声望去，只见越来越多的士兵脱离队伍，朝着山坡下疯狂奔去。
透过人群的缝隙，依稀可以看到，甘甜的泉水，正从一口泉眼里喷涌而出。一看到那潺潺流动的泉水，士兵们的眼神就再也挪不开了。
664【水源】
多日得不到物资补给，饮水早已濒临耗尽，限量分配的淡水根本无法满足需求。士兵们已经好几天没有痛快地喝过水了，再加上不停行军，对水源的渴求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越来越多的士兵不顾军官阻止，奔下山坡。但站在泉眼前，仅存的理智却告诉他们，这水……
喝不得。
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恶魔布置的环境，或是其他什么地方。但不管是哪里，都不是东部大平原。他们这五万人已经在里面迷失了整整十天，如果这是恶魔的障眼法，而里面流淌着的清澈泉水实际上是毒药，或是那顷刻间夺人性命的邪能腐液又该怎么办？
泉眼很小，看上去像是一条地下暗河的地表涌出口，水流不小，但只在凹陷处汇积了一小汪仅仅一米多深的泉水。水质清澈见底，水流声清脆动人，对饥渴了好几天的士兵来说，简直是艾露恩奏响的天籁。
咕噜……
喉头滑动的声音响起一片，很多人马上就脸现痛苦，嘴里没水，干咽的感觉就像是吞刀子。
眼见越来越多的同胞就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那名一直守在泉眼附近的高级军官急忙拦在前面，劝阻道：“这种死地怎么可能存在如此清冽的泉水，这一定是恶魔的障眼法，不要被迷惑！说不定这都是毒药！”
“就是毒药我也认了，总比活活渴死好。”
“至少也让法师们来甄别一下！”
“让开！”
军队里毕竟是等级森严的地方，或许刚开始底层士兵还不敢以下犯上，但有人带头，就有人相随，饥渴最终战胜了理智，他们推开军官，簇拥着围向泉眼。
可就在这时，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了一个官气十足的声音。
“星眼大人来了，回到你们的位置！”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人群向两侧分开，卡多雷帝国的上层精灵大贵族，在东部平原的地位仅次于拉文凯斯领主的星眼，被十余名亲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骑在一头夜刃豹上靠近过来。
随行的还有几名来自苏拉玛城的随军法师、第十三军团高层，以及一众贵族。
星眼穿着一尘不染的雕花铠甲，上面满是镂空花纹，腰间挂着一柄细长的佩剑。但凡有点眼力，谁都知道这身装备只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这位大贵族和手下的亲卫衣着光鲜亮丽，脸色红润，和周边浑身脏污，嘴唇干裂得不像话的士兵形成鲜明对比。一看就知道既不缺吃也不缺喝。
看向星眼的时候，大部分新近征募的士兵和出身第十三军团的士兵眼中都有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就是你上报的消息？”环视一周后，星眼的目光落在那名一直劝阻众人的军官身上，“这里有水源？”
“是我，星眼大人，”那名军官整了整在推搡中被弄乱的甲袍，正色答道，“十分钟前，我手下的一名斥候发现了这里。我领人赶来设置封锁，并向几位指挥官汇报了这件事。我认为，这里不可能存在自然泉眼，这恐怕是恶魔的诡计。”
“你很不错。”
星眼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赏。这名军官确实做得不错，很少有人能在久旱逢甘霖般的诱惑面前保持理智。连他也没法否认，第十三军团的军官，就是比自己手下的私军好用。
他趾高气昂地对身旁的法师摆了摆手，“去看看水有没有问题。”
身穿苏拉玛制式魔导师长袍的法师闻言面露不悦，但并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只是快步走向泉眼，用法术探查片刻，而后用魔法摄取一些淡水悬浮在眼前细细观察起来。
这支军队里的随军法师，除了有限几名是星眼及余下几个颇具财力的贵族麾下的法师，即在其资助下踏上奥法之道，学成后与其签订协议，为其提供一定年限服务的法师，余下大多数，都来自苏拉玛城。
他们由几位魔导师带领，是要前往艾多瑞隘口与大魔导师劳埃德汇合的，只是随军途中为军队提供必要的帮助罢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并不统属于星眼。可这十天以来，星眼却总以一副上位者的态度对待他们，每个人心底都已经有了一些不满。
毕竟法师总是高傲的。
尤其是魔法之都苏拉玛的法师。
尤其是在面对星眼这种完美诠释了“肉食者鄙”的贵族时。
几分钟过去，魔导师完成了测试，回头对星眼说道：“水源是干净的，无毒，是从地下涌出的……”
士兵们马上欢呼了起来，魔导师随后的劝诫很快便被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淹没。
“……但我仍然觉得不对，这种死地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口泉眼？”
星眼点点头，看了一眼被士兵们团团围住的泉眼，对手下亲卫摆了摆手，便调转坐骑方向，带着一众贵族返回了来路。途经一名浑身缠满染血绷带的伤兵时，他还抽出手帕，轻轻掩住了口鼻。
“没毒，也不是什么邪能腐液，我们有救了！”
士兵们兴高采烈，若不是人群中有很多参加过战争的老兵，深知秩序的重要性，恐怕早就有人脱去铠甲，一个猛子扎进才一米多深的小水坑了。
那名在此建立封锁的军官也面露喜色，既然魔导师说了这水没毒，那就没错。不管这是不是恶魔的诡计，至少眼下有水喝了！他立刻登上水坑旁的大石，高声维持秩序：
“泉眼这么小，根本不够我们分。我看水流不小，一两个小时应该就能重新积满一池泉水。这样，这一池优先供给伤员，下一池我们每个小队平均分配……今晚我们所有人都有水喝！”
水池不大，却也绝对不小。一池水，无论如何也不够几万人分，但一小时一池水……一晚上，每个人都能分到至少一杯水的量，他们至少不会再受渴。
水源的出现，让所有人看到了走出这片死地的希望，很快振奋了起来，没有任何人反对这个提议。
“让开！”
可话很快，星眼的亲卫就去而复返，与其一道而来的，还有几百名东部贵族手下的亲信，领头的赫然是一位贵族，全都抱着瓶瓶罐罐，俨然是来打水的。
“第一池水，应该优先供给中高层军官及随军法师，都让开！”
这些人粗暴无礼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士兵，不由分说地打起水来。所有人都对他们怒目而视，但又无可奈何。不一会功夫水池就见了底，只有泉眼的潺潺溪流依旧如故……
……
山坡上，玛维神色阴沉，咬牙说道：“太过分了！这些贵族私军只会给军队带来混乱，这样下去，士兵们早晚会哗变。”
加洛德皱眉道：“姐姐，你不觉得他们很奇怪吗？不……每一个人都很奇怪。星眼再蠢，也不会想不到自己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
玛维不解。
加洛德指了指头顶的绿色旋涡。
玛维恍然，神情凝重道：“确实，这个幻境……似乎会让人变得暴躁起来。这些天，经常有一些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思绪浮现心头……”
“或许幻境在勾动我们每个人心底的负面思绪，”加洛德叹了口气，扶着佩剑朝山坡下走去，“别想了，估计今晚会在这里驻扎，你先回去找地方休息吧，我会给你带一份水的。”
665【梦境】
这几天缺吃少喝，玛维的思维一直浑浑噩噩的，每早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如果这个死地一般的幻境里也有早晚之分的话。
而且睡得很浅，会被哪怕任何细微响动惊醒。这不是孤例，这支绝境中的军队里谁都如此。
玛维觉得，幻境似乎真的在影响大家的思想。也许魔导师们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只是苦于没有解决之道，贸然说出又会影响士气，才没有公之于众吧。
但也许是得知有了水源，伤兵们不必再为饮水发愁，心里最重的负担得以卸下，虽然帐篷里有许多姐妹仍在低声向这十天来一直没有回应的艾露恩祈祷，可玛维一着枕头，就觉得困倦感如洪水般袭来，不一会便沉入了梦乡。
又过了一会，其她几名女祭司也结束了祈祷，合衣睡去。
没办法，不是她们不愿意褪去衣物，而是物资太紧缺，几乎所有帐篷都拆成布条充当绷带使用了。
考虑到艾露恩姐妹会的月之女祭司们都是女性，为了让辛苦照料伤员的她们，每早都能睡个好觉因为只要被吵醒，看到天空中那个似乎拥有诡异魔力的绿色漩涡，十有**就再也睡不着了军队高层特意把所剩无几的帐篷分给了她们。
只是……
说这是帐篷，其实也不够标准。干净的帐篷都拆成绷带了，剩下来的都是脏污的，甚至有的还沾了很多血迹。就这还得再拆成三半，每三名女祭司只能睡在由几根木棍或断矛撑起来的一块破帆布底下，后面用石头盖着，前面敞着。
不管贵族私军和普通士兵们闹得多不可开交，谁都依旧尊敬永远都在无私奉献的月之女祭司。
所有人都沉沉睡去。
除了外面那些重伤员若有若无的痛苦呻吟，以及值守女祭司温柔的问询声，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沙，沙……
脚步轻响，一个黑影出现在伤兵营里。
加洛德影歌怀里鼓鼓囊囊的，罩在铠甲外面的外袍裹的很紧，他竭力压低脚步，迈过一地的伤员，向值守的女祭司微微点头打招呼的同时，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小声，而后靠近了玛维的帐篷。
见姐姐和几名女祭司都已睡去，确认她们都已经睡沉，不会被吵醒后，他把手伸进外袍里……
拿出一个瘪瘪的水袋，掀起玛维放在身边那个装有医疗用品的背包，一再确认水袋已经盖紧后，将其塞到了背包底下，又把背包盖到了上面，并调整角度，确保从任何方向看都不会发现底下的水袋。
做完这一切后，他盯着玛维的面容看了一会，见她嘴唇依旧干裂，不由无声地叹息。
不久前送来的水，她恐怕一点没喝，全都分给伤员了。
加洛德突然有些犹豫，该不该把水袋拿回来放在自己身上，晚上等玛维睡醒逼着她喝下去。
否则以玛维的性格，她宁可用干涸的舌头舔一百次嘴唇，再撕掉上面的死皮，也绝对会装出一副自己不渴的样子，继续把水分给伤员。不到渴的发晕，绝不会喝一口。
加洛德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这么做，只是把玛维当做被子盖在身上的备用长袍往里掖了掖，就悄声离去了。
……
玛维做了个梦。
她来到了鸟语花香的苏拉玛城西郊，这似乎是……
一个美梦。
因为眼前就是先知的小院。
皎洁的月光洒落大地，将朦胧的梦境衬得宛若仙境一般美轮美奂。她穿着后摆拖地的仪式长袍，光着修长的双腿玉足，在茵茵绿草上缓缓前行。
她满心期许，可她不明白，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许缘何而起。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的林叶，仿佛是回荡在耳边的细语，告诉自己……
自己在期待着一个人。
玛维突然皱了下眉。就在她意识到这思绪不属于自己的一瞬间，梦境悄然波动起来。被困了十天的死地，与西郊的茵茵绿野更迭变幻，时而显现出美好，时而显现出邪能涌动，火红的云团在空中翻滚不休的可怖景象。
她莫名警醒过来，只觉得恐惧紧紧攥住了自己的内心，极力想要醒来。
可一股微风拂过，她倍感恍惚，宛若思绪被清空，忘却了所有。
思维缓缓恢复。
玛维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这似乎是……
一个美梦。
梦中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先知的小院近在咫尺，远方是鸟语花香的西郊森林，茂密的树冠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林叶沙沙作响，景色宜人至极。
她怀着满心的期许，轻轻推开了院门。
可院子里空无一物，先知的屋舍徒有其型，玛维明明记得，左手边的那个小屋前有花坛，另一个小屋的门是朝前开的，风格也不是暗夜精灵的。
这个梦……
好奇怪。
而且……
我在期许什么？又为什么要期许？
梦境再次发生波动，微风拂过，恍惚感倏然而逝。
玛维发现……
自己做了个梦。
在这个美好的梦境中，自己头戴花环，身穿月白色的纱质长裙，赤着脚走在通往先知小院的路上。
她渴望能见到先知，见到艾露恩启示中的那个人。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她推开了院门。
刷，刷……
被施了魔法的扫帚在自行扫动地面，魔法傀儡小心翼翼地将
填入花坛，轻点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透过半掩的木窗，依稀能看到先知屋舍里那个摆满魔法书籍的书架。
先知……
安格玛晨星……
玛维心中涌现出强烈的情感，疾步走了过去。她渴望能推开那扇门扉，见到坐在桌子后，慵懒地阅读书籍的安格玛。
但恍惚间，她发现，院子里似乎多了一个很高，很大的石碑。
玛维的注意力循着若有若无的指引，莫名转移到了石碑上。石碑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她挤了挤眼睛，想要看清石碑上的内容，可随着前行带来的视角变化，她发现石碑后还存在着一个通体由华丽的月长石打造的精美石棺。
石棺上还有一个平躺其上的人形雕像。雕像双手相握置于胸前，栩栩如生，虽然无色，但玛维却觉得……雕塑的法袍，是红色的，皮肤是白色的。
多么的……
熟悉。
玛维突然莫名感到惶恐，快步走上前去。
这一次，她能看清石碑上的文字了。
石碑顶部，用暗夜精灵语写道：
先知之墓。
玛维跌坐在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666【六臂女恶魔】
我为什么会……
这么伤心？
玛维与先知并不熟悉，只能算作是仰慕和尊敬对方，而这一切都是源自于艾露恩的启示。
先知是一个好人，一个很好的好人。但此时自己就像是在为战死的丈夫哭泣的妻子。
这……
很古怪。
这个梦境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每一个细节都与现实别无二致。却又如此虚幻，虚幻到心底的思绪仿佛不属于自己……
突然之间，有一个温暖人心的声音响彻梦境：“玛维……玛维影歌……”
玛维吃惊地抬头望去，之间一缕月光穿破不知何时汇聚而来的乌云，驱散了所有黑暗，在小院里具象成了一个散发着柔和暖光的身影。
“艾……艾露恩？？”
喜悦掩盖了疑思，进入这片死地以来，玛维和其她女祭司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艾露恩的恩泽，甚至有人绝望地认为，艾露恩已经抛弃了自己……
此番终于在梦境中听到月亮女神的呼唤，玛维心底只有欣喜。
“这就是他的命运。”散发着皎月光辉的人影轻声说道。
一股力量牵引着玛维，令她看向了眼前的石棺。
“这个世界已无可救药，恶魔将毁灭一切……你的爱人会死，所有人……都会死。”
在艾露恩化身的轻柔声调中，梦境悄然变化起来。
玛维惊恐的发现，鸟语花香的西郊，变成了寸草不生的绝境死地。潺潺流动的小溪里，充斥着腐蚀万物的邪能腐液，她回过头，苏拉玛城也沦为了一片废墟。
倾颓城墙后，烧焦的尸体高高堆积，甚至比月神殿华丽的白石穹顶还要高上几分。地狱犬在上面啃食着残肢断臂，时而发出低吼威胁彼此。
恐惧就像一张大手，紧紧攥住了玛维的内心，让她口不能言，只能用祈求的目光望向艾露恩。
请给我指引，艾露恩……
请为我指明走向光明的前路……
“接受我的赐福，来吧，来吧……”艾露恩张开双臂，轻声呼唤道。
玛维几乎拥抱艾露恩的冲动，可很快她就一愣，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等等，先知……他，他不是我的爱人。”
话音一落，梦境剧烈波动起来。恐怖的毁灭景象支离破碎，竟变得空无一物。在这个空白的世界里，只有她和眼前的“艾露恩化身”。
这时她才发现，“艾露恩”竟是一个有着六条手臂的女性恶魔！
而其身边还站着许多身姿婉约，衣着暴露，有着人一般的外表，双腿膝部一下却生着反关节如山羊一般的蹄子，背后还长着一对翅膀的美貌女性恶魔。
而其中一个美貌的恶魔，居然就伏在自己身前，张着娇艳欲滴的嘴唇，从自己嘴里吸取什么东西。
玛维不由心神大骇，被蒙蔽的心智顷刻恢复清醒。顿时明白过来，恶魔潜入了自己的梦境，伪装成了自己虔诚信仰着的艾露恩！
悄然间，她觉得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似乎是察觉到梦境真相的缘故，那些恶魔已无法再影响她的心智。
“你们让我失望至极，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弄错。”见玛维恢复理智，六条手臂的女性恶魔似乎知道已无法达成原先的目的，阴冷地扫视着周遭的美貌恶魔，寒声说道。
“基尔加丹大人问责的话，我会告诉他，是你们的情报工作出了问题。现在，马上发起进攻，把她抓回来，挽回你们的错误！”
她有着姣好的面容，上半身满是镂空设计的精美法袍，显露出了她平坦的小腹和傲人的双峰，将无可挑剔的完美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
若是忽略过于苍白的皮肤，以及恐怕足有十余米高的体型和发饰上燃烧着的邪能魔焰，恐怕哪个男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美女。哪怕她是一个恶魔。
那些美貌恶魔闻声瑟瑟发抖。
就在玛维试图让自己醒来时，突然觉得有人摇晃自己，耳边也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醒醒，玛维，快醒醒！”
是加洛德的声音！
血缘至亲的嗓音，就宛若抛向无垠大海里的救命绳索，让苦苦沉浮其中不得脱身的玛维很快找到了方向。梦境的景象倏然远去，她感到自己在这个离奇的梦境里飞速穿梭，正在回归现世。
……
“醒醒！”
在加洛德的呼唤下，玛维猛地坐了起来，撑着地面大口呼吸，惊魂未定地说道：“恶魔……恶魔潜入了我的梦境……我睡了多久？”
“没时间说这些了，快起来！”加洛德十分焦急地说道。
玛维这才注意到，耳边充斥着震天的喊杀声和武器交击的声音。放眼望去，营地里火光冲天，影影绰绰，似是发生了交战。
玛维立刻摸向身旁。
她一直有随身携带弓箭的习惯，就算是在人人习练武技与箭术的艾露恩姐妹会里，这也不多见。
将短弓拿在手里的一瞬间，感受到弓把上缠着的皮带的粗粝质感，虽然头脑还是有些不清醒，天旋地转的，但心里还是因此稍稍安定下来，问道：“出什么事了，恶魔发起了进攻？”
“不是恶魔，”加洛德伸手把她扶了起来，“贵族私军和第十三军团打起来了。”
“什么？”
“是水源的问题，”加洛德咬牙道，“第三池水分配完毕后，水流就停了，没分到水的士兵去找星眼讨水，却遭到了粗暴对待，冲突很快演变成了一场难以控制的内斗……如果恶魔想要利用水源分化我们，那他们现在已经成功了。”
玛维蹒跚着走出帐篷，看到了加洛德带来的人。是四五名一直跟随他的苏拉玛卫兵。
她还看到，伤兵营里混乱不堪。
伤兵们三三两两扭打一团，不管是轻伤员还是重伤员，甚至断了双腿的，都红着眼用双手爬行，死也要掐死身边的袍泽。也有伤员两眼无神，如行尸走肉一眼四下游荡，被那些怒火冲天的人抓住以后，居然毫不反抗，任由其一拳拳打在自己身上，或是把自己掐死。
玛维大惊失色，这些人明显受到了操控，恶魔的操控。
“他们恐怕都被幻境蒙蔽了，指挥所那边也是这样，我试过许多办法也没能让他们恢复清醒。我留下两人保护你，你先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得去找那些随军法师，也许他们有办法破除这种诡异的法术。”
说罢，加洛德就带着剩下的几名卫兵急匆匆地走了。
玛维其实很想说，自己不用保护。但堪忧的状态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份善意。
她也并不是不知所措，但眼前的景象，真的是刷新了她对恶魔的认知。是那个伪装成艾露恩的六臂女恶魔做到这一切的吗？
她发现帐篷里的其她两位姐妹，竟仍在酣睡之中，立刻跑到她们身边呼唤起来。
“莎拉，诺拉，快醒醒！”
但两人没有丝毫回应。
玛维把颤抖着手摸了摸她们的脉搏，死了。她感受不到她们的灵魂，恍惚间突然回忆起梦境的内容，难道……那种美貌的恶魔，在梦中吸走了她们的灵魂？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悲痛中，她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拉过一名加洛德留下的卫兵，焦急地说道：“快去找加洛德，告诉他，恶魔马上就会趁乱发起进攻！”
其实这根本不用说，谁都知道，恶魔一定会趁着暗夜精灵大乱发起进攻。
“快去，不是一般的攻击，是总攻！我在梦里听到的，快去！”
在玛维的催促中，一名卫兵与同伴对视一眼，最终解下佩剑交给玛维防身，就要转身追向队长。
可他一脚刚迈出去，就怔住了。
伤兵营里，出现了一群梦境里那种衣着暴露的美貌恶魔。
667【挟持】
营地里那些正在互相殴打撕咬的伤兵，全都对这群美貌的恶魔视而不见。她们迈着婀娜多姿的步伐走上前来，将玛维所在的帐篷团团包围。
玛维知道，这些恶魔是来找自己的，她不明白恶魔为何如此重视自己，但不可能束手就擒。
可噩梦初醒的浑噩感尚在，她头昏脑涨，从箭囊里抽出羽箭后，费了好长时间才把箭矢尾部的凹槽准确卡进弓弦，拉弓瞄准。
呛啷……
两名卫兵也神情凝重地抽出武器。
算上他们两个，玛维这一方才三人。而这些妖艳的恶魔，却是他们的十几倍。
一个魅魔露出妩媚的笑容，纤细的手指抚过吹弹可破的粉嫩肌肤，仿佛在炫耀自己完美绝伦的**，而后微微一欠身，显露出无可挑剔的臀部曲线，朝两名卫兵抛了一个飞吻。
“mua~”
在令人如坠仙境的轻吟声中，两名卫兵登时松开武器，如行尸走肉一般，呆呆地朝前走去。
玛维心下焦急，立刻就要放箭。可就在此时，突然从旁伸来一只巨大的手掌，攥住了她的左臂。
她魂飞天外，仅看这只无比庞大的手掌，就知道它的主人一定拥有相当可怕的体型。她完全来不及思考这种庞然大物是什么时候靠近过来的，不假思索，飞快用右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就要捅向只手掌。
可紧接着，帐篷直接被掀翻。又伸来了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手臂……
一个攥住了她持握匕首的右手，两个一起攥住她的腰肢，微微一用力，把她……从地上“拿”了起来，举到了半空中。
玛维震惊地发现，竟然是那个刚刚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六臂女恶魔！她……足有十余米高，形象与梦境里并无不同。透过薄薄的面纱，一张虽然被放大许多被却仍旧姣好的面容近在咫尺，一双散发着无尽寒意的眼睛，直视着自己，似在打量，似在审视，怀有深深的恶意和玩味。
“你就是玛维影歌？真不知道你有什么特殊，居然是那个所谓的先知最珍视的人。”六臂女恶魔轻声说道。
她用空着的一只手轻轻在玛维嘴上一抹，玛维就失去了语言能力。而后她就像拿着一个洋娃娃那样拿着玛维，转身朝伤兵营外走去，“我们走。”
身处半空，视野广阔，落脚的山坡上混乱一片，火光冲天，几乎每一名暗夜精灵都在互相厮杀，理智尚存的士兵，很快就会被一拥而上，两眼泛着诡异红光的同胞杀死。
玛维只能眼睁睁看着几百米外的加洛德，被一群受到控制的士兵拦阻在外，而无法冲过来营救自己。在六臂女恶魔跨度极大的步伐中，只能眼睁睁看着同胞们飞快远去。
但此时她也在疑惑，这个六臂女恶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对先知……很重要？
“主母，这支军队怎么办？”另一名六臂女恶魔走过来恭敬地问道，比“拿”着玛维的这个矮小许多，却仍有六七米高。
“继续维持幻境，就让他们都死在这里好了。”被称为主母的六臂女恶魔答道，语调轻松至极，仿佛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可，突然之间……
咔嚓！
一道闪电落在近处，刚刚问询主母的六臂女恶魔瞬间被焚为灰烬，那些与人型种族体型相仿的妖艳女恶魔也死了个干干净净。
主母大惊失色，把玛维换到左手捧在怀里，其余五条手臂有邪能缭绕，分别变幻出一把巨剑，提着武器惊慌四下环顾，“谁？是谁！”
这道闪电撕裂了空间。
头顶那个这十天来一直旋转不息的旋涡，已经停止转动，压着绿色的云团想四周散去。目所能及之处，所有景物都支离破碎，显现出原本的样子……
东部大平原的茵茵绿野，取代了荒芜。皎洁的月光再一次洒落大地。那些互相厮杀的士兵，有的茫然眨眼，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同胞不明所以，有的两腿一沉，重重昏迷过去。
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
玛维惊讶地发现，营地外，居然隐藏着数百上千的妖艳女恶魔和几十个六臂女恶魔，此时均已随幻境破灭显现而出。这些恶魔显然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陷入了慌乱，急于恢复幻境魔法却无果。
一个熟悉的身影悬浮在高空中，看到那身标志性的红色法袍的一瞬间，玛维就看到了希望！
甚至……
甚至比重新看到悬挂在夜空中的圆月还要让她喜悦。
先知来了……
噩梦，终于结束了！
……
安格玛望着下方那个劫持了玛维的破坏魔，怒火中烧，双眼一片冰寒。
数百个利用魔网魔力分化的幻象分身，上千个暗影生物，外加从未停歇的精神扫视，他足足花了半天时间，在艾多瑞隘口东南三百公里处的无人平原中，找到了这支失踪的部队。
有那些破坏魔和魅魔在，他哪里还不明白，这两种尤其擅长蛊惑人心的恶魔，分明是抓住了这支军队随军法师稀少的弱点，利用不间断的幻术，将其拖入了幻境。
魅魔自不用多说，是扭曲虚空里十分常见的女性恶魔。而破坏魔，则是女性恶魔中的佼佼者，地位相当于艾瑞达一族，属于高阶恶魔的一种，不论可怕的实力还是狡诈的心智，都不输于寻常恶魔，其首领甚至统治着燃烧军团所有女性恶魔。
看清安格玛以后，劫持了玛维的破坏魔主母反倒安下心来，冷笑着说道：“看来这个女人果然对你很重要。十天的幻境，我已经攻破了她的心防，只可惜到了最后关头却功亏一篑。否则现在待在我手里的，就是她的灵魂，而非**了。”
玛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恶魔费尽千辛万苦，用了足足十天时间，就是为了得到自己的灵魂，然后拿来威胁安格玛？
“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的小女孩就要万劫不复了。”破坏魔主母冷笑道，一边回转左手锋刃对准玛维的脖颈，一边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周遭的魅魔与破坏魔也聚拢上来，严阵以待地看着空中的安格玛。
恶魔嗜血嗜杀，却不愚蠢。阿克蒙德受挫以后，每一个恶魔都知道了这个白皮凡人的可怕。
“是什么给了你威胁我的自信？”
在安格玛平淡的话语中，有雷云骤然汇聚而来。
668【星眼式惨剧】
话音一落，安格玛就消失在电光之中。
“什么！”
破坏魔主母神色大变，紧接着手里的玛维身上绽放出璀璨的魔法灵光，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人质就从手里消失掉了。
下一秒，安格玛出现在破坏魔主母身前，右手前伸，五指虚握，隔空将这个足有十余米高大的恶魔生生提了起来。
“呃唔……”
被扼住喉咙，破坏魔主母只觉得有一股诡异的暖流涌入身体乱转起来，将自己的力量吞噬得一干二净，连带着也令思维涣散下去，刚刚构建的邪能法术也随之化解殆尽。
砰，砰……
手中的武器接连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破坏魔主母一脸震惊，她是燃烧军团的高阶恶魔统领，在时间流速远大于物质宇宙的扭曲虚空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随萨格拉斯毁灭过无数个星球，可却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力量、如此可怕的凡人。
此时周遭的恶魔终于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发起攻击。
安格玛冷哼一声，在一阵飞速扩散的秩序波动中，所有恶魔灰飞烟灭。破坏魔主母见状彻底绝望，她终于明白……
“想威胁我，你还不够格，你的主人还差不多，”安格玛淡淡说道，“说吧，把你们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否则我会让你痛不欲生。”
他微微放松手上力道，好让破坏魔主母有气力说话。
“呵……呵呵……哈哈哈……”
破坏魔主母一开始是冷笑，很快就转为大笑，就像是听到了无比可笑的笑话。
“你居然想通过折磨一个恶魔，得到关于燃烧军团的情报？主人说你非常了解我们，虽然我必须承认，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上许多倍，可我看……你也不过如此。”
破坏魔主母强忍着笑意看向安格玛，明明被制服，却好像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听着，在漫长的生命和毁灭物质宇宙的无尽征程中，我受到过无数次主人的嘉奖，也因失败受到过无数次惩罚与折磨。即使穷尽想象极限，你也无法揣度我在此期间经受的痛苦。你无法想象主人的折磨有多么可怕……我太熟悉死亡与痛苦的味道了，如果有什么手段，你就尽管使出来吧。”
“哦？”
安格玛玩味地说道：“这么说……你既不怕死，也不怕折磨。我似乎没办法威胁你了？”
破坏魔主母看了一眼被传送到远方保护起来的玛维，不置可否地轻声道：“对我来说，对所有恶魔来说，失败只是常态。没有达成目标确实可惜，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要不要我向你推荐几种折磨方式？说不定我会乐在其中呢，我最喜欢……”她舔了舔嘴唇，眼中涌现银荡的色彩，“不过我想你也找不来几十个尺寸大到连我也无法承受的雄性生物。”
“我当然知道你的倚仗，”安格玛轻笑道，“你是一个尤其擅长折磨**玩弄心灵的破坏魔，你不惧怕折磨。你这样的高阶恶魔死后，灵魂也会回归扭曲虚空，汲取邪能重组**，所以你也不怕死。哪怕湮灭你的灵魂，也无法威胁到你，对吗？”
“你真的很聪明，我开始喜欢你了。所以……你准备拿我怎么办呢？”破坏魔主母轻笑道。
“如果……”安格玛微微一笑，“我不折磨你，也不杀死你，更不摧毁你的灵魂，而是把你的灵魂封印在坚不可摧的容器里，隔绝一切波动，远远抛到宇宙的尽头呢？不会有任何人来拯救你，你将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点点腐烂，你的**，不管是毁灭的**，还是对肉.欲的饥渴，都将得不到任何满足，直到时间尽头。”
破坏魔主母的笑声戛然而止。
就在此时，一道道传送门在山坡上展开。
达斯雷玛等人从中走出，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些巨龙，半神的子嗣，以及其他赶来调查此事的人员及随行部队。看到那几万名刚刚从自相残杀中恢复过来的士兵，他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上前进行救治。
达斯雷玛环视一周，找到半空中的安格玛以后，先是因被他制住的破坏魔主母而短暂错愕了一下，而后快步走来，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给你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你知道的，我可以很轻松地做到我所说的事情。”安格玛对破坏魔主母说了一句，然后就用魔法将其捆缚扔到一旁，走向了达斯雷玛。
“查清楚了？”
达斯雷玛的目光扫过一片凄惨的营地，点点头。在他讲述中，安格玛的神情渐渐凝重。
原来许多地方都发生了相同的状况，恶魔对卡多雷帝国发起了全方位的打击。
星眼部队式的惨剧，同时在多支赶往战区，短时间却无法抵达，且对魔法、幻术攻击不具备太强反制能力的部队里上演。恶魔用幻术蒙蔽他们，诱使他们互相残杀，又伪装汇报信息让最高指挥部认为他们一切安好。
甚至连一些城镇聚居点都发生了相同的惨剧，帝国西部沿海地区有一座数万人口的小城，在幻境中自相残杀的居民，死后又被恐惧魔王复活为亡灵，继而对周遭村镇发起了攻击，若非埃雷萨拉斯反应迅速，立即派出军队剿灭，这股亡灵必定越聚越多，说不定会给西部沿海地区带来一场灾难。
大后方出了问题，后续兵力难以第一时间抵达战区倒是小问题，关键是那些携带箭矢、粮草与军备等重要补给的后勤部队伤亡惨重。如果不是卡多雷帝国的传送网络已在蓝龙的改造下四通八达，不再受落后法术模型框架的制约，补给问题将大大拖延联军发起总攻的时间。
“好，我知道了。”
达斯雷玛走后，星眼部队的伤亡情况也统计出来了。
启程时的五万人，在堕入幻境，承受饥困劳顿之苦，又经过这次悲惨的互相残杀后，已不足三万。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伤员，而这些伤员里，至少有一万人会因无法挽回的伤势而在几天内陆续死去，余下的也很难再参与到马上就要发起的总攻了。
换句话说，战斗力尚存的，不过几千人而已。
仅仅是一个幻境，就彻底让这支虽然不强，却也绝对不弱的部队失去了战斗力，燃烧军团诡奇手段的恐怖可见一斑。
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星眼本人也在混乱中身亡，他死的很惨，被几十名受到蛊惑的士兵生生啃噬致死。
这个死法，确实是很痛苦没错，但肯定比正史里好得多。在正史里，这位完美诠释了片面意义上的“肉食者鄙”的卡多雷贵族，是被末日守卫从空中倒下来的邪能腐液生生融成了一滩肉汤的。
不过万幸的是……
影歌姐弟都安然无恙。
加洛德影歌是艾泽拉斯数一数二的帅才，他可不能死在这里。而至于玛维……
安格玛并不想说自己为她感到庆幸的原因。
“那么，你想好了吗？”
安格玛回到躺在地上的破坏魔主母身旁，居高临下地问道。
“我……我会说。请不要那么对我……”破坏魔主母是真的服了软，任何一个恶魔都无法忍受永恒的封印，**一时间得不到满足能忍，但若加上一个“永远”这样的时间定义，那简直比持续千百万年的折磨还要恐怖。
毕竟受到折磨，也是会让人感到愉悦的。
“但你怎样保证，在我提供信息后就不会出尔反尔？”
安格玛微微一笑，“你觉得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669【莎赫拉丝主母】
破坏魔主母咬了咬牙，但还是知道自己处境堪忧，只得一五一十地道来。
原来她是燃烧军团派出祸乱联军后方的众多高阶恶魔统领中的一个，只是恰好负责星眼这支部队而已，刚开始并没有收到抓住某一个特定人物的命令。
但一天前也就是安格玛刚刚击退阿克蒙德不久后基尔加丹的命令和阿克蒙德败于先知之手的消息一并传来。
基尔加丹要她尽可能捕捉玛维的灵魂，再不济也要将其带回永恒之井战区。为此在必要时，甚至可以放弃原先的任务。
于是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一幕，利用手边的情报，这名破坏魔主母一边进行原有任务，一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编织梦境，试图诱使玛维自甘情愿地奉献出自己的灵魂。可惜却因为情报差错而失败，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将其抓出来直接带回永恒之井，但最终被安格玛挫败。
听完这些，安格玛沉思起来。
基尔加丹明显因阿克蒙德的受挫而知晓了自己的强大，因而才命令这名破坏魔主母抓住玛维来要挟自己。但鉴于自己对燃烧军团来说仍旧只是稍微强大一些的蚂蚁，这个命令应该只是某种意义上的“添头”，做成是好，做不成也无妨，毕竟阿克蒙德和基尔加丹是可以毫无悬念地正面击败自己的。
不过……
安格玛明白，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或许已经通过许多途径，得知了自己拥有洞悉未来的能力。毕竟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个本领，对任何存在而言都是无比殊胜的。
就算燃烧军团无法证实自己的“预言”是否是真正意义上的预言，也会因此将自己引为更高等级的阻碍。要挟自己，化解自己心里防线，或是抓住自己，研究自己，乃至于将自己引入燃烧军团归顺萨格拉斯，都是这两位军团副手和萨格拉斯有可能做出的决定。
心念至此，安格玛不禁为苏拉玛城的艾利桑德等人担忧起来。
自己的重要性，应该还没到让阿克蒙德和基尔加丹中的一个特殊对待，亲自出马对付的程度。但建立在战略上重视敌人，战术上更得重视的基础上，他并不愿怀有侥幸心理。
自己和玛维明明八字都还没一撇暂时也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份若有若无的关系，基尔加丹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艾利桑德等人这些目标又会何其明显？
艾萨拉当然会是最大的目标，但她身处艾多瑞隘口，身旁有众多半神和守护巨龙。基尔加丹不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可苏拉玛城却不同。
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涉及到这种事情，安格玛不会抱有侥幸心理，凡事无比求个万全。
他当即就要处理这名破坏魔主母，而后赶往苏拉玛城。
“你……你要做什么？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不能出尔反尔！”
发现安格玛抬起手指对准自己，指尖绽放出白黑两色的光泽，破坏魔主母的眼睛里充满恐惧，惊恐地说道。
安格玛神情冷淡道：“我从未做出不封印你的许诺，恶魔。”
“不，不……求你……不要再……呃啊……”
在哀求中，破坏魔主母的灵魂一点点被从躯体中剥离出来，变成了一团绿光。
安格玛突然觉得这个破坏魔主母有些眼熟虽然她们长得都一样不由手上一停，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破坏魔主母的灵魂已被完全剥离而出，悬浮在白黑两色的囚笼中挣扎不休，原本满脸怨毒，就要咒骂安格玛的出尔反尔。可见安格玛停下动作，她立刻察觉到什么，顺从地答道：“莎赫拉丝，我叫莎赫拉丝。”
“莎赫拉丝？”安格玛声调一扬。
莎赫拉丝主母敏锐捕捉到了安格玛语气里的意外情绪，眼中顿时涌现出希望之光，当即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顺势说道：“我……我知道很多燃烧军团的隐秘，您会用到我的，请不要封印我……”
这下连称呼都变了，真是个善于洞察人心的女恶魔。
安格玛感到颇为好笑，看来直觉还是值得相信。
莎赫拉丝主母，燃烧军团一名序列较低的高阶恶魔统领。
一万年后，在玛瑟里顿领命带领大军前往破碎的德拉诺，也就是诸族口中的外域，以加强燃烧军团对这个空间障壁足够薄弱，又因耐奥祖临死前的疯狂举动有了四通八达的传送门，堪称附近宇宙空间交通枢纽的星球的掌控时，莎赫拉丝主母就是这位深渊领主麾下的将领之一。
不过在伊利丹攻打黑暗神殿时，她却反戈一击，带领麾下的破坏魔及魅魔投效光与暗之子，助他夺得了黑暗神殿即卡拉波神殿的控制权。
她的投诚，究竟出于何种目的无人知晓。或许是厌恶玛瑟里顿的愚蠢所致，也或许是做了燃烧军团的双面间谍，但不论如何，哪怕死于艾泽拉斯众多英雄及沙塔斯联军之手，直到燃烧军团覆灭，她手下的破坏魔也依旧为伊利丹忠诚效命。
如果说论迹不论心当然，谁都不知道她的这个“心”是什么那么转投伊利丹后，她确实在为抗衡燃烧军团效犬马之力。而她手下的破坏魔，也确实成为了伊利丹麾下势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及不可或缺的强大臂助。
念及这一点，安格玛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将莎赫拉丝主母封印的理由了。在一万年后，她可是有自己的历史使命的。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那个正史中转投伊利丹的“莎赫拉丝主母”会被其她破坏魔主母取代，为求万全而将其释放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种级别的高阶恶魔统领对安格玛来说，真的和蚂蚁没什么区别，蚂蚁承担着怎样的历史使命，碾死与否，都无所谓。
想到这里，安格玛摆手撤掉了秩序之力与暗影能量组成的囚笼，让莎赫拉丝主母的灵魂回到了身体里。
甫一醒来，莎赫拉丝便跪倒在地，“伟大的先知，我愿做您的仆人，随您一同对抗无恶不作的燃烧军团，请给我这个机会……”
她哪里知道安格玛为什么释放自己，只是深知自己无法对抗安格玛，不从是远比死亡可怕无数倍的封印，从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安格玛越发感到好笑。
他明白，正史里的莎赫拉丝主母一定不是这样归顺伊利丹的。原因只有一个：正史里的伊利丹，鼎鼎大名的光与暗之子，可没有和自己一样能使人反抗不得的力量。
“莎赫拉丝，也许一万年后我们会再见的。”
说罢，安格玛轻轻勾动手指。黑白两色的能量一卷，莎赫拉丝主母便灰飞烟灭，在邪能的牵引下，那道刚刚从已死的肉.体中脱离的困惑的灵魂，很快便消失不见，被放逐回了扭曲虚空。
一万年的时间，也该够她重塑肉身了。再说，扭曲虚空的时间流速可比无垠止境快多了。
做完这一切，安格玛转向了玛维。正有几名医师和女祭司在为她治伤，浑身浴血的加洛德也站在旁边，同样在接受治疗与检查。
她看起来惊魂未定，隔着这么远，安格玛都能听见她扑通扑通狂跳不止的心跳声，毕竟现在她还不是后世那位心性无比坚毅，嫉恶如仇的守望者首领，突然经历了这么一遭，遇到了种种想都不敢想的诡奇事，难免不被吓到。
“影歌小姐，感觉怎么样，没受伤吧？”安格玛轻声问道。
玛维似乎在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惊醒过来，脸颊微微泛红，有些局促地答道：“没……没什么大碍。”
670【僵住了】
安格玛很想表达一下对玛维的关怀，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对玛维的情感很复杂。
初次见到玛维，还是在主时间线里。那时候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正和玛法里奥夫妇一同前往伊利丹的囚牢，解救这位族人眼中的背叛者。
玛维截住了他，跟他说“我等了你一万年”，说话时的表情、语气，都像极了一个因爱生怨的女人。最后还哀怨地问他，“你知道对暗夜精灵来说，怀孕是一件多难得的事情吗”。
安格玛当时只有震惊，原来自己不仅会穿越时间迷障返回上古时代，还会与大名鼎鼎的玛维影歌发生一段恋情，听玛维华丽的意思，自己好像还让人家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而且自己貌似还……挺渣的，一万年里五过家门而不入，让人家独守了一万年的空房。
他想不通的是，那孩子去哪了？
因为伊利丹，玛维在一万年的时间里变成了一位嫉恶如仇的典狱长和守望者，在上古时期她并不是这样的。
后来返回上古，在苏拉玛城落脚，偶然结识玛维后，他发现这个时代的玛维和自己想象的截然不同。
玛维温婉而富有爱心，精通箭术，却也热爱那些孤儿院的孩子们，简直比泰兰德更能诠释月之女祭司的含义。那个时候，若说安格玛没有触景生情，想到自己儿时在孤儿院的经历、没有对玛维产生好感，那是不可能的。
又后来，时间线重置，他再一次因故结识了玛维。
最让他不解的是，他觉得玛维和自己相处的时候，表现得总是很奇怪。上次接触时，自己可不是如今这个神一般的先知，但身份的提高，绝不是导致这份古怪的原因。
不久前，安格玛在玛维怀里睡了一晚上。
不舒服吗？
舒服的很，就仿佛儿时坐陆行鸟车前往银月城途中，在姐姐莉娅怀里酣眠的感觉。
不安宁吗？
安宁至极，甚至连这段时间频繁使用暗影之力的负面思绪都消散一空。
说起来羞涩，老脸都没地放了，但安格玛真的很想再重温一次那晚的感觉。
……
就在安格玛憋得难受时，玛维也在思考。
而且还是红着脸思考。
她没法不去思考刚刚那名女恶魔所说的话看来这个女人果然对你很重要。
因一起事故，她认识了安格玛，原本因孩子们都被那条怪蛇一般的雷霆云端祥龙吓到而倍感气愤，但后来见到安格玛，她才发现，这位先知远不像大家认为的那么难以接触，反而非常平易近人。
作为歉意，安格玛为孤儿院的孩子们送来了急缺的物资。在他的带头作用下，城里的贵族们纷纷开始资助入不敷出的艾露恩姐妹会，帮助她们重建城里城外的一座座孤儿院。
作为女皇仰慕的先知，安格玛确实有这个能量。但玛维真正开始对这位先知心怀异样情感，却不是因为他高高在上的身份，而是艾露恩的启示。
月亮女神为玛维揭示了未来的片段，她将和这位异族来客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玛维很不安。
艾露恩为什么会在此时予以自己启示？难道自己必须践行信仰，抱有目的地去和这个陌生人自己孩子的父亲接触？
可随着后来的相处，她心底的疑虑慢慢被打消。
因时常需要前往西郊小院，为安格玛的其他三位异族朋友进行治疗，她慢慢发现，先知非但不是什么活了成千上万年才拥有如此力量的老怪物，反而是一个年轻人，敏感、善良，而且总是为他人考虑的年轻人。
她发现，当先知的形象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以后，竟逐渐丰满起来，她也变得乐于与这位先知接触。
有人说：因所谓的心灵美而对某人产生爱意冲动是个十足的谎言，因为你不可能爱上一头心灵美的野猪。一个人的外貌永远是让别人产生好感，并萌生继续深入了解这个人的念头的第一要素。
这个观点糙归糙，前半句也过于绝对了，不过玛维即使不认同，却也不反对。
安格玛就挺好看的，起码对她来说不难看。
虽然按照大多数暗夜精灵的审美观，安格玛又瘦又小，身高和女性暗夜精灵相差无几，体格也不若比他高上至少一头有余的男性暗夜精灵那么魁梧，再加上苍白的肤色，太过柔和的五官，怎么都不像是具有雄性气质的样子，但玛维却觉得刚刚好。
一个人的魁梧和英姿，总是因心灵而显，与外表无关玛维说不清，这究竟是不是在自己对安格玛产生好感后，为了给他不那么过关的外表加分而产生的想法。
又后来，她听说了安格玛为这个世界所做的事情，联合半神、五色龙族和许许多多的种族，去一同抵抗入侵者，拯救这个世界，还在半途扼杀了古老存在趁机卷土重来的企图，在大陆东方打了一场决定世界命运的战争……
在玛维心里，安格玛的形象因此高大了起来，不再是传言中那个站不住脚的神形象。
那一晚，偶然来到西郊的她发现，纵使是安格玛这般的人物，也会感到疲惫，也会因面对黑暗，抵抗黑暗，而心力交瘁。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把他的头搬到自己膝盖上，让他得以在温暖的怀抱中酣眠……
她不后悔那么做，而且真的对安格玛心怀好感，很多的好感。
刚刚看到安格玛降临在此地时，她能清楚感受到对方心里的怒火，她忍不住想，难道安格玛真的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安格玛平日里那么忙，又要与一众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商议军情，又要对抗恶魔，在前线战斗，怎么会为一支面临险境的后方军队而离开前线呢……
而且，玛维与安格玛的关系，从来都不为外人所知，恶魔哪怕再无孔不入，也不可能得知此事。除非安格玛已将此事公之于众……想到这里，玛维甚至有些感到安心，因为她从来就没法确定安格玛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情感，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
如果不是的话，贸然表明心迹，岂不是要尴尬无比？
……
安格玛与玛维，一个受到未来自己的“启示”，一个受到艾露恩的启示，随着相处又都对对方怀有好感；可一个不知如何开口，一个在矜持中一言不发，于是就这么僵住了。
气氛非常尴尬，达斯雷玛背着身，跟一帮手下交流这支军队的伤亡状况，并指派救治任务。
女祭司们则无声的为玛维检查伤势。
一帮法师，侍卫，也全都来去匆匆。
他们又不是傻子，哪能体会不到越发诡异的气氛，哪能不知道造成这种氛围的元凶就是安格玛和正在接受治疗的玛维，是以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咳……”
“先知，高阶女祭司的伤只是挫伤而已，体力也有些透支，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最终还是泰兰德的诊断打破了发酵已久的沉默。说罢，她便和姐妹们收拾好医疗用品，嘱咐玛维两句，又留下一些食物和淡水，就往山坡上去了。那边还有许多伤员等着救治呢。
出发之前，联想到此行玛维可能受伤，安格玛特意让达斯雷玛从艾多瑞隘口把泰兰德要了过来。毕竟泰兰德是最贴近艾露恩的女祭司，也最擅长治疗神术。
可能是“高阶女祭司”的称谓，让玛维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泰兰德和许多苏拉玛城月神殿的姐妹面前出了丑，不由脸一红，急忙起身跟上。
“我也去。”
看着玛维渐渐远去的背影，安格玛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神情也随之郑重起来。
小插曲过去，还有正事等着办呢。
“达斯雷玛……”他呼唤道。
“怎么了，先知？”达斯雷玛回头问道。
安格玛把莎赫拉丝主母所说的话讲给了他，达斯雷玛听完，神情一点点凝重下去。
“您的怀疑有道理，如果恶魔希望通过挟持玛维小姐来要挟您……那么您的其他学徒，也有可能成为恶魔的重点目标。我会立即派人通知苏拉玛城，要他们加强对艾利桑德等人的保护，杜绝恶魔潜入的可能。”达斯雷玛沉思道。
“不，我要自己去一趟，这边就交给你负责了。那什么……”
临走前，安格玛最后看了一眼山坡上的玛维，发现她正全神贯注地诊治伤员，不由嘱咐道：“玛维小姐尚未恢复，你派人多照看着点。让她尽早……嗯，下来休息。”
“好，我会的。”达斯雷玛面无表情地应答道。
安格玛传送离开后，这位新任宫廷法师长忍不住无奈地笑了起来。
671【此先知，彼先知】
苏拉玛城郊的原野上，一个艾瑞达人和一个萨特缓步前行。艾瑞达人所过之处，草木尽皆腐化，一个个深深的绿色蹄印燃烧着诡异的邪能魔焰，触目惊心。
这名艾瑞达人，赫然便是恢复了正常体型的基尔加丹。
而他身旁的那个萨特，则是大难不死的前女皇参事哈维斯。事发之日，他未能成功刺杀艾萨拉，反被后者发动安格玛的戒指湮灭，灵魂逃生后，萨格拉斯为他选择了暗夜精灵的躯体。并帮他取代原主，成为了这具身体的新主人。
如今，哈维斯已彻底与新的躯体结合，并在堕落泰坦的恩赐下，成为了艾泽拉斯史上第一名接受邪能灌体，被转化为萨特的暗夜精灵。
走着走着，基尔加丹发现，感知范围内属于莎赫拉丝的邪能特征消失了，他知道，自己的这名手下已因形体消亡，而被放逐回了扭曲虚空。
这是可耻的失败，但念及莎赫拉丝的死亡地点出现了属于那名所谓的先知的波动，基尔加丹也就不奇怪了。那个凡人确实很强，高阶恶魔统领不会有任何一个是他的对手。
当然，回到扭曲虚空以后，给予莎赫拉丝必要的惩罚还是少不了的。
燃烧军团从不容许失败。
“莎赫拉丝失败了，她没能抓到那名女祭司。现在……就看你了，哈维斯。”基尔加丹轻声说道，双眼古井无波，宛若根本不在意这次失利。
哈维斯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说吧。”基尔加丹目不斜视。
哈维斯组织了一下措辞，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人，您为何如此重视那个所谓的先知？他确实不容小觑，或许就连您麾下的众多高阶统领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但面对您，他即使强如守护巨龙，也只是无足轻重的虫子而已，您只用动动手指就能想碾死一只虫子那样碾碎他。又何必亲自出马，去对付他的……女人和那几名学徒呢？”
“你觉得我这样做有**份？”基尔加丹语气淡漠，转头看向哈维斯。
哈维斯只觉得一股莫然能御的强大威压降临在自己身上，不由瑟瑟发抖起来，急忙跪倒在地，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
话还没说完，基尔加丹就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觉得这样做有些小题大做……”
哈维斯一惊，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跟上，难以置信地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这是主人的命令？”
基尔加丹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良久后才开口道：“没错，主人要我亲自去对付他。”
见基尔加丹不准备解释更多，哈维斯也不敢多问，只能恭谨地跟在这位军团副手身后，既然这是主人的命令，那就唯有执行。
基尔加丹则在心里暗叹一声。
阿克蒙德受挫后，基尔加丹原本试图按照自己的方法，以更为巧妙的手段化解这个世界的防御。
同时他也会找寻那个所谓的“先知”的弱点他真的很讨厌这个称谓，因为维纶，那个背叛了他，背叛了艾瑞达的家伙，也曾经享有同样的称谓。
不过，说到底，他并没有把安格玛放在心上。就如同哈维斯说的那样，不管这个凡人多么强大，面对自己和阿克蒙德，都和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但就他离开永恒之井后，主人的命令到了，竟然要他亲自出马，用尽一切手段对付这个所谓的凡人先知。
多么古怪的命令，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主人似乎无比重视这个凡人。
按照物质宇宙的时间计算，基尔加丹已经跟在萨格拉斯身边几万年了。
可实际上，由于扭曲虚空的时间流速远比无垠止境快，即使考虑到不同空间时间流速不同的状况，真要算起来，他效忠萨格拉斯的时间恐怕还要增加成千上万倍。
比起崇尚蛮力的阿克蒙德，基尔加丹更擅长玩弄人心，也更擅长察言观色。追随主人这么多年，他早已熟知主人的性格与脾气。
收到这个命令时，即使主人并未说明原因，但透过种种迹象，基尔加丹还是第一时间猜到了主人重视这个凡人的原因。
主人分明是怀疑，这个所谓的先知，就是此前在燃烧军团的远征中，无数次阻碍过自己计划的那个人！
一想到那个人，基尔加丹就忍不住浑身冰凉。
太强大了……
投效萨格拉斯以后，他得以窥见森罗万象的无数奥秘，也知晓了对这个宇宙而言，何为弱小，何为强大，而燃烧军团及其主人又拥有怎样的力量。
那些隐藏在虚空之中的虚空大君，难以跨越光与暗的界限降临无垠止境。
哪怕有一个十分强大的泰坦星魂，尚在一颗名为艾泽拉斯的遥远星球内部沉眠，但只要这个星魂不被虚空腐化，那个主人口中足以横扫大千世界的黑暗泰坦不觉醒，那么……
在这无垠止境之中，曾经位于秩序领域顶点的泰坦，万神殿最强大的战士，执掌邪能后化身军团之主的主人萨格拉斯，便是最强大的存在，没有之一。
基尔加丹一直对此笃信不疑。
直到他遇到那个人。
彼时，基尔加丹正率领军团的先锋部队，攻打一颗有智慧种族生存的星球。
战争初期，战事并不顺利，因为这颗星球的智慧种族太过强大，是基尔加丹生平仅见。他们自称“无垠止境的守夜者”，论及对奥术魔法的精通，甚至超过了曾经的艾瑞达人，还执掌着驾驭暗影的办法，并狂热地信仰着一名能为他们带来无穷力量的神好巧不巧，在当地土著的语言中，这个神亦被称为先知。
但好在基尔加丹还是以谎言和欺骗，化解了那颗星球的防御。就在他试图毁灭这颗星球时，那个人……
降临了。
那个人驾驭着秩序本源、圣光本源与虚空本源这三大本源之力，一击湮灭了上百万恶魔大军，并消灭了基尔加丹的形体，把他放逐回了扭曲虚空。
在时间流速最快的扭曲界域，基尔加丹花费了上百万年的时间，才重塑形体。
至今，他仍然记得被杀死的感觉。
前所未有的冰冷。
在此后，军团屡屡遇到有信仰“先知”的种族生存的星球，也屡屡受到这名被森罗万象无数种族共同信仰的“先知”的阻碍。
基尔加丹曾旁观过一场战斗。
一场主人萨格拉斯，与“先知”之间的战斗。
672【真正的……先知！】
那时军团正在攻打一个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的星系。
在浩瀚无边的无垠止境中，距离的长短其实毫无意义，只因为存在着能突破空间限制、跨越遥远距离的空间法术。
但空间法术的施展，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空间障壁的限制。宇宙各处的空间障壁牢固程度不一，有的坚韧异常，有的脆弱不堪。
某处宇宙空间的空间障壁越牢固，以其为传送终点、或是在其中施展空间法术，所需耗费的能量就越多。一些特殊情况下，就连燃烧军团都难以承受如此海量的能量消耗。
因而……
对屡屡发起规模浩大的远征的燃烧军团而言，一处宇宙空间的空间障壁薄弱与否，就成为了它是否具备战略价值的重要考量因素。
而那片被称为“晨星”的星系，空间障壁便薄弱至极，堪称绝无仅有。
若能将其攻占，并在彼处架设传送通道，该星系将成为燃烧军团在无垠止境中的又一个前进基地，进可向数百个星域、成千上万个星区、无数个星系输送兵力，退可与逐渐成为燃烧军团大本营的阿古斯所处星系，乃至孕育了亿亿恶魔的扭曲虚空连成一片，其价值不言而喻，难以估量。
不成想，“晨星”星系竟如洪水中的磐石一般，在燃烧军团势如烈火中屹立不倒长达上千年之久。
原因只在于那颗生存着自称为“晨星人”的智慧种族的类艾泽拉斯行星。
晨星人同样信仰着“先知”就和燃烧军团此前遇到的无数个智慧种族一样。
不过由于星球内部并未孕育泰坦星魂，晨星人的个体实力并不算强，比不上燃烧军团目前正在攻打的艾泽拉斯的生灵。
可离奇的是，晨星人对燃烧军团和恶魔了若指掌，在诸多针对性极强的战略战术下，最早负责此间战事的基尔加丹所部竟被打的丢盔弃甲，无奈铩羽而归，不得不寻求阿克蒙德的帮助。
百年后，阿克蒙德亲率麾下恶魔与基尔加丹汇合，对“晨星”星系展开攻势。
两位军团副手及其麾下达到燃烧军团兵力总量三分之一的恶魔，同时攻打某一单独星系，这在燃烧军团远征的历史中，堪称前所未有的壮举。
无数的恶魔，即使是填，也能生生填满该星系所处的宇宙空间！
但……
他们打了三百年，都没能攻破“晨星”星系的防线，只在星系外围留下了无数艘报废的星舰，亿亿万具恶魔的尸骸。
海量的邪能金属，无数的邪能尸骸，甚至被基尔加丹的歼星旗舰残骸的引力牵引，围绕着它形成了一颗邪能死星！而后这颗死星又被“晨星”星系的恒星的引力捕捉，成为了该星系第九大行星……
为期千年的战争，燃烧军团兵力折损过半，万载积累挥之一空。
正在无垠止境与虚空领域的交界处，率领军团主力抵御虚空势力的军团之主萨格拉斯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只留下必要兵力继续防备虚空大君的入侵，自己则亲自降临在了“晨星”星系……
基尔加丹仍然记得，当主人的无上身躯出现在“晨星”星系外围时发生的一幕……
主人握住那颗邪能死星，将其掷向了恒星的核心。得不到，就毁灭。他要毁灭整个星系，而后再在其上重建，哪怕这将耗费无数年的光景，也好过平白在此葬送宝贵的兵力。
在邪能死星穿越恒星表面的过程中，海量的恒星质喷涌而出，如一条火舌般，舔食着恰好运行到喷涌点上方的第一颗行星。那颗行星顷刻沦为人间炼狱……
就在恒星质即将彻底爆发，将整个“晨星”星系扫荡一空时，“先知”降临了。
一股宛若传自太古的波动从他体内散发而出，“晨星”星系瞬间恢复了原样。
萨格拉斯当时的神情，令基尔加丹记忆犹新。
是震惊。
“先知”随后说道：“我从遥远的未来而来，彼时的无垠止境，业已因在尔等的远征中千疮百孔，支离破碎，无力抗衡虚空势力的入侵。萨格拉斯，收手吧，趁一切还来得及，我们虽然理念不同，却有着共同的敌人。虚空的威胁尚在，我们不应互相残杀，平白内耗，这正是虚空势力想要看到的一幕。”
旁观的基尔加丹明白，这位早已经成为泛宇宙多远信仰主体的军团大敌，有着和自己的主人截然不同的理念。种种迹象表明，他试图联合所有智慧种族，将无垠止境打造为一个整体，抵御虚空势力的侵袭。
但谁都知道……
尤其是基尔加丹与阿克蒙德，更是心知肚明……
来自虚空的腐化注定无法消弭，至少他们的主人萨格拉斯，曾经掌握着宇宙间最为殊胜知识的泰坦的一员，未曾发现过消弭虚空腐化的办法。
腐化可以暂时遏制，这并不难，以现有的手段，甚至可以遏制亿亿万年的时间。
但如果找不到从根源上清除腐化、逆转腐化的办法，放眼永恒的时间尺度，无垠止境终将被虚空蚕食殆尽。
这就好比，一个数字可以无限大，但它终究不是“大”本身。腐化可以一直遏制，腐化到来的时间可以无限延后，但终究无法被彻底解决。
萨格拉斯曾对阿克蒙德和基尔加丹说起过他曾经的泰坦同胞们，对一颗名为艾泽拉斯的星球做过的事情。那颗星球里孕育着泰坦星魂，却遭到了光暗感应性寄生共同体的腐化。
利用一系列手段，万神殿的泰坦们遏制住了艾泽拉斯的腐化源。他们寄希望于在未来，能找到治愈这颗星球，并令其中那个最强大的泰坦星魂降生的办法……
多么愚蠢的行为。
泰坦立身于永恒，却妄图以非永恒的办法，对抗永恒的敌人。
若是这样的办法奏效，主人萨格拉斯又缘何做出毁灭无垠止境的决定？
死亡或许可以延后，却终将降临。
燃烧军团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与时间赛跑，在虚空的腐化遍布无垠止境之前将万物毁灭。
这……
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除此之外，再无良方。
但令基尔加丹震惊的是，主人萨格拉斯当时竟眼现希望的光芒一种数亿年间主人从未展露过的情绪并颤声说道：“你……你找到了清除腐化的办法？”
“先知”摇了摇头，回答说：“没有。但我知道，希望存乎于时光的终末。”
萨格拉斯嗤之以鼻，宛受耻辱般说道：“那你与那些可悲可笑的泰坦有什么区别？你们的软弱，终将导致宇宙沦为虚空的食量！”
“先知”质问道：“那你就要亲手将它毁灭？”
“毁灭它，也比眼睁睁看着它堕入虚空要好！”
于是，主人就像“先知”发起了攻击。
那场战斗，把“晨星”星系打的支离破碎，战斗过程中，“先知”一直试图说服主人，但主人不理不睬。
最终，“先知”无奈离去，临走时还以远超基尔加丹认知极限的手臂，将居住着晨星人的那颗星球一并传送走了。
那一场战斗过后，基尔加丹发现，主人长时间徘徊于扭曲虚空的知识长廊，静静沉思，似在思索什么。
此后万年间，不管军团攻打哪里，都会受到“先知”信徒的阻碍。“先知”本人也屡屡现身，常与赶来的主人萨格拉斯在宇宙间大战百千个日照循环。
有一次，主人萨格拉斯竟对“先知”说：“放弃吧，我试过千百种方法，都没能从根源上清除腐化。这个宇宙注定无法抵抗虚空的侵蚀，唯有毁灭，方能在废墟之中重建希望……你很强，甚至比我还要强大，我们应该联手！”
“我们确实应该联手。但却不是联手毁灭宇宙。”这是“先知”的答复。
这件事以后，“先知”时常来到扭曲虚空，出现在主人面前，与主人边打边争论，争论最新想到的办法……
他们谁也无法说服谁，却对对方惺惺相惜，渴望劝对方“改邪归正”，认同自己的理念，共同抗衡虚空。他们之间仅有的分歧，其实只是理念的不同而已，但殊途同归的是，虚空都是他们终极的敌人。
每逢此时，如果基尔加丹刚刚结束一场为期百年的战争，或是因战争受伤，返回扭曲虚空修养、重整兵力，那他便会去旁观。阿克蒙德也是一样。
因为主人与“先知”的争论，总能涉及这宇宙最为深奥玄妙的知识，听者受益无穷。
……
主人萨格拉斯，是把在艾泽拉斯碰到的这个先知，当成了那个“先知”！
基尔加丹当然知道原因。
他不是个对时间线一无所知的傻子，对于“先知”那等能与自己主人打得有来有回的存在而言，时间并不是线性的。
这个名叫安格玛晨星的先知，同样掌控着的秩序本源和虚空本源，虽然显得无比稚嫩，本质却并无差别。
在主人眼中，他也许就是年轻时的“先知”！
在主人心里，所有的证据都无比确凿，“先知”于此时的艾泽拉斯崛起，于未来超凡，并跨越时间的迷障，回到自己展开燃烧远征之时劝说自己……
所以基尔加丹也就明白，为什么主人会命令自己亲自出马了。
如果仅仅是说如果自己没有认同主人的理念的话，或许会把主人的行事方式，当做是绝望的终极体现。
难道不是么？当已知知识框架内找不到解决之道，就只好以最激烈，最残忍，最暴虐，最黑暗，最邪恶的方式，蛮力破除死局。
与之相对的，那位“先知”……
便是希望的终极化身，其对理念的坚守完全不输于主人。
主人需要他。
主人的燃烧远征需要他。
主人希望在他崛起之时，点滴消弭他那坚定信念的根源，而今对他的学徒、爱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个微小的开始。在遥远的未来或者说曾经，基尔加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非线性时间线的因果关系主人会邀请他与自己一道以毁灭无垠止境的方式，毁灭这个注定已无可救药的世界！
但……
即使证据就摆在眼前，基尔加丹也无法相信，此先知就是彼“先知”。
因为……
只要见过那位“先知”的强大，就绝不会相信，他竟是从一个无比孱弱的凡人成长到冠绝宇宙的高度的。
这比别人告诉他，一个小蚂蚁会成长为泰坦还要不可思议。
……
思绪纷呈间，苏拉玛城已出现在地平线远端。
“大人，我们到了。”哈维斯恭敬地说道。
基尔加丹暗自叹了口气，抛开所有杂念，望向了这座宏伟的凡人城市。
673【自己送上门】
基尔加丹不禁双眼微眯。
日光中的苏拉玛城熠熠生辉，一股悠远深长的魔法气息笼罩在城市上空，隐隐给彼处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淡蓝。
那股魔法气息，便是不易察觉的恶魔侦测立场。
对这场发生在卡多雷帝国核心腹地的战争而言，物产丰富，人口众多的东部大平原就是能为战争提供极大支持的大后方。而此地的枢纽，赫然便是在百年间拔地而起的魔法之都苏拉玛。
燃烧军团也深知这一点。
早在基尔加丹与阿克蒙德到来前，恶魔的各位高阶统领便针对苏拉玛城进行了一系列潜入破坏行动。但近来的所有潜入行为，都因为那个侦测立场的存在而失败了，燃烧军团因此折损了许多精锐。
在眼界超凡的基尔加丹看来，这个恶魔侦测立场确实还不错，起码连自己麾下最擅长潜入的几名恐惧魔王都拿它束手无策，它根本不像是魔法认知无比落后，连空间法术这种基础中的基础都不曾摸透的暗夜精灵所能创造出来的。
不用多说，这一定是那位先知的学徒们的杰作。
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连艾瑞达人尚未追随主人之前的水准都比不上。
基尔加丹冷笑一声，体内的邪能随即开始猛烈燃烧起来，体型竟随着气息的擢升迎风而涨，仅仅数秒过去，就变得有如山峰般高大。
磅礴的邪能从他的躯体内辐散而出，与周遭空气中和自身格格不入的对立面本源力量具象能量产生了激烈的湮灭反应，熊熊燃烧起来，形成了声势浩大的火焰风暴。
哈维斯仰望着基尔加丹，双目流露出憧憬之色，难免为其无上的威势而心折。
燃烧军团一直在通过破坏与原始人没什么区别的凡人种族的补给线、制造恐慌、屠杀平民等方式拖延联军向永恒之井进发的速度，为主人的降临争取时间。
毕竟在艾多瑞隘口大败以后，已无人敢小觑艾泽拉斯土著生物的实力。即便对于高阶恶魔统领们来说，那些半神和守护巨龙也是难以击败的存在。
哪怕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两位军团副手都在，他们也不敢鲁莽行事。毕竟在萨格拉斯心中，毁灭艾泽拉斯可是燃烧军团有史以来最为重要的战争，没有之一。
但相关行动并不顺利，直到哈维斯接手此事。
和那些在邪能灌体的痛苦中存活下来，成功转变为萨特的手下一起，他策划了一起起针对暗夜精灵后方的袭击。包括破坏魔主母莎赫拉丝残害星眼所部、几位恐惧魔王在埃雷萨拉斯及西海岸掀起的死灵浪潮等等等等行动，都是由萨特们统筹规划的。
因为他们太了解昔日的同胞了。
萨格拉斯为此嘉奖了哈维斯，承诺当自己降临时，会给予他无上的恩赐，让他拥有足以匹敌一位位高阶恶魔统领的力量。还让他随基尔加丹一同前去抓捕先知的学徒……
哈维斯能感受到主人对那个异族先知的重视，仅仅是成功破坏了暗夜精灵的补给线，就让他获得了如此丰厚的赏赐，若是此次行动再获成功……
他已无法想象主人会给予自己多么可观的奖励。
“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基尔加丹淡然道。
“是……”哈维斯欠身应了一声，迟疑着补充道：“大人，那阿曼苏尔之眼……”
暗夜精灵手中，掌握着好几件一直被当做古代遗物的创世之柱，直到近期先知安格玛揭露了阿曼苏尔之眼的真面目，学者们才重新审视起这些神器的功能。
虽然艾利桑德在安格玛的帮助下研究阿曼苏尔之眼，已经是哈维斯投效燃烧军团之后发生的事情，但因为情报工作的完善，哈维斯并非对此一无所知。
连自称时间旅行者的先知都对阿曼苏尔之眼报以重视，燃烧军团没理由不去重视。毕竟就算没人清楚创世之柱到底该怎么使用，也全都知道里面蕴含着强大无比的能量。
万一这些创世之柱被用来对付燃烧军团，给毁灭大业造成阻碍，又该如何？
所以临行前，哈维斯又一次建议主人，既然此行前去苏拉玛城，不如一并将阿曼苏尔之眼抢来。只是可惜，据纳萨拉斯学院的内应回报，原本被保管在该学院秘库中的高戈奈斯潮汐之石已经被运往了艾多瑞隘口，想从五色龙族和半神的保护中将其偷来，已成为了不可能之事。
“你以为全知全能的主人想不到这些？你以为主人不知道那几件创世之柱的重要性？此行抓捕安格玛的学徒才是第一要务！”基尔加丹冷冷地看向哈维斯，语气冰寒一片。
这位军团副手怎能不明白，哈维斯如此建议，甚至自告奋勇前去抢夺阿曼苏尔之眼，只是想获得更多功劳，借此得到主人的赏识罢了。
在基尔加丹的无尽威势前，哈维斯顿时清醒过来，瑟瑟发抖起来。
“但如果你能在确保任务成功的前提下，为主人带去阿曼苏尔之眼，想必主人不会吝惜对你的奖赏。”基尔加丹又说。
哈维斯脸上一喜。
“不过……”基尔加丹话锋一转，“若你胆敢因此耽误正事，你明白惩罚是什么。”
一想到在传送门另一端的可怕景象，哈维斯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去吧，不要让我失望。”
“是。”哈维斯应声而去，身体很快消失在如水面般波动的空气中，就此不见踪影。
就在基尔加丹重新望向远方时，苏拉玛城也发现了这边的异象。
毕竟这位军团副手的伟岸身躯可是有上百米高大，所引发的火焰风暴，更是有如飓风一般席卷而来，横亘在地平线之上，想不注意到也难。
尖利的警报声响彻城市，那层若有若无的色泽，很快便因魔力的注入由浅转深，变成了一个倒扣在城市上空的巨型屏障。
而远方的天空中，竟随着一道闪电的劈落，显现出了一个身影。赫然便是先知安格玛晨星。
“基尔加丹，你果然来了，”安格玛寒声说道，“我等你很久了。”
“哦？”基尔加丹迈动双腿，缓步前行，“来迎接死亡吗？”
他是有些惊喜的。
此行的计划，原本是制造混乱，让哈维斯有望趁乱抓捕那几名先知学徒，而后再彻底毁去这座对暗夜精灵无比重要的城市。
没想到安格玛会自己送上门来。
看看他，多弱小啊！孱弱的躯体，孱弱的力量，与蚂蚁何异？
哪怕主人把他当成了年轻时的“先知”，可基尔加丹就是没办法说服自己，眼前这个可怜的凡人，在未来或者说曾经会成为一名能给燃烧军团造成极大阻碍，能和燃烧军团的主人打得有来有回的存在。
“你的话，我可以原样奉还。”安格玛看了眼一望无尽的葱葱绿野，摸着手中那只平平无奇的号角说道。
“牙尖嘴利，”基尔加丹冷笑道，“不过没关系，既然你送上门来……”
674【塞纳留斯的号角】
“送上门的人是你。”
安格玛轻抚着手中的号角摇头道：“我可以拖住阿克蒙德，一样可以拖住你。面对守护巨龙和半神的围攻，我不认为你能比他表现得更好。但你明知后果，却依然以身犯险……欺诈者，你可真是辱没了自己的称号。”
基尔加丹闻言双目微眯，不准备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口舌之争上。
他半转身体，将右臂伸入身后的火焰风暴。在怒吼中，他弓步向前，浑身肌肉都青筋暴起，仿佛正在拖拽着什么重若万钧的事物，试图将其从火焰风暴中拉扯出来，吃力之下，表情狰狞万分，尤为可怖。
遮天蔽日的火焰风暴顿时翻滚着朝他汇聚而来，在他右手掌心形成了一个恐怖的旋涡，不多时竟凝成了一团猛烈燃烧着的红色火球。
基尔加丹冷冷看着安格玛，而后猛地将掌心的火焰甩向了苏拉玛城。他会抓住这个可悲的虫子，然后亲手交给萨格拉斯。不管这虫子是不是真正的先知，都无所谓了。
比起声势浩大的火焰风暴，这颗慢悠悠朝前飞去的火球显得平平无奇，人畜无害，却蕴含着海量的邪能。
安格玛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号角。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后世海加尔山之战中，当自己询问玛法里奥的时候，会得到一个稀奇古怪的答案了先知，塞纳留斯的号角早在上古之战时就毁坏了啊。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把号角放到嘴边猛地吹响。
“呜！！！”
低沉浑厚的号角声响彻原野。
基尔加丹茫然环顾，他感到有什么东西……
活了过来。
果不其然，一个蓝绿色的小光点首先出现在视野里，仿佛是从地下钻出来的。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基尔加丹微微皱眉，伸手摄来一个能量体拿在手里细细观察起来。能量体宛若拥有自由的意志，在他的掌心里上蹿下跳，试图逃离，却被一层邪能屏障禁锢在里面，脱身不得。
“这是……拥有自我意识的自然精魂？”他喃喃自语。
这倒是让这位见多识广的军团副手大感惊奇。早在降临之初，他便对艾泽拉斯的大自然产生了好奇，因为此前毁灭的无数个世界，没有一个像艾泽拉斯这样，拥有有着自我意志的大自然。
这涉及到了他的未知领域，而知识，不管是哪一个本源领域的知识，总是让他这样的存在趋之若鹜。
其实他也明白，原因恐怕在于艾泽拉斯本身。因为这颗星球内部有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泰坦星魂。沉睡的星魂让这颗星球上的生灵更为强大，也孕育出了一个有为不同的大自然。
“呜！！！”
缓了口气的安格玛又一次吹响号角。
自然的意志，远非人们想象的那般迟滞缓慢，大自然也拥有自己的感知。
塞纳留斯的号角，由森林之王及塞纳留斯及自然之魂之母艾森娜共同创造的神器，它可以唤醒沉睡的自然之魂。
在正史的海加尔山之战中，玛法里奥便是利用塞纳留斯的号角，召唤出无数自然精魂，引爆世界之树诺达希尔的自然能量，生生湮灭了立身于邪能领域，却与艾泽拉斯格格不入，与自然格格不入的阿克蒙德。
但那里可是海加尔山，守护者们在艾泽拉斯的唯三生态实验场地之一，自然能量尤为浓郁。此地却是苏拉玛城，不仅没有那等浓厚的自然能量，也不存在一颗被守护巨龙施加了赐福的世界之树。
换句话说，在这里，早已不再像几千年那般热爱自然贴近自然的暗夜精灵的聚居地，自然的力量，并不强大。
在“未来”的揭示下，安格玛选择了……
压榨她。
不计后果的透支使用中，塞纳留斯的号角上的自然符文，渐渐失去了原有的色泽，变得黯淡无光。
“啵！”
基尔加丹手里的自然精魂，突然迎头撞上捆住自己的邪能屏障，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爆。两种本源力量因此产生了湮灭反应，一小部分构成屏障的邪能在一阵璀璨的光辉中消散一空，一声轻响过后，基尔加丹的手心出现了一小块灼痕。
虽然没受到任何伤害，但基尔加丹还是宛若发现了什么，悚然一惊，猛地抬头四下环顾。
只见自然精魂在那只号角的召唤下越聚越多，竟然渐渐汇成了蓝绿色的海洋，在旷野上，在森林上欢快的飞舞，令此地变成了如梦似幻的仙境，其数量铺天盖地，数不胜数。
而那枚蕴含着磅礴邪能的火球，在撞进自然精魂的海洋后，竟像是一颗丢进大海里的小石子，没泛起一丁点浪花。
突然间，一个自然精魂脱离同伴，拖着长长的尾迹向基尔加丹飘来，却在半途蓦地一滞，就好像发现了生死仇敌，而后骤然加速，撞了上来，并在接触到鸡基尔加丹身体的一瞬间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辉。
“啵。”
又是一记无关痛痒的小爆炸，威力很小，甚至还不如最蹩脚的法师学徒手中的火球术。
慢慢的，近处的自然精魂都发现，这里，大自然的海洋中，居然还站着一个与大自然截然相反，无比丑恶，无比暴虐，心怀沸腾怨恨的存在……
于是它们都朝基尔加丹飘了过来。
一个，两个……
一百个，一万个……
一百万个……
在最初那些自然精魂的引动下，这汪洋大海泛起了惊涛骇浪。
基尔加丹心中警觉大起，当即释放出体内的邪能，在周身构建了一道道防御法术。
这就是艾泽拉斯大自然么……
咔嚓嚓，咔嚓嚓。
裂纹渐渐爬满了塞纳留斯的号角，最终轰然破碎，化为点点绿光消散掉了。
安格玛遥遥望着基尔加丹，淡然道：“我说了，送上门的人……是你。”
“我不得不承认，孕育着泰坦星魂的星球，确实很神奇。但如果你妄图用这种办法消灭我……我只能说，你太小瞧我，也太小瞧燃烧军团了。”
啵啵啵……
微弱的爆炸声不绝于耳，自然精魂不断用自身承载的自然能量，湮灭着基尔加丹周身的邪能。一记湮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数以百万计，数以千万计湮灭汇聚在一起……
但对于基尔加丹这样的存在来说，这依旧不会致命。
“你以为……上次受到阿克蒙德的袭击以后，我们会傻到不做任何防备吗？”
安格玛笑了笑，又召唤出了聚焦之虹。
675【重伤败逃】
聚焦之虹，蓝龙一族用来调节艾泽拉斯魔网的神器。一直被放置在魔枢之中，起到世界魔网运转枢纽的作用。
面对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这等实力早已突破天花板的存在，艾泽拉斯联军并没有太好的办法加以反制。
能够聚焦魔网能量的聚焦之虹，就是其中一个。
有阿克蒙德突袭暗夜精灵主力军的前车之鉴，五色龙族自然围绕着聚焦之虹等神器布置了诸多反制手段，以防发生同样的惨剧。
聚焦之虹被蓝龙从魔网中割离，预先调制好参数，并施加了锚点法术。这样一来，不管哪里遭到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的袭击，只要使用特定的召唤咒语，就能从魔枢中召来聚焦之虹，利用当地魔网能量发起反击。
聚焦之虹一经出现，便在安格玛的手中爆发出了耀眼的蓝色光辉。
一阵深远悠长的波动扩散开来，偌大的旷野为之一震，不多时，魔网开始回应这件神器的呼唤，如水般浓郁的奥术能量从魔网中涌出，向着安格玛汇聚而去。
基尔加丹不禁瞳孔一缩，立刻展开猛攻，试图突破包围，打断安格玛的施法，亦或是离开聚焦之虹的攻击范围。
作为奥术魔法冠绝无垠止境的艾瑞达文明的领袖之一，率军毁灭了无数个使用奥术魔法的种族的军团副手，眼界超凡的他，怎能察觉不到这件神器带给自己的威胁。
此地十之**的魔网能量都已汇集起来，哪怕不经塑造，仅仅以能量束的方式袭来，自己也会受到不轻的伤害。
又是召唤自然能量的号角，又是聚焦魔网的神器，种种手段竟层出不穷，他发现不仅是自己和阿克蒙德，连主人萨格拉斯也严重低估了这个世界！
自然精魂已突破他的邪能屏障，抵近他的身体毅然自爆。红褐色的崎岖皮肤上，满是爆炸留下的焦黑灼痕，脓液一般的腐臭血液从翻卷糜烂的体表淌出，触目惊心。
百米高大的基尔加丹，光点一般渺小的自然精魂，两者相比，就有如大象之于蚂蚁。但此时，这头大象却几乎完全被蚁群淹没，挣扎不休，却无从脱身。
一道原本攻向安格玛的邪能法术尚未穿破自然精魂的汪洋大海，便在后者自爆造成的湮灭中和作用下归于无形，没起到半点作用。
另一边，安格玛手中的聚焦之虹终于濒临饱和。
安格玛冷冷望着蓝绿色海洋中的那一抹红色，毅然激活了聚焦之虹。
随着魔力擢升的嗡鸣声缓缓平息，时间仿佛凝滞，聚焦之虹的表面闪过一抹蓝光，下一秒，便发出一道足有数米粗的蓝色魔力流，在毫秒间跨越遥远的距离，径直击中了被自然精魂困在原地的基尔加丹。
所有被塞纳留斯的号角召唤出来的自然精魂，也在同一时间选择了自爆。这一瞬间，就仿佛有一轮朝阳在大地上冉冉升起，其光芒甚至盖过了空中的艳阳……
轰！
爆炸波席卷大地，数人合抱的大树被连根拔起，又被狂风搅碎，裹挟其中，有如刀刃一般迎面而来，在安格玛的护体屏障上激起了道道涟漪。
光芒消散后，苏拉玛城郊的景象显现而出。
这记魔法攻击，竟令方圆数十公里范围沦为不毛之地。不见植被踪影，光秃秃的荒土裸露而出，而远方的密林旷野，也因生命力被压榨一空而失去了原有的鲜活。
硝烟之中，基尔加丹现出身形。
他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右臂连着小半个胸膛不翼而飞，在奥术能量的侵蚀下，右胸伤口断面至脖颈、腹部，全都变成了晶莹剔透的蓝色结晶，正随着他的呼吸漱漱而落，化为最本质的奥术能量随风飘散。
脓液一般的粘稠绿血如柱般从伤口里喷涌而出，在这位百米高大的巨人脚下汇成了水洼。
“燃烧远征以来……”基尔加丹缓缓抬起了头，眼中喷涌着无尽的怒火，“你还是第一个伤到我的凡人。”
安格玛神情一凛。
固然这里不是海加尔山，塞纳留斯的号角无法召唤出太多自然精魂……
固然这道能量光束只是由功能性相对单一，并不能算作是攻击性神器的聚焦之虹发出。不像一万年后，自己在击杀阿克蒙德时，不仅有一瓶永恒之井的井水供能，魔网能量也在聚焦之虹的作用下，转由萨格拉斯之眼这个威能强大的攻击性神器塑造成杀伤法术加以增幅……
但即便如此，两者配合之下，不要说守护巨龙，就连安格玛自己也要饮恨当场。
可基尔加丹……
却仅仅只是受了重伤，尚有一战之力。这一等级的存在究竟有多么强大，由此可见一斑。
安格玛咬了咬牙，强忍住单独操控聚焦之虹造成的精神匮乏感，又激**内的秩序之力与暗影之力，准备殊死一搏。即使是重伤的基尔加丹，他也不认为自己就能将其击败。
一场真正的恶战已不可避免。
因为苏拉玛城就在身后，这座城市可无法承受基尔加丹的怒火。哪怕仅仅是战斗的余波，也足以将其毁灭无数次了。
就在此时，周遭突然开启了一道道巨型传送门。蓝龙王玛里苟斯、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绿龙女王伊瑟拉，多位半神以及大量巨龙，纷纷从中现身。
见对方强援到来，基尔加丹深知，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断然没有战胜这些守护巨龙和半神的可能，只得恨恨看了一眼安格玛，伸手虚划割裂空间，往后一躺，消失在了空间裂隙中。
安格玛大松了一口气。
“简直不可思议，你居然孤身一人战胜了基尔加丹！”玛里苟斯飞到他身旁，感知了一下魔网状态，看看安格玛，看看悬浮在空中的聚焦之虹，又看看那片被抽干生命力，将沦为不毛之地的旷野，满眼难以置信。
“侦测到邪能信号后，我们就立即赶来了，但还是遭到了燃烧军团的阻碍，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蓝龙之外的生物能把聚焦之虹用的这么好。”
安格玛很想说一句，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使用聚焦之虹虽然上次不是直接使用，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先是强行召唤自然精魂，又在没有太多准备的情况下激活聚焦之虹，他耗费了太多精神力。一松懈下来，只觉得倦意如洪水般袭来，一个身形不稳，就朝地面栽了下去。
玛里苟斯吓了一跳，急忙一个俯冲，用大尾巴卷住安格玛，带他平稳落地。
“休息吧，好好休息吧，你做得很好。”玛里苟斯用魔法从苏拉玛城中召来一把奢华的椅子，塞到了安格玛身下。
安格玛看了眼正在带人清理战场的半神们，也不客气，往椅子上一靠，疲惫地说道：“若不返回扭曲虚空汲取邪能，基尔加丹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总攻永恒之井时，我们或许能少一个强敌。”
这时，艾利桑德终于带着一众苏拉玛魔导师赶到，飞快跳下坐骑跑了过来，蹲在安格玛身前用手轻抚他的脸庞，忧心忡忡地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安格玛惨笑一声，握了握艾利桑德的小手，“精神力有点透支而已，缓缓就好。有水吗？”
“噢，有有。”艾利桑德急忙遣仆从拿了个水袋过来，亲自喂安格玛喝水。
“喔！”
玛里苟斯见状敏锐察觉到了两人的关系，对安格玛做了个十分夸张的表情，还用尾巴遥遥点了点艾利桑德，而后静悄悄离去了。
……
在远方的一座丘陵上，见证了战斗过程的哈维斯咬牙切齿，双拳紧握，眼神里混杂着震惊与不甘。
基尔加丹受挫，这位艾泽拉斯史上第一名归顺燃烧军团，接纳邪能，沦为萨特的前女皇参事及顾问，已无法再进行原先的任务。
邪能割裂了空间，哈维斯不舍地看了一眼远方的苏拉玛城，无奈选择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