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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精灵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抄录姬     血精灵崛起txt下载     血精灵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80【心灵的慰藉】

    白虎寺主峰,安格玛与白虎雪怒的化身并肩而立,远眺极西之地。

    春日的阳光明媚至极,昆莱山气温回暖,融化的高山积雪汇成小溪,在广阔的冻土平原上冲出了道道泪痕。空气很澄澈,能依稀看到视线尽头处若隐若现的蟠龙脊城墙,以及螳螂高原高高耸立的凯帕巨树。

    “我相信你能彻底终结这场战争,但……引导螳螂妖一族?”白虎雪怒的化身摇了摇头,没有往下说。

    至尊天神们都知道安格玛试图利用亚煞极之心与雷神遗体内蕴含的秩序之力打造一柄无上神器的计划。一旦亚煞极之心被制衡,再也不能散发出上古之神的黑暗气息,螳螂妖攻打锦绣谷的根本动机将随之烟消云散。

    从螳螂妖定居在恐惧废土以来的数十次百年轮回战争,也势必迎来终结。毕竟信仰根源不再,疯狂信仰亚煞极的螳螂妖何必再倾尽举族之力继续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呢。

    见证了安格玛所做的一系列壮举,至尊天神们都相信他能做到这一点。

    但……

    他们却不敢苟同安格玛的观点。他坚信螳螂妖有望成为面向光明的种族,恳求他们在尘埃落定之后,如早年间指引熊猫人等种族一般好生指引螳螂妖,助其走出往日的阴霾,成为一个真正享有自由的族群。

    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雪怒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北方的艾卓-尼鲁布?六千年前,亚基虫人分支蛛魔一族曾落败于巨魔之手,逃到极北的冰封大地定居,因与上古之神的联系被迫切断,阴差阳错地在几千年的进化中,脱离了黑暗虚空意志的操控,开创了一个辉煌鼎盛的地下王国。固然他们算不上正义,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乃至于行事风格,也与寻常智慧种族大相径庭,但不可否认的是,当这个世界面临史无前例的灾劫,他们同样会视自己为世界不可分割的一分子,为了守护这个世界,守护共同的家园而奉献自己的力量。”

    安格玛轻声说道,同时在心里自言自语,只可惜等我返回主时间线,十之**的蛛魔,都沦为了巫妖王复生大军的一员。

    雪怒转头看了一眼安格玛,旋即苦笑起来:“从螳螂妖高原归来后,少昊就常与我说,他看不透你身上的谜团。我告诉他,其实连我也看不透……你太神秘了,外来者。你的年龄、你的阅历,明明都不足以使你具备如此高瞻远瞩的视野,可事实却偏偏就是如此。你就好像不属于我们这个位面,曾站在极高的层次,如我等俯视脚下蝼蚁一般纵览全局,思路清晰至极……”

    安格玛闻言一愣。

    恍惚间,他回到了无数个日夜前。凯尔萨斯王子带着二十一位勇士深入奎尔丹纳斯岛,与无数复生者奋战一日,终于成功过载了太阳井致其自爆,令族人免受其中残留的通灵法术的荼毒……

    而返程后,疲惫的凯尔萨斯王子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就和白虎雪怒没什么区别。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曾经的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所有战争与牺牲,只不过是文字描绘出的异世变迁而已,少了牵肠挂肚,当然能以清晰的视角针砭时弊了。

    现在想起来,安格玛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许许多多族人的音容笑貌浮上心头,安格玛强压下心底的思念,开口说道:“大言不惭地说,雪怒大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在最终的浩劫到来之时,我们的世界能多一分保障。”

    雪怒想到了安格玛为自己呈现的幻象虚空大君毁灭艾泽拉斯的终焉之战……

    “不,你说得对,”白虎雪怒长出了一口气,“六千年来,我等见证了太多的疯狂,螳螂妖对亚煞极之心的热忱,远超常人的想象。我只是担心,螳螂妖真的有变好的可能吗?”

    至尊天神对所有心怀善念的种族都一视同仁,从生性淳朴的熊猫人到好战的野牛人都是如此。如若螳螂妖真的能如安格玛所说的蛛魔那般摆脱黑暗的虚空意志,他们是不会不接纳的。

    仇恨也非雪怒的忧虑之源。

    不管多么刻骨铭心的仇恨,终有化解之时。就如同魔古帝国崛起时,曾与锦鱼人情同手足的猢狲见无从抗衡雷神伟力,为求优待而出卖了曾经的盟友,导致锦鱼人一败涂地,举族沦为奴隶。打那以后双方就势同水火,不死不休了。直到近年来,在多为至尊天神的调解下,才有了重归于好的势头。

    那场背叛早已过去了数千年,先祖的懦弱与错误,不应由这一代猢狲承担。如若他们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再行惩戒就是。但至尊天神都坚信,这一代猢狲已在自己的教导下,领悟了真善美的真谛,不再会犯下同样罄竹难书的罪行了。

    同理还有螳螂妖,虽然情况复杂了无数倍。

    放眼漫长的时间尺度,随着一代代人老去,昔日因蒙蔽与疯狂而起的惨烈战争,由无数鲜血书写而成的刻骨仇恨,都将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

    至尊天神已知晓安格玛揭示的终焉之战,身为智慧的化身,当改过自新的螳螂妖向蟠龙脊这一边的族群伸出橄榄枝,他们不会要求熊猫人如对待猢狲和锦鱼人一般对待给自己带来无数悲伤的螳螂妖,毕竟谁也不能真正免俗。但这片土地,却终将迎来真正的和平,一旦危机到来,所有的个体都将挺身而出。

    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

    螳螂妖可以摆脱上古之神的掌控,否则纵使说一千道一万,本质邪恶,又何从指引呢?

    安格玛知道雪怒在担心什么,“我理解您的忧虑,我也不敢保证,没了亚煞极之心,螳螂妖就一定能摆脱上古之神的掌控。毕竟其余几位上古之神尚存于世,但不尝试一下,哪怕这转变所需的年限将以数千年计,谁又知道结果如何呢?”

    雪怒的化身点了点头,“好,我会的。”

    过了一会,这位至尊天神突然说道:“外来者,我能感受到,你清楚地知道未来几年那场浩劫的解决之道……对你来说,令世界免受其害并无不可。可你为什么……”

    “心怀踌躇?”安格玛接话反问。

    雪怒眨了眨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解。

    安格玛深深叹了口气,轻轻抬起右手,从掌心涌出的秩序之力,构建出了那日与“堕落者”在永恒之井上空交谈的场景。

    “雪怒大人,您知道,我来自于一万年后。此时发生,以及所有即将发生,,必将给这个世界带来灾劫的浩劫,于我而言不过是记载在史书上,甚至到具体到某一年某一天的历史事件而已……”

    “……您所说的那场战争,在后世诸族口中名为‘上古之战’。我完全能在浩劫未至之时试着化解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办法会不会奏效……”

    “……但这件事也深深困扰着我。”

    安格玛说话时,幻象里的他也在和堕落者交谈。问及“我究竟该于此时改写历史,塑造一个提前一万年为后世的战争做好准备的世界,还是对上古之战漠视不管,待返程之后再另谋良策”时,“堕落者”只回答了一句话

    听从你自己的心声。

    幻想消散,雪怒陷入沉思。

    安格玛叹息道:“雪怒大人,比起您,我终究只是一个凡人。我做不到无牵无挂。选择前者,我熟知的一切,造就今日之我的一切:我的族人、我的恋人、我的养父、我的亲人朋友,都将因时间线的变更而不复存在……而选择后者,我就必须眼睁睁看着无数的美好在这场浩劫中烟消云散……如果是曾经弱小时的我,选择后者,我不会有一丁点的负罪感。但如今我拥有了足以改写历史的力量,说起来可笑,我总觉得……我有责任去做些什么,否则愧疚感将伴随终生。有时候我宁愿自己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小人物,也总好过经受这样的内心挣扎。”

    如果不改写上古之战,小艾利桑德将承受一万年的痛苦……

    安格玛看向山脚,苦笑道:“我自称先知,但我真的名不副实。”

    雪怒开口道:“我们可以理性剖析一下。你不知晓选择前者的后果,固然你能力非凡,但终究力有未逮。改动过后的时间线,就真的一定会比你出身的那条时间线更好吗?”

    安格玛皱眉凝思,“确实。我也认为……上古之战是诸族必经的磨练。但这份认知没深到能攘除我心底因无动于衷而起的愧疚感的程度……”

    “我只能说,听从你自己的心声。”雪怒悠悠说道。

    ……

    安格玛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雪怒无法给自己真正的答案。与雪怒长谈,只是希望至尊天神的智慧能给予自己心灵的慰藉罢了。他的目光恢复了往日的冷峻,问道:“少昊准备好了吗?”

    “我们都准备好了,只差你与高阶守护者带来亚煞极之心。”

    “好,那我这就前往锦绣谷。”

481【历史的真相(上)守护者的智慧】

    传送魔法的本质,是自身与目标地点物质的置换。

    传送者往往会发现,自己穿梭在一条景色瑰丽奇幻的隧道里,无尽的空间碎片迎面而来,飞逝而去,来不及看清其中内容,就已消失不见。

    一直有法师试图洞悉“空间隧道”的奥秘,但却从没有人成功过。哪怕穷尽肉眼极限,也无从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予以辨明。

    曾有一位学者猜测,传送过程实际上是发生在高纬度空间里的,或者说,那条所谓的空间隧道便是一条高维通道。

    对三位生物而言,借助四维通道快速抵达三维空间的另一点,就如同把一张代表二维空间的纸张对折,令两点直接对接那么简单……“空间隧道”里的每一枚碎片,都有可能是起始地点与目标地点间物质的高维呈现,具有无限细节,以三维生物有限的脑容量,根本就无从接收,遑论解读。

    这位学者奉劝后来的法师不要尝试,因为这么做的唯一后果,就是大脑过载之下应激昏迷,以断绝信息接收渠道来自我保护。而昏迷在传送法术开启的空间隧道里……后果有多么可怕,谁都知道。

    可众所周知,法师们无比理智,理智到了冰点,理智到了近乎病态。可一旦遇到未解的难题,他们就如同一群天天吃猫粮,突然闻到鱼腥味的家养猫一般,两眼都会放光,甚至不惜为了追求真理、探究世界的内在规律而牺牲宝贵的生命。

    有一句笑谈,说那些在各自领域内独树一帜,开创出崭新魔法理论的传奇法师,事实上都是疯子里的幸运儿。除了受到幸运女神的青睐,谁都想不出,为什么他们没死在自己那在外人看来无比危险无比疯狂的魔法实验里。

    有一个疯子就不信邪。

    “空间隧道”无比脆弱,稍有扰动即会坍塌。十之**的传送事故都发生在蹩脚的法师身上,进入隧道前,他们不是忘了解除身上的持久性法术,就是忘记用等量的魔能隔绝随身携带的魔法器物散发出的奥能扰动……

    这些倒霉的家伙,最后往往都变成了一团爆散的碎肉,或是一半身体留在原地,一半身体出现在目标地点,甚至身体与目标地点的物质合二为一了。

    这个疯子在开启传送通道前,就在双眼中固化了强效真眼术,进入隧道后,又在隧道受到强效真眼术的魔法扰动而濒临坍缩之际,使用了强效显影术,去摄取稍纵即逝的空间碎片里的内容……

    要不是足够幸运,这个疯子肯定因此而死。他付出了在床上昏迷一个月,连续三年饱受小脑紊乱症困扰而连吃饭的勺子都拿不稳……但收获,却与他付出的代价完全成正比。

    依照“空间隧道”中的得来的实验数据,他改良了群体传送法术。降低了这门高深技艺的施法标准,让所有精英等阶的中阶法师都有望施展,以一人之力推进了东大陆诸族的空间法术研究一大截。

    这个疯子,即是素有“防御魔法大师”之称,水准堪称前无古人的前任达拉然领袖,安东尼达斯。连素来高傲、把魔法的奥秘传授给人类的高等精灵,也不得不承认,至少在防御魔法和传送魔法领域,安东尼达斯已经完全了超越了人类的老师。

    说起来也令人唏嘘,起初高等精灵的法师们,只是希望能找到一个远离国内纷乱的政治环境,学术之风又足够浓郁的地方,才去往达拉然的。分享魔法,或是从事魔法普及、教育活动只是其次。

    可随着双方关系的不断深入,许多高等精灵发现,他们昔日的学生不仅聪颖非凡,还隐有一丝青出于蓝之势,甚至偶尔能在一些特定领域上反哺奎尔萨拉斯的魔法体系,至少也因双方的良性思想碰撞,令许许多多在达拉然驻留过的高等精灵法师萌生了新的好点子。

    那些创立了达拉然城邦,渴望以保留统治席位给高等精灵,换来高等精灵倾囊相授的人类初代法师,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吧。

    总之,固然法师们早就开创出了所谓的空间法术,并以此发展出了“储物扩容魔法”、“传送魔法”等逐渐普及开来的功能型法术,但却离洞悉其内在规律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空间,时间,永远都是奥法研究经久不衰的课题。

    ……

    并不像大多数身体组成部分被打散至细微级别的法师,安格玛完完整整地穿行在传送通道里。在他的身后,炽烈的雷电之力拉成了一条长线,周遭景物不断向后飞逝,却因一层流沙的遮蔽而变得无比缓慢。

    甚至能看清一条被拉成面条的大树,以及一队慢悠悠走过的土地精商队。

    离奇的是,为首那个土地精的脑袋在十二点钟方向,脖子上的围巾却在安格玛脚下,这条深蓝色围巾明显是熊猫人所织,可组成围巾的粗线却位于安格玛身后一公里处,如一条长满细毛的大蛇,粗线上的每一根绒毛,每一个染料的浸染点都以无限细节的方式呈现而出,杂而不乱。

    与磅礴至极的景象截然相反的是,隧道里万籁俱寂,没有一丁点声音。

    安格玛早已对此司空见惯,被深深的孤寂感围绕着,满心都是异样的感觉。

    他觉得,数次往返时间线的经历,损害了自己的记忆。

    每每回忆起偶遇提里奥弗丁那天,自己被上百个现在打个响指就能消灭无数次的孱弱复生者撵着跑个没完的一幕,以及与兰娜瑟尔在银月城城门上长谈的场景,他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离家多久了。

    半年?

    还是一年?

    或者干脆是超出寻常时间意义的……“一万年”?

    如果是前者,这当然不算什么。对于这点时间只是弹指一瞬罢了。只不过在渴求归乡的思念中,每一天都过得像一年那么漫长。

    如果是后者……

    安格玛不敢想象。

    片刻后,穿梭感倏然而逝,他出现在了鸟语花香、锦绣金黄的锦绣谷中部地带。

    这段时间他太累了,累到身心俱疲,有时候会不可避免地想一些漫无边际的事情。

    “不想了……上古之战很快就会到来,我马上就能返回主时间线了,等到料理完所有问题,我就在奎尔丹纳斯岛南边的海滩上盖个小房子,每天钓钓鱼,至少也安稳一段日子……”

    等等,我是不是立了杆旗?

    心念至此,安格玛笑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气,驱除脑海里的杂念,迈步向前走去。

    按照计划,神器的铸造,将和少昊最后的修行同期展开。

    如果没有安格玛,少昊也将同样如此,一如正史,在这几年里静坐山巅,苦思救赎之道。可直至上古之战结束,天崩地裂到来,他成功化身迷雾保护潘达利亚之际,也没能成功清除最后的,也是七煞中最为强大的傲之煞。

    少昊化身迷雾后,暗中蛰伏的傲之煞将接连导致其余六种煞魔卷土重来,死而复生,如跗骨之蛆一般继续荼毒这片土地。

    安格玛让四位因此而苦恼的至尊天神看到了希望。因为神器的铸造过程需要汲取七种煞魔之力,前六种是业已封印的,最后一种则是尚未被少昊清除的“傲之煞”。他们认为,安格玛的计划将有助于少昊直面并攘除心底的最后一种负面思绪,彻底与这片土地合二为一。

    眼前是一座地下通道的地表部分,几名身躯崭新,面无表情如同机械一般的魔古卫兵静静守候在厚重的石门前。

    这一天的时间里,高阶守护者莱重启了锦绣谷的部分古代设施,并利用魔古山宝库的纳拉克煞引擎,重新打造了几十名魔古仆从。安格玛本以为在经历雷神背叛一事后,莱不会再信任魔古,却没想到他创造的新一批仆从还是魔古。

    除了这些魔古,四周还有许多手持具备净化功能的各式器物,严阵以待的锦鱼人水语者和织雾者一脉的熊猫人武僧。

    亚煞极之心封印解除的一瞬间,地宫中就会涌出大量暗影本源气息。他们便负责在那之后的净化工作。

    “先知。”魔古守卫躬身行礼,推开石门,露出了斜向下的地下通道。

    安格玛拾级而下。

    被束缚在灯具里的魔法火焰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通道。几分钟后,他终于走进了地宫,由初代巨型魔古造物诺鲁什看守的,亚煞极之心封印。

    大量从沉睡中苏醒的古代魔古仆从在地宫中穿行着,检视着年久失修的能量管线,编织新的防护咒语,塑造新的导能立场,为高阶守护者莱的计划进行最后的准备。

    “主人,第一层封印已开启……”诺鲁什与高阶守护者莱并肩而立,背对安格玛的方向,面向地宫中央失去魔法保护的四方体封印。

    “激活所有防御力场,打开第二道封印。”

    “主人,按照程序设定我必须提醒您。即使北方能源中心已重新上线,我们的能源储备恢复到了总量的32%,但第二层封印一旦打开,以现有的能源,仍不足以维持防护立场的完整。据推测,爆发的暗影本源将腐化方圆15.9……呲呲……”

    诺鲁什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安格玛听不懂他口中所说的距离单位。

    “……距离单位的土地。我建议,重启其余三座能源储备中心,压制暗影爆发所需的能源总值为……推测中……89%……恢复到89%所需时间……推测中……约为艾泽拉斯星球3915个公转周期。”

    莱没有丝毫犹豫,说道:“依令行事吧。我会重启其余三座能源储备中心的,但那些能量另有他用。”

    计划早已定下,安格玛知道,莱会利用被魔古一族称为双月殿、七星殿以及永春台的三处设施里的能量,确保神器铸造过程的顺利。

    “是。即刻展开封印解除程序……亚煞极本源将在5分钟后爆发,请做好腐蚀冲击准备。”

    诺鲁什领命,对四方体封印伸出了双手。诡异的魔法波动传递开来,完美的四方体开始不断向内部坍缩,逐渐有一丝亚煞极之心的暗影气息弥漫了出来。

    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四方体,神情凝重,过了很久才注意到身后的安格玛,“你来了……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安格玛点头,“都准备好了。四位至尊天神已将六大煞魔转移和雷神遗体转移到了永春台,就差亚煞极之心了。”

    “谁能想到,一个凡人,居然能化身为这片土地的意志,难以想象,难以想象啊……”莱悠悠说道,也不知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单纯的有感而发。

    安格玛明白,莱指的是少昊。

    少昊终将化身迷雾,在不久后的惊天浩劫中完全守护了潘达利亚的“故事”,彻底惊呆了这位高阶守护者。不说是他,就连他的同僚们也不可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我们虽依赖‘生’领域存身,乃自然生命之力的具象,体内本源却无比淡薄。可正是因此,才具备了想其余本源领域进发,领悟乃至将其掌控的可能……我想,高阶守护者,正是凡人的不完美,造就了延展出的无限种可能吧。”安格玛轻声答道。

    莱感叹道:“若非见证了这一切,我根本就不会相信,凡人有朝一日也会成为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力量。看来我一直都小瞧了你们……”

    两人交谈间,封印解除一直在持续。魔古仆从们,将能量全部导入防护立场,在地宫四周升起了一道道屏障,余下的大多闲散人员,都在诺鲁什的命令下撤离了场地。

    安格玛想了一会,突然说道:“高阶守护者,我有一个请求。如果此番事了,一切后顾之忧都已攘除,您前往奥达曼后,能不能不要马上现身?”

    莱转过头来,疑惑之意溢于言表。

    安格玛解释道:“那里的土灵和机械侏儒,将在数千年后陷入沉睡。也许您的到来会改变他们的命运,您知道的……他们终将在沉睡中退化为矮人与侏儒,与我的族人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我希望您能在土灵与机械侏儒不知情的前提下接触阿扎达斯与艾隆纳亚,并劝说他们,按照我给您呈现的历史内容一般行事至少表面上也要这么做。”

    按照正史,随着阿扎达斯与艾隆纳亚陷入沉睡,不再与追随者交流。土灵与机械侏儒也会失去维护奥达曼运转的意愿,察觉到血肉诅咒愈演愈烈,也会随之接连沉睡。

    安格玛担心的是,莱会改变这段历史。

    改变的过程他不清楚,或许。土灵与机械侏儒能够在莱的帮助下治愈自身的血肉诅咒,不会再化身后世的矮人与侏儒。东大陆少了这两个在历史中起到重要作用的种族,不,哪怕不重要,引发的蝴蝶效应势必改写东大陆局势,进而变更第一二次战争,乃至第三次战争,也就是北方诸族口中的“天灾战争“的具体经过。到了那时,自己返程之时,等待着自己的,恐怕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族群……没有自己熟知的一切。

    更可怕的是,提前苏醒,亦或是根本就没有沉睡的土灵与机械侏儒找到了驻留在北方,留守提尔之墓的那批身染血肉诅咒的维库人也就是人类的祖先。万一……人类再发生点什么变故,无法顺利出现,黑门历-2800年由各大中小部族联合而成的阿拉索王国不复存在,没人帮助高等精灵抵抗阿曼尼巨魔的大军……

    恐怕奎尔萨拉斯都将彻底消失在历史里。高等精灵也会随之沦为王国灭种的零星个体,在浩瀚无边的艾泽拉斯上流浪……

    “你是怕我改写这段历史?”莱问道。

    安格玛深深点头,“请求您。这对我……很重要。”

    莱有些怜悯地看了看他,“坦诚的说,你知道我不会无动于衷的。如果不希望我改变这段历史,你又为什么要唤醒我呢?让我继续消沉不好么?”

    顿了一下,高阶守护者理智地说道:“你得说服我,安格玛。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你知道的,我这类存在大多固执己见,你我需要达成共识,我相信以你的视野,革新我的认知与价值观并不难。”

    说罢,莱单膝跪地,尽量拉近了自己与安格玛的距离,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再小瞧安格玛了。不仅因为后世的安格玛,终将成为引领世界的人物,也因为如今的安格玛具备着连他都不能媲美的全局视野。

    但安格玛哪有什么高见。

    “守护者,我还没想通这里面的根源。恐怕我的逻辑是站不住脚的。”

    “说说看。”

482【历史的真相(下)螳螂妖之战】

    安格玛自嘲道:“凡人的重要性算不算一个理由?我只觉得,我的族人,东大陆诸族,我回到上古前的布局,都极有可能为后世的那场战争带来帮助。而且上古之战,也是凡人必经的磨练……好吧,这理由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

    “不,”莱摇了摇头,“这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我会照办,因为少昊,因为你,都让我看到了凡人照亮无垠止境的人性光辉……但,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安格玛眨了眨眼。

    “安格玛,”莱的语气很低沉,神情也认真了起来,“你远比我具备更强大的力量。你也是唯一一个能自由往来各大时间线的穿越者,这我不否认,可……艾泽拉斯不是一成不变的棋盘,任由你拆解布局而不为所动。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从你深入雷电王座,到将我唤醒……恐怕都被已经被耳目遍布艾泽拉斯的上古之神得知了。”

    安格玛猛地一愣,之前他还真没往这想过。

    莱继续说道:“想想看,知道我最强大的守护者苏醒了,一直视我为莫大威胁的洛肯,那个该死的背叛者,难道不会有所举动吗?我太了解我的这位兄弟了,甚至哪怕我不了解,纯靠推理,也能猜出他的下一步举动。恐怕他会在我前往奥丹姆之前,半路设下圈套截杀我,为他的主人尤格萨隆排除最后的阻碍。”

    安格玛默然。

    莱说的没错,这个推断很合理。得知高阶守护者莱回归,洛肯绝不会无动于衷的。他一直视其为心腹大患,六千年前就曾派出大量腐化造物,到南方寻找莱的踪迹。

    “更不要说,你的名声早就传遍了整个潘达利亚。而且你还要铸造一把无上的神器……得知你的存在后,那些邪恶势力,不可能坐视不管,”莱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重点不是不能改变历史,因为从你在这条时间线里做了第一件与原本历史截然不同的事情开始时,历史的车轮就已经发生了偏转,而是……”

    “……如何去补救、扭转已经改变的历史,令其朝着你熟知的既定历史转变,哪怕此举耗费的精力,将是难以想象的。你能明白吗?”

    莱的话一下子点醒了安格玛。

    确实……

    从自己回归上古时间线以来,历史的车轮,早就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进发了。自己做了越多改写正史的事情,势头就越猛。不说受到自己直接影响的暗夜精灵和泛潘达利亚地区了,接连摆脱囚笼的上古之神们,也会应需所动……

    艾泽拉斯,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棋盘。

    但如今,安格玛已经从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变成了执棋者。

    安格玛抿了抿嘴,说道:“所以……您的意思是,既然改变必将到来,我就不应借助诺兹多姆开启的时间通道返程,而是……”

    “而是……”

    他皱着眉,过了很久才接受了这个现实,说出了后面的话。

    “像一个护道者般留下来,在一万年的漫长岁月中,确保所有被我改写的、会对我族造成直接影响的显性历史全部回归正轨么……这,这可是一万年啊……”

    一万年……

    即使对于一个寿命悠长,时间观念的跨度远比人类长远得多的精灵种族而言,一万年也太过漫长了。安格玛能够想象,在此期间自己所承受的无尽的孤独与寂寥……

    莱怜悯地点了点头。

    “暗影本源即将爆发,五……四……”

    大厅里的防御设施全部被激活,闲杂人等全部撤出,诺鲁什冰冷空洞的嗓音响了起来。

    安格玛揉了揉紧皱的双眉,和莱一起面向了封印体,做好了准备。

    “三,二,一……”

    轰!

    坍缩的四方体,再也无法压制磅礴的亚煞极本源,暗影能量流裹挟着四方体碎片激射而出,接连冲破一道道能量储备不足的防护屏障,向着唯一的出口奔流而去,视地下通道沿途的所有厚重巨门如无物,如一团诡异的黑色烟花般,在锦绣谷上空爆发开来……

    哪怕一百公里外的蟠龙脊,都能清楚看到这恐怖的一幕。

    包括恐惧废土的螳螂妖。

    ……

    “至尊者,很高兴看到您完好无损的归来。但我很好奇,为什么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您一个回来了呢?而且……那个入侵者好像一上来就知道亚煞极之心的封藏地点,我怀疑……有人出卖了我们。”

    皇宫中,面对皇位上的大女皇蒂尔,以及发声的皇家宰相和一众帝国高层,至尊者柯尔凡如同罪人一般站在阶梯的最下方,迎接接连不断的诘难。

    柯尔凡看得很开,因为他知道这是必将到来的。

    对于叛徒,螳螂妖从不心慈手软,他只希望女皇能容自己辩解几句,让自己说明事情真相。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族人。

    “宰相大人,你在质疑至尊者的忠诚吗?不要忘了是柯尔凡大人拯救了我族!那个入侵者本就身怀主人的本源,相互感应之下,直接找到雷神遗体的封存地点也不奇怪吧?”一位资历极老的卡拉克西长老对于皇家宰相的指责相当不满,愤然起身。

    皇家宰相双手虚压,做出稍安勿躁的手势,“请别急,我只是在讨论一种可能而已,长老……”

    “宰相大人,我看您分明是想借机削弱卡拉克西长老会的权力吧?”

    风领主科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貌似在为柯尔凡说话,可柯尔凡却知道,他并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只是想把水搅浑,好为自己的党羽在女皇面前赢取更多利益……

    皇家宰相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还没说话,大女皇蒂尔就轻轻敲了敲扶手。

    “够了。当务之急是查清那个入侵者的来历,我们……”

    突然,主人气息传进了皇宫,前所未有的浓郁!前所未有的雄厚!已经在此地定居五千多年了,主人的气息从未像今天这般。所有的螳螂妖都愣住了,连大女皇蒂尔都面露痴态,呆呆地站了起来。

    良久后,突然有人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主人心脏的封印……解除了?”

    若非封印解除,主人的气息不可能持续这么久。

    所有螳螂妖都无比喜悦,不仅皇宫里,若是站在高处放眼望去,所有位于恐惧废土的螳螂妖,全都因这股气息炸开了锅。其中一些意志不坚定的,甚至朝着锦绣谷的方向迈起了僵硬的步伐……

    唯独柯尔凡神情冷峻至极。

    “查清此事!”在氤氲的亚煞极本源气息中,大女皇蒂尔强自保持清醒,寒声下令道。入侵者的事情还没过去,就来了这么一遭,她心底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十分钟后,有人回报道:“陛下,那个入侵者对主人心脏动手了!好像……好像正和高阶守护者一道,将主人的心脏带往锦绣谷东部地区的净化设施。”

    所有人都呆立当场。

    “陛下,我们必须马上行动!我可以在半天内集结三万名精兵,一百头巨型恐虫……”

    “我的兵团就位于蟠龙脊西侧的战略缓冲地带,随时可对锦绣谷发起进攻……”

    “螳螂高原五大据点可供……”

    一个个焦急的声音响起,主人的心脏受到了威胁,若是下手的人是常人,一众帝国高层根本不会如此失态。问题是,那个人是安格玛!是身怀同样本源的安格玛!

    这威胁,将是史无前例的!螳螂妖的信仰覆灭在即,主人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回响,覆灭在即!

    “一天,”大女皇蒂尔蹬蹬蹬走下阶梯,“一天之内,我要所有的兵团向蟠龙脊方向!明日清晨到来之时发起总攻,夺回主人的心脏。不论如何,”

    脚步纷乱,一个个高层急匆匆地从柯尔凡身旁经过,朝外走去。柯尔凡孤身一人站在逆流之中,直至脚步远去,才发现所有人都把自己遗忘在了这个微不足道的角落里。

    属于叛徒的角落。

    螳螂妖不是这样的……柯尔凡不断这样告诉自己……我的族人理智而清醒,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厌倦了那场与巨魔间毫无意义的战争,来此地定居的原因。

    可包括大女皇蒂尔在内的一众帝国高层的举动却完全相反。

    柯尔凡发现,自己是在骗自己。

    螳螂妖是为了追寻主人的回响,才来到这片土地的。此前的五千余年中,螳螂妖之所以一直保持着所谓的理智,只是因为这一天今天没有到来而已。

    一切……

    都要归咎于疯狂的信仰。

    他闭上双眼,疲惫地擦拭起了因不间断地长途飞行而褶皱不堪的翅膀,心中再一次回想起了安格玛的话。

    立场不同,道路也有偶合之时。我是只希望……至尊者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良机。

    翅膀捋顺,至尊者柯尔凡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落寞烟消云散,转而为坚毅所取代,静静地转身离开了皇宫。

    “你说的没错,动荡,也意味着变革。”

483【救赎(上)离别】

    咚咚,咚咚……

    地宫中回荡着令人心生惊惧的可怕心跳声,而来源赫然便是位于升起的底座上的亚煞极之心。

    伴随着上古之神心脏的跳动,激射而出的暗影能量如浪潮一般洗刷着所能触及的一切。将近五六十米高大的诺鲁什被洪流逼退,每一步都踏裂了坚硬的地板,最终被牢牢压制在墙壁上,连抬动手臂都做不到。

    不多时防护立场便纷纷瓦解,四壁均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竟然隐有一丝朝着血肉转化的迹象,如蠕动的喉咙一般,吐出了一节节受损的能源管线。

    本就所剩无几的能源很快消耗殆尽,连维持最基本的照明都做不到了,地宫里一下子暗了下去。

    视野内只有鼓荡不休的暗灰色气流涌动,可怖至极。亚煞极之心虽然只是亚煞极残留在世界上的最后回响,却具备一定自我意志,在本能地破坏防御设施,以便自己脱困。

    “屈服吧……向我屈服,向虚空的意志屈服……我将助你成为这片土地的主宰,屈服吧……”

    一个声音在安格玛内心深处响了起来,但隐藏在匿踪法术内的他和高阶守护者都没有动,宛若蛰伏在暗处的猎手一般,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过了一会,地宫防御彻底失效,心跳声弱了下去,暗影洪流的势头也削弱了许多。亚煞极之心积攒多年的能量,终于在这次爆发中消耗殆尽了。

    轰……

    地宫深处传来一声巨响,体型庞硕的诺鲁什从墙壁上跌落在地。

    这时,高阶守护者莱朝安格玛示意了一下。

    亚煞极之心刚刚凝聚出一条蠕动的触须,准备朝着地下通道迈出自由的“脚步”,黑雾中就突然爆发出了耀眼的强光,安格玛脱离匿踪法术的笼罩范围,径直出现在亚煞极之心附近,挥手斩断那根触须,一手按在了封印底座上,体内的秩序之力疯狂顺着手掌涌入底座……

    底座上立即现出一圈符文,能量擢升的嗡鸣声紧随其后,道道魔法丝线凭空浮现,围绕着亚煞极之心交织成了一个细密的光茧,下一秒就消失在爆闪的蓝色光芒中。

    刚刚安格玛激活了地宫最后的保险措施,将亚煞极之心传送到了永春台,被选定用来铸造心目中那把神器的地点。

    理论上亚煞极之心绝无重获自由的可能,但早在封印之初,守护者们为了应对有可能出现的一系列恶性后果,设置了相当周密的应对手段。

    由于还承担着维护奥丹姆起源熔炉运转的职责,莱担心自己不在锦绣谷时,有上古之神余孽攻破这座地宫,而自己却无法顺利返回,便设置了这道传送程序作为最后的保险。

    一旦地宫防御瓦解,传送装置就会被激活,汲取备用能源,将亚煞极之心强行传送到系统甄别的尚且完好的其它设施中暂时收容,以为莱的赶回争取时间。

    只不过,不论多么天衣无缝的安保手段,都抵不过岁月的侵蚀。

    克苏恩的囚笼安其拉堡垒如是,监禁着尤格萨隆的奥杜尔如是,监管在鲜血巨魔中素有“血神”之称的危险人造实验体戈霍恩的奥迪尔也如是。

    莱失踪了六千年,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因为具备自行运转能力的锦绣谷各处设施断然不会因他一人不见而陷入停滞。真正给防御圈带来致命打击的,是魔古一族的背叛。

    身染血肉诅咒后,魔古不仅不再奉行曾经的信条,还将许多至关重要的能源设施据为己有。其中就包括双月殿、七星殿以及统领全局的永春台。

    其中以为期长达一千余年的魔古内战,百王时代的情况最为严重。

    在那些野心勃勃的魔古军阀看来,对于锦绣谷防御圈而言不可或缺的设施,只是增强己方实力的倚仗而已。一旦攻占,就会切断设施与全局网络的联系,以免遭到占据上一级高权限设施的军阀的钳制。

    他们暴殄天物,一个个拥有创生手段的殊胜泰坦装置,在他们手里变成了批量打造武器、创造巨型雕像以及魁麟驭兽的战争机器。莱积累了多年的底蕴,基本都在那个野蛮的时代被挥霍殆尽。

    雷神崛起后,状况虽然随着魔古的统一而有所好转,但随着雷神死于奥丹姆,就随即急转直下。

    对雷神来说,权势与力量都是为了自己笃信不疑的神圣使命效劳的,在他治下,固然魔古帝国残暴无道,却仍旧走在贯行神圣使命的道路上哪怕雷神心中的神圣使命是扭曲的。

    此后两千年,再无一位帝王拥有雷神一般的宏图伟略和坚定不移的信念,对他们来说,本就沦丧的信仰毫无意义。各处设施,再一次因不受重视,或是遭到歪曲利用而受到了极大损害,直至魔古帝国被推翻,终于彻底荒废。

    熊猫人帝国接手锦绣谷后,以他们的知识与见闻,又何从重启、维护锦绣谷防御圈呢?

    若非安格玛以体内的秩序之力强行激活,最后的保险手段根本就不会奏效。

    亚煞极之心被传送走后,安格玛看了一眼正在缓缓爬起的诺鲁什,对莱说道:“准备好了吗?”

    莱点了点头。

    两人随即消失在了传送魔法的光辉里,再度现身时,已经出现在了位于锦绣谷东侧最高峰,能将锦绣谷、翡翠林以及四风谷的美景尽收眼底的永春台。

    永春台原本不叫永春台,定序时期,守护者们决意将锦绣谷选为生态实验场地,弗蕾亚便利用体内得自泰坦艾欧纳尔的生命能量,赐福了这座山峰上的一口泉眼。

    从那以后,潺潺涌出的泉水全都具备了滋养万物的神奇功效。

    纯善童真的流水之灵从中孕育而出,上古翔龙被吸引而来,自愿担任泉眼的守护者,并在这股能量的影响下拥有了强大的生命本质,近乎永生。

    凡生命之水流经之地,俱四季如春,欣欣向荣。

    生活在这片土地的凡人种族全都因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不知何时开始,诸族不约而同选择以“永春台”称呼生命之水的源头。

    对于周遭生态,永春台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太过重要,以至于不论兵荒马乱的魔古百王纷争时期,还是残暴无道的魔古帝国时期,都没有遭到太大破坏。

    魔古暴政被推翻后,信徒们再一次回到了这里,尤其是视其为信仰根源的锦鱼人一族。祥和、宁静,永远都荡漾着充沛的生命气息,这是有幸来此朝圣的人们对这里的共同观感。

    原本亚煞极之心不应被传送到这里的,一旦水源被腐化,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由于双月殿、七星殿等设施早已荒废,唯有此地尚且运转良好,再加上少昊将在此地进行最后的试炼等因素,重重考量之下,安格玛与高阶守护者还是决定将神器的铸造地点选在这里。

    此时,先一步到来的亚煞极之心,被早已守候在此的四位至尊天神放置在了泉眼上方,借助水流的祥和气息,与数十名年老体衰的锦鱼人长老一同施法进行压制。一些新创造出来的魔古仆从,正在利用秘法重启永春台的古代咒语那些信徒虽然一直把永春台维护的很好,但对其真正功能的发掘与运用,还不到原本的十之一二。

    雷神的遗体就被放置在一旁。

    上空烛龙翻飞,流水之灵雷施藏在远方的亭阁后,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安地观望着这边。

    高阶守护者朝众人大步走去之际,安格玛看向了永春台的入口。

    少昊正和挚友美猴王,以及熊猫人帝国的一众大臣进行最后的道别。随后,一众大臣默默离开,把时间留给了在场的两位好友。

    “你……认真的吗?”

    熊猫人一走,美猴王就立刻问道。也不知刚刚他们聊了什么,猢狲领袖的脸上仍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从螳螂高原一别至今已经有七八天了,这位用自己的智慧终结猢狲的长久内战,为族人带来统一与和平的领袖,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只是说话时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手杖后世被武僧引为神器的福上面,或许腿脚上的伤还没好利落。

    少昊点了点头,“按照先知所说,我将化身迷雾,在浩劫中……守护这片土地。”

    美猴王咬了咬牙,眼中满是不舍,“你总告诉我,别笃信什么预言,那不一定对!有时候预言也会蒙蔽我们的双眼,不是吗?”

    “美猴王。”少昊伸出一只手扶住美猴王的肩膀,轻声安抚道。

    美猴王没有就此打住,而是打掉少昊的手臂,越说越激动,“我们一定能找到其他办法,就像曾经那样,对吗?先知那么强大,他一定能在那场浩劫到来之前便予以终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跟你走这一路,经历了那么多艰难险阻,又是帮助你荡除煞魔,荡除内心的负面思绪,又是到螳螂高原受苦受难,可不是为了让你变成那该死的迷雾……”

    “美猴王!”少昊略微提高了音调。

    由于背对着自己,安格玛看不清少昊的表情,但仅凭语气,也知道少昊心底的不舍一点也不比生死与共的挚友少。

    对不起了,美猴王。

    安格玛在心里说道。

    上古之战必须到来,这场战争的结局也必须是撕裂古代卡利姆多大陆。否则后世的凡人种族,将因环境的变迁等一系列不可控因素而无法顺利诞生。

    因此,少昊必须化身迷雾。

    安格玛根本就无从估测天崩地裂可能给潘达利亚造成的伤害,以及可能产生的后果。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正式内容和推导成熟的结论可以借鉴,失去了“迷雾”的守护,潘达利亚可能会在天崩地裂中四分五裂,甚至连板块都沉入水下……

    这个风险,谁都承担不起。

    “只有这一条路走得通。”少昊对老朋友说道。

    美猴王的肩膀一下子倾颓了下来,眼眉低垂,认命般深深叹息道:“对不起,老朋友,我没能帮到你。”

    少昊再一次扶住了美猴王的肩膀,认真道:“别这么说,没有你,这一路我根本坚持不下来。是你一次又一次帮我找到了制服煞魔的办法,还记得在翡翠林……”

    “可……”美猴王深深皱眉,摇头打量着手中的福,“玉珑的预言不是这样的!她说,福的持有者会重新为这片土地带来和平……我以为那个人会是我,你也不必遭此命运……我到底哪做的不对?预言怎么就没有实现呢……”

    说着说着,美猴王就又激动了起来。

    少昊紧了紧扶住美猴王肩膀的手,“别自责,我们都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美猴王懊恼地出了口气,明明一点风没有,眼睛里却好像进了沙子,害他使足了劲揉了半天,放下手时,两眼都已密布血丝。

    他从福上解下酒葫芦,拔掉瓶塞,咕咚咚猛灌几口,递给少昊的同时嘟囔道:“你也真是,不早说几天。都没……都没来得及好好为你践行。”

    少昊平日里滴酒不沾,但还是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大口,擦掉嘴角的酒浆,没有说话,两人相视无言,沉默了很久,直至空中烛龙的长吟惊醒了两人。

    少昊回头看了一眼等待着自己的众人,还未说话,美猴王便摆了摆手,故作镇定地说道:“走吧走吧,至尊天神们还等着你呢。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这几年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少昊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老友的肩膀,转身向安格玛这边走来。

    安格玛看到,美猴王抹了把眼睛,在老友回头向自己挥手之前,急忙把手放了下去,强装着无事发生的样子,催促少昊走快一点,别让大家等急了。

    最终,少昊坐到了永春台边缘的蒲团上,开始闭目调息,准备迎接最后的试炼。取决于何时能荡除内心深处最为顽固的傲慢,或许这场试炼的持续时间会长达几年,也或许会如正史一般功亏一篑……

    但因安格玛的计划,傲之煞不复存在后,也许少昊真的能成功。

    谁又知道呢?

    ……

    入口处,美猴王凝视着手中的福,回想起青龙玉珑将其交给自己时的预言,越发懊恼,越发悔恨,什么预言?什么持有者终将为这片土地重新带来和平?

    美猴王狠狠咬牙,抡圆胳膊,将其朝着翡翠林的方向丢了出去。

    由泰坦守护者摘取锦绣谷母亲树的枝条制成的法杖越过高山,旋转着在半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渐渐消失在了视野里。

    ……

    “你还好吗?”安格玛看向少昊。

    少昊沉默地点点头。

    “那就让我们……”

    “开始吧。”

484【救赎(中)神器主体】

    安格玛低头看向了右手。

    摊开的手掌正中心,一枚近乎透明的菱形鳞片反射着晶莹的微光,边缘处十分模糊,仿佛已与他掌心的血肉结合,再难区分彼此。

    安格玛曾以为,这枚鳞片来自于死在时空漩涡里的青铜龙王诺兹多姆。

    可最终的事实却证明,从偷袭自己的永恒龙,到堕落的姆诺兹多,乃至诺兹多姆,都不过是“堕落者”未来的自己为促使自己的转变,用超然手段创造出的幻象而已。

    这枚鳞片,亦是“堕落者”用完全独立于,或者说凌驾于六大本源领域之上的时间之力塑造而出的。

    利用鳞片中蕴含的时间之力,安格玛数次往返时间线。如今鳞片的能量早已消耗殆尽,不再具有原本的金黄色,宛若晶莹剔透的水晶一般纯净。

    时间之力……

    安格玛早先认为,时间之力是秩序领域的进一步延展。万神殿领袖阿曼苏尔掌握着时间之力,甚至能赐福青铜龙王诺兹多姆,令其具备穿行往来时间线的能力,就是一个拥有一定说服力的证据。

    但随着将秩序之力纳入体内,历经长时间的举证研究,他发现两者的关系并非如此。

    不要说秩序领域了,时间之力根本就不属于任何一个本源领域。

    无垠宇宙乃光影碰撞而生,在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爆炸中,无垠止境诞生了。

    同时分化出六大本源力量,光与影各占其三。

    具象为神圣(圣光),领域内已知最纯粹生灵是纳鲁的“光”,与具象为虚空(暗影),代表生灵为虚空大君的“暗”相对立。

    具象为自然,领域内存在着万千生灵,包括艾泽拉斯早期降生的那批半神一级的自然之灵的“生”,与具象为死灵,以不死的腐朽亡灵为代表的“死”相对立。

    最后,则是具象为奥术,代表生物为已知无垠止境内最为强悍的神一般的种族泰坦的“秩序”领域,与其对立的,则是无垠止境与虚空的混乱交界地带,催生出的混沌领域,具象为邪能的“混乱”。

    光、生命、秩序与暗、死、混乱泾渭分明,宛若光明面与黑暗面一般相互对立。

    虽然雷神遗体内的阿曼苏尔残存之力,以及莱登之心蕴含的能量并不纯粹,比起一位泰坦更是远远不及;亚煞极之心的暗影本源,亦是称不上“影”的绝对体现,毕竟上古之神无论如何也无法媲美虚空大君。

    但不管怎么说,两者都没有掺杂其他本源力量,哪怕略有些驳杂,也可以分别归类在“秩序”与“影”这两大本源领域里。

    固然秩序与影并不绝对对立,但由于分别存身光影阵营,几乎不可能共存。

    安格玛历尽千辛万苦,才让这两种能量相安无事地在自己体内共存。

    除了他自己的身体,在这个世界上,不仅他想不到,连高阶守护者莱也想不到能有什么合适的容器来承载这两种能量。

    利用体内同样能量的延伸,安格玛可以在短时间内同化雷神遗体内蕴含的秩序之力,以及亚煞极之心的暗影本源,做到有违已知宇宙规律的壮举。

    可一旦他将这两种能量,注入到任何一种由存身六大本源领域的材料打造的载体里,材料原本的属性,就会破坏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均衡局面,进而引发一场恐怖的能量暴乱,双双湮灭。

    利用两种分别增幅这两种能量的材料打造一个载体?

    那确实不难,但那只称得上是一个容器,并不解决根本问题,完全无从发挥两种能量的作用,遑论称之为“神器”了。

    换句话说,这件构想中的神器,因为没有合适的载体,而完全变成了一个空想。

    但……

    有这枚鳞片。

    由时间之力塑造的鳞片,不属于任何一个本源领域,对于即将问世的神器来说,鳞片就是最完美的载体。

    前几天帮助高阶守护者莱修复躯体时,安格玛一直与其进行探讨举证,不断证实着自己的猜想。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可行,值得一试。

    安格玛深吸了一口气,引动魔力附着在左手上,左手成爪,宛若五根尖刺一般,抓进了右手掌心。

    炽烈的魔焰烧灼切割着与鳞片相连的血肉,他发出一声粗哑的低吼,猛地将鳞片抓了下来……

    没有鲜血涌出,只有点点泛着金黄的光粒,在鳞片后形成了一道绚丽的尾迹。

    安格玛喘起了粗气。

    鳞片离体后,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失去了至关重要的器官一般,从**到精神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害,气息一下子微弱了很多。

    不过……

    这也证实了原先的猜想。

    鳞片与自己的联结,比想象中的还要深刻。它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以它为主体打造的神器,不仅与自己心神相通,也能发挥出自己身体的容器效应,更好地容纳这两种能量。

    待喘息少有平复后,他缓步上前,放开了左手。鳞片自行飞起,悬浮在了永春台泉眼的正上方。

    见此,高阶守护者莱沉默地伸手虚按地面。

    只见这位魁梧的岩石巨人眼中蓝光一闪,紧接着面孔上就浮现出了吃力的神色,仿佛正在用体内所剩无几的力量,去激活永春台的什么隐藏机关。

    轰隆隆……

    不多时,永春台就在一阵震天的响声中剧烈震颤了起来。地面向两侧分开,亭阁降下,一根根石柱缓缓升起。

    与此同时,双月殿、七星殿,乃至远在昆莱山地区的魔古山宝库中,那些莱利用纳拉克煞引擎新创造出来的魔古仆从,全都像收到了信号一般,激活了设施的储备能源。海量的魔力,全部顺着地下能源管线向此地汇聚而来,让那两排石柱爆发出了耀眼的强光,汇聚成一道光柱,直入天际,将永春台富含生命气息的氤氲水雾染得一片湛蓝。

    锦鱼人水语者以及四位至尊天神的随从,全都快速离开了这里,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们能参与的了。

    四位至尊天神也神情肃然地互相对视一眼,沉沉点头。

    “外来者,如果你能彻底清除来自亚煞极之心与煞魔的隐患,潘达利亚的所有生灵都将铭记你的恩情!”雪怒浑声说道。

    说罢这头猛虎便释放出了自己的力量,其他几位至尊天神也纷纷效仿,一时间虎啸龙吟,牛吼鹤唳。

    在能量场擢升的极致嗡鸣声中,安格玛的双手,分别伸向了雷神的遗体,以及剧烈跳动的亚煞极之心……

485【救赎(下)安格玛的选择】

    安格玛双眼紧闭,磅礴的精神力全数释放而出,小心翼翼地沟通着雷神遗体里的秩序本源,以及亚煞极之心中蕴含的暗影本源。

    几息时间过去,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结产生了,涓涓细流一般的能量流浮现于三者之间。

    淡蓝色的秩序本源、纯黑色的暗影本源离开安格玛的身体,分别向着雷神遗体和亚煞极之心缠绕而去,但淡蓝与纯黑之中,却又掺杂了一丝火红,那是安格玛的生命特征。

    每有这样的本源能量涌入雷神遗体与亚煞极之心,两者便会被笼罩在永春台上空的磅礴精神力剥离出等量的能量,顺着联结还归安格玛体内。

    安格玛的身体渐渐颤抖了起来,额头上不断有豆大的汗珠滴落,咬牙紧咬,显得极为痛苦。

    为了让两种能量顺利结合,便于之后的铸造,他必须用体内完全相同的两种能量去同化它们。

    而几经论证,他与眼界超然的高阶守护者莱都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自己的身体为暂时的容器,在保证不超出“容器”容量上限,以免伤害到**的前提下进行等量置换,将同等能级的外界能量纳入体内,以自身的生命气息同化。

    令两者如体内的能量一般,因具备了安格玛的生命特征而做到和平共处,进而灌注进神器的主体,那枚鳞片中。

    这便是神器铸造的第一个环节。

    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且不说必须再经历一遍本源入体的痛苦、安格玛尚未完全掌控体内的两种能量,操纵起来本就极度耗费精神力量,想要完成置换流程,旁人仅通过能量流的交换速度,也能看出来耗费的时间一定不短。

    实际上,据安格玛与莱的估测,即使过程顺利,第一环节也至少需要将近十年的时间。

    但安格玛没有那么多时间,他必须尽快借助神器完全掌控体内的能量。这关乎到能否洞悉虚空的本质,乃至于后世能否与萨拉塔斯顺利接触,也全部仰仗于此……

    更何况,上古之战就要到来了。为保证主时间线照旧,与自己返回上古前别无二致,他必须参与其中。

    安格玛竭力安抚着在体内乱窜的两种能量,分出部分心神,激活了鳞片。

    鳞片登时黄光一闪,剧烈颤动了起来,道道流沙激射而出,将他与亚煞极之心、雷神遗体完全遮蔽在内,形成了一个时间流逝速度千倍增幅的空间。

    向外看去,守护着自己的四位至尊天神与高阶守护者,以及刚刚脸露惊讶的少昊的动作全都变得缓慢无比,宛若凝滞。“两千到四千倍之间……”

    通过少昊微不可查的呼吸频率,安格玛粗略估测出了时间增速的幅度。这倒是比原先预计的结果好一些,流沙空间内的十年,约等于外界的一天。

    时间之力持续时间内,足够他完成能量的置换了。

    正收敛心神,准备全力以赴时,几缕黄沙突然倒卷过来,在他身前细密地交织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与他身高相仿的人形轮廓。不多时,流沙轰然爆碎,“堕落者”从中走出,向安格玛投来了深邃的目光。

    安格玛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打量了时间终末的自己半晌,问道:“这是你的回响?”

    “堕落者”早已因时间线变动而烟消云散了,眼前这人只会是“堕落者”在那之前遗留在鳞片里的回响。

    “堕落者”并未回答安格玛的问题,而是微笑道:“看来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安格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使用这枚鳞片蕴含的最后的时间之力,就等于断绝了自己通过诺兹多姆的时间传送门返回主时间线的可能。

    上古之战到来前,主时间线的克拉苏斯、罗宁与布洛克斯三人,都将因一起事故回到上古,在这场与燃烧军团打响的战争中起到关键引领作用。待上古之战结束,逃出时空乱流的诺兹多姆,会把三人送回主时间线。

    这是正史的一部分。

    安格玛原本打算在自己的上古之旅结束后,搭“穿越者三人组”的顺风车,一起返回主时间线,回到日夜思念的族人身边。

    但他也知道,如今的自己体蕴庞然力量,远超全盛时期的雷神。诺兹多姆虽为守护巨龙,但拥有的时间之力也根本不足以把自己这样的强大存在,送回横跨一万年岁月之后的主时间线。

    数月前,那日在永恒之井上空,行将消散的“堕落者”之所以声称自己可以做出这样的选择,全因这枚来源于他的鳞片里,还蕴含着最后的一丝时间之力这股时间之力,可以加固诺兹多姆开启的时间传送门,令其达到足以供如今的安格玛顺利通行的地步。

    可现在,安格玛却在那一天到来前,使用了鳞片。

    这等同于做出了选择。

    选择在这个世界驻留一万年,历尽沧桑,在无尽的孤寂与岁月的流逝中,等待着一万年后的那段历史再度发生。

    安格玛会亲眼见证世界的变迁,为了确保历史朝着自己出身的那段历史定向变更,除了更正自己在上古期间遗留的不良影响,他什么都不能做。否则引发的蝴蝶效应,终将导致主时间线的崩塌,导致自己的消散……

    安格玛将看到自己穿越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看着年轻的自己,在第三次战争期间做出许许多多的蠢事,直到“功成身就”的他,在访问暴风王国期间,被察觉到龙血疤痕的奥妮克希亚逼得走投无路,强行开启时间传送门,跌入时间乱流……

    只有这段既定的历史发生后,安格玛才能真正以自己的身份现身人前。

    “堕落者”看了看四周的景象,视线一一扫过高阶守护者和四位至尊天神,缓步走到雷神遗体旁,抚摸着那历经岁月变迁仍然坚固如初的岩石躯体,“你做的没错。”

    “没错么……”安格玛闻言叹了口气。

    ……

    两人交谈时,外界的时间也同样在流逝。纵使以至尊天神和高阶守护者莱的实力,也无法洞悉遮蔽在安格玛周身的流沙,察觉到“堕落者”的存在。

    高阶守护者莱开始引动永春台的能源,那些从双月殿、七星殿以及魔古山宝库等万载之前筑造的古代设施中摄取而来的奥术能量。他的双手附着了一层奥术能量……

    至尊天神们也纷纷做好了准备,一团氤氲的绿色雾气凭空浮现,竟然是被从翡翠梦境中引出的自然之力。常常有人忘记,潘达利亚的这四位自然之灵,也曾蒙恩于泰坦守护者弗蕾亚,灵魂被其联入了翡翠梦境。可以在翡翠梦境中自由穿行,乃至于引动梦境的力量……

    可突然之间,高空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一条浑身染血的翔龙,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穿破云层,坠向了永春台。

    守御在永春台四周的云端翔龙骑士们根本来不及搭救,那条重伤的翔龙就轰然坠地,衣衫不整、满身伤痕的骑手在地上滚了老远,留下了一长串触目惊心的血迹,伸出颤抖的右手,眼望着远处的少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蟠龙脊……全线告急!”

486【蟠龙脊告急(大章)】

    流沙空间中,安格玛对未来的自己说道:

    “时间线太复杂了。我不可能做到在参与上古之战的几年时间里,成为主时间线中人人周知的先知的同时,还恰如其分地控制自己在历史中的影响力,做好每一件容不下任何差错的事情”

    “但凡一个不小心,放眼一万年的漫长尺度,任何差错都有可能演变成颠覆主时间线的灾难。万一某件事没料理妥善,我却放心地回到了主时间线,结果却发现因我的疏漏,导致某个本该发生的历史事件没有发生,到时候我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安格玛抬起头,无奈地看着“堕落者”。

    “这可全都是拜你所赐,你说你曾经干什么要当这个先知呢……当然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毕竟我不认为自己成长到了能够细致入微地解析时间线、拆解时间线的程度就像你一样。”

    “所以我只能选择留下。用此后的一万年,去修正我在上古此时此刻未能做得圆满的事情。去弥补我不经意间犯下的错误,以保证主时间线会变成我熟悉的那个样子……”

    安格玛发现,“堕落者”的嘴角扬起了微笑,像是非常欣慰于自己能产生这样的认知。

    “所以我说……你做了正确的选择。”未来的自己说道。

    安格玛摇头苦笑。

    “我还有一个问题,那天的幻象里……毁灭了这个世界的,真的是虚空大君吗?”安格玛一直被这个问题深深困扰着。

    幻象中,是一个只手穿过云层,宛若天神一般的黑暗巨人,毁灭了艾泽拉斯的万事万物。安格玛一直以为,那就是相关记载甚少的虚空大君,无垠止境的终极敌人。

    在他看来,正史中黑门历30-40年,艾泽拉斯即拥有了反攻阿古斯、击败被萨格拉斯引为傀儡的堕落泰坦阿格拉玛的实力,燃烧军团几乎完全落败。

    而未来的自己所处的时代,必然又是这一时期所望尘莫及的……

    要知道,虚空大君乃虚空本源的具象,可没法顺利现身无垠止境。且不说强行穿过光与影之间的障壁需要经受怎样的削弱,就算过来了,实力究竟如何,还从没有一个准确的定论。

    论手段,以虚空大君为首的虚空势力或许强过泰坦,强过已知宇宙中的所有生物。

    但论实力……苦于没有参照物,安格玛无从判断。

    “虚空大君?你以为真正的敌人是他们?”未来的自己难得展露笑容,却给人一种嗤笑年轻人的错觉,“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是。虚空大君并没有这么强大。毁灭艾泽拉斯的另有其人,却同样归属于虚空势力。”

    什么?

    安格玛倍感不解。

    虽然具体数量不详,但有明确设定表明,虚空大君便是虚空势力的最高领袖。一想到虚空生物中的强悍存在,人们脑海中往往会浮现虚空大君与其创造出来腐化无垠止境的上古之神……也只有这两个了。除此之外,因设定的刻意模糊而一无所知。

    难道说……那个黑暗巨人,是未知的虚空生物?

    等等……

    安格玛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心里升起了寒意,“那该不会是……”

    “堕落者”的幻影宛若洞悉了他的想法,点头道:“没错,那是艾泽拉斯。或者说,是被虚空腐化的、从艾泽拉斯内部孕育而出的泰坦黑暗泰坦。”

    安格玛被这个结果惊得说不出话来。

    “时间有限,尽快完成能量置换吧,”“堕落者”的幻影背过了身子,“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借这个机会,我会一一解答的。”

    “是啊,太多问题了。”

    安格玛转向雷神遗体与亚煞极之心,一边继续能量置换,一边悠悠说道。

    “就比如……”

    “呃……我没想到你会问这个问题……好吧,那确实是我的错误。没能管住自己,但面对她,谁还能保持理智呢。别想了,你逃不过的,这是命……”

    ……

    云端翔龙骑士的到来,给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一层不详的阴霾。一众守御在永春台外围的锦鱼人水语者、熊猫人武僧急忙围拢上去查看情况。

    少昊也脱离冥想状态,快步走了过去。高阶守护者莱和四位至尊天神却抽身不得。

    神器铸造过程中,堪称潘达利亚万恶之源的亚煞极之心就位于永春台正中央,与生命之水的源头近在咫尺,绝不容半点差池。能量置换过程无比危险,至尊天神们必须时刻守候在一旁,万一安格玛失败,他们必须立即以自身力量压制两大本源的爆发,避免永春台被摧毁,亦或是水源受到污染。

    少昊走到近处,看清翔龙骑士的面容后,心里不由咯噔一声,登时呆立当场……

    濒死的骑士不是别人,正是……

    残阳关黑衣卫的高阶统领,险些一举摘得白虎寺比武大会桂冠,这一代年轻武僧的翘楚……

    方宁,方统领。

    有几名锦鱼人水语者先他一步到来,也不敢挪动方宁的身子,就地展开了治疗。

    地处生命之水的源头,此地富含的生命气息大大增强了水语者们的治疗法术,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挽回方宁的生命。

    他全身的骨骼都摔断了,碎裂的肋骨已经扎破了脏器,就算至尊天神来了也回天乏术。

    “蟠…………咳……急……告急……”

    方统领极力想要说清什么,可却只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咕噜声,一股股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沫从喉咙涌出,染红了残破的衣衫。

    一名锦鱼人水语者回头看向少昊,沉默地摇了摇头。神情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没救了。我们只能尽量缓解他的痛苦。

    少昊望向平台另一端的至尊天神,但不论是白虎雪怒,还是助武僧开创了织雾者一脉,最精通生命本质与医术的青龙玉珑,全都如那名对方宁下达死亡宣判的锦鱼人水语者一般,沉默而又遗憾地摇了摇头。

    少昊双拳猛地握紧,重重叹息了一声。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濒死的翔龙骑士……

    会是方宁。

    少昊强迫自己将心思放到迫在眉睫的危机上,他刚刚听到了方宁坠地时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警告……

    蟠龙脊,全线告急。

    可……怎么会?

    早在神器铸造之前,安格玛就警告过他,螳螂妖绝对不会放过最后的机会。一旦亚煞极之心脱离封印,察觉到这一切的螳螂妖,很有可能立刻对蟠龙脊展开疯狂的进攻。

    少昊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调集了影踪派三脉弟子,武僧各大派系,乃至在晴日峰闭关潜修的武僧大师赶赴蟠龙脊增强防御,四座天神寺院的寺僧也在至尊天神们的授意下赶去了。云端翔龙骑士团更是全员出动,担任机动支援力量,镇守位于蟠龙脊中段的残阳关,以便随时赶往各处交战地点。

    更不用说,为了迎接几乎必将到来的惨烈防御战,少昊还命人发疏散了所有靠近蟠龙脊的村庄,并征募了此前训练的所有民兵作为二线预备队进行协防。

    要知道,这几年双方都预言到了即将到来的上古之战。因对未来的不良预期,一方面找寻着解决之道,一方面也在巩固军事力量,严防对方趁机攻打自己。

    局势不断恶化,几年时间里,熊猫人帝国训练了大批民兵预备队。他们不如武僧,更是无法和修为高深的黑衣卫比较,但有几招行之有效的武技傍身,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如今蟠龙脊守御力量,高端战力有千名武技精深的武僧,中流砥柱是数倍于前者的黑衣卫,二线预备队更是有近万名民兵……总兵力甚至是上一次百年轮回战争的两倍之多,纵览熊猫人帝国,也没有任何时期具备同等的军事武装力量,至少据少昊所知是没有的。

    可即便如此……

    蟠龙脊全线告急。

    这番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少昊一定不会相信。

    他坚信自己在位期间,熊猫人帝国正值巅峰,踏上剿除煞魔的征程后,随着影踪派的组建,蟠龙脊的防务水平更是提升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

    这是事实。数万精兵强将,数千修为精深的武僧镇守城墙,螳螂妖怎能攻破?少昊突然意识到,心底的傲慢又在作祟了,急忙收敛心神但这话是方宁说的。

    少昊的目光转向方宁。

    方宁已经在蟠龙脊上值守十余年了,近几年一直负责恐惧废土的情报搜集工作。以他积累的经验,以及沉稳老练的性格,绝不会在没有事实依据的前提下,夸大总体战况的危急程度。

    恐怕战况真的不容乐观。

    少昊抬起头,不断在空中搜寻着。

    他希望能有第二位担任传令兵的云端祥龙骑士为自己送来不同的战报。

    但云层宛若一口倒扣在锦绣谷上空的大锅,黑压压一片,既没有响彻云霄的龙吟,也没有翔龙敏捷地腾飞其中……

    这一直是最让这位帝王头疼的问题。

    熊猫人不像北方的暗夜精灵帝国那样,可以用魔法的手段瞬间传递消息。哪怕搭乘云端祥龙,从蟠龙脊飞到这里也要将近半天的时间,战机早就贻误了。

    如今即使战况再危急,也只能寄希望于影踪派的一众高层指挥有力,能挽回败局了。

    可……要是如此周密的布防、如此海量的兵力都无法抵抗螳螂妖大军的步伐,那些武僧大师再高明,又何尝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呢?

    心念至此,少昊越发坐立难安,只想着尽快赶往蟠龙脊主持大局。

    他回头看向雪怒,宛若心有灵犀般,恰好与同一时间望向自己的雪怒对视在了一起。

    想起至尊天神原先的教导,少昊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点头。

    神器的铸造过程,有助于他清除根植在心底最深处的傲慢,对他修行的最后阶段、乃至救赎潘达利亚的最高目标来说,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不能离开永春台。

    ……

    突然,一阵突兀的急促呼吸声传来。

    少昊急忙回过身,却发现方宁的呼吸节奏奇快无比,进气少出气多,满脸酱紫,俨然是在倒最后一口气。

    等什么时候这口气倒腾顺了,也就去往另一个世界了。但方宁的双眼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不甘,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他并不想死,没人想死。

    原本一直在治疗骑士的锦鱼人水语者,见状纷纷停止了治疗法术,对少昊投来了悲哀的目光。

    少昊叹了口气,走到方宁身旁跪坐下来,让自己脸庞出现在方宁直勾勾的目光里,用宽厚的手掌轻轻扶住了他的额头,温和地说道:

    “我会护送你前往来生,放心走吧。”

    方统领的双眼没有焦距,或许早已因失血过多而目不能视了。

    但感受到少昊手掌的温暖,耳听这温和话语中的稳重,他宛若找到了惊涛骇浪中的避风港,呼吸渐渐平缓,恐惧之色消散于无形,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放松了下去。

    少昊正要抚合方宁的双眼,后者眼中却突然划过强烈的不甘,嘴里喷出一大口血沫,沙哑地说道:“不……”

    透过脖颈上那道划开喉咙,离颈动脉仅有寸许的恐怖伤口,能清楚看到里面那两片淡蓝色的破碎肌肉。

    声带碎了。

    少昊扶住他的手,俯身轻声说道:“我已知晓战况,你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方宁……放心走吧。”

    “不,不……还……残阳……破……”方宁眼角涌出泪水,显然并不想就此撒手人寰。但早已被断裂肋骨扎破的肺叶,已经无法鼓荡出足以流经声带的空气了……

    这时,从众人身后突然传出一个宛若孩童的清脆声音:“雷施想过去,请让一让……”

    围拢在附近的闲杂人等急忙让开一条通道,一个离地三尺漂浮,有着大大的脑袋,圆圆的眼睛,小小的身子的自然之灵靠近了过来,在身后留下一串饱含生命气息的水雾。

    雷施。

    自从泰坦守护者们改造此地以来,便由生命之水凝聚而出的流水之灵,纯真而善良,宛若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却拥有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

    心怀焦急之下,谁都没能想到,这个一直因亚煞极之心的到来而不安地躲在亭阁后面的流水之灵,拥有与青龙玉珑不相上下的治疗能力。

    被这么多人看着,雷施显得相当不自在,两只小手紧紧交织在一起,穿过人群,来到了方宁身边,“对……对不起,你伤的太重了,雷施没办法救你。但雷施可以让你完成最后的遗愿……”

    “呼……呼……”方宁竭力点头。

    雷施双眼一闪,氤氲的生命气息凝聚而来,尽数朝着方统领涌去。不一会,方统领的外伤就出现了痊愈的迹象,面色也由酱紫转为殷红,显然是迎来了生命最后关头的回光返照……

    察觉到身体的变化,方统领反应了两秒,才摆脱弥留之际的浑噩感觉,思路畅通后,忽然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紧急之事一般,目瞪欲裂,语速飞快道:

    “螳螂妖……倾巢出动,至少发兵二十万!携近千巨型恐虫而来,蟠龙脊全线告急,玄牛关的守军已经……全军覆没了。四风谷段城墙和昆莱山段城墙恐已告破,不出五天,螳螂妖就能呈半包围之势攻向锦绣谷……目前只有残阳关还在勉力支撑,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螳螂妖的攻势……太可怕了!”

    众人哗然。

    少昊亦是面沉似水。

    算算时间,螳螂妖想必是在清晨发动攻击的。仅仅半天时间过去,战况……就变成了这样?

    少昊简直不敢相信,他想要起身,衣襟却被方宁一把抓住。

    方宁的眼睛里满是绝望,“陛下,蟠龙脊告破已是必然之势……没希望了,请尽快撤离吧……”

    说完,方宁脸上的红晕飞速褪去,连带着体表裸露在衣袍外的黑白相间的皮毛,也纷纷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颜色。被雷施凝聚生命气息强行激发的生命潜能,已于此时消耗殆尽。

    “万华……”

    方宁的手臂无力地坠地,恰好指向西方的残阳关,仿佛在竭力触碰远方的什么事物,眼角划过了两行清泪。

    “他死了,对不起。雷施帮不了他。”看着方宁已然开始僵硬的尸体,雷施伤心地说。

    少昊深深叹息,看着方宁,却仿佛在自言自语:“放心吧,你的‘万小姐’不会有事的。”

    方宁闻言安心地合上了双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487【救赎——神器问世(大章)】

    整整一天时间里,除了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越发强烈,安格玛所处的流沙空间没有丝毫变化。

    高阶守护者莱也无从判断,时间之力到底会何时消散,神器铸造的第一个环节又何时能够结束,只好与四位至尊天神寸步不离地守候在旁。

    对于坐卧难安的少昊来说,这一天过得比一年还要漫长,根本就没法静下心来,为最后的修行进行准备。

    前线战报接连传回,无一例外,全都是坏消息。

    螳螂妖军威雄盛,兵力前所未有的壮大。为了主人的心脏,连那些武器都还拿不稳的孩童,都被武装到了牙齿,投入了战场……短短一天,战况就恶化到了谁都无法想象的地步。

    四风谷段与昆莱山段蟠龙脊城墙已完全失守,守军全部阵亡。其中以昆莱山的状况最为堪忧,突入平原地带的螳螂妖先锋部队,甚至击败了有白虎雪怒子嗣助阵的影踪派武僧和当地民兵,正朝着昆莱山与锦绣谷的唯一通道天神之门杀去,照这个态势,恐怕不出几天就能从北方攻入锦绣谷了。

    而锦绣谷段蟠龙脊城墙,亦是摇摇欲坠,唯有获得了城墙南北两向溃军兵力补充的残阳关还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借助有如战争机器一般的巨型攻城恐虫,以及暗影法术束缚的土元素巨人,螳螂妖在城墙上破开了大量缺口,如潮水一般涌进了锦绣谷。还另有大量部队掘出地道,绕开了城墙防御……

    这些部队真正的目标是永春台,或者说,是位于永春台的亚煞极之心,除了留下部分兵力对残阳关守军保持压制,余下的螳螂妖部队,全都疯狂地朝着永春台突进,目前正被由四天神寺院武僧带领的二线预备队阻挡在第二条防线上。但恐怕不出半天时间,第二条防线也会告破……

    锦绣谷防御圈,被攻破了。

    熊猫人帝国立国至今二千年,经受的二十次百年轮回战争,哪一次单拎出来,惨烈程度都不及如今的十之一二……

    所有可堪一用的青壮兵力,哪怕是农夫,也全都投入了战场。即便如此,面对铺天盖地、潮水一般涌来的螳螂妖大军,也还是无济于事。

    泛潘达利亚地区,正在经受着一场史无前例的危机。蟠龙脊东侧诸族,亦是走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熊猫人帝国覆灭在即。

    可少昊,熊猫人帝国的皇帝、四位至尊天神,却被拴在永春台抽身不得……

    这叫少昊怎么安下心来,展开最后的修行?

    他焦急地踱着步,不时焦急地看一眼流沙空间按照“先知”所说,螳螂妖之所以在数千年间从不间断地攻打锦绣谷,所求无他,便是在优胜劣汰的残酷规则中,不断提升族力,以期有朝一日,能夺回被泰坦守护者们封印在锦绣谷地下深处的亚煞极之心。

    如若这件神器铸造完成,亚煞极之心的暗影本源能为人所用,为信仰失去理智的螳螂妖,也必将拜服于神器的持有者。届时,百年轮回必将迎来彻底的终结。

    可……

    它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完成铸造?要是螳螂妖荡平了潘达利亚,战争终结与否还有什么意义?

    不行,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哪怕放弃最后的修行,我也必须前往战场!

    这样想着,少昊瞧了一眼平台边缘,除了众人所在的区域,底层已经变成了临时医疗场所,此前那些携前线战报返回的云端祥龙骑士,除了轻伤者尚能返程继续承担情报传递工作,余下伤势较重的基本都留了下来,接受锦鱼人水语者们的治疗。

    一条没有受伤,却因同伴受伤而无法返程的翔龙,就卧在平台边缘。

    少昊狠狠一咬牙,刚做出搭乘那条翔龙前往战场的决定,不远处的流沙空间就出现了异动。

    一声叹息,就好像疲惫过后的长出气,从流沙空间里传了出来。

    众人都是一惊,高阶守护者莱和四位至尊天神急忙做好准备,能量场和从翡翠梦境中引出的氤氲自然灵雾,再一次出现在了平台上……

    下一秒,绕着安格玛疯狂舞动的流沙缓慢了下来,一点点消匿于无形之中,逐渐显露出了内部的景象。

    安格玛面带深深的疲惫。

    少昊明白,外面虽然只过去了一天,但流沙空间里却至少过去了几年若非亲眼得见,少昊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掌控时间的奥秘。

    可安格玛的神情却前所未有的平和,灿若星辰的双眼亦是如此。

    少昊皱了皱眉,隐约觉得,安格玛似乎和进入流沙空间前截然不同了。就仿佛困惑已久的答案得到了解答,已洞悉了某种根本,心念通达之下再也不泛起任何的波澜。

    在他身前,雷神遗体与亚煞极之心不见踪影。他的双手上,分别存在着一团精纯的秩序之力,以及一团宛若黑洞般吞噬着一切光芒的暗影……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两团精纯至极的能量上。谁都没有注意到,安格玛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模糊幻影。

    流沙在消散,幻影也缓缓归于无形,他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眼神片刻不离安格玛,似乎期许着什么。

    看到那团秩序之力,高阶守护者莱的表情有些复杂。

    雷神遗体已消失不见,自己的能源核心雷神口中的“莱登之心”和阿曼苏尔的残存之力,早已与雷神的躯体紧密结合,唯有消解雷神的遗体,才能完整地剥离出所有能量,进而提纯成这一团秩序之力。

    这是曾属于自己,属于高阶守护者,自己的创造者万神殿领袖阿曼苏尔赐予自己的力量……

    固然早已做下了决定,但此时却难免有些不舍。不舍的不是力量本身,而是那份源自创造者的熟悉感,阿曼苏尔在这个世界上遗留的最后气息……

    莱不断告诉自己,阿曼苏尔没有死,以后还有机会向他讲述自己曾面临的仿徨与消沉,抛开杂念,狠狠一跺脚,利用守护者超乎寻常的魔法操控能力,围绕着即将脱离流沙笼罩范围的秩序之力,布置了重重防护屏障,以隔绝其能量波动。

    另一边,至尊天神们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各施手段,以令人心生祥和的自身力量,以来自翡翠梦境的自然灵雾,包裹了暗影本源所处的空间,以免其腐化永春台的生命水源……

    “雷施好害怕……”雷施也在帮忙,只不过是躲在玄牛皂身下,手扶着玄牛粗壮的前腿,脑袋从旁边露出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只是看着那团暗影,少昊就觉得,心底早已攘除的多种负面思绪,就又蠢蠢欲动了起来。它的恐怖是纯粹的,摄人心魄,一瞬间就有千百种丑恶的思绪在脑海中流转,一道道血肉群山的腐化幻象呈现,令人很难不心生惊恐……

    神器的下一阶段铸造就要开始了。

    众人都明白,下一步就会是把这两团能量灌注进鳞片里。难度将远超第一环节,安格玛必须小心翼翼地控制它们,在此期间不能受到任何打扰,否则稍有差池,一旦平衡打破,两种能量就会因分属不同的本源领域而爆发开来。

    看着明显是在沉思某个问题的安格玛,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引发难以预料的可怕后果……

    他身后的幻象消失了。

    安格玛忽然眨了下眼,回过了神。

    但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朝着鳞片轻轻一招手,随后发生的一幕,与众人预想的完全不同。

    过程一点都不费力,鳞片一靠近,秩序本源与暗影本源就倏的一下钻了进去。就好像清水和黑水注入透明容器,两者在鳞片里不断交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宛若黑白两色咬住彼此尾巴的游鱼……

    最终,鳞片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在一阵微光中幻化成了一枚切面万千的两色晶体。气息简直与安格玛别无二致,仅通过气息根本分辨不出彼此。

    就这样……完成了?

    既没有想象中的爆发,也没有此等神器铸造完成时应有的半点威势。预先布置的一系列防护手段,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少昊很想问一句,但那种怪异的感觉让他无从开口。不仅少昊,四位至尊天神和高阶守护者莱,也注意到了安格玛的变化,他收回鳞片的动作无比自然,脸上也没有半点担忧之色,举止间泰然自若的镇定感感染了所有人,就好像手中拿着的并不是随时可能爆发开来的磅礴能量,而是什么稀松平常的物件。

    “过去……多久了?”安格玛的声音里都带着一股浓浓的腐朽感。仿佛在时间长河中历经洗涤,若说里面只过去了一年,是绝不可能产生这种感觉的。

    “一天。”高阶守护者莱说道,盯着鳞片幻化而成的两色晶体,目不转睛。

    先前安格玛将掌心鳞片展示给他的时候,固然他多少有些惊诧,也知道由时间之力具象凝聚的事物有多么不凡,却没想到会如此神异,被激活以后,顷刻间就将两种能量纳入其中了。

    这可和神器铸造前,两人交流过的状况完全不同。更古怪的是,莱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出安格玛使用的是哪种手法……流沙空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位至尊天神也目目相觑,这过程似乎也太简单了一点。

    不断酝酿的沉默,终于被一声欢呼打破。

    “那个讨厌的东西不见了!”雷施兴高采烈地从玄牛皂身下跑了出来,高兴地翻飞几圈,扑通一声扎进了泉眼里。

    安格玛看了鳞片两秒,而后静静走到平台边缘,松开了手。鳞片缓缓悬浮而起,大地忽然开始微微震颤起来,目所能及之处,一道道黑色的雾气蒸腾而起,朝着永春台汇聚而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雾气越聚越多,在鳞片前方凝聚成了一个恐怖的事物……

    众人徒然紧张起来。

    它有着丑陋至极的躯体,身体呈黑色,浑身布满骨刺一般的白色滋生物,下半身像是虫人,有四条纤细的步足,身躯到了腰间以上徒然增大,硕大的上半身大到吓人,粗壮的手臂、尖利的血盆大口……

    少昊心中一惊,在他此前的修行中,七大煞魔中的六个,均已被分别封印在了四座天神寺院。眼前这个,只会是剩下的唯一一个……

    傲之煞。

    少昊曾无数次试图荡除心底的傲慢,在四位至尊天神的帮助下将其封印。但由于傲之煞是七大煞魔中最难寻其踪的一个,无比狡猾,只好将其放到最后。

    谁也想不到,此举反倒让傲之煞成了最难荡除的煞魔。

    少昊攘除并封印了六大煞魔,做出了前无古人的壮举,在子民口中甚至跻身有史以来最伟大帝王。他志向高远,将熊猫人帝国治理得蒸蒸日上,自豪、骄傲等思绪,难以避免地萌生了。

    由此,傲慢根植内心,再难荡除,遑论在那之后封印以此为源的傲之煞。

    雪怒甚至曾言说,当七大煞魔汲取了足够的负面思绪,甚至会成长到堪比四灵的程度,任何一个,都将拥有足以腐化至尊天神的能力。而傲之煞,就将是其中最可怕的一个……

    但此时,面对那枚毫不起眼的晶体,这个连至尊天神都头疼不已的可怕的生物却完全被不可见的气息束缚住了,构成身体的灰暗能量,正被一丝丝剥离,不论怎样挣扎也挣脱不了,不断发出惊恐的怒吼:

    “这……这不可能……不!”

    不一会功夫,吼叫声就弱了下去,体型骇人的傲之煞,竟飞快变成了一股在晶体旁萦绕不休的能量,一点威胁都没了。

    这就是……

    那件神器的作用么?

    大地仍在颤抖,竟又从西北方皂寺、北方白虎寺、南方朱鹤寺以及背后的青龙寺四个方向,飞来了六道灰暗的能量流,从经过头顶时,心底不由自主地萌生的负面思绪,就能知道这些是早已被封印的其余六大煞魔。

    由于力量在封印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它们连维持形体都做不到,就落得和傲之煞一样的下场了。

    安格玛右手微微合拢,七股能量首尾相衔,被一层凭空浮现的奥术能量包裹,变成了一截……

    灰色的细线。

    随后他拿起细线,穿过鳞片幻化的晶体上预留出来的空洞,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一直萦绕在这片土地上,以人心负面情绪为食,如跗骨之蛆一般除之不绝,连曾经守御此地的守护者,以及与这片土地联结颇深的四灵都束手无策的七大煞魔,就这样被轻描淡写的收服了……

    难以置信。

    从流沙空间中走出以后,安格玛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神器已成,它名为‘救赎’。我会将其带在身边妥善保管,此后,随时有复活可能的雷神、亚煞极之心将再也不能威胁这片土地。虽说煞魔的消失,人心仍会滋生种种负面思绪,但由于不死不灭的根源亚煞极之心已除,煞魔亦是无法再荼毒此地生灵了……”

    安格玛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平台,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终停在了少昊身上,“傲之煞不在了。陛下不会再受到任何干扰,此番荡除心中傲慢的修行,也会事半功倍。潘达利亚能否安然度过那场浩劫,仍系于陛下一人……”

    “至于这场战争……”

    安格玛转向西方,缓步走向平台边缘,遥望锦绣金黄的大地。

    众人只觉得一股无比强大的精神力透体而过,安格玛似乎在扫视这片土地。在他的精神波动中,众人感受到了一丝惊讶……

    安格玛确实非常惊讶。他笃定亚煞极之心脱离封印后,一定会吸引那些螳螂妖前来夺取,却没想到态势会在短短一天里恶化成这样。

    “该结束这一切了。”

    说罢不见魔光闪动,安格玛的身影就在空气中缓缓消散掉了。

488【战争的终结】

    残阳关……

    巨石轰击与恐虫撞击城门的巨响、金铁交击之声、负伤痛呼、战斗时的呐喊、尸体坠地的闷响……谱写成了一曲壮丽的挽歌,缭绕在这座雄关之上,久久不散。

    遮天蔽日无数在城墙上奋战的熊猫人,今天才真正领略到了这个词汇的含义。

    背生双翅的高等螳螂妖遮蔽了天空,下饺子一般落到城墙上,飞进瓮城里。地面的螳螂妖部队潮水一般涌来,用云梯、用带有勾爪的绳梯,乃至踩着同类的肩膀,向着城墙顶部攀爬。

    而远方的螳螂妖,却一眼望不到边际,找不到一丝缝隙,人头攒动,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炸。

    轰,轰,轰……

    十几只厚甲巨壳的攻城恐虫,在驯虫者的指挥下轮番撞击厚重的瓮城城门。已将这道被魔古人以优越的锻造技术打造而出,屹立至今数千载的巨门撞的坑坑洼洼,每一次撞击,嵌在城门内侧的横向加固梁上,都会有几颗在早先的无数次撞击中逐渐松动的螺钉掉落下来。

    数条仅凭人力无法搬运,只能以起重机吊起放置到位的粗重城门栓,亦是发生了一定形变。重达两千余吨的巨门,已经出现了一丝合不拢的缝隙。

    远处,数量惊人的攻城武器根本不在乎城墙上有大量己方士兵,无所顾及地抛射出一颗颗石弹,一层层削去城砖。残阳关北侧一段城墙的基座,已经在长达一天的不间断轰击下,被削薄了一半,终于在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中整段垮塌下去,弥漫起了大量尘烟。

    城墙上仍在捉对厮杀的双方士兵,城墙下方冒着己方攻城火力的无差别轰击死命用工具敲凿墙砖、以及那些仍在攀爬的螳螂妖,顷刻间就被难以计量的砖石掩埋了。

    残阳关外,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螳螂妖大军。

    可残阳关东侧,蟠龙脊以内的锦绣谷,仍旧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螳螂妖。十几个不知何时挖出来的地道出口,不断向外喷吐着螳螂妖,除了少量加入了攻城部队,余下的全都疯了一般向东方奔去。

    依稀可以看到,发生在东侧数公里外,第二道防线上的惨烈战斗。那条防线是由民兵组成的,本应位于残阳关东侧一公里的位置,是在这一天时间里逐渐被螳螂妖压到几公里外的。

    透过狂奔的螳螂妖间的微小缝隙,依稀可以看到第二道防线在撤退过程中,留在半路的大量尸体。如若仔细去听,甚至能听到淌水的声音熊猫人的血,汇成的长河。

    地面?

    看不到地面。

    地面是红色的。

    惊恐?

    没有惊恐。

    面对百倍于己方的螳螂妖,所有誓死抵抗的熊猫人都知道结局将会如何。一天的时间里,他们只有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与接连涌上城墙的螳螂妖进行战斗,指掌早已僵硬,宛若长在了武器上面,掰都掰不开。

    这些螳螂妖太可怕了,以悍不畏死称之,都无法尽善尽美地表达出那种疯狂。

    就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所有螳螂妖脸上都带着前所未见的疯狂与决绝,就仿佛今天这一战是他们的最后一战,不胜即亡。没有任何螳螂妖会退缩,哪怕身负重伤,也要用牙咬、用手撕,去荡平挡在前路上的最后阻碍。

    熊猫人根本就无从抵挡,每在城楼上坚持一秒,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绝望?

    哪有什么绝望,任何思绪都仿佛远在天边,麻木的思维,早已容不下任何思绪了。

    会死吗?

    会的。

    但牺牲在此地的所有将士,都将与这座行将倾颓的雄关一道,化身英灵,成为永世不倒的方碑,向所有来此一观的后人,述说何为勇气,何为坚毅……

    ……

    砰!

    城楼上,老李一平底锅拍翻了那只从背后攻击牦牛毡的螳螂妖,扶起灰头土脸,满身血迹的土地精好友。

    “你……呼……没事吧?快,快帮帮我……”

    确认牦牛毡没受伤后,老李把平底锅插回腰带,拉起躺在地上的重伤员的胳膊,试图把他背起来,可腿一直在打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嗬……呀!”牦牛毡急忙跑到后面推,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才把伤员推到了老李的背上。

    老李发出一声呐喊,背起伤员就朝着斜梯步道跑去。

    一熊猫人一土地精,无丝毫武技傍身,不合手的武器也早就不知什么时候不小心丢掉了,却深处战斗的正中心。不远处就是捉对厮杀的黑衣卫武僧与攀上城楼的螳螂妖士兵。

    战斗发生的太突然,老李还穿着围裙。

    非战斗人员原本不必战斗,但随着形势的不断恶化,那些保护他这样的厨子,以及那些因战斗而滞留在残阳关离的土地精商人的武僧不得不前去参战时,他们就没辙了。

    库房大门都让螳螂妖踹塌了。

    说起来牦牛毡也够不幸的,治好老石头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独立经商。可不成想,还没卸完货,黑衣卫就因侦察到螳螂妖的动向而封闭了残阳关,把他关在了里面。

    老李和牦牛毡没辙,只能自卫。自卫着自卫着,就干起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运送伤员。残阳关里没有一块安全的地方,瓮城里有空降的高等螳螂妖,库房里有从地下破土而出的螳螂妖,厨房里还有,躲也没处躲。

    老李已经记不清,背上这个胖家伙已经是自己和牦牛毡救下的第几个伤员了。

    第三十七个,还是第三十八个来着?

    不时有会飞的螳螂妖从天而降,但往往直接投身对所剩无几的城墙守卫的围攻,很少有谁关注运送伤员的老李。

    一个高等螳螂妖恰好落在老李面前,不由分说地扬起了手中的凯帕利刃……

    破空锐响飞快地由远及近,劲风擦着老李的耳朵根飞了过去,一把短刃噗的一声插进了这个螳螂妖的胸口,螳螂妖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没时间致谢,老李的余光瞥见了救了自己的那名武僧。是负责城楼防御的那位武僧大师,刘师傅,往返城楼时,老李常常看到他以一敌十,一手环首单刀使的出神入化,割韭菜一样割倒一茬又一茬的螳螂妖。

    “三队呢?东南角快要失守了!”

    “大……师,三队已经……”

    “什么?……别傻站着了,城楼守不住了,退守瓮城!”

    一连躲过好几个螳螂妖,避开许多战斗,离通往瓮城内部的斜梯步道越来越近了。战斗间隙,刘师傅在和弟子大声交流。

    撤退?

    老李一惊,急忙四下环顾,这才发现城楼上已经不剩多少武僧了,

    草草一扫,恐怕至多只有三五十还能勉强作战的。而螳螂妖却是他们的三四倍,而且还在随着后续的攀登者攀上城楼、高等螳螂妖的空降而飞速增加,杀敌速度不知何时开始,已经赶不上对方涌上城楼的速度了。

    已经……

    老李的心中突然涌现出强烈的无力感。

    南北两个方向,向着昆莱山与四风谷方向延伸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螳螂妖。就好像发了蔫儿,被竖着切开的葱段一样,两边灰白色的胸墙是葱皮儿,涌动在城墙上的黄褐色“人”流是里面的葱白,天空中成群结队飞过的螳螂妖是炝锅时爆起的油烟……

    “撤退,撤退!”

    “他们太多了……”

    到处都有统领级的黑衣卫,亦或是武僧大师在下达撤退命令,向着斜梯步道这边退回来。可这短短几十米的路上,却阻拦着上百的螳螂妖,撤退变成了突围。

    每一次呼吸的时间过去,都有人死在半路。一把把武器砍在身上,血涌如柱,肢体横飞……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么?

    撤退?

    往哪退?

    残阳关被团团包围了,连仵作和伙夫,所有拿得起武器的都上了战场……还有万华万小姐,武僧大师万荣之女,织雾者一脉天资卓绝的治疗者,也带领那些不甚精通武艺的医师,登上了城楼。

    但老李没看到她,也没在撤退的武僧中看到任何身穿青龙寺织雾者袍服的医师。

    站在斜梯步道上向下望去,堆积着大量军备的瓮城内部,同样宛若一个修罗场。尸体几乎覆盖了地面,交战双方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尸体搬到,身法再飘忽的武僧都没办法免受其害……

    没有希望了。

    城楼上,接到命令的武僧们在混战中且战且退,却发现刘师傅仍坚守在原地,拖住了二十多个高等螳螂妖。弟子们焦急的呼唤下,这位身处重重包围中的武僧大师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只在视线扫过众人时,表明了不容置疑的坚决态度。

    双方之间,横亘着数十名螳螂妖士兵。但仍有弟子试图去营救刘师傅……

    轰!

    突然一股巨力传来,把老李远远抛飞,撞在胸墙上摔得七荤八素。弥漫的尘烟中,意识恍惚的老李看到,整个城楼都被轰塌了。他的右腿没有知觉了,摸摸还在,就是被石头埋住了。

    他下意识摸索着牦牛毡,这个弱小的土地精可受不了这个……

    老李抓住了一只手臂,很粗壮,肯定不是牦牛毡的,但还是将其从石头里拽了出来。过程很轻松,没有任何阻碍……

    是一只断臂。断臂末端的手上,还紧紧握着一把环首单刀。

    哐啷啷……

    老李丢掉断臂,视线扫过节节败退的守军,深深叹了口气。

    螳螂妖遮天蔽日。

    没希望了。

    四处都是濒死之人发出的求救声,有咕哝,也有哀嚎,更有对螳螂妖的咒骂,还有人在向至尊天神祈祷。一个螳螂妖提着武器走近,老李摸向腰间,平底锅却不翼而飞,可能在先前的撞击里滑脱了吧。

    看着那把暗黄的琥珀利刃,老李本想抬手去挡,却突然觉得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螳螂妖扬起了武器。

    老李闭上了双眼,眼前转的都是妻子和萌萌,还有金溪村的一切。

    可过了很久,那把利刃都没有落到身上。

    不仅如此,耳边的声音也弱了下去。

    不再有喊杀声,脚下也不再传来震颤,好像那些可怕的恐虫停止了攻城,攻城武器亦是不再抛出石弹。

    老李睁开双眼,却发现身前的螳螂妖正满脸狂热的望着东方,半倚在倾塌的胸墙上,有限的视野范围内,所有的螳螂妖也全都是这个样子,弃近在咫尺的武僧于不顾,全都用一种无比狂热的目光望着东边的什么东西。甚至连飞在天上的那些高等螳螂妖也是如此。

    武僧们就和自己一样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了?

    老李竭力撑起身子,顺着螳螂妖的目光望了过去。

    他看到,高空中一个悬浮着的瘦高身影缓缓靠近了过来,周身缭绕着沸腾的灰暗能量,所过之处,螳螂妖依次跪倒。在他的身后,数公里的大地上,螳螂妖已经跪倒了一地……

    那个瘦高身影终于飞临残阳关上空。

    安格玛?

    老李一愣,那不安格玛吗?

    ……

    “是主人?”

    “主人……”

    安格玛静静环视一周,惨烈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能用来描述这场战争的词汇。到处都是尸体,尸堆如山,血流成河。

    他激活救赎,将体内的暗影本源和救赎里的暗影本源完全释放开来,目光所及之处,漫山遍野的螳螂妖纷纷放下了武器,眼露癫狂之色,疯狂膜拜。

    “退兵。”

    安格玛只说了两个字,漫山遍野的螳螂妖就退兵了。

489【三年后(求月票)】

    时光流逝,岁月如梭。

    亦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经年。距那场被诸族称之为“救赎之战”的战争,已经过去了三年。

    战争的伤痕会永远淤积心底,挥之不去,成为一代人永远的伤痛。但对于新一代而言,如今却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曾作为交战中心而爆发了最惨烈的战斗的残阳关,已找不到昔日那场战斗的半点痕迹。

    在攻城武器轰击下受损严重的城楼已经修葺一新,却风格大变。高耸的箭楼顶端,铺设着昂贵而华丽的凯帕琥珀瓦,阳光一照,色彩缤纷。

    残阳关外百余米,矗立着一尊六十米高的巨型雕像。

    雕像一定出自大师之手,栩栩如生,完美呈现了所雕刻血精灵尤为不凡的气度。眼眸灿若星辰,神情泰然,面向恐惧废土束手而立,宛若不世帝王般大气凛然。

    雕像底座的铭牌上,用熊猫人文刻着注解,下方有螳螂妖文注释。

    【安格玛晨星】

    【天命之先知】

    【潘达利亚之救赎者】

    ……

    【螳螂妖圣主】最底部这行字最大最显眼,由螳螂妖文篆刻,并无相应翻译。

    雕像左右,另立有两尊方碑。

    上面分别用熊猫人文字,和螳螂妖文字篆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是一位位牺牲于救赎之战的牺牲者名录。

    黑衣卫高阶统领,方宁,

    织雾者首席弟子,万华……

    ……

    风领主科克,

    卡拉克西英杰,诺科……

    方碑底座,则是一行以朱漆填色的大字,虽为两种文字,语意却是相同。

    “仅以此碑缅怀牺牲者,警醒后人和平来之不易。”

    ……

    方碑前,人潮如流。

    拖家带口,从恐惧废土和螳螂高原前来的螳螂妖,前来祭拜圣主之象。

    其中不乏生有双翅的高等螳螂妖,甚至身着华服的王公贵族,但不管多么显赫的身份,此时都只与平民百姓立于一处,满怀虔敬、乃至眼露狂热地朝着安格玛的雕像膜拜不休。

    却也有许多看上去信仰淡薄,目光澄澈,更为理智的螳螂妖只是表达了由衷的敬意与感激,并不如信徒那般狂热。

    另一边,则是瞻仰牺牲者方碑的熊猫人,大多是牺牲者的亲属。在几名天神寺院庙祝、寺僧的引领下念诵一段祷文,放下花圈等一应祭奠用品后,并不多做停留,朝着旁边那尊雕像满怀敬意地鞠躬,而后转身离去。

    视线扫过那些螳螂妖信徒时,眼神里有仇恨,也有怨艾。但站在先知雕像前,没人会出口不逊,亦或是大打出手,那只会玷污这位人人敬仰的救赎者。

    固然如此,鲜血书写的仇恨,也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洗刷殆尽。

    其中涉及意识形态差异,乃至于文化差异等多种因素,相当复杂。但当曾经的错误准确定性,随着正确认知的树立,双方为了共同的目标而付诸努力时,崭新的时代必将到来。

    ……

    “瞧一瞧,看一看,昆莱山地区上好的牦牛绒毛,拿回去打成毛毡、织成衣服都行,便宜卖啦!”

    “四风谷特产,生命之水配以上好啤酒花酿造的啤酒……”

    “糖醋鲤鱼,麻辣鱼鳞嘞!”

    “穆山兽肉干……”

    九月艳阳天,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高耸的残阳关城楼下的阴影中,云集着远道而来的各地商贩,成了一个人声鼎沸的大型集市。土地精、野牛人、熊猫人、锦鱼人、猢狲往来其中。

    里面虽然同样有螳螂妖集市,但与蟠龙脊东侧诸族却是泾渭分明,中间有双方的武僧和士兵维持秩序。双方只面向各自的朝圣者开放,偶有往来,也基本是官方途径,或大宗商品的交易。

    而其中最火爆的摊位,无疑就是那对熊猫人一家三口开设的小吃摊。

    一杆幌子高高飘扬,上面用熊猫人文竖着写了两行大字。

    李氏糖醋鲤鱼。

    先知麻辣鱼鳞。

    这摊位不大,只有四张桌子,可全都坐的满满当当,还另有许多人排队,人流如潮,这长队从来就没少于三十人过。以至于附近的商贩都离这边远远的,以免生意受到影响。

    临时搭建的土灶和处理食材的案板围成了这个小摊,里面堆积着大量食材蔬菜,旁边是几口大水缸,每一条都足有十几斤重,成长自锦绣谷生命之水流域的肥硕鲤鱼,把狭小的空间占得满满当当,蹦跳不停,溅起大量水花。

    熊猫人妇女的工作是杀鱼,抓住鱼身,把脑袋往缸口一磕,而后娴熟地辞鳞、开膛破肚去内脏、切花刀,然后把收集好的鱼鳞和处理完毕的鲤鱼交给丈夫。

    中年熊猫人男子肚子滚圆,一人同时翻炒四口大铁锅,一口锅炸鱼,一口锅熬制料汁,一口锅炸鱼鳞,一口锅做客人点的其它菜。忙而不乱,看得出早就驾轻就熟了,厨艺也相当了得。

    他的右腿好像有点问题,似乎是残废了。一直打着夹板固定,站久了必须换个姿势。

    长相可爱的女儿则负责给爸妈打下手,上菜,或是用刀把做好的糖醋鲤鱼切成小块,以分份贩卖的方式,卖给那些找不到空座的排队者。

    “萌萌,帮你妈拿鱼。”余光瞥见妻子快处理完手边的鲤鱼了,掌勺的中年男子大声说了一句。

    “好的,”被称为萌萌的女孩把手头那份装好的麻辣鱼鳞递给食客后应了一声,走到水缸旁,眉头却皱了起来,“爸,鱼不多啦!”

    “还剩几条?”

    “一,二,三……就十一条了。”

    “这可撑不到下午……这牦牛毡,怎么还不来!”熊猫人男子埋怨了一句。

    话音未落,就听远方传来了一个尖利的声音。

    “牦牛来啦!让一让,让一让!”一个牵着牦牛的土地精费力挤出人群,看到牦牛,人们急忙避让。土地精解下牦牛背负的竹篓,却根本举不起来,还是热心的食客帮他把竹篓里的鲤鱼都倒进了水缸里。

    “谢啦!”

    土地精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手,说道:“老李,你知道我找来这些鱼花了多少功夫吗!旁边鱼贩的鱼都被螳螂妖买光了。我一路追进了恐惧废土!那些螳螂妖一听说是熊猫人要用,死活不收钱,还帮着我把鱼送了回来,我都……”

    掌勺的老李动作一滞。

    萌萌急忙对土地精使眼色,“牦牛毡叔叔,别说了!”

    牦牛毡这才意识到不对,急忙止住话头,默默抓起一把麻辣鱼鳞吃了起来。

    老李瞥了一眼不远处朝拜安格玛雕像的螳螂妖,揉了揉用继续做起了菜,只是嘴里不停念叨着。

    “螳螂妖,又是螳螂妖……唉,牦牛毡,咱们都经历过那场战斗”

    “方统领,万小姐,还有……还有一直给我打下手的张氏兄弟,太多人了。包括大潘那小子……三年了,每次做梦,他们脸都在我眼前转啊转,转啊转……还有我这条腿”

    “没错,螳螂妖是认错了。你要当面质问他们三年前干嘛发动战争,这些狂热信仰安格玛的家伙,甚至会口念‘尊主在上,仅以我谦卑之血偿还先祖罪孽’,二话不说,当场就自杀给你看……诚意?太疯狂了!至尊天神也教导我们,唯有摆脱仇恨的桎梏,才能迎来内心的祥和……和平?是,我不反对和平,时代变了,我们再也不必因战争而担惊受怕了。可死了这么多人,我……真的没法原谅他们。”

    菜香扑鼻,令人食欲大开。

    落寞的老李絮絮叨叨,喃喃自语。

    萌萌和萌萌妈都低着头,没有接话。牦牛毡只是嘎嘣嘎嘣嚼着麻辣鱼鳞,一言不发。原本热热闹闹的摊位,气氛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排队的食客不再交头接耳,座位上的那些也不再欢声笑语,只是默默地动着筷子。

    老李说出了所有熊猫人的心声。

    突然,人群后方传来传来一阵异动。队伍不断向两侧躲避,仿佛有什么让人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正往这边靠近过来。

    过了一会,一个只有熊猫人大腿那么高,细脖大脑壳的螳螂妖孩童,出现在了队伍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占据了脑袋的三分之二,手里还捧着一个用木头雕出来的玩偶,玩偶的眼睛是用斑驳不堪的凯帕琥珀点缀的。

    小孩盯着锅里被炸得劈啪作响的麻辣鱼鳞目不转睛,似乎是被香味吸引过来的。

    萌萌和妈妈对视一眼,在彼此眼神里看到了不安。果不其然,一见到这个螳螂妖小孩,老李一下发了火,用铁勺使劲敲打着灶台,驱赶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开!”

    螳螂妖小孩吓了一跳,跌坐在地。

    “爸!”萌萌不满地叫了一声,绕到灶台前,蹲下身子,对螳螂妖小孩说道:“你是不是找不到妈妈了?”

    螳螂妖小孩懵懵懂懂地看着萌萌,语言不通,听不懂。

    “你……”萌萌连说带比划,先指了指小孩,又缩起肩膀,两手做出怀抱婴儿的动作,“是不是找不到妈妈了?”

    螳螂妖小孩这才点了点头。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萌萌安抚了一句,抱起小孩回头说道:“牦牛毡叔叔,帮我忙活一下,我把这孩子送到巡逻队那边去,待会就回来。他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太危险了。”

    可怀里的小孩,畏惧地瞧了一眼老李,就又眼巴巴地盯着麻辣鱼鳞了。

    “等等。”

    萌萌正要离去,突然被老李叫住了。回过身,却发现爸爸把一份用油纸包好的麻辣鱼鳞递给了自己的小孩。

    小孩拿过麻辣鱼鳞,看着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老李一会,想了一会,把手里的玩偶塞给了老李,用半生不熟的熊猫人语说道:“谢……谢……对不起。”

    老李愣了,怔怔地接过了玩偶。

    “你会说熊猫人语?熊猫人语。”萌萌大感意外。

    “嗯……学校,学,”吃着麻辣鱼鳞,螳螂妖小孩高兴地展示起了所学词汇,“自油、和瓶、不战争,错……艾哲拉师……圣主。”

    萌萌带着螳螂妖小孩去找巡逻队了。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老李耳边一直缭绕着那句对不起,攥着手里的玩偶,陷入了沉默。

    直到锅里的鱼炸糊了,他才深深叹了口气,再一次忙活了起来。

    ……

    市集里的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头顶,残阳关城楼上方的箭楼里,一场史无前例的箭楼刚刚结束,与会双方分别是的蟠龙脊东侧诸族和螳螂妖。

    会议很顺利。

    做完最后的道别,安格玛离开了会场。走到胸墙边,把身子的重量压在扶住胸墙的双手上,俯视着脚下人流如潮的集市和自己的雕像,陷入了沉思。

    三年了。

    这三年的经历很单调,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每天不是利用救赎加速掌控体内的两种力量,就是帮助高阶守护者莱修复数千年前的设施。

    唯一的喜讯,就是救赎的作用比想象中更大。

    他已经几乎完全同化了体内的两种力量,所能发挥出的实力,远胜全盛时期的雷神。毕竟仅一个秩序本源就能比肩雷神了,更不要说还有得自亚煞极之心的暗影本源。两者相辅相成,可不仅仅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再加上救赎在手……

    遍寻艾泽拉斯,也很难找出稳胜安格玛的存在。

    在他的帮助下,高阶守护者莱完全修复了双月殿、七星殿以及魔古山宝库等设施。并利用纳拉克煞引擎,创造出了上千个崭新的魔古仆从,在他离去之后,负责维护设施的运转。

    就在这场会晤的前一天,莱带着一直镇守亚煞极之心封印,最忠心耿耿的初代魔古仆从,前往了奥丹姆。听到主人回归的喜讯,那些即使遭受血肉诅咒感染,却依旧尽忠职守的托维尔一定会非常高兴。

    至于少昊……整整三年里,一直于永春台上打坐冥想,找寻内心的平和,以期荡除内心最深处的傲慢,彻底与这片土地合二为一。

    安格玛知道,不管能否荡除傲慢,少昊最后都会成功化身迷雾。在两年后的那场浩劫中,保护潘达利亚免受天崩地裂的威胁。

    “先知……”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标准的螳螂妖语。不以“尊主”称呼安格玛的螳螂妖只有至尊者柯尔凡。

    安格玛转过身,朝着柯尔凡微微点头。

    至尊者柯尔凡穿着皇家宰相华服,刚刚就是他全权代表女皇及螳螂妖一族,带领十几名领主和大臣来到这里参与会谈的。

    战争结束后,本就在族内一呼百应的至尊者柯尔凡,在短短一年时间里攀升至皇家宰相高位,并发起了一场自上而下的改革。

    有安格玛撑腰,改革很成功。女皇大权旁落,由新组建的圣主议会接过领袖旗帜,总领螳螂妖一应事务圣主议会这个名字还是大女皇蒂尔特别要求的,否则她不会让权。

    而女皇则以精神领袖、信仰领袖的身份退居二线,不再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虽然如此,但随着亚煞极之心成为救赎的一部分,螳螂妖的狂热信仰,也随之转移到了唯一能驾驭这件神器的圣主安格玛身上。对于螳螂妖而言,女皇仍拥有非同一般的影响力。近来一段时间更是因某个流言的尘嚣日上,不减反增女皇将与尊主结合。

    不论如何,离摆脱狂热信仰,螳螂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或许需要数千上万年的时间。柯尔凡任重而道远。

    “来道别的吗?”安格玛问道。

    柯尔凡点了点头,“在您离开前,女皇希望能见您一面。”

    想起几天前的经历,安格玛突然打了个冷颤,“不了,代我向蒂尔道别就好,让她好好修养身体吧……再会了,至尊者。”

    “感谢您为螳螂妖所做的一切,先知。若有需求,不论是您的信仰者,亦或是蒙您之恩获得真正自由的个体,都将响应您的召唤……再会。”

    “螳螂妖终将以自由之身,跻身艾泽拉斯诸族之林,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说罢,安格玛发动了传送法术。下一秒便出现在了位于翡翠林的青龙寺,四灵之一的玉珑的寺院。

    “先知,您可算来了!我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但……但不光玉珑大人,连我们这些寺僧、祭司都快不堪其扰了,您快把纳拉克带走吧!”一走进主建筑所在的庭院,就有一名祭司迎上来恳求道。

    安格玛看向了高耸的大殿,大殿中,化身女性熊猫人的青龙玉珑身穿翠绿的袍服,正盘膝端坐在蒲团上打坐冥想。体型庞硕的纳拉克,则安静地盘在一旁,看向玉珑的眼神里满是爱意。

    安格玛倍感无奈,大声叫道:“纳拉克!”

    纳拉克蓦然惊醒,依依不舍地用脑袋拱了拱玉珑的手,随后一“步”三回头地飞了过来,过程中不断缩小,最终变成了一条只比幼年翔龙大几圈,仅三四米长的迷你翔龙。

    安格玛朝玉珑颔首致意,再一次发动了传送法术。

    目标,苏拉玛。

    小艾利应该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传送通道构建之际,纳拉克落寞地喃喃自语道:“我到底哪不够好,玉珑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呢……唉。”

490【艾利桑德的厌烦(万更求票票)】

    远方,宏伟壮丽的苏拉玛城高高耸立。

    一条由西门而起的大路,一直向近处延伸,直至与贯通南北的主干道相交。

    依旧是这处苏拉玛城西郊的三岔路口,三年前,安格玛就是在这里与小艾利桑德分别的。

    只不过此时尚处白天,日落而作,日出而息的暗夜精灵大多都在睡觉,除了赶时间的商队,路上基本没有行人,亦无兜售商品的小商小贩。

    安格玛深深吸了一口气,涌入鼻间的青草芳香,让他倍感舒适。又看了苏拉玛城一会,他转身朝着西边的森林走去,边走边说:

    “去吧,自己去森林里找吃的。记住,别跑太远,别给我惹麻烦。”

    “迷你翔龙”纳拉克点点头,自行飞走了,速度极快,不一会就消失在了森林里。

    安格玛走了几分钟,这里离三岔路口已有一段距离,可以远离夜晚的喧嚣,但又不至于远到无法引人注意。他闭目片刻,在脑海中勾勒出法术模型,一手指向森林,一手虚压地面。

    方圆数十米地面上的杂草,蓦然消失不见,连根须都是如此,裸露出底下的泥土地。泥土地又自行夯实下沉,成为了坚固耐用的地基。

    咔嚓嚓……

    森林边缘处的十几棵参天大树应声而断,在飞近的过程中,自行分裂为大小不一的板材,在安格玛身前自行组装、搭建了起来。不一会,一个小屋就初具雏形。

    边角料也没有浪费,就宛若正被无数把不可见的利刃不断切割。板凳、桌椅、床、柜……足以满足朴素生活所需的家具接连成型。

    同时种类不一的矿物破土而出,在魔法的作用下提纯精炼,有的变成透明度极佳的玻璃,嵌在了窗户上。有的掺杂进从周围事物中提取而出的所需元素,自行熔炼成了金属性能相对良好的合金。

    少部分变成了餐具,飞进了碗柜里,大部分合金不断拉长、扭曲、分叉,逐渐显现出四肢,变成了几个金属傀儡。

    组装完毕的屋顶扣在了小屋的房梁上,发出砰的一声。

    安格玛刚给金属傀儡编完魔法程序,听到这个声音,打量了小屋一会,总觉得哪不太够。突然灵机一动,从森林边缘召来大量小树枝,围着小屋扎了一圈篱笆。在每一个窗台外,做了一个悬空的小花坛,放进泥土,把附近挑来的小花种了进去。

    一个风格不似暗夜精灵,也不似奎尔萨拉斯的朴素小院,就此成型。

    扫帚、花锄……工具纷纷成型,堆积在了角落里。安格玛打了个响指,扫帚悬浮而起,自行清扫起了小院。

    往金属傀儡身体里灌注了足以维持长时间运转的魔力,瞧着傀儡们纷纷忙活起来,安格玛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其实用几个小戏法就能完成所有工作了,根本用不着这些傀儡,但人总得有点追求不是。

    他拉过一张躺椅,从便携式附魔空间包里取出一张牦牛毛编织的毯子铺在上面,往上一躺,翘着二郎腿遥望东方,欣赏起了以落日火烧云为背景的苏拉玛城美景。

    伊利丹、玛法里奥、玛维、加洛德……你们可都在我的名单上呢。

    快来呀。

    当然,还有小艾利。

    ……

    次日凌晨。

    “同学们,下课。”

    在导师的话语中,苏拉玛城中级魔法学院放学了。

    学生们收拾东西,极具礼貌地向导师道别,而后三三两两地结伴向外走去。在校外,早有佣人仆从,或是刻画着上城区大家族族徽的夜刃豹车在等待着他们了。

    苏拉玛城的中级魔法学院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论师资力量,仅以每天都有拥有卡多雷帝国高阶法师头衔的导师授课这一条,就足以胜过帝国大部分地区的同等级学院了。

    仅凭天份与努力考进来的平民子弟不是没有,但却无比稀少,只有那么聊聊三两个。

    毕竟众所周知,一个法师能在奥法之道上走多远,完全取决于他的钱包有多鼓。置办一套包括法袍、魔杖和法术书在内的基本必需品,所需的金币对平民家庭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更不要说进行魔法实验了,哪怕普通的贵族,都很难负担起这样的费用。

    但也有例外。

    艾利桑德。

    自从三年前死里逃生,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资,她就受到了苏拉玛城魔导师议会的关注,被列为重点培养对象。学费、魔法实验耗费,包括生活用度,都全由议会承担。甚至每个月还有几百金币的盈余供她随意支配,理由是一名法师要学会如何合理规划财产与支出。

    要知道,哪怕在苏拉玛城这种富庶的地方,一名底层工人,还是签署了劳务合同的那种,辛勤工作一个月,也才能赚到十几枚银币而已。

    “艾利桑德,过来一下。”

    刚收拾好书本,艾利桑德就被导师叫住了。她走到讲台前,礼貌的问道:“您找我有事吗,女士?”

    普洛瓦女士看向艾利桑德的眼神里满是自豪,“亲爱的,明天议长大人会来视察学院。我会在那个时候递交你的升学申请,短短半年时间,你就完成了所有必修和选修课程。如果你不能获得升入高等学府进修的机会,那就没人能了……也许你会直接成为某位在职魔导师的学徒呢,我想,他们都会愿意成为你这样一个天才的导师的。”

    “啊,谢谢女士!”

    普洛瓦女士宠溺地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快回家吧。”

    ……

    走在前往西郊的路上,艾利桑德说不高兴那是不可能的。但身后紧紧相随的那个家伙,却冲淡了她心里的喜悦,让她无奈之余,倍感厌烦。

    贝内特,她的疯狂追求者。

    之一。

    贝内特是上城区贵族之后,魔导师议会兰恩议员的长子,家世显赫至极。自打艾利桑德两年前升入中级魔法学院,就开始追求艾利桑德了。但艾利桑德不喜欢他,甚至打心底里感到厌恶。因为贝内特追求的既不是美貌,也不是想要成为“贵族王子与平民公主结合”佳话中的主角,而是把这当成一种对未来的投资。

    因为他知道,或者说,他的父亲知道,艾利桑德的未来必定不凡。

    “有事吗,贝内特?”她停住脚步,出于礼貌问了一句,只是怎么都隐藏不住语气里的冷漠。

    “艾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你到上城区的‘鹰与夜刃豹’共进晚餐。”贝内特极具涵养地说道。

    “我今晚没有时间,抱歉。”

    艾利桑德头也不回地朝着城门外走去。

491【拥吻(大章)】

    被艾利桑德冷言拒绝,贝内特也不气恼,依旧维持着始终如一的步调,不紧不慢地跟在艾利桑德身后。

    “又要去西郊吗?”

    艾利桑德没有作答,只是疾走不停。

    “艾利,你真的不该这么晚还一个人去西郊闲逛。那里是商路,充斥着地痞流氓三教九流,那些只会吃闲饭的城市卫兵根本就不往那边去,我担心你会在那边遇到危险。”贝内特的神情里满是关切。

    艾利……

    听到这样的称呼,艾利桑德抿了抿嘴,脸露嫌恶之色。

    走过西门广场时,一辆车门上镌刻着兰恩家族族徽的马车跟了上来,两匹血统纯正,毛发纯白的高头大马拉着车,旁边还有六名盔甲锃亮的护卫紧紧相随,马上就吸引了过往行人的目光。

    对于古卡利姆多大陆而言,马是一种相当稀少的动物。不似后世那般因天崩地裂导致的环境变化,恰好符合了自身的生存需求,而在一万年的时间里发展出可观的种群规模。

    哪怕卡多雷帝国的疆域范围囊括了大半个世界,势力范围内的马匹产地也稀少无比。

    物以稀为贵,一匹良种马的价格,甚至是烂大街的夜刃豹的数千上万倍。

    尤其是苏拉玛城所在的帝国东部,这里远离马匹产地,在这里,马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基本只有财力殷实的大贵族,才买得起,并负担得起良种马的驯养耗费。

    马车,护卫,随从,全都跟在了两人身后。

    注意到行人的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艾利桑德多少有些不自在,她不用猜都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西城平民区里出现了一辆马车,上城区显赫大贵族兰恩家族的马车。而这两马车的主人兰恩家族的小少爷就跟在自己身边。恐怕天一亮,酒馆里就会流传一个身份显赫的贵族少爷,不惜自降身份追求平民女孩的凄美爱情故事。

    好在已近黎明,路上行人不算太多。

    贝内特却完全与艾利桑德相反,心满意足地环视一周,他很享受这些下等人的注视与议论。

    “请不要再跟着我了。”艾利桑德无奈道。

    她不是没试过更激烈的言辞,但不管经受怎样的冷言冷语,这位总在图书馆、练习室和自己出现的所有地方“偶遇”自己的同学,脸上那种涵养良好的贵族式笑容永远都不会变。

    艾利桑德真的很想用变形术把他变成一个癞蛤蟆,看看他还能不能保持那种令人作呕的微笑如果他不是贵族的话。

    贝内特就像没听见艾利桑德话语里的驱赶之意,“艾利,我只是不希望你遇到什么危险。对了,我听说你要升入高等魔法学院了?”

    近百年崛起的苏拉玛城是帝国的魔法研究中心,魔导师议会下属的高等魔法学院,堪称帝国最顶尖的学府之一,与法罗迪斯亲王管辖的纳萨拉斯学院、埃雷萨拉斯的贵族魔法学院并驾齐驱。

    连一些成名已久的老牌法师都会来到这里进修,从这里走出去的年轻法师,无一例外地会成长为帝国的栋梁之才。

    艾利桑德无奈地叹了口气。

    “放心,我会请我父亲多关照你的……说起来,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呢?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忠心……如果这两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无法打动你的话,或许我可以换个方式说服你。

    你渴望成为一名魔导师,得到更大的资源倾斜,以完成自己的魔法研究。但即便从高等魔法学院毕业,以你的平民身份,也需要至少一百年的时间来积攒资历。而我,兰恩家族的长子与第一顺位继承人,可以给予你足以跳出这些制约的身份。

    有我父亲在,你从高等魔法学院毕业后,就可以跻身魔导师轮换序列。五年,不,三年后就能成为一名苏拉玛魔导师。你知道的,我父亲有这样的能量。而且……按照帝国律法,我们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不是吗?”

    贝内特兰恩苦口婆心。

    兰恩家族是苏拉玛上城区最显赫的家族之一,掌权人卢登兰恩,帝国的传奇法师,魔导师议会的第五席议员,拥有难以想象的影响力。不仅负责议会下属魔法人才的选拔与培育工作,还在稳坐议会席位的三百年间,利用自身影响力开设了许多大型产业。

    从奢侈品到工艺品,乃至连锁旅店,苏拉玛城里几乎不存在兰恩家族没有涉足的行业。论财力,兰恩家族在苏拉玛地区首屈一指。

    “兰恩,”艾利桑德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贝内特,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寒意,“这是我最后的警告,别再跟着我了。否则即使你的父亲是治城魔导师,我也会让你明白尾行一位女士的下场。”

    贝内特人畜无害地扬起了双手,“抱歉,请原谅我,我并不想给你造成这样的困扰。”

    艾利桑德冷冷看了他几眼,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唉,真是不好拿下……”看着艾利桑德远去的背影,贝内特叹了口气,神色顷刻间阴沉下来。

    一直默默跟随的管家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少爷,您不是已经失去兴趣了吗。为什么最近又……”

    “你不知道,”贝内特摇头道,“父亲说,劳埃德议长前段时间亲自过问了她的学习状况,得知现状后,点名道姓地要议会重点培养她。”

    管家一惊。

    “是啊,‘重点培养’和‘议长亲自过问的重点培养’间,可是存在着本质差别的。”

    贝内特揉了揉额角,悠悠说道。

    劳埃德议长是什么人?帝国最负盛名的传奇法师之一,光中之光艾萨拉身边的红人,地位直追法罗迪斯亲王。得到了他的重视,艾利桑德本就无与伦比的天赋一定会得到相匹配的资源与培养,假以时日,必将被引荐给极端重视人才的女皇陛下。

    在卡多雷帝国,魔法天赋就是飞黄腾达的最有力保障,只要境遇得当,在几年时间内跻身高位完全不是问题。艾利桑德就满足了这个标准,更可怕的是,发掘她的,是劳埃德议长……

    贝内特只知道,艾利桑德很快就会成长为连自己的父亲都不得不仰望的大人物。如果能在此时获得她的芳心,不仅自己,兰恩家族的崛起也会成为注定之事……

    “少爷,我可以去找一些‘老鼠’。”看着已走到那尊雕像附近的艾利桑德,管家意味不明地说道。

    老鼠,无外乎是指那些活在见不得光的阴暗地带,行见不得光的卑劣之事的宵小之辈。

    “让我充当一回救美的英雄吗?”贝内特轻笑一声,“算了吧,她又不傻。你们回去吧,我去西郊转一圈。”

    让随从离去后,贝内特发动隐身法术,远远跟在了艾利桑德身后。

    ……

    雕像……

    艾利桑德已经把那张脸深深的刻印在了脑海里,可每当路过此处,却总是忍不住驻足。

    这尊百米高的先知雕像,是三年前女皇命人树在城里的。同样的雕像还有两个,分别位于上城区的东门广场,以及城市中央的月神殿广场。

    树在月神殿广场的那尊还引发了月神殿信徒们的极大不满,因为广场正中的艾露恩神像才不过六十米高。女皇陛下疯狂迷恋这位横空出世的“神”的行为,践踏了暗夜精灵一直以来的信仰。

    伴随着雕像的树立,城里的告示板也贴满了先知的魔法画像。

    他于永恒之井上空束手悬浮,火红法袍随风鼓荡,高空雷雨交加,脚下巨浪排空,俾睨众生之意呼之欲出,直令人心生尊崇。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则在帝国境内掀起一场寻人热潮的奖励通告。谁能找到先知,或是提供先知的信息,一经证实,就会获得女皇的青睐。

    女皇的青睐,这可比金银财宝权势地位都要宝贵无数倍。在卡多雷帝国,只要光中之光愿意,将全帝国的财富都给你一人又有何不可?

    艾利桑德这才知道,原来把自己从巨魔首都祖达萨救回来的人,被称为“先知”。

    只是那时开始,心里就萌生了一种相当怪异的感觉。

    就好像……

    就好像有什么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分走了似的。

    只不过,这三年里,从没有人真正找到这位先知。那些财迷心窍,以假消息诓骗女皇的大胆狂徒,也全都锒铛入狱了。至今,那股热潮早已褪去,只有这些雕像还在诉说着女皇的热忱。

    许许多多因女皇的反常行为而起,被好事者们夸大流传的不同版本的故事,也逐渐从人们茶余饭后最喜闻乐见的谈资,变得无人问津。

    这样的结果,艾利桑德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她心里很复杂。

    既不希望别人找到他,又打心底里渴望着他再次出现,好让自己见上一面……

    看着雕像活灵活现的面容,艾利桑德悠悠叹了口气,迈步朝城外走去。

    她没有家。

    出生不久,父母就死于巨魔之手。三年前的惨剧,更是让她失去了视为唯一的亲人的老师,以及许许多多一起长大的伙伴。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

    那个人如神一般降临,在巫毒仪式的最后关头救下了自己。在虚脱的昏沉中,艾利桑德感受到了魔力洪流的爆发,在那个人森寒的语气中,感受到了难以抑制的怒火。

    艾利桑德很奇怪,为什么那个人会因自己的遭遇而勃然大怒。可自己明明不认识他。

    可……

    他身上那好闻的气味,以及散发出来的暖意,至今仍萦绕在自己的心头。那味道,那温暖,已经逐渐取代了自己心里对家的定义。

    很奇怪,不是吗?

    那句话更是犹在耳畔看来我们要分开了,小艾利桑德。

    你是谁?

    为什么要救我?又是我的什么人?你……

    到底在哪?

    心事重重的艾利桑德就这样一步一步走着,顺着城西的主路,来到了那个三岔路口。

    与那个人分别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一天中最为黑暗的时刻便已过去,黎明到来了。身后的天边,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就如同有一张无形的大手,拉开了悬挂于天际的纯黑天幕,转动着大地,迎来朝阳。

    三年里,每当感到孤独,她都会来到这里,在月夜中一个人静静的踱步,期待着某一次转身,突然看到那张洋溢着温暖笑容的脸庞。她总觉得,这片原野上有那个人的气息。

    艾利桑德抬起头来。

    旷野如旧,微风吹过,送来晨间混杂着芳草清香的清冷气息,贯通苏拉玛地区南北的大道上,商队行人稀稀落落。

    身后的朝阳,在自己身前投出了淡淡的虚影。在城西森林的背景里,艾利桑德看到了一个昨日还没出现在这里的小院,阳光洒落在小木屋的屋顶上,几个金属傀儡在里面忙前忙后。

    小院前,熟悉的身影正在伸懒腰,就那样静静看着自己,脸上还挂着温暖如旧的微笑。

    艾利桑德怔住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那个人身前。

    “小艾利,几年不见,”那个人笑着说道,“你都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眼泪一下子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艾利桑德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贪婪地嗅起了那无比想念的味道。这温暖的魔力,这熟悉的气息,无不深深吸引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你到底是谁?你怎么才来?你为什么才来?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好像早就不再重要了,后两个又不足以倾诉这三年来的心绪。

    我好想你?

    不好吧……太暧昧了。

    那……

    ……

    安格玛轻轻拍着艾利桑德的后背,不停地安抚着。虽然他想象过很多次重逢的景象,甚至还有些担心艾利桑德会不会淡忘了自己。

    现在他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三年不见,艾利桑德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脑袋都到自己胸口这么高了,不得不说,暗夜精灵血统的优异,长的真快呀。

    他一直怀疑族内关于暗夜精灵生长周期的记载的真实性。

    东渡后,由于远离了新永恒之井,远离了促使自己从黑暗巨魔进化为暗夜精灵的魔力之源,高等精灵逐渐变了。最显著的变化,除了肤色、体态和生活习性,就是生长周期随着一代代人的降生,在不断延长。

    在他这一代,延长尚不显著。但据推测,或许几千年后,新降生的婴儿,将需要长达二十五年的时间,性.能力才会成熟,身体才会停止增长。

    这很可怕,对一个身处危险环境中的人型种族而言,生长周期过长,是最致命的缺陷。艾泽拉斯的长生种本就面临着生育率低下的问题,再加上过长的生长周期,将无法承受任何大规模战争带来的人口损失。

    与大多数人的认知不同的是,从生物学的角度讲,长生,并不意味着生长周期的等比例延长。至少艾泽拉斯的“精灵”是这样的,毕竟精灵的祖先是巨魔中离群索居的黑暗巨魔,并非绝对意义上的精灵。

    永恒之井永远改变了黑暗巨魔的体态,令他们进化为暗夜精灵,拥有了近乎永恒的生命,且不会受到疫病的侵害。作为代价,暗夜精灵失去了巨魔赖以昌盛的优越繁衍能力,可生长周期却并没有在井中魔力的作用下延长。

    固然在长生种社会中,社会意义的“成年“往往在百年左右,但真正生无意义上的成熟性.成熟,却是与大多数人型种族一般无二的。

    否则,一个个体需要成长几百年才能繁育下一代的种族,不管有无永恒之井这等倚仗,哪怕战损比再低,也早就会在扩张战争中,因人口损失,在生育率极端低下的致命问题中濒临灭族了。更进一步,连发动战争都不敢,因为死不起人。

    如今内心的疑问获得了解答。不管长生种社会意义的“成年”是何时,仅从体态判断,艾利桑德都是一个十五六岁,正值青春年华的大姑娘了。

    不得不说,艾利桑德越来越水灵了。

    可安格玛脑子里还都是这女孩小时候的调皮样子,一时间还有点难以接受。

    啊,还有个跟屁虫。

    安格玛注意到了那个隐藏在隐身法术里,远远观望这边,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年轻暗夜精灵。

    跟屁虫咬牙切齿,满脸不甘,英俊的脸庞都扭曲了。一看就是艾利桑德的追求者。

    安格玛在心里冷哼一声,一种“小子你可配不上我的小艾利”的感觉浮上心头。

    “这一次能不能不走了……”怀里的艾利桑德嗫嚅道。

    安格玛皱了下眉头,这话听起来不太对。

    艾利桑德深吸了一口气,胸脯高高鼓起,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伸出双手揽住安格玛的脖颈,踮起脚尖,飞快地抬起头来,深深地吻了下去。

    “唔?!”

    安格玛宛若触电,猛地睁大了眼睛,这……

    这这这……

    一秒……

    五秒……

    十秒过去了。

    艾利桑德松开安格玛,微微拉开十几厘米的距离,打量了他一会,仿佛要把这张脸深深记住。虽然满脸通红,但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的怯意,毫不畏惧地与彻底惊呆的安格玛对视着,而后再一次把脸埋进了安格玛的胸膛里,声若细纹地说道:“这一次,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安格玛楞了很久。

    这好像已经不是听起来对不对的问题了。

492【兰恩家族发达了!】

    怀抱娇躯,甚至能明显感觉到那对发育良好的小兔子在自己怀里起起伏伏,安格玛满心都是罪恶感。

    我的太阳井啊!

    被我视为养女的小艾利桑德,刚刚居然……

    用用用……

    用那种方式吻了我?

    安格玛发现,不论自己怎样努力,也没法从脑子里清除刚刚那深情一吻带给自己的强烈感官体验,不由痛苦地捂住了脑门。

    他知道,艾利桑德做出这种行为,明显是因为三年前被自己解救的经历,而对自己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情愫。

    但艾利桑德,你不能这样,我可是你的……

    监护人这三个字刚刚浮上心头,安格玛就发现,它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因为这条时间线里的艾利桑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没有那段发生在另一条时间线里的收养故事,对于艾利桑德来说,自己只是……

    不知为什么,安格玛心里的罪恶感突然淡了一些。

    微风拂过,残留着津液的嘴唇传来一丝凉意,如同直击灵魂的凛冽寒风一般让安格玛彻底清醒了过来,突然意识到,对于这种暧昧的拥抱姿势,自己居然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抗拒。

    不,安格玛,你这个禽兽!

    安格玛急忙用手扶住艾利桑德的肩膀,想摆脱这种有违伦理的姿势,可对方却不松手。

    “你知道吗,这三年里我常常梦到你……”怀里的女孩说道,声音宛若林间的百灵鸟,清脆动听,偶尔夹杂的低声抽泣更是令人心碎。

    “在梦里,你没有离开。你成了我的监护人,给了我一个家……你教我魔法,让我在三年前的魔法盛会上取得了冠军,除了我,你还收了其他三名学徒……我们每天都在快乐中度过,我从没体会过这样的温暖,家的温暖……

    它太真实了。以至于每次醒来,我都会怅然若失,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接下来的一天。现实与虚幻不断交织,我告诉自己,梦是假的,那不是现实……

    可我真的好羡慕梦里的那个女孩。即使这场梦并不圆满,梦里的女孩,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你,某一天,你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三年来,我研究你的魔力气息,不断让自己变强,就是为了能再回祖达萨,追寻你的踪迹……

    每当我仿徨时,我都会来到这片旷野,与你分别的地方散心。无数次,我都盼着某一次的回眸,能看到你站在远处对我微笑……

    现在,你终于回来了……”

    艾利桑德哭了起来,话语至此中断。

    安格玛无比震撼,艾利桑德梦到了另一条时间线里发生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

    难道说,这个后世的苏拉玛城大魔导师,夜之子的领袖,之所以能驾驭创世之柱阿曼苏尔之眼,借助这件无上神器阅览时间线中的万千可能,是因为天生就具备某种与时间之力相关的天赋?

    太不可思议了!

    不,或许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梦的主体是自己,也许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因为她沾染了自己体内残余的时间之力。

    满心疑问,无从解答。安格玛至今仍无法洞悉时间的奥秘。

    “唉……”

    安格玛深深叹了口气,只想感慨命运无常。

    愧疚感、罪恶感、陌生感,种种复杂的情绪浮上心头,他安抚着怀里的女孩,不断抚摸她的后背。

    他猜测过无数种与艾利桑德相见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本来困扰自己的逻辑问题另一条时间线里的艾利桑德才是自己的养女,那自己对这条时间线里的艾利桑德倾注同样的情感,又是否是一厢情愿呢?也因艾利桑德的毫无保留,而尽数消融于无形了。

    他轻声说道:

    “艾利,我可以告诉你,你梦到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但却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里,与此时的你无关,涉及到复杂的时间线,我无法解释太多,

    我很愧疚三年前没有做出同样的选择,让你经受了这样的痛苦,但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请相信我,对我来说,这是个艰难的抉择。但……”

    安格玛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转为郑重:“我是你的监护人,艾利,你明白吗?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养女,我们之间真的不该产生这种……这种……”

    安格玛不知道怎么说。

    某种禁忌的关系?

    艾利桑德的微弱哭声渐渐平息,环抱住安格玛腰间的双手从未有过片刻的放松,扬起头来直视安格玛,用叙述简单事实的口吻说道:

    “果然是真实发生过的么……你是另一个我的监护人,没错。但发生在另一条时间线里的事情,又和我……”

    艾利桑德顿了一下,轮廓清晰的五官精致无比,充满了独属于青春少女的靓丽美感。她通红的双眼里,满是坚定。

    “有什么关系呢?”

    “回答我,安格玛晨星。”

    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面对女孩的逼问,安格玛张口结舌,“艾利桑德,不是这样的……”

    “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用你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不满足于梦里的一切,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艾利桑德打断道,说罢就在安格玛反驳之前,强硬地用手板正他的脸,再一次用双唇堵住了他的嘴。

    那条闯进来的小舌头,开始笨拙地撬动自己的牙齿。

    安格玛的双拳猛地握紧,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确实,面对爱情,不仅自己的族人,暗夜精灵也是一种热烈而开放的态度。至少……

    在这个小女孩面前,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自己都太面了。

    不知不觉间,试图将女孩推开的手臂越来越无力,直至缓缓向下,扶在了女孩柔软的腰肢上。

    真细,啊不是,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论迹不论心。安格玛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假清高的衣冠禽兽,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脑子里思绪纷呈,杂七杂八的想法冒个不停。

    我怎么就这么不坚定呢?唉,假不假,牙都松开了,说这些是给谁听?安格玛很想找找既能让自己保持道德正当性,又能解释自己诚实行为的东西来说服自己。

    结果找来找去,没有。

    两条时间线根本就毫无关联,去他的吧,还坚持什么?

    艾利桑德真的很漂亮。

    好吧,自己也确实……安格玛必须承认自己乐在其中。

    卸下了无用的坚持,他开始遵循自己的心声,予以热烈的回应。

    ……

    奇怪,那个白皮外族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隐藏在暗处悄悄观望艾利桑德的贝内特神情如常,其实他一点也不嫉妒那个家伙,正如他一点也不喜欢艾利桑德。贝内特只是有点遗憾,家族因此失去了一个崛起的砝码罢了。

    无所谓,失去就失去了。

    看那热烈的拥吻……贝内特只觉得非常恶心,自己追求了两年的天才法师学徒,居然倾心于一个粗鄙的外族人。看那丑陋的白色皮肤,如同得了无法根治的皮肤病,病态而憔悴。真是奇怪的审美观啊。

    他知道,按照正常逻辑,撞破艾利桑德小秘密的自己,应该在恼怒中做些什么小人行径,就如同那些私生活糜烂的低等贵族,比如向城市卫队告发。

    毕竟按照帝国律法,境内是不允许出现外族人的。说起来,那些城市卫兵真是饭桶,拿着议会的钱不做实事。居然都没发现在西郊这么显眼的位置上,住下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外族人。

    可贝内特对此毫无兴趣,那只会折辱兰恩家族的贵族身份。不过……

    还是可以跟父亲提一句的。万一那个外族人伤到本地居民了呢,是吧?

    这样想着,贝内特轻蔑地冷哼一声,转身朝苏拉玛城走去,“平民就是平民,居然倾心于粗鄙的外族人,真是令人作呕。”

    等等!

    脑海中灵光一闪,贝内特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一则传闻不,不是传闻,是真事。

    女皇寻找先知的口谕下达后的第二天,艾利桑德被几名在苏拉玛西郊执勤的城市卫兵带了回来,引发了轩然大波。毕竟包括艾利桑德在内的四十名学徒被巨魔掳走,是震惊举国上下的大事。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几名卫兵声称,救回艾利桑德的外族人,就是女皇要寻找的先知。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女皇本人,连她都亲自赶到西郊查看状况,验证真相。查实后,那几名卫兵纷纷获得了女皇的奖励,不仅获封贵族身份,还得到了难以想象的金银财宝,惹得人们羡慕不已。

    贝内特的父亲兰恩议员,就兼任苏拉玛城治安防务长官,所以对这件事特别清楚。

    画像上的先知,不就是白色皮肤吗!

    心念至此,贝内特猛地站住,回身望了过去。

    艾露恩在上,那两个人怎么还在拥吻?

    他往双眼里灌注了魔力,发动了奥术视觉。看清那个白皮外族人的面容后,顿时如遭雷击。

    真的是……

    真的是先知!

    贝内特愣了两秒,脸上忽然涌现出强烈的喜悦,再难维持贵族的仪态,疯了一般朝着苏拉玛城狂奔而去。

    我找到了先知……

    兰恩家族,发达了!

493【全城轰动】

    “帕德里奇,这是我们跻身议会领导层的唯一机会,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天赐良机从身边溜走吗?”

    兰恩宅邸的会客厅里,苏拉玛治城魔导师议会的第五席议员道尔顿兰恩,正在与自己的同僚帕德里奇进行一场私人谈话。

    面对这位附魔大师,道尔顿议员显得相当激动,极力想要说服他认同自己的观点。

    可帕德里奇的表情从始至终就没有变过,只是安然端坐在那张靠近落地窗的座椅上,观望在初升朝阳的光辉中美轮美奂的城市街景。

    “道尔顿,你知道的,我从来就对争权夺势不感兴趣,也不想借着这次政局动荡巩固自身的地位。我来这里不是听你说这些的,是想让你帮帮劳埃德。”

    帕德里奇说道。

    帕德里奇是卡多雷帝国数一数二的附魔大师,连女皇陛下最喜爱的礼服都是他亲手附魔的。曾深受女皇恩宠,只可惜五十年前,因上层精灵的****而失去宠信,无奈来到苏拉玛城定居,投靠自己的老友劳埃德。

    虽然比不上首都辛艾萨琳,但至少这座学术氛围浓郁的新兴魔法都市,能让他远离首都乌七八糟的政治环境。

    不贪财,不好色,不贪图享乐,也不追求权势与地位。对于这位失势的附魔大师来说,除了增强(附魔)法术研究,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提起兴趣。

    为了方便他进行魔法研究,担任魔导师议会议长的大魔导师劳埃德,便给了他一个虚职。

    帕德里奇虽为魔导师议员,享有相等的待遇和资源倾斜,却不必承担任何实质性的工作,只是得帮助苏拉玛城培养培养附魔法术方面的人才,偶尔到议会下属的高等魔法学府客串一下教授。

    道尔顿兰恩在会客厅里踱着步,“帕德里奇,我知道劳埃德是你多年的老友,但现在谁也救不了他!他的失势已成必然,你瞧见那些上层精灵有多不分青红皂白了!该死的,他们简直听风就是雨,揪住一点小事,就扣个反女皇的大帽子,我真的帮不了他!”

    几天前,苏拉玛城大魔导师兼治城魔导师议会议长劳埃德,公然发表了对女皇质疑。

    为期十二年的扩张战争,虽然极大程度地扩大了帝国的版图,将北方的达卡莱巨魔、东北的阿曼尼巨魔,南方的古拉巴什巨魔以及赞达拉巨魔打的丢盔弃甲,让这些粗鄙的野蛮人再也不敢袭扰帝国边疆,但代价却同样是无比惨重的。

    这场战争不仅让数以十万计的年轻暗夜精灵失去生命,更让帝国的财政开始面临入不敷出的窘迫状况。

    然而,战争结束后,女皇非但没有降低在战争期间提高数倍的税率,反而无视底层人民的呼声,将资源全部投入到了新型大型永固传送门的研究中。

    据说……

    上层精灵为女皇找到了宇宙中唯一的真神,研究那道那传送门,就是为了迎接真神的降临。

    可什么真神能比帝国的子民更重要?

    长达十二年的重税,已经抽干了底层人民的积蓄,一些边缘地区的穷苦人,如今连果腹都成问题!

    暗夜精灵有史以来最为英明,最为爱民如子的女皇,人人敬仰的光中之光,何时……

    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没人心怀同样的疑问,但却只有劳埃德敢于挺身而出,问责女皇。

    消息传到艾萨拉耳朵里,她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这个劳埃德话太多了,于是劳埃德就被罢免了。

    执行者是上层精灵的帝国监察机构,他们派来多名传奇法师,直接带走了劳埃德议长。

    如今苏拉玛城人人自危。

    上城区里那些贵族,不管之前和劳埃德走得多近,都巴不得立刻和他划清界限,以免受到女皇陛下的迁怒。远的更是噤若寒蝉,没谁敢为劳埃德遭受的不公待遇发声,因为这件事让人们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女皇真的变了。

    仅从她纵容上层精灵监察者以莫须有的罪名,不分青红皂白地抓捕所有和劳埃德过于亲近的人这件事上就能看出一二。

    “道尔顿,听我说,”帕德里奇叹息道,“那些上层精灵监察者在审讯议员,你我受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我请求你注意自己的言辞。劳埃德目前的罪名只是流放,我担心被那些监察者夸大成……”

    他摇了摇头,没往下说,但言下之意已不言而喻。

    “我当然会注意!帕德里奇,我能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多年,还不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吗?说到底,要是劳埃德彻底完了,我也没有好处。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帮一帮他’,我完全可以做到。但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道尔顿兰恩议员猛地站住。

    “我们得占据主动!我不是要你趁着这次乱局争权夺势,除非我傻了才会那样请求你。谁都看得出来,女皇这次是铁了心要对苏拉玛城下手,排除异己之后,整个议会都会被上层精灵牢牢把控,我们必须报团取暖!”

    帕德里奇依旧望着窗外,并没有答话。

    道尔顿议员走到他身前,认真地说道:“听着,难道你还不明白五十年前自己为什么流落至此吗?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我想坐稳议员席位,你希望保留魔导师身份以继续进行魔法实验,这两者并不和拯救劳埃德相冲突,听我说……”

    哐当!

    正说话间,会客厅大门突然被推开,重重摔在了墙上。两人都是下意识一皱眉,如今的政局动荡不安,来者如此焦急,让他们都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就比如一句“不好了,上层精灵监察员要召见您”……

    可扭头看去,来者却是道尔顿兰恩的独子,贝内特兰恩,脸上还挂着浓浓的喜悦之色,呼哧带喘,衣冠不整,完全没有半点贵族应有的样子。

    道尔顿的脸沉了下去。

    “父……父亲……我找到……先知了!”贝内特拄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什么先知后知!把气喘匀了再说话,帕德里奇大师就在这里,兰恩家族的脸都快让你丢光了!”

    道尔顿议员气不打一处来,直到贝内特上前几步,扬起了手中的魔法画像。

    这是一则寻人启事,明显刚从告示板上撕下来的。画像里,一个白色皮肤的外族人,在永恒之井上空束手而立。

    “父亲,先知,先知啊!我找到他了!”

    道尔顿猛地瞪大双眼,失态地抓住儿子的肩膀,颤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好儿子,好儿子!”

    ……

    艳阳高照,城西卫队驻地,看着哈气连天的手下们,加洛德影歌只觉得万分无奈。

    其实他也很困。

    他日间上午的治安巡逻任务才结束不久,刚躺到军官宿舍的床上,就被议会的特等加急魔法传讯惊醒了。

    “加勤加勤,又是加勤……呵啊!”有人不满地发起了牢骚,“该不会又有人声称自己找到了先知吧。消息要是假的,我保证会把造谣者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由于女皇的奖励太过诱人,而先知最后出现的地点就位于苏拉玛西郊,三年里,总有一些家伙被利欲冲昏头脑,做出谎报信息的蠢事。

    造谣一张嘴,证实跑断腿,最累的就是苏拉玛城市卫队的卫兵们了。

    他们不仅要去证实这些信息的真伪,一旦消息有假,还得负责针对造谣者的监禁与惩罚。这样的造谣者太多了,问题是,卫兵们还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女皇对这件事太上心了,以至于卫兵们的工作量比以前多了十倍不止。

    “你还真没说错,不过目的地不远,就在西郊。快的话,不出半小时我们就能把那个造谣的家伙抓回来,然后踏踏实实补觉。”加洛德轻笑了一声。

    “干他.娘的造谣者!……噢,艾露恩在上,请原谅我污言秽语。”愤怒的呼声此起彼伏。

    “好了好了,赶快打起精神,我们出发!”

    加洛德影歌拍了拍手,率先跨上夜刃豹,朝着驻地外急奔而去。卫兵们也纷纷无精打采的跟上,不仅他们,连这些坐骑也对在日间执行任务相当不满。

    十几头夜刃豹出了驻地,奔行在苏拉玛日间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西城是平民区,很少有日生活,花天酒地的糜烂日生活是上城区的专属,近来税负沉重,穷人哪还有余钱深日买醉。连那几家和贵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酒馆都倒闭了。

    来到城西广场,加洛德一下意识到了不对。

    上城区贵族、魔导师议员、甚至还有那些前来整顿风纪的上层精灵监察者,全都乘着昂贵的夜刃豹车和马车,在议会专属守卫的保护下,熙熙攘攘地朝城外涌去,几乎把宽阔的街道占得满满当当。

    加洛德能清楚叫出里面那些大人物的名字。

    “头儿,这次该不会是真的吧?”一名卫兵吃惊地看着这壮观的景象,小声问道。

    “别多问,快走。”加洛德急忙夹了下坐骑柔软的腹部,不赶在这些人之前抵达事发地点,恐怕又要被问责了。议会到没什么,但那些贵族可是最难伺候的,但凡卫队的工作有一丁点疏漏,都会翻来覆去地向议会问责,就仿佛不这么做不足以体现他们高人一等的身份似的。

    刚刚加速穿过城门,身旁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加洛德?”

    加洛德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月神殿高阶祭司长袍,身材高挑修长,清丽动人的女性暗夜精灵正站在城门边,手里还牵着夜刃豹的缰绳。

    看起来她是被出城队伍挡在外边了。

    只是……

    那件素白色的长袍上面,还沾着许许多多的血迹,触目惊心。

    “姐姐,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加洛德无奈道,“注意仪容啊,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向我报告一个‘高阶女祭司杀人犯’的事情了。”

    “别胡说,你知道的,最近没人为孤儿院捐款了,我总要到林子里给孩子们打些猎物,”玛维影歌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朝着来势汹汹的出城队伍努了努嘴,“这是怎么回事?”

    加洛德苦笑道:“说是找到了先知,我看这次可能是真的,全城都轰动了。一起去看看吧?”

    “嗯……好吧,反正也进不了城。”玛维影歌沉吟了一会,爽快地答应了加洛德邀请,翻身跨上了自己的坐骑。

494【安格玛的承诺】

    小院里,令人窒息的拥吻终于迎来了结束。

    “你弄疼我了。”

    收回柔若无骨的小手时,微微喘息着的艾利桑德怯生生地说道。

    安格玛猛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沉浸在了迷乱的感官体验里。左手正抚在女孩的颈背,右手则紧紧环住那纤细的腰肢,一直极力将女孩揽向自己。

    他放开女孩,但对方却没有放开他。

    这个女孩展现出了她作为后世夜之子领袖的一面,笨拙却不容反抗,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越发纯熟,直至完全占据主导。

    安格玛能制服秩序本源,能承受身体反复朝着岩石化变异的极端痛苦,更能以坚定的意志驾驭体内两股截然相反的本源力量,如果愿意,他顷刻间就能清空思想,恢复清醒……

    但这没必要,不是吗?

    一道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丝线挂在两人的嘴唇之间,两人脸贴脸,静静打量着彼此。

    此时的艾利桑德,已经变回了那个娇小的小姑娘。五官精致,鼻翼两侧有一些淡淡的小雀斑,俏脸通红,明亮清澈的双眼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怯弱,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顶在安格玛胸前的那对小兔子起伏不定,不停冲刷着他的意志。做人难得糊涂,安格玛没有发声打破沉默,而是安静地欣赏这张极具青春气息的俏脸。

    艾利桑德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我明明只是第二次见你,可因为那些真实的梦,当你站在我眼前时,我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安格玛逐渐把飘散的思绪收了回来。

    艾利桑德的梦境,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梦境了。

    他知道艾利桑德的魔法天赋有多可怕,有此天赋者,无一不拥有与之相称的思维能力,以及超人一等的精神力,又怎么会无法区分梦境与现实,因梦境而改变对现实人物的观感?

    这绝对是时间方面的天赋。

    “在梦里,你就如同我的父亲般照顾着我,”艾利桑德微咬着嘴唇,眼露些微迷离,气质竟然在瞬间徒然一变,散发出了致命的诱惑,“不过这反倒让我觉得更刺激了。”

    安格玛顿觉口干舌燥。

    艾利桑德,你只是个孩子啊……好吧,好像也快成年了,但那也不该……

    “在梦里,你告诉了我很多关于历史,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不久后,摧毁这片土地的上古之战就将到来,你会把我训练成最最优秀的法师,让我肩负重任……那我可以搬到你这里吗?那样会‘方便’一些的。”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疑问的态度。

    交流之初,艾利桑德明明在倾诉,安格玛能感受到那字里行间透出的脆弱,忍不住心生呵护之感。

    但短短几句话过去,艾利桑德就又如同拥吻时那般,迅速占据了主导地位,无比自信,仿佛顷刻间就将事情想得通透了。

    “大魔导师艾利桑德”的独特,已于此时开始彰显。

    安格玛正色道:“艾利,你不觉得自己太轻信于人了吗?我要有什么歹心呢?如果我三年前救了你是另有筹谋呢?你不该这样的……”

    在他心里,还是很难把艾利桑德和那个聪明、活泼,深深依赖着自己,需要自己照顾的小女孩区分开来。

    “哦?你是个坏人?”艾利桑德舔了下嘴唇,“那你要怎么残害我呢……”

    安格玛张口结舌。

    “你窘迫了,你居然在窘迫!梦境里,你可总是一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样子呢……”艾利桑德咯咯笑了起来,挑逗之意顷刻消散无踪,洋溢的青春气息,让整个小院都为之一亮。

    安格玛哑然失笑,不住地摇头。

    朝阳的光辉洒落大地,感受着艾利桑德毫无保留的信任,安格玛心里的感觉却很奇怪。

    他原本还很担心,都过去了三年,自己该怎样和这个小女孩重新建立起稳定的关系。可现在,之前想好的所有解释全都没了用处。面对自己这个“强大无比的陌生人”,心如明镜的艾利桑德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惑与担忧,两人的位置彻底对调了。

    反倒是安格玛,变成了那个困惑的人。

    难道这就是艾利桑德?看来她能成为领袖,能成为暗夜精灵最不凡的法师之一,并非偶然。

    这样也好,免去了很多麻烦。只是这份关系不知不觉间,安格玛发现自己的手再一次放在了艾利桑德的腰上恐怕是要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笑着笑着,艾利桑德好像想起了什么,神情突然郑重了起来,“你知道吗,在梦里,洞悉时间奥秘的你,甚至给我讲过许多泰坦与虚空的事情。但你却从不说我们之间的事……告诉我,不管现在还是将来,你都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安格玛微笑着看着艾利桑德。

    他最早并不知道自己将回到上古成为如今的先知。曾因夜之子是艾泽拉斯不容忽视的族群与势力,而多次了解过这个潜在盟友的状况。

    所有已知情况,都和正史没有任何差别。尤其是夜之子领袖“大魔导师艾利桑德”。

    第一次回到上古时,随着将年幼的艾利桑德收为养女,他渐渐产生了一些疑问。自己明明影响了艾利桑德的成长历程,可为什么后世的她和正史没有丝毫不同呢?

    面对第一二次战争,兽人实为被燃烧军团腐化奴役的先锋部队的事实,甚至到了第三次战争期间,燃烧军团又一次降临于世了,所做的选择都依旧如故。

    消极避战,在海加尔山之战时,更是对暗夜精灵的求援置若罔闻。关键在于,那求援请求还是自己以先知身份发出的!

    那时安格玛就觉察出了一丝不对。

    海加尔山之战爆发时,他已经知道自己终将穿越时间的迷障回到上古,成为诸族共尊的先知,却对自己把年幼的艾利桑德收为养女的事情一无所知。

    可亲历者“大魔导师艾利桑德”是知道的,又怎么会不理睬自己?她绝不该发现不了,在海加尔山引领诸族对抗恶魔大军的“先知”,正是一万年前把自己从祖达萨救回的养父啊。

    那时的安格玛非常担心,自己和艾利桑德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但如今二次重返上古,对时间线的认知趋于完整,他才明白了过来。一万年后的艾利桑德之所以对自己的求援置若罔闻,全都出于自己的授意。

    一定是自己不准她那么做的。

    “小艾利,”安格玛直视着女孩的眼睛,“我穿越时间的迷障,再临苏拉玛城,就是为了找到你,弥补我曾经的过错。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这是我的承诺……”

    说话间,安格玛心里隐隐作痛。他可以陪伴艾利桑德,但为了世界局势一如自己回到上古前所了解的那样,却不能改变夜之子必将出现的事实。

    这意味着他必须眼睁睁看着艾利桑德,从一个暗夜精灵,退化为靠啜取阿曼苏尔之眼创造的暗夜井的魔力为生的夜之子……

    “不会的,我保证……”他轻声叹息道。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叫我‘小’艾利?我不小了,而且我也并不是你的养女。我觉得……你得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了。”

    ……

    感知范围内,从苏拉玛城而来的暗夜精灵,已经在三岔路口附近越聚越多,远远地观望着自己这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安格玛皱了下眉。

    好好的气氛,都被这些不速之客破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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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精灵崛起介绍:
奎尔萨拉斯王国,辉煌鼎盛的魔法国度。在太阳之井光辉的照拂下,屹立在东部王国大陆北端,传承了近万年之久。但当天灾军团的铁蹄无情碾碎奎尔萨拉斯王国的大门,高等精灵与生俱来的高傲也随之破碎。高等精灵不得不亲手摧毁了视同生命的太阳之井,为了祭奠同胞的鲜血,从那天起,他们称自己为“辛多雷”,是为血精灵。但谁又知道,血精灵一族悲惨的命运才刚刚开始。重生在这个时代,安格玛成为了凯尔萨斯王子身边最年轻的顾问,他不断攀爬,直至自己从一只微不足道的蝴蝶,成长为双翼遮天蔽日的巨龙。届时,煽动翅膀引发的气流,终将发展成一场足以颠覆艾泽拉斯的风暴。血精灵的命运……将由我主宰!群号725484192,欢迎大家进来闲聊~血精灵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血精灵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血精灵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