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半神归来】
安格玛抬头注视着遮天蔽日的诺达希尔。
自从阿莱克斯塔萨将一颗取自母亲树加尼尔的果实，种在了新永恒之井里，这一万年前，它一直茁壮生长，直至树干越发粗壮，树冠越发茂密，遮蔽了海加尔山的天空。
如果天气够好，能见度够高的话，远在贫瘠之地的旅人，甚至都能依稀看见这边天空中的一抹深绿。
暗夜精灵称之为诺达希尔，意为苍穹之冠，人们常说的世界之树，便是指它。
但说起来，诺达希尔多少是有些名不副实的。
它远没有上古的母亲树加尼尔那般高大，原初的艾泽拉斯大陆因永恒之井的爆炸而四分五裂以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能够荫萌万物的，真正意义上的世界之树了。
诺达希尔的自然之力，不过庇佑了周边四五个地区而已。
它凝聚着那场灭世浩劫中，暗夜精灵为世界流淌的鲜血与眼泪，象征着上古艾泽拉斯的美好与宏伟。
阿莱克斯塔萨的生命祝福，让这棵每长高一厘米都要汲取大量养分的参天巨树，得以隔绝土壤中的疫病以及腐化，健康地生长至今。
伊瑟拉的梦境祝福，让诺达希尔与翡翠梦境联结到了一起，可以从梦境中汲取养分，反哺扎根的大地。
诺兹多姆应该说是安格玛，虽然他对此还是难以置信的时间祝福，让诺达希尔得以抵御时间的侵袭，并福荫暗夜精灵，令其具备了永恒的生命……
岸边占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德鲁伊、红龙化形的人型种族……大多神情肃然，不间断地施法沟通诺达希尔。
示意同胞后，玛法里奥看向阿莱克斯塔萨，后者点点头，闭上双眼，身后出现一头美丽的红色巨龙的虚影，未见动作，却有一股深远悠扬的生命气息远远扩散开来，甚至蔓延到了远处的军营中。
所有人此时都感到通体舒泰，伤兵营里，那些被角鹰兽从前线运送回来接受妥善治疗的伤员，全都忍不住舒畅地呻吟了出来，一身伤势仿佛都好了七七八八。有人惊讶万分地拆开了绷带，却发现血污下的皮肤完好如初，不见丝毫的伤痕……
德鲁伊们紧闭的眼皮不断颤抖，在他们的努力下，现实世界与翡翠梦境间的障壁被不断弱化，岸边竟然出现了一片未知世界的投影，隐隐与景物重合，却又千差万别，可望而不可即。
诺达希尔正在与阿莱克斯塔萨，与勉力替代伊瑟拉的玛法里奥，与安格玛，与此地一众德鲁伊进行精神上的沟通。
阵阵久远的自然之力弥漫开来，洗涤着安格玛的心灵。
体内的圣树精华轻微嗡鸣起来，他闭上双眼，放任自己沉浸到了这种奇妙非凡的感觉中。
他觉得自己仿佛与诺达希尔合二为一了，甚至能感觉到那深植大地，规模骇人的根系，从海加尔山到费伍德森林，再到灰谷、艾萨拉，北部卡利姆多的地下，遍布着这棵巨树的根须……
千差万别的土壤，或湿润，或干燥，或贫瘠，或肥沃……一颗颗掘出来堪比银月城城门大小的“小石子”安静地卧在土壤下，与根须共处……
享受着皓月光华照拂的庞大树冠中，万千飞鸟静静而眠。时而有夜行的猛禽展翅翱翔，或是衔着猎物归巢，给嗷嗷待哺的幼鸟喂食……
这一瞬间，安格玛觉得，自己就是诺达希尔。
在此途中，他体内突然发生了异变，早先来自圣树萨斯阿拉的一部分精华之力，居然悄然涌出，在安格玛惊讶的目光中，与诺达希尔结为一体了。
这让诺达希尔周围氤氲的绿色雾气中，显出了一抹亮丽的金黄。
……
与此同时，在远隔重洋的东大陆最北端，与银月城隔海相望的奎尔丹纳斯岛……
安薇娜吸收那滴永恒之井的井水以来，在她的溯源提升过程中，太阳井遗骸自然散发出的魔力，便覆盖了大半个岛屿。除了北端业已重建的阳湾港与晨星村尚有血精灵居住以外，整个太阳井高地里的工人、法师以及部队，已经全部被迫撤离了。
在那座空无一人的太阳井圣殿中，正处于休眠过程中的安薇娜突然睁开眼睛，若有所察地望向了身旁的圣树萨斯阿拉。
只见圣树似金非铁的坚硬表皮上，再一次浮现了繁复神秘的符文，闪烁起耀眼的奥法光辉，只是这一次，光辉深处，隐有一丝翠绿的盎然之色存乎其中。
鲜绿的细线不绝如缕，从树根缓缓升起，逐渐掺进了符文之中，领白金之色的树皮、金黄亮眼的树叶，都发生了些许的改变……
……
“我怎么觉得……高地传来的魔法波动有一些异样？”
太阳之井高地外，一名负责观测太阳井进化异状的血精灵法师望着能与日光争辉的金黄光芒，喃喃自语起来。
半晌后，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学徒，说道：“快检测一下我们设在圣殿里的法术读书。”
学徒依令行事，掏出一块魔法石查看起来，随即不确定地拿起给导师看。
法师犹豫片刻，开始念诵短程传送术的咒语。
“我必须回银月城汇报此事，你继续监视，一刻也不要松懈……”
……
“安格玛……”
“安格玛……”
一道悦耳至极的温婉嗓音呼唤着安格玛，她的声音宛若母胎中母亲的低语，饱含母性的温柔，令人身心俱安。
三番五次之后，安格玛猛地惊醒过来，充满歉意地看向了身旁的阿莱克斯塔萨。
“开始吧。”阿莱克斯塔萨轻声说道。
安格玛这才注意到，法术已经进行到了需要他出手的环节。
玛法里奥与一众德鲁伊大汗淋漓地维持着实体世界与翡翠梦境的重合，一头伟岸的白色雄鹿，在一望无垠的狂野上大步奔跑着，巨大的蹄足每一次落在地上，都会绽放出无边无际的花海，而月光也如影相随，仿佛他是这世间最为美好的生物，连艾露恩都对他青睐有加……
上古之战中死于阿克蒙德之手的玛洛恩，艾泽拉斯最强大的荒野半神。
远方，一个有着雄鹿的下半身，暗夜精灵一般精壮的上半身，头发翠绿，左手宛若锋锐树枝的生物，站在森林线的尽头，远远观望。
不久前死于地狱咆哮之手的塞纳留斯。
在虚幻与现实的交替之下，安格玛的目光洞穿了遥远的距离。
一头与之前两位存在截然不同的实体巨狼，正匍匐在位于海加尔山中部地区的巢穴中，钢针一半根根直立的皮毛上，有着一道深可见骨的邪能伤口。他状似癫狂地朝洞外想要安抚他的德鲁伊呲牙低吼，不让任何人进入自己的巢穴，自己的圣殿……但突然，巨狼回过头来，看向了安格玛，已被折磨的几欲疯狂的眼神里，竟涌现了希望的光芒。
这是……戈德林？他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海加尔山某片水域的岸边，一只硕大无朋的巨龟安静沉眠，坚固的甲壳刻满了时间的印痕，古朴异常。在巨龟的形体上，还另有一道与其别无二致的虚幻灵魂若隐若现，气息悠长，显然处于漫长的沉睡中……
没错了，巨龟是乌龟半神托尔托拉，他倒是没有受伤，看来和正史一样，因上古之战里耗费了太多力量，正以沉睡的方式恢复。
视野内没出现一个半神，安格玛便在心里唤出他们的名字。
遮天蔽日的树冠里，一个有着鹰身人外表，样貌却更为美丽的生物萎靡不堪，身边环绕着众多飞鸟，在树冠顶端落寞的观望远方……
而在诺达希尔的树干中部，一个小精灵形态的自然之灵正绕着树干漫无目的的游荡……
艾维娜与艾森娜，安格玛心想。
艾维娜（aviana），鸟类的半神，上古时期栖息在母亲树加尼尔上的百鸟之王。在暗夜精灵的传说中，艾露恩喜爱这个时常飞行在夜空中的美丽生物，便开启了她的灵智，让艾维娜成为了自己的信使。
实际上，艾维娜是泰坦守护者弗雷亚精心照料的荒野半神中的一员。
母亲树加尼尔枯萎毁灭以后，她便终日萎靡，不问世事了。
艾森娜（aessina），森林之母，很少现身人前，每次现身，都是以小精灵的形态。不得不说，她也拥有着寻常半神难以媲美的伟力，是暗夜精灵最为信奉的半神之一。
安格玛记得，因名字太过相像，常有人把这两者弄混。就如同蓝龙的两位美女，泰莉苟萨（tyrygosa）和泰蕾苟萨一样（tarecgosa）。
……
安格玛看了一眼正用目光鼓励自己的克罗米，召唤出了体内的时间之力，流沙一经涌出，他整个人就刷的一下与诺达希尔发生了某种联结。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克罗米说，自己其实并不需要指引了。
仿佛骨子里刻印着仪式的流程一般，他下意识将如臂指使的时间祝福之力，引向了阿莱克斯塔萨。
而玛法里奥也如法炮制，浑身剧颤引动着世界之树的梦境之力……
……
时间疯狂回溯，一万年来的一幕幕迅速倒回，在安格玛眼前一一浮现。
诺达希尔逐渐缩小，地貌逐渐变化，再度回归了一万年前，当暗夜精灵刚刚逃离天崩地裂，鲁莽的伊利丹创造了新永恒之井的节点。
红龙飞来，投下一颗种子，饱含母性光辉地轻呵了一口气，种子顷刻间便长成了树苗。
绿龙降临，赐福树苗。
“我赐予它抵御时间的力量，从今往后，所有受其福荫的暗夜精灵，都将享有永恒的生命。这是一份恩赐，更是一份沉重的职责。万载过后，当海枯石烂，斗转星移，当新的文明崛起于遥远的东方大陆，当邪恶再度降临，你们……必须挺身而出，再一次为世界攘除灭世之灾！”
瘦高的“安格玛”站定，大手一挥，时间之力喷涌而出……
……
红龙女王的举动让安格玛恍然大悟，原来她并不是真的要抽取祝福的力量，而是利用安格玛与时间祝福的联结，回溯到一万年前赐福巨树的时间点。
彼时的荒野半神，都与诺达希尔紧密相连，借助这层朦胧的纽带，阿莱克斯塔萨将体内的生命之力，赐予由玛法里奥开启翡翠梦境，寻回的那些半神的灵魂，助他们重塑形体，降临于世……
安格玛并不是“曾经的自己”，玛法里奥无法比肩伊瑟拉，在仪式中必定要借用祝福的力量。
阿莱克斯塔萨本人，却再一次分化出了昔日艾欧娜尔赐予她的，为数不多的生命缚誓者之力。
“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回到艾泽拉斯……”阿莱克斯塔萨一声又一声地呼唤了起来。
众人眼前的空地中，塞纳留斯的身影越发清晰起来。
数百公里开外的玛洛恩神殿里，举行仪式的德鲁伊们也发现，一头伟岸的白色雄鹿，逐渐由虚转实。
戈德林的伤口愈合了。
托尔托拉缓缓睁开了眼皮。
艾维娜不再萎靡。
艾森娜的形体也越发光华璀璨起来。
不管已死的，还是尚存于世，却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法回归巅峰状态的半神，全于此时……
苏醒了。
257【回返的伊利丹】
所有半神的灵魂，不管已死未死，全部因与翡翠梦境的联结，而被德鲁伊们召唤至此。
一次性维持住这么多半神与实体世界的沟通，是件很费力气的事情，就连玛法里奥都在勉力支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滑落。
阿莱克斯塔萨看起来也不轻松，她双眼紧闭，掌心弥漫着殷红的光芒，与众半神灵体上闪耀的色泽遥相辉映。
每一位红龙化身的精灵、人类都在极力引导着这些能量，确保能作用于半神的灵体，治愈他们，或是帮助他们在现实世界中重新凝聚形体。
利用诺达希尔的时间祝福，回溯到久远的一万年前，保证了仪式的顺利进行后，安格玛反倒彻底清闲了下来，颇感震撼地看向了这些世间最强大生灵的灵体。
太美了……
此时他心中唯有这三个字。
穷尽任何语言，也无法表达出他对这些艾泽拉斯最纯粹、最自然的生灵的观感。
玛洛恩伟岸而富有雄性气息，强大、厚重。
巨狼戈德林狂野桀骜，傲然而立。
艾森娜温婉平和，令人心境悠扬……
……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氤氲朦胧的梦境中，除了靠近众人的白色雄鹿玛洛恩，森林之王塞纳留斯，巨狼戈德林，精灵之母艾森娜，百鸟之王艾维娜以及野猪之神阿迦玛甘和乌龟半神托尔托拉，在模糊的梦境深处，还依稀存在着一牛、一鹤、一白虎一青龙的身影……
那不是潘达利亚的四天神吗？
虽然他们也是泰坦守护者弗雷亚养育照料的自然之灵，但借助诺达希尔举行仪式，怎么也让他们的灵体降临了？
看起来，他们只是被偶然召至此地。
可四天神不该与诺达希尔有任何联结呀，安格玛心想。
他极力想要看清四天神的样貌，但这四位古老的半神形体模糊，远不如其余半神，不是因距此地太过遥远，就是与诺达希尔的联结不够深刻。
白虎几次想要上前，每靠近一步，形体就清晰一分，同时也有一名大汗淋漓地德鲁伊歪歪扭扭地退出施法状态，因法力枯竭而昏厥了过去。
显然，德鲁伊们很难再坚持到更多强大的灵魂显现此地了。
白虎见此收回脚步，和其余三位沟通了些什么，彼此互相点了点头，深深看了一眼安格玛，而后便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地观望了起来。
“荒野之神，响应我的呼唤……自然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我们需要你们的力量……请回到我们的身边！”
玛法里奥扬起双手，强自支撑着高声说道。
白色雄鹿玛洛恩最先回应了玛法里奥，他有着纯洁的白色皮毛，上面生着天生的浅蓝色纹路，宛若受到了艾露恩的照拂。他的体型庞大无匹，堪比巨龙。
“哪怕穿行在梦境的无边旷野，我也能闻到邪能的恶臭。恶魔再一次将腐化蔓延到了我们所钟爱的世界……打扰了我们的安眠。”
玛洛恩深邃的双眼内光华一闪，雄浑的声音远远扩散开来，在雾气中激起了层层波荡。
他转头看向闭目施法的阿莱克斯塔萨，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感谢你的付出，生命缚誓者。我们将铭记你的恩情……”
半神与阿莱克斯塔萨的关系相当复杂，论年龄，除了塞纳留斯，此地的所有半神都远比阿莱克斯塔萨要古老得多包括潘达利亚的四天神，在巨魔远未诞生的远古时期，这些半神常穿行在海加尔山绿意盎然的山地中，因此受到了泰坦守护者弗雷亚的注意。
弗雷亚也被称为生命缚誓者。
对于这些半神而言，固然他们秉自然而生，并无生物学意义上的父母，但一直精心照料他们，开启了他们的灵智，令他们彻底与象征着艾泽拉斯自然本质的翡翠梦境联结在一起的弗雷亚，却相当于母亲一般的存在。
他们无比尊敬这位泰坦守护者。
而阿莱克斯塔萨的生命之力，同样来自于泰坦艾欧娜尔，同样有着生命缚誓者的头衔，这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了亲近。
论及肩上承担的重任，以及力量的强弱，阿莱克斯塔萨更是比大多数半神要强大不止一筹，此时还分化出体内的生命之力，帮助他们重现人世，所以玛洛恩由衷地展现出了敬重之情。
就在玛洛恩说话的时候，艾维娜、艾森娜，塞纳留斯以及阿迦玛甘纷纷表达了敬意，巨狼戈德林也逐渐恢复了理智。
先前戈德林的灵魂，一直非常暴躁不安。
哪怕是灵魂状态，安格玛也清楚地能看到，巨狼肋部那道恐怖的伤口，一看便知是邪能造成的。附近生着邪能疮痍，象征着腐化的病态深绿，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爬满了巨狼大半的形体。
而在阿莱克斯塔萨生命之力的注入下，腐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伤口也在转瞬间消匿无踪。
半神不会死亡，只会被腐化，安格玛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他不禁有些感到心有余悸，戈德林狂野无比，战斗力惊人，虽然不清楚与正史存在着较大出入的上古之战都发生过什么，让这位巨狼半神身负此伤，但幸好阿莱克斯塔萨救治及时，否则万一巨狼被彻底腐化，恐怕会给海加尔山，给暗夜精灵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我的形体在逐渐凝聚……再次感激你的无私，生命缚誓者。”
一众半神的灵体缓缓消散，回归到了正于各自神殿中凝聚的形体中。
阿莱克斯塔萨掌心红光一泯，睁开了稍显疲惫的双眼，眼中的光华已然暗淡了不少。看得出，复活、治愈一众半神，即便是她这样的存在，也感到十分吃力。
众德鲁伊与众红龙纷纷退出施法状态，根本没人多说一句话，透支一般地席地而坐，休息了起来。
“联络各神殿，探询半神们的状况……”玛法里奥大口喘息，对身旁的德鲁伊说了一句，而后转向安格玛，疲惫的双眼里闪过一丝轻松，“我们应该是成功了，先知。”
安格玛点了点头。
在海加尔山之战的关键时刻，一众半神提前回归，足足比正史早了好几年。
他心底里有种期望，也许集半神与红龙军团之力，真的能击退燃烧军团，令他的计划全无用武之地。
萨格拉斯之眼编织的法术，有太多不确定性了，还是能不用就不用的好。
正思索间，魔导师伊东尼斯出现在传送法术的光辉中，径直穿过外围戒备的士兵，走到安格玛身边说道：
“三席，伊利丹带着萨格拉斯之眼归来了……”
安格玛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的玛法里奥，和正投来目光的阿莱克斯塔萨对视在一起，恭敬颔首行礼，跟着伊东尼斯离开了仪式场地。
“走，我们回山谷。”
说完，他随即发动了传送法术。
258【时间需求】
安格玛回到山谷时，伊利丹已经将萨格拉斯之眼转交给了一众血精灵魔导师。
背叛者看起来有些萎靡，裸露的肌肉虬结的上半身，有着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翅膀上还有几处一看便是奥术魔法造成的灼痕。
显然萨格拉斯之墓之旅并不算太顺利。
但好在终究还是成功取回了萨格拉斯之眼，计划中最重要的物品。
还好，看来伊利丹也没不管不顾到那个地步，也是知道不能把娜迦带回海加尔山的，安格玛心想。
为了共同的利益目标，娜迦选择效忠于将为世界历史带来改变的伊利丹。
这些上古时期的上层暗夜精灵，可是和如今的暗夜精灵有着血海深仇的。
不管是曾召唤燃烧军团入侵世界的举动，还是在接受上古之神的祝福存活下来以后，在此后的一万年里不间断地于艾萨拉地区以及世界各地行邪恶之举。
要是瓦斯琪随同伊利丹返回，出现在海加尔山，指不定还要惹出其它什么乱子。
安格玛转动目光，看到层层魔法屏障保护下的魔导师艾米妮尔，正小心翼翼地捧着萨格拉斯之眼，准备将其放置于法阵中心预留的关键节点，眼中还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似是有些因这件神器的强大而醉心。
很正常，没人不会为这件神器所折服，它代表了燃烧军团最高的铸魔导能技艺，邪能的手段远比奥术更为强大，也更为难以驾驭。
这样想着，安格玛仔细观瞧萨格拉斯之眼。
那是一枚兽人拳头大小的宝石型法器，以艾米妮尔娇小的身材，拿起来都有些费劲。
宝石绿意盎然，色泽幽深，近乎于黑，只是将视线投送到上面，安格玛就感受到了里面传出的莫名吸力，仿佛灵魂与精神力正被源源不断地吸纳，在此途中，毁灭、暴躁、野蛮、狂乱等负面情绪一一于心中产生……
安格玛稍稍移开了目光，这感觉就立即消失不见了。
注意到他回来，伊利丹迈着略有些轻浮的脚步走了过来。
“这件神器的强大远远超乎我的预料，它一定能把毁灭带给燃烧军团的恶魔大军。”
安格玛瞧了一眼伊利丹，确认其状态并无大碍后，补充道：“也可能把毁灭带给海加尔山，带给卡利姆多。”
“当然，我当然知道这些，先知。但有你的这些‘同胞’，和你找来的这些帮手，我想它不成问题。”
说着，伊利丹看向了法阵。
只见艾米妮尔轻声念了一句咒语，萨格拉斯之眼便悬浮而起，在肉眼不可见的魔法纽带的联结下，瞬间与法阵结为一体。
由永恒之井井水解离而成的海量奥术能量，开始向萨格拉斯之眼蜂拥而至，令其散发出了耀眼的诡异绿光，映得山谷里影影绰绰，宛若森罗鬼蜮。
隔着数百米，安格玛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
在神器的邪能影响扩散以前，早有准备的魔导师们，激活了法阵的抑制法术，有效隔绝了这件邪恶神器给秩序生物带来的不利影响。
“她是谁？”
看了一会，伊利丹突然问道。
循着对方的目光望了过去，安格玛注意到伊利丹指的是艾格文。
守护者正站在法阵正中，以一众魔导师闻所未闻的手法加固法阵。
“萨格拉斯之墓就是她以一己之力建造的。”安格玛回答道。
“她就是你提及过的提瑞斯法守护者？”伊利丹暗暗心惊，不由多看了两眼，“怪不得，她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恐怕即使是如今的我，也全然无法战胜她。不过我还以为人类是短命的种族，她看起来很年轻，真是天赋异禀。我从没见过有人能在这样的年纪，便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她对魔法的认知远超于我，墓穴里层出不穷的魔法防御机制设计精巧，运转巧妙，让我吃尽了苦头。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她刷新了我对魔法的认知。更令我惊奇的是，某一条关键通道里，居然还有一个泰坦造物守御……”
安格玛闻言颇感好笑。
这位背叛者在牢狱中度过了一万年，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对东大陆崛起的人类的了解，也仅限于脱困后，与吉安娜以及罗宁等人类法师共同夺取古尔丹之颅的行动里的所见所闻。
此外，世界对魔法的研究是不断进步的，原地踏步了一万年之久的伊利丹已然落伍了，这并不足为奇。
之所以被称为天才，并不意味掌握着多么殊胜的奥法之道，而在于对新鲜事物的接受以及吸纳能力。
不过至少目前，安格玛没看出伊利丹有什么继续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的想法。
邪能为混乱的具象，奥术则是秩序的极致体现。
论威能，奥术是要比邪能逊色不止一筹的。
虽然在使用的过程中，就算有再多再完善的防护措施，秩序生物的**也会遭到一定程度的腐化，心性也会堕向混乱一方，逐渐向恶魔靠拢，就比如早期的兽人术士。
但对于意志力强大，有着恶魔之体的伊利丹来说，这些负面影响都是可以规避的。他当然会选择发挥自身优势，研习并掌控邪能，而非难以在所选择的道路里起到太大作用的奥术。
“你需要一些时间，来拉近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距离。这一万年来，世界发生的变化太大了，”安格玛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泰坦造物怎么样了？你们将其摧毁了？”
如果所料不错，伊利丹碰见的，应该是被称为“戒卫侍女”的泰坦造物。在艾格文斩杀萨格拉斯化身的时间节点，“戒卫侍女”是众多古老的泰坦造物中，为数不多的清醒者。
在得知此事后，她选择忠于自己的职责，自愿前往萨格拉斯之墓担任墓穴的守卫，监管并维护着众多魔法防御措施的运行。
也许在墓穴的防御手段上，她还给艾格文提供了不少宝贵的建议。
正史对“戒卫侍女”的记载近乎于零，据安格玛估计，她肯定是弱于那批有名有姓的泰坦守护者的，但究竟弱了多少还是很难判断的，不管怎样她都是无比强大的泰坦造物，否则也没法承担那样的重责。
如果伊利丹摧毁了“戒卫侍女”，恐怕墓穴的防御水平会削弱很多，这是安格玛不愿见到的。
等到艾格文做完手边的事，他必须让伊利丹与艾格文好好谈谈，告诉守护者墓穴如今的状况。
先有古尔丹升起墓穴，撕裂封印，后有伊利丹蛮力“夺宝”，墓穴的防御设施必须被再度加强。否则万一有什么不轨之徒起意动心，可就不好办了，萨格拉斯化身的尸体，绝不容有失。
伊利丹轻笑着摇头道：“先知，我是个‘寻宝者’，而不是破坏者。我暂时封印了那个泰坦造物，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自行苏醒的。”
那就好。
安格玛安下心来。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艾格文已经完成了对萨格拉斯之眼的初期探查，缓步离开法阵，向这边走来。
“守护者。”安格玛恭敬地行礼道。
“守护者，”伊利丹轻轻颔首致意，嘴角挂笑，“不得不说，你的手笔让我大开眼界。”
艾格文淡淡地看了伊利丹一眼，这些的见闻，让她对伊利丹并没有太大的好感。她站在安格玛身前，沉思了一会，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担忧，说道：“情况比我预估的更糟，我恐怕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借助萨格拉斯之眼编织出预定的法术。”
一周……
安格玛眉头一皱。
恶魔大军已经快要抵达人类基地了，时间不是很够。
“背叛者‘大人’，请跟我讲讲墓穴的状况吧。如果你真的毁了我的封印，此间事了，我也好尽早赶去修缮。”艾格文转向伊利丹，有些不悦地说道。
259【大战伊始】
伊利丹和艾格文交谈了很久，把此行的详细经过，从与娜迦联手破除摇摇欲坠的封印，再到从墓穴深处成功取得萨格拉斯之眼，全都事无巨细地讲了出来。
起初听到伊利丹竟然与娜迦联手，艾格文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接下来她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伊利丹对墓穴防御设施的讲述，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从她的反应看，安格玛已经可以确定，从十几年前古尔丹施法升起萨格拉斯之墓，并破除封印入内寻求力量以后，艾格文就再也没有进入过这座被自己用来封印萨格拉斯化身尸体的苏拉玛城月神殿。
“好，我知道了。”
艾格文神情凝重，和两人说了一声，便返回法阵与一众魔导师研究萨格拉斯之眼去了。
伊利丹一直望着艾格文的背影，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先知，你给了她永恒之井的井水，对吗？”
这不是什么秘密，安格玛坦诚地点了点头。
“我能感到，她用井水的魔力延长了自己的寿命，让自己的生命体征以及身体状态回到了巅峰时期，”伊利丹咧嘴一笑，“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手段。”
……
接下来的几天里，在严格的保密措施，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严密防御体系下，法术的编织如期展开。
红龙军团与半神联手之下，究竟能不能对抗阿克蒙德，还是未知数，海加尔联军需要这道法术作为最后的保障，不管怎样，哪怕夷平整座海加尔山，也总比被恶魔攻占新永恒之井，利用其中能量开启传送门，让萨格拉斯降临在此要好得多。
在漫长的守护者生涯中，守护者艾格文狩猎的恶魔多不胜数。她虽然并不是一名术士，但本着知己知彼的原则，她对恶魔以及邪能知识的了解无人能比，堪称一座移动的知识宝库。所展现出的学识，令一众魔导师惊叹不已。
安格玛觉得，即便比起后世的术士六匕议会组织，艾格文也绝不遑多让。
纵使在此前的无数年中，对于恶魔的相关研究一直在进行，也有一些人隐藏在暗处，从事邪能魔法的研习，但艾泽拉斯本土术士之道的兴起，还是因兽人入侵而始。
兽人术士的强大，一举改变了普罗大众对邪能魔法的认知。
尤其是在第一次战争初期，最先遭受毁灭者布莱克汉领导的部落袭击的暴风王国。
彼时古尔丹的影子议会还没有浮出水面，奥格瑞姆也还只是布莱克汉的副手，并未从傀儡酋长手中夺回族人的统治权，击杀近乎所有的兽人术士。
所以在头一两的战争中，暴风王国的军队虽然将尚未站稳脚跟的部落牢牢封堵在黑暗沼泽（悲伤沼泽以及诅咒之地两大地区的原名），可以说是获得了初期的胜利，但也在敌方使用邪能魔法的强大施法者的打击下损失惨重。
打那以后，以达拉然为首的各国法师群体，便开始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合理研究起了邪能魔法。
在此过程中，有人堕向黑暗；有人自认为意志强大，能驾驭这种混乱的能量，抛弃了奥术转投邪能。
前者多为低级的学徒，后者多为在自身领域颇有建树的法师，总之不管如何，术士的数量逐渐多了起来，因见不得光而隐藏在暗处，组成了松散的组织。其中不乏被邪能扭曲了心智，变成了穷凶极恶的罪犯的家伙，给各国当局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但话说回来，这些组织中，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找到妥善的办法，规避了使用邪能的过程中遭到的腐化，虽行于黑暗，却心向光明，甘于在人所不知的角落里，研究恶魔，抗击恶魔……
……
艾格文掌握的恶魔知识毋庸置疑。至少放在现时期的艾泽拉斯是绝无仅有的，再加上三百年前亲手斩杀了萨格拉斯化身，并对这件导能神器有过些许研究的缘故，显而易见地担任了法术的主导者。
让安格玛惊讶的是，仅仅两天时间，伊利丹便迅速从一个局外人，变成了法术编织中至关重要的施法者。
因恶魔之体的特殊性，伊利丹能够更好地控制萨格拉斯之眼，这件神器本就是为恶魔打造的。他那世所罕见的魔法天赋与学习能力，连艾格文都大感惊讶。
在此过程中，安格玛能做的，只是利用自身与永恒之井能量的联结，操控山谷里充斥着的奥术能量，为艾格文提供能量供应。
固然对魔法理论以及恶魔知识的了解只停留在宏观层面，论及具体，安格玛连一众活了上千年的魔导师都比不了，遑论伊利丹与艾格文二人了，但他的作用是无法取代的。
除了他，没人能如臂指使般操控井的能量。
一道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法术，正在缓缓成型。若非强有效的法术屏障隔绝了余波的传递，恐怕灰谷一带，都能察觉到这边的异象。
这几天的时间里，玛法里奥来过一次，向安格玛说明了情况。
漫长的岁月过去，玛洛恩的灵魂一直穿行在翡翠梦境的狂野里，虽然积攒了相当海量的自然之力用以凝聚实体世界中的形体，并获得了阿莱克斯塔萨生命之力的加持，但短时间内，还是难以恢复全盛状态。
包括阿迦玛甘，乌索克兄弟，以及大伤初愈的戈德林也都是同样的状况。哪怕有红龙女王帮助，他们也至少还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才能加入战场。
而恶魔大军，却已经突破了加洛德设下的重重封锁，行进到了离人类基地不过数十公里之遥的地方，
部落方面已经开拔前往人类基地，准备联合前线撤下来的暗夜精灵士兵，与人类一同在第一道隘口坚守至少一周的时间。一方面是给安格玛的计划，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半神们争取时间。
而由德鲁伊以及红龙组成的，前去灰谷、菲拉斯、辛特兰以及暮色森林（南部艾尔文森林）的巨树所在地查看状况，清除腐化的队伍，也传回了安格玛意料之中的汇报巨树受到了深度腐化，暗影生物四处横生，数不清的暗影梦魇从梦境与实体世界的边界奔涌而出，而它们的头领，赫然便是伊瑟拉曾派去查看情况的四条绿龙，也就是后世的翡翠四绿龙……
接踵而至的坏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却是留守东大陆的游侠将军洛瑟玛塞隆委托一名年轻法师带来的。
太阳井安薇娜已经结束了长达一月之久的沉睡，马上就要苏醒了。现在连奎尔萨拉斯的南部边境，都能感受到北方阵阵传来的井的能量波动。
若是这样的状况能一直稳定下去，也就意味着，太阳井甚至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的状态。
昔日从烈焰之击内部空间解离而出，后被安薇娜吸取的那一滴永恒之井井水，一定不简单。
……
第三天入夜时分，人类基地火把林立，戒备森严的外墙上。
昏暗的光线中，脚步声不绝于耳。
士兵们紧张地搬运着箭矢、炮弹。一名名人类弓箭手、哨兵以及暗矛猎头者，神情严肃地站在胸墙后，将手中的远程兵器，对准了远方逐渐向基地逼近的恶魔大军。
“你紧张吗，吉安娜女士？”
萨尔眺望着黑压压一片的恶魔部队，黑色的板甲与背上的毁灭之锤，在跃动的火焰下，反射着异样的光辉。
吉安娜长出了一口气，紧握法杖的纤细手指，已因太过用力而惨白一片。
“紧张。”
“实际上，我很紧张。”
260【坦诚相待】
海加尔山东北部海拔高，南部海拔低，整体分为三大阶梯，呈向右侧倾倒的“u”形分布。
新永恒之井与世界之树诺达希尔所在的东北地区地势最高，其次便是部落基地与塞拉摩远征军基地所在的第二阶梯，外围地区地势最低，却地域广阔，面积相当于第一二阶梯的总和，有数条通道连接着费伍德森林、冬泉谷以及灰谷等地。
从第二道阶梯开始，各通道就变得崎岖难行起来，山谷众多，多为参天古树隔绝，极不适宜大军通行，堪称易守难攻。
燃烧军团的军队，便是从第三道阶梯连通费伍德森林的西北通道进入海加尔山，直逼世界之树。
虽然暗夜精灵在恶魔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十余道防线，但由于外围地区无险可守，不到一周时间，防线即被尽数突破，恶魔终于对把守第二道阶梯唯一入口的人类基地发起了总攻。
吉安娜颇有些紧张着远方，她是库尔提拉斯王国的王女殿下，达拉然领袖安东尼达斯最为喜爱的弟子，人类七国年轻一代法师中的佼佼者……
可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哪怕曾与阿尔萨斯想到这里，吉安娜不由咬紧了牙关在调查瘟疫始末一事中经历了诸多艰难险阻，见惯了鲜血与死亡，不管是安多哈尔攻防战，还是导致了两者分道扬镳的斯坦索姆大屠杀，都无法与眼前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相比。
夜幕即将降临，大地一片寂寥。柔和皎洁的月光，给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平添了几分违和感。
谷口外是早已被士兵们砍伐一空，以防林木遮挡视线、妨碍远程武器射击的开阔空地，长达一公里有余这确实引发了暗夜精灵的反对，但在非胜即亡的战争面前，他们并未指手画脚，尊重人类以便于自己发挥的方式建设基地。
这片开阔地里遍布木刺陷阱，延缓敌方冲锋速度的深沟宽壕，其中淋满了易燃的沥青，堆积着一桶桶宝贵的火药。
砍伐下来的树木，则被士兵们运回基地用于建造工事。
此时，开阔地尽头的森林线里黑暗一片，远远望去，其中影影绰绰，宛若群魔乱舞，隐有一丝诡异的病态深绿如影随形。
震天巨响不绝于耳，碍事的古树接二连三的轰然倾倒，似有不止一个庞然大物穿行其中，野蛮地为后面的部队开道。
明明大战临头，至此却仍看不见任何一个恶魔的影子，唯有耳边缭绕着远方传来的恐怖咆哮，所有人的心都不免提到了嗓子眼。
“吉安娜女士，但愿这次合作不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对一旁的萨鲁法尔点了点头，令其前去督战以后，萨尔凝望着森林线，故作轻松地说道。
除了必要的兵力留守，部落方几乎精锐尽出，由约三千最强悍的兽人、巨魔与牛头人组成的混编部队前来支援。
说起来，萨尔率领的兽人也真是够惨。早在去年于希尔斯布莱德丘陵至阿拉希高地一线解放收容所同胞时，他们便苦于没有趁手的武器装备，基本是以战养战，所用全是从人类守军那里缴获来的制式兵器，用起来非常不顺手。
西渡卡利姆多以后，兽人虽然立足杜隆塔尔大搞建设，但有限的时间、有限的矿产资源仍然难以妥善武装全部的部队。
以至于到了海加尔山，这十几天里兽人还是依靠暗夜精灵援助的金属矿物，加紧时间赶制了一批武器装备出来，这才彻底摆脱了无兵器可用的窘境。
吉安娜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她和萨尔打交道不是一两天了，从石爪山脉偶遇，在麦迪文的说服下结为联军开始，她便觉得萨尔与其他兽人都不一样。
兽人，人类恨入骨髓的丑恶种族。吉安娜也不例外，因为正是龙喉氏族驭使的红龙，杀死了她的哥哥，库尔提拉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即便她明白大敌当前，必须摒弃仇恨与兽人结为盟友，即便在属下前，她总学着心目中导师安东尼达斯的样子，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深思熟虑，洞悉利益得失本质的合格领导者形象，但褪去这层外壳，她只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小姑娘而已，心底很难不产生什么抵触情绪。
让她惊讶的是，萨尔与她认知中的兽人全都不一样。
萨尔能说一口流利的通用语，还是极为标准的洛丹伦口音，思维方式也更贴近人类，比他那些相对野蛮、粗犷的兽人同胞易于相处很多，也更能明白此时来之不易的和平是多么的宝贵。
联合之际，当双方的底层士兵对彼此抱有强烈的仇恨，很可能因一点小小的摩擦而拔刀相向时，兽人的领袖是这样一个人，让吉安娜感到无比庆幸。
如果部落的领袖换成地狱咆哮，恐怕非但联合一事注定落空，在石爪山脉，双方就打的两败俱伤了。
“大酋长，我常常以为你是一个熟读史书，饱含智慧的人类精英，而非兽人抱歉，我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吉安娜侧头看了一眼萨尔，含笑说道。
“没关系，”萨尔摇了摇头，“你所见的大部分兽人，都已经不是我们曾经的模样了。在德拉诺，我们也有着自己的传统，信奉萨满之道，与自然和睦相处，在安宁的游牧生活中，找寻着自身的定位。燃烧军团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恶魔用饱含邪能的血液腐化了我们，改变了我们棕褐色的健康肤色，腐蚀了我们的心智……所以，这就是我选择参战，永除恶魔威胁的原因。兽人被强加了不属于自己的命运，颠沛流离了整整二十年之久，如今，艾泽拉斯成为了我们的新家园，我们无法坐视来之不易的安宁，再度被卷土重来的恶魔大军毁于一旦……”
吉安娜能感觉到萨尔的真诚，这番话不像有假。
“你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兽人，萨尔。”她由衷地赞叹道。
“吉安娜女士，你觉得……这场战争过后，我们双方有可能保持长久的和平吗？”
说话间，萨尔湛蓝色的双眼饱含期望地看着吉安娜，仿佛要辨别出这位塞拉摩统治者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早在西渡以前，解放所有收容所之后，那时的兽人对于东大陆北方的人类诸国而言是莫大的威胁，谁都担心部落卷土重来，再度掀起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萨尔曾派遣信使，给彼时尚且安然在位的洛丹伦的泰瑞纳斯国王送去消息，声称兽人无意再起波澜，只想从身不由己的命运中解脱出来，如若联盟不加以敌对，兽人就绝不会先行敌对之事。
萨尔也明白，对于双方深入骨髓的仇恨而言，这只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的宣言，无异于自欺欺人，但有些事必须要去做。至少他在大酋长之位一天，兽人中的主战派声音，就一天也无法引领潮流。
从黑门六年战败以来，兽人在收容所中度过了长达十四年的监禁生涯，没有家园，没有生产，没有田地和牲口，更没有根基。
此时初来乍到卡利姆多，好不容易远离了过去的一切，兽人需要休养生息，血与火的战争，从不是一个种族的生存之道，一味求战，终有一天会因战争而亡。
萨尔知道，吉安娜的人民，也与兽人的状况一般无二。初临尘泥沼泽，百废待兴，谁都禁不起又一场因仇恨引发的战争了。
吉安娜陷入沉默，看向了谷口。
在高墙以外，有两个大型方阵。
一为人类重步兵组成的钢铁城墙，一为壮硕的兽人的阵列，因语言不通，不熟悉彼此的战术，在乱糟糟的战场中很可能沟通不畅而相离很远，分别承担不同的战场定位。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说到底还是两者对彼此的仇恨。
上位者深知和平的重要性，底层人民却会在彼此敌对的大环境中，被群情所裹挟，难以抑制地向对方宣泄怒火，这是难以杜绝的。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和平或许得以保持，也绝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
“实际上，我对此不抱期望。”
可能是被萨尔的真诚所感染，吉安娜叹了口气，说出了实话。
她突然想起了父亲曾教给自己的话在国与国，族与族之间，没有永远的和平，也没有永远的友谊，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亘古不变。
在萨尔开口以前，吉安娜补充道：“但我会为了和平而努力的，和平，符合我们双方最迫切的利益需求。”
她转过身，面对部落的领导人，郑重地伸出一只手道：“但愿这次联合，是我们双方良好的开始，大酋长。”
萨尔的嘴角露出笑容，伸出硕大的手掌，与吉安娜握在了一起。
“会的。”
在彼此的眼中，两人看到了坦诚，更看到了自己肩上背负的重担。
在血海深仇面前，追求共同的利益，特别当利益的表现形式为难得的和平时，谈何容易？
“他们来了！各就各位！”
担任人类总指挥的洛蕾娜上校突然大吼一句，铿锵有力的女性嗓音传遍了整个城墙。
吉安娜回头望去，只见突兀涌现的末日守卫与魔蝠遮蔽了远方的天空，正向这边不断飞近。
森林已经熊熊燃烧起来，诡异的绿色魔焰令人心生寒意。一个个庞大无比的地狱火，推倒最后一排古树，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而后则是一队队的恶魔、亡灵，组成方阵队形，向这边不断推进。
其数量……
漫山遍野，不知凡几。
261【举族共尊的先知】
恶魔大军就如同大地上的一块**疮痍，由远及近，逐渐覆盖了开阔地的每一寸土地，缭绕不绝的深绿邪能也如影随形，缓缓弥漫开来。
恶魔列着整齐的队列缓步上前，停在法术和远程武器的极限射程外，朝着谷口的守军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猩红的双眼内，喷薄着对所有秩序生灵的怒火。
士兵们徒然紧张起来。
尤其是人类一方。
城墙上，一名搬运火炮发射药的士兵被恶魔的阵势吓得怔在原地，双腿止不住地颤抖着。一不留神，手中的火药包掉落在地，绑在羊皮纸包上的绳索也随之滑脱，易燃的火药粉尘顿时弥漫开来。
幸亏一名暗夜精灵德鲁伊眼疾手快，及时召来狂风吹走了粉尘，否则火药一旦被火把引燃，这座堆积着大量火药、炮弹，围绕着重达五吨的二十磅舰载火炮搭建的炮台，恐怕还没开火，就要在一阵轰天的爆炸声中殉爆了，附近的大量士兵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见此，吉安娜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看向了身旁的洛蕾娜上校。
洛蕾娜上校咬牙切齿地抽出马鞭，狠狠抽在了地面上。
“啪！”
清脆的爆响立即吸引了附近士兵的注意。
“把那个蹩脚的炮兵带下去！”随着一声喝骂，立即有几名士兵把那个吓傻了的家伙架下了城墙。随后她环视一周，高声说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督战队上前，畏战者、不尊长官命令者、擅自逃跑者……立地格杀！”
大战在即，对待懦夫，绝不能心慈手软。
昔日随吉安娜西渡的，除却一批从库尔提拉斯赶来效忠王女殿下的忠诚者，以及对“乌鸦先知”的预言笃信不疑，坚信唯有展开新的征程，才能迎来拯救的有志之士，余下多为洛丹伦战场上被亡灵打散，却不愿回归建制继续奋战，因贪生怕死而加入了西渡船队，寄希望于从此逃离战争的残兵败将。
他们原以为另一片大陆不会再有战争，不成想却被赶鸭子上架，来到海加尔山继续参与一场烈度远超洛丹伦战场的战争，而这次的对手，也从恐怖的亡灵，换成了更恐怖的燃烧军团。
虽然后世的塞拉摩，军队得到了库尔提拉斯国王戴林普罗德摩尔为永除兽人而带来的精锐海军力量的补充，在一批富有经验的高级将领的建设下逐渐走上正轨，但早期的塞拉摩势力，实际上却是无比孱弱的。
根源便在于畏战者占据主流的早期军队。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让人无奈的事情。
论及战斗力，吉安娜此番带来的近两万名士兵，或许连三千名精锐兽人都比不上。
就更遑论士气与坚韧程度了。
所以在一众军官的建议下，她将精锐与普通士兵区分成了两个独立的部分，精锐大多布置在谷口处，用以抵挡第一轮冲击，以畏战者为主的普通士兵则多在城墙，和城墙后，主要从事远程打击任务。
否则若是混编的话，恐怕当伤亡达到建制的十分之一，部队就会发生溃散。而等待着那些坚守原地不肯后撤的士兵的命运，只会是被自己人踩成肉泥。
“开始了……”
吉安娜嗫嚅着嘴唇，轻声说了一句。
只见恶魔的阵列发生了变化，向两侧快速分开，十余个十几米高的巨型地狱火，还有数百原本拱卫在一队队艾瑞达法师附近的愤怒守卫脱离阵列，来到了阵前，俨然要充当第一次冲击的尖刀部队。
空中的魔蝠，亦是做好了俯冲准备。
“准备作战！”
“lok’tar ogar！”
人类士兵的呼声，瞬间就被群情激奋的兽人淹没了。
兽人对战斗的无畏，连暗夜精灵都不免侧目。率领大量牛头人，扼守在城门下的凯恩血蹄也被其感染，高声呐喊了起来。硕大的图腾柱重重拍击在地，不知是不是错觉，吉安娜觉得连城墙都震动了一下。
“愿先知的智慧照亮你的前路，愿艾露恩与你同在。”紧张的环境中，一个悦耳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就宛若穿透黑暗的月光，照进了吉安娜的心房。
吉安娜转过头去，却发现是暗夜精灵援军的领袖，哨兵部队高级将领珊蒂斯羽月。
她面甲下的红唇微微勾起，银眸闪亮，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吉安娜，随即跨上一旁的角鹰兽升空而起了。
塞拉摩军队带来的狮鹫，与部落的双足飞龙一样，数量都很稀少，对抗对方的空军，主要还是依赖于暗夜精灵的角鹰兽部队。
“先知的智慧……”
吉安娜望着远去的角鹰兽，嘴里重复着这几个词汇，心中对此的不解，再一次被勾动了起来。
这段时间随着与暗夜精灵的相处，她听到了太多关于“先知”的传闻，一切都指向了曾在达拉然给予她宝贵建议的安格玛。
一个是无所不能，甚至比艾格文都要强大，已经站在了艾泽拉斯绝颠的强者，一个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她怎么也没法把暗夜精灵口中，那个带领他们打赢了一万前的上古之战，还赐予了他们永生的“先知”，和安格玛联系到一起。
可艾格文、玛法里奥，甚至包括红龙女王，对安格玛的态度，都让吉安娜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他们……似乎不仅仅是认识安格玛而已，能与这等超然的存在有旧……
恶魔发起了冲锋……不计其数的恶魔，紧跟在尖刀部队身后，朝谷口袭来。
吉安娜却满心费解。
安格玛……
你到底是谁？
“吉安娜女士，我想珊蒂斯将军口中的‘先知’，便是你的那位血精灵朋友。”
说话间，萨尔的双眼已经亮白一片，掌心跃动着劈啪作响的闪电。
“哦？”
吉安娜用法术瞄准了谷口的爆炸陷阱。
“凯恩曾告诉我，他们牛头人中一样流传着关于‘先知’的古老传说。相传他为安舍的使者，在日光下，他白色的皮肤熠熠生辉，他的身材并不高大，貌似平平无奇，却有着无法忽视的伟力。他执掌着太古的魔力之泉，举手投足即可召唤安舍的力量，亦是得到了大地母亲的赐福……在众多古老的生物中，无任何一位能与其比肩，天崩地裂后，他以无上的智慧，予以了凡间种族宝贵的指引……”
这一番话，让吉安娜心底的不真实感更浓了。
“从灰谷的初次见面开始，元素便陷入了深深的困惑，起初我不理解它根源何在，还以为是恶魔入侵导致的元素动荡。元素也确实是这样的。邪能让它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但每次临近那个血精灵的三席魔导师，不管多么无助狂躁，所有元素都会如同乖巧的婴儿般安定下来，宛若受到了母亲得安抚我从未见过这种状况。”
萨尔继续说道。
“元素已经给了我答案。吉安娜女士，你的那位朋友并不简单。他的计划，很可能是拯救我们，拯救艾泽拉斯的关键所在，所以……我带领部队前来支援你们，为他，为‘先知’，争取时间。”
吉安娜紧皱着双眉，对萨尔的话语本能地感到难以置信，并未回话，葱葱玉指遥指数百米外的爆炸陷阱，魔力涌动之下，化为炽烈的火焰流从指尖射出，顷刻间划过半空，准确命中了沥青中的火药堆。
“轰！”
这一记爆炸，就宛若大幕拉开的号角。
部落两位最强大的施法者，德雷克塔尔与萨尔师徒，登时发动了法术攻击。
耀眼的闪电链，以令人发指的速度跨越数百米距离，将侥幸逃过爆炸的恶魔电成了一具具焦臭的尸体。汇聚而来的闪电风暴撕裂了谷口，难以计量的土石掉落下来，几乎将恶魔的先头部队彻底埋葬。
炮声隆隆，人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塞拉摩运来的大口径舰载火炮喷吐着火舌，将一棵棵沉重的弹丸推进出去。
一时间弓弦轻响，火枪爆裂，箭雨如云……
空中的魔蝠与角鹰兽，亦是轰然相撞。
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之战，自此拉开了序幕。
262【破城】
“嘶！”
空中的战斗十分惨烈，成百上千的魔蝠与角鹰兽厮杀在了一起。面对严阵以待的暗夜精灵空中力量，恶魔一方起初出现了较大伤亡。
凄厉的嘶鸣声不绝于耳，每一秒钟过去，都有大量碎肉和腐蚀性的邪能魔血泼洒下来，淋得地面的守军士兵满身都是。
但对于魔蝠遮天蔽日的数量而言，这点死伤完全不算什么。
一个波次受挫，还有另一个波次不计死伤地冲上。
长距离冲刺带来的高极速，再加上相对较大的体型，每一头魔蝠都有着极为恐怖的冲击力，根本不需辨别敌我，往角鹰兽和魔蝠扎堆的地方合身一撞，至少也能拉着双倍于己的角鹰兽同归于尽。
最初的几次交锋过后，空中战斗便进入了凌乱纷杂，绞肉一般的狗斗阶段。
虽然体型远远不及魔蝠，但角鹰兽的敏捷性却更胜一筹，彼此之间配合极佳，往往三五成群地围攻一只魔蝠，喙啄爪撕，不出几息，便将其撕得四分五裂。
隐藏在友军之中，抓取着邪能炸弹，准备抛掷到城墙以内的魔蝠，受到了角鹰兽的重点照顾。以至于大多数炸弹都落到了城墙外，少数落向城墙的，也基本被施法者们提前击落。
一时间，空中防线虽然整体呈后退趋势，但在地面远程火力的支援下，看样子短时间内也不至告破。
在正面战场，密度骇人的远程火力，全部集中在不过十余米宽的谷口处。
城墙上十几门人类的重型舰载火炮，同等数量的投刃车，以及不少于五百名弓箭手，再加上城墙后方列阵轮流射击的数千名暗夜精灵哨兵，共同编织成了一道死亡之网。
炮火隆隆，弦声不绝，在法术与攻城武器的交替打击下，整个谷口硝烟弥漫，土石横飞，不可视物。
突然，一头硕大无朋，甚至高出城墙两倍的地狱火穿破烟雾，即使身上嵌满了炮弹、巨型月刃，却仍浑然不觉地迈着隆隆作响的震天脚步，俨然一副要将人类仓促筑造的城墙一冲而破的势头。
弓箭手们立即转头集火巨型地狱火，但无力的箭矢根本就难以对其造成伤害，只是在巨型地狱火坚硬的魔石体表上擦出了一道道火星。
“掉转炮口！立即开火！”
洛蕾娜嘶哑的嗓音，几乎被战场里嘈杂的声音彻底淹没。就算炮兵们能够听见，数吨重的火炮想要瞬间完成射界的偏转，又谈何容易？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浅紫色的魔法飞弹宛若人畜无害的魔法烟花，拖着绚丽的尾迹划过数十米距离，准确地没入了地狱火的胸膛。
地狱火仍保持着向前疾奔的姿势，似乎并未受到一点伤害。
但下一秒，这个恐怖的邪能造物突然身形一滞，以受击处为中心，躯体上出现了一道道迸发着紫罗兰色火焰的裂缝……
当裂缝爬满全身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型地狱火就这样消散在了一场剧烈的爆炸中。
被爆炸波加速的碎片，击穿胸墙后余力不减，甚至继续洞穿了后面几名想要俯身躲避的士兵……
连带着城墙前方，人类、兽人与牛头人的阵线都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吉安娜秀眉紧蹙，眼中多有懊恼之色。
“不要攻击它们的胸口，那里似乎是它们的能量核心，一旦受到致命伤就会发生殉爆！”
她大声提醒附近的施法者。
但当第二个巨型地狱火冲破烟雾来到近前时，不论心有余悸的法师们如何施为，因法术强度有限，地面升起的寒冰也无法禁锢住如此体型的敌人，火球术，寒冰箭也很难给地狱火的四肢造成有效伤害。
就连吉安娜亲手释放出的炎爆术，也只不过炸掉了地狱火的半截手臂。
与德雷克塔尔联手召唤闪电风暴封锁谷口的萨尔双臂剧烈颤抖着，宛若上面承担着万吨重负，他缓缓按动双臂，密集的闪电立即分出了一半，从后方击向了地狱火胸口熊熊燃烧的能量核心。
一场更为骇人的殉爆，就发生在离城墙咫尺之遥的地方，连城墙都在震动。幸好吉安娜与手下的法师反应够快，升起魔法屏障削弱了爆炸的冲击力，否则这一下不知要有多少普通士兵死于非命。
“我们没得选，只有胸口才是她们的弱点！”萨尔大声说道，回转心神，继续与盲眼萨满施法攻击谷口去了。
吉安娜咬了咬牙，缓缓点头。
集火之下，海加尔山第二层阶梯的入口处，已经全然变成了死亡地带。除了偶有体型庞大的巨型地狱火冲进来，而后被以逸待劳的施法者们斩杀，任何恶魔都难近寸步。
几只双头奇美拉的加入，让吉安娜与萨尔等人压力大减。
这些成年后拥有媲美史诗强者的实力的自然生物强大无比，喷吐出的腐蚀性液体能对地狱火造成极为有效的伤害，一个稍小一些的巨型地狱火，便是死在了奇美拉的集火攻击中。
法师们得以解脱出来，支援空中的角鹰兽部队。
似乎……战场的形势彻底稳定了下来。
恶魔根本无力攻破易守难攻的人类基地可，恶魔的那些施法者呢？阿克蒙德呢？它们绝不该如此弱小。
但这个想法刚刚产生不久，吉安娜的心脏就猛地一滞，若有所察地望向了空中。
萨尔与德雷克塔尔召来的雷云里，竟然出现了一抹绿意。
“小心！”萨尔最先察觉到异常，一颗地狱火陨石刚刚穿过黑压压的云层，他便大声提醒附近的盟友。
话音刚落，一颗、两颗……十颗……一百颗……
数不胜数的陨石，坠向了人类基地。
“掩护，快找掩护！”洛蕾娜大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扑向了城墙上预留的掩体里。
吉安娜怔怔地看着飞速袭来的陨石，草草数了一下它们的数量，就放弃了召唤防御屏障的念头。
任何防御法术，都无法抵抗如此密度的地狱火轰击。
地狱火陨石的数量，恐怕……
足有数百。
她左右看了看，紧咬着牙关，透支了过半法力，强逼着自己编织了一道生平前所未有的群体传送法术，将附近的所有士兵，包括萨尔与德雷克塔尔在内，全部转移到了城墙后方……
除了寥寥几个被施法者击落，陨石接二连三地砸向了城墙，落进了城墙前镇守谷口的三族阵线，也落进了城墙后方持弓抛射的暗夜精灵弓箭手部队里。
半空中许多缠斗中的魔蝠与角鹰兽，也被无差别地凌空撞碎。
“轰隆隆……”
爆炸接连不断，冲击波远远扩散，一个个士兵被抛飞出去，生死不知。运气不好的，甚至直接被砸个正着，落了个死无全尸的凄惨下场。
邪能魔焰席卷，城墙震撼，建筑坍塌。
这道长达百米，均高七米有余，底部最厚处达五米的城墙，就这样支离破碎了。
数十次的撞击，在城墙上破出了不止一个缺口，裸露出暗夜精灵德鲁伊为加固城墙，而在内部种植的根须藤蔓。城墙上，不论炮台还是停放的投刃车，都鲜有躲过第一波轰炸的。
仅仅半分钟，固若金汤的人类基地，就变得陨石坑密布。
一颗颗“陨石”舒展身躯，变为浑身燃烧着邪能魔焰的地狱火从中攀爬而出，不由分说地对附近士兵展开了一边倒的屠杀。
一拳就能抡飞一打士兵，一次冲锋就能让一个百人营四散逃窜。极短时间内，联军阵线就出现了极大伤亡。人类基地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之中，火药桶，弹药库接连殉爆，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上百地狱火大杀四方之际，苦于没有有效的击杀手段，寻常士兵，哪怕是最为精锐的暗夜精灵哨兵，都对刀枪不入的地狱火束手无策。
城墙外战斗的三族士兵，很快便在接连的轰炸下，退入了城墙，被内部的地狱火围在城门附近，无法安然撤回。
“德雷克塔尔，你还好吗？”
出现在传送法术光辉中的萨尔闭目深深吸气，努力适应着被动传送后的不适感，走到一旁查看盲眼萨满的伤势。
刚刚传送时，德雷克塔尔距吉安娜最远，也是最后被传送走的，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爆炸伤害。后背的衣物全被灼烧殆尽，裸露出焦黑流脓的背部皮肤来。
这样的伤势并不致命，可对于这位暮年的老兽人而言，却是怎么也无法忽视的。
德雷克塔尔摆了摆手，而后推了推萨尔，“我可以治疗自己，继续战斗，快去。”
萨尔看向爬满了地狱火的城墙，上面的地狱火，正在手脚并用的拆除石块，很快便扩大了缺口。
他沉声说道：“我们必须夺回城墙！”
吉安娜单膝跪地，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她还处于法力透支的眩晕感中，虽然已经半只脚迈进传奇领域，但说到底她都还不是传奇强者。在传送目标丝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一次性将数百人强行传送转移，就算只是短距传送，也让吉安娜险些直接昏厥过去。
通常这种规模的传送，是必须通过法阵形式的。
不要说是她，就算是她的导师，站在人类法师巅峰的安东尼达斯，想要做到这一点也绝不容易。
“瞄准那些地狱火！”
天旋地转中，吉安娜突然听到了洛蕾娜的声音，不由清醒了两分，看到身后第二道防线上的炮兵，都在指挥下，将火炮瞄准了基地里正与众多塞拉摩士兵缠斗在一起的地狱火，登时吓了一跳，就要阻止。
“洛蕾娜，你在做什么！快停下！”
额头上淌着鲜血的洛蕾娜毫不理睬，双眼内满是果决之色，大喝道：“开炮，立即开炮！”
轰，轰，轰……
一字排开的数十门舰载火炮喷吐出了长长的火舌，宛若死神一般，不分敌我地收割着前方的生命。
一轮炮击过后，半数地狱火或是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或是被打得身躯破碎，失去了行动能力。在基地里大杀四方，给联军制造混乱的邪能造物，一下子少了一半。
可陪葬的，还有至少数百名塞拉摩士兵。
“王女殿下，我们是军人，为战斗牺牲就是我们的天职！”
似乎是为了回应吉安娜的质疑，洛蕾娜高声说了一句，而后胡乱抹了把充满英气的脸庞上的鲜血，抽出佩剑，带领第二道防线的士兵发起了冲锋。
“夺回城墙！”
从那被厚实板甲紧紧包裹背影来看，很难认出，洛蕾娜是一个女人。
此时，迎着鲜血与火焰，这朵巾帼不让须眉的铿锵玫瑰迈出了无比坚毅的步伐。
在指挥官的鼓舞下，一队、两队……
不管是塞拉摩的精锐，还是原先畏惧死亡，畏惧战斗的洛丹伦残兵败将，纷纷抄起武器，无畏地冲向了胜利，亦或是自己的死亡。
……
每耽搁一分一秒，当火力密度不足以压制谷口的恶魔时，当最佳的地势被恶魔占领，整场战斗，必将难逃败亡的命运。
洛蕾娜背负的，是一名战场最高指挥官的重担。战斗败亡，当恶魔长驱直入，攻破海加尔山的防御，还何谈死伤数字？
有时，不管多么沉重的抉择，选择其中之一，其实只在一瞬之间。
混乱的局势，在不计伤亡的举措下，终于有了控制的迹象。
……
可……
失去了远程火力的封锁，谷口的硝烟逐渐散尽。显露出远方漫山遍野的恶魔大军……
成群结队恶魔守卫，愤怒守卫……亡灵食尸鬼，缝合怪……向山谷蜂拥而至，迫不及待地要将毁灭带给这个世界。
在一阵宛若命令的咆哮声中，成百上千的末日守卫腾空而起，低空掠过，根本不顾空中交战的双方空中力量，扇动着巨大的肉翅，飞向了人类基地，一下子变遮蔽了天空。为首的，是一头尤其庞大，手持一柄燃烧着红色烈焰的巨剑的末日领主。
脚步震天，地面震动。
“哗啦啦！”
城墙的中段，突然被什么庞然大物一冲而破，化作漫天石雨。土石、砖块，还有城墙上的一具具士兵残尸，全部被高高抛起，跌落远方。
一头体型无比恐怖的深渊领主，还保持着双翅保护在前的姿势，在冲散城墙以后，来势不减地迎向了誓要夺回城墙的人类士兵。
潮水一般的恶魔大军紧随其后，涌进了人类基地。
263【海加尔山之战（上）血与火的悲歌】
残破的城墙与第二道防线之间，业已被陨石雨轰炸得遍地巨坑的开阔空地上，恶魔之潮与联军士兵轰然相撞。
战斗一经打响，就几乎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虽然人类基地中，驻扎着一万余名塞拉摩士兵，数千兽人精兵以及上万从前线撤下来的暗夜精灵哨兵部队，但比起恶魔，还是略有不及。
恶魔为毁灭而生，完全符合战斗需求的身体构造，效能比艾泽拉斯的人型种族高了不知多少。
它们的体型更大，力量更强。
虽然燃烧军团的大部分主力兵种都相对笨重，若是单打独斗，很容易就被迅捷的人型种族抓住弱点予以击杀，但在这种集群作战的战场环境中，辗转腾挪的空间完全不重要，只需要发挥自身绝对力量的优势，向前，劈砍，再向前，再劈砍……
每分每秒，都有数不清的恶魔从城墙破口中涌出，汇聚到暴虐的同胞中，前赴后继，宛若推土机一般，把呈口袋型向城墙发起反冲锋的联军阵型压制得节节败退。
而空中突兀出现的冰霜巨龙，更是吓了众人一跳……十几头骸骨巨龙喷吐着冰霜之息，闪躲不及的角鹰兽顷刻间被夺走生命，变成了一具具坠向地面的冰雕。
而角鹰兽的尖喙利爪，全都难以穿透它们的护体寒冰。
联军士兵从未见过这种骸骨巨龙，包括从东大陆来的吉安娜，以及塞拉摩的士兵们。
现时期的天灾军团，不同于随恶魔大军进攻海加尔山的亡灵附属，仍处于发展阶段中，并未染指龙族的骸骨，以免过早招致巨龙的怒火，在羽翼未丰之际遭到围杀。
虽然成功唤醒了有限的冰霜巨龙，但就如同没带来复生蛛魔一样，随阿尔萨斯回返洛丹伦的天灾部队中，并不存在冰霜巨龙。
对于凡人而言，这种恐怖的亡灵造物是前所未见的。
它们一加入战团，就让暗夜精灵的空军压力大增，阵线飞速溃缩。
两军交战之际，还有一头头五六米高大的末日守卫从天而降，裹挟的庞大势能就如同炮弹一般，屡屡重创联军士兵。
燃烧军团此番兵种之全面，兵力之强盛，战斗力之强悍，远非凡人能及。
那头为首的深渊领主，更是在联军士兵中犁了好几个来回，造型夸张的巨型大剑每一次挥砍，都能造成至少数十人的死伤。
以这种势头来看，不要说在恶魔的攻击下坚持一周时间了，也不必谈收回城墙，恐怕要不了一个小时，联军就会被迫撤退说不定，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
燃烧军团实在是太强大了，根本就非凡人所能抵挡。
“闪电……”
“大地……”
“火焰……”
“响应我的召唤吧！”
萨尔衣袍鼓动，双眼内惨白一片，闪烁着耀眼至极的电光，随着他的呐喊声响彻战场，整片大地都剧烈震颤起来，所有人都立足不稳，几欲跌倒。
在这位天赋最超绝的兽人年轻一代萨满祭司的召唤下，愤怒的元素，在向给自然、给世界带来毁灭的恶魔，宣泄着毁灭性的怒火。
“咔嚓嚓！”
“轰隆隆……”
一片雷云汇聚而来，道道闪电从天而降，落进密集的恶魔阵型，不管末日守卫，恶魔守卫，亦或是地狱火，全部被炸得四分五裂，化为凌空四散的腐臭残尸……
那头深渊领主马上发现了这起法术攻击的罪魁祸首，咆哮一声，迈起了柱子一般的四条下肢，肉翅快速拍打加速，就像暴怒的史前巨兽一样冲向了萨尔。
萨尔咬牙目视着深渊领主，眼中怒火喷薄欲出，双手相对，狠狠一握……
地震徒然加剧，地面瞬间出现了无数裂缝，飞速向远方扩散，吞噬了数十上百的恶魔，这些被不幸波及的恶魔还没来得及逃脱，就被裂缝中喷涌出的火舌焚成了灰烬。
地震同样给深渊领主造成了极大困扰，四肢与相对脆弱的下腹，很快便被火舌灼得焦黑一片，但它仍顶着地震大步上前，大有不将萨尔一斩两段誓不罢休的架势。
萨尔仍然不为所动，直至恶魔的剑刃临身，骤然撕下绘满符文点缀着兽骨的萨满祭司长袍，露出一身镶着青铜边，锃光瓦亮的黑色板甲，一个前滚翻，灵巧的钻进了深渊领主的身下，顺势抽出背上的毁灭之锤，狠狠上撩……
深渊领主一愣，显然因一个凡人施法者能有如此迅捷的身手而感到惊讶，立即大力踏步，意欲踩死这个自作聪明的虫子。
它对自己的防御力很有信心。那个虫子手里拿着的钝器，根本就破不开自己的皮肤……
弱点？深渊领主没有弱……
“啊！！！”
突然，白光一闪，一道手臂粗细的闪电从深渊领主的背部穿透而出，还带着很多碎肉绿血，一声痛苦万分的呼号过后，深渊领主再也顾不了别的，邪能之力尽数向双手涌去，抓住武器，猛地向大地刺去……
轰！
以刺击点为中心，一道冲击波扩散开来，在地面上激起层层褶皱，萨尔也躲闪不及，被远远震飞了出去，跨越数十米距离，撞到一辆报废的投刃车上陷入了昏迷。
“啊啊啊啊啊！卑劣的虫子，面对阿兹加洛的怒火吧！”
强烈的疼痛让深渊领主发了狂，根本不顾血涌如注的腹部伤口，直接发起冲锋，就要立即杀死这个伤到了自己的虫子。
可下一秒，它突然感到危机降临，只来得及将双翅护在身前，一道火柱就瞬间临身，强大的冲击力，直将**力量强悍无比的深渊领主压得险些跪倒，不断后退……
所有诞生自扭曲虚空的恶魔，形体全由混乱的邪能能量化成。邪能赋予了它们暴虐的本质，强悍的**力量，以及非凡的防御力，跟是让它们拥有了不死不灭的灵魂。任何在无垠止境被杀死的恶魔，灵魂最终都会返回扭曲虚空，以邪能重塑形体……
邪能，正是燃烧军团征战无垠止境，毁灭森罗万象的倚仗！
但在这饱含生命气息的火焰中，阿兹加洛坚韧的双翅，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不待惊惧交加的阿兹加洛有所反应，喷吐出龙息的红色巨龙便飞快临近，一爪撕裂了阿兹加洛千疮百孔的双翅，直接将它开膛破肚！
深渊领主回转剑锋，却砍了一个空，红龙势头不减，在密集的恶魔中犁出一条空白地带，才重新升空而起。
阿兹加洛捂着从腹部伤口里流出的内脏，踉踉跄跄，试图赶在联军士兵包围上来以前，退进恶魔之中。
突然间，一道骨瘦嶙峋的绿色身影骤然而至，刺着黑色刺青的下巴，以一个不符合生物构造的角度大张，发出一声响彻山谷的咆哮，高举着沾满鲜血的双手斧，离着还有十几米远就大跳而起……
伴随着空气流经斧背孔洞时发出的“嘤嘤嘤”锐响，兽人宛若划过战场的一颗流星，一斧……
斩掉了阿兹加洛的头颅。
无头尸身轰然倒地，高瘦兽人面无表情地踢开落在脚边的头颅，甩掉斧刃上的鲜血，再度杀进了恶魔中……在身后留下了一具具恶魔残尸。
那宛若起自地狱，每次响起都有尸骨相随的战吼，向所有人宣示着他的身份。
地狱咆哮。
格罗姆地狱咆哮。
……
“红龙！”
刚刚召来一场暴风雪掩护士兵的吉安娜看到那边的景象，心中顿时升起了希望。
虽然很难从体型外貌辨别出一头普通巨龙的身份，但吉安娜曾在安格玛施法的山谷中，见过那头重创深渊领主的红龙，他就是克拉苏斯……
或者说，是红龙女王的配偶，克莱奥斯特拉兹。
她抬头望去，只见数十头红龙从后方飞来，其中还夹杂有几头蓝龙，立即加入了空中的战团，一举挽回了暗夜精灵角鹰兽部队的败局。魔蝠的撕咬，恶魔守卫的劈砍，根本就难以伤到有着坚硬鳞片的巨龙，而后者一次龙息，一次爪击，却能收割掉成群的恶魔。
“呜！”
号角声从远方传来。
皎洁的月光穿透阴云，照亮了茫茫大地。在一名如有月光相随的白袍暗夜精灵的带领下，一长串骑着夜刃豹的暗夜精灵哨兵，从后方疾驰而来。
化身巨熊的野性德鲁伊、化身猛禽的猛禽的德鲁伊……
脚步震天的树人，憨态可掬的枭兽，狗搂着身形的熊怪……
一支艾泽拉斯现时期最为强大的凡人军队，加入了战场。
“我们有希望了！进攻，进攻！”
暗夜精灵援军的到来，让节节败退的士兵士气高涨，狂呼着振作了起来。
吉安娜抡圆法杖，击落一头腾跃而来的地狱犬，正要瞬发一记火焰冲击，彻底灭杀这头侥幸溜到近处的恶魔，就觉得一股巨力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把她的咒文全部堵在了嗓子眼……
被提起的过程中，她无助地踢着双腿，怎么也无法挣脱束缚。
264【海加尔山之战（中）希望的终焉】
窒息感阵阵袭来，吉安娜只觉得血液都快被冻住，眼皮越来越沉，视线越来越模糊……
恍惚间，越过血与火的厮杀，越过重重恶魔的阻隔，她似乎看到远方残破的城墙上，站着一个浑身散发着暗影与冰寒之力的巫妖。
巫妖一手前伸，骨掌呈抓握状，遥遥指向吉安娜。
巫妖冰蓝的双眼内，饱含讥讽与嘲弄之色，就好像被自己禁锢住的吉安娜，只是一只无助的待宰羔羊而已……
行将昏迷之际，吉安娜突然感到一股暖流进入了自己的身体，瞬间便驱散了所有寒意。
灰色的世界恢复了色彩，金铁交击声、漫天喊杀再度响彻耳畔，在这股暖流的流转下，吉安娜就仿佛被人一下子从地狱里拉了回来。
抓住良机，她马上竭力凝聚所剩无几的法力，瞄准暖流传来的方向，使用闪现法术摆脱了禁锢，一经落地便捂住喉咙，像个获救的溺水者那样，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你还好吗，孩子？”
温婉的声音响起，一只覆着精美轻甲的健壮手臂伸向了吉安娜，她伸手握住这张手掌，满怀感激地转头看向了帮自己摆脱死局的拯救者。
“还……咳……还好，谢谢您，泰兰德女士……”
泰兰德的掌心还弥漫着一层宛若月光的皎洁光华，轻轻一用力，将吉安娜拉了起来。
“来吧，我们必须收回隘口。”
话音未落，她突然眉头一皱，不由分说地抱起疲惫的吉安娜，灵敏地向一旁跳去。
两人原先站立的地方，很快便升起了一阵腐臭的暗影之力，所有植被瞬间枯萎，如影随形，紧跟在两人之后，宛若地面上出现了一条能够吞噬生命力的暗影蛆虫。
在此途中，吉安娜俏脸微红，她从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虽然她并不重，甚至可以说有些瘦弱，但也绝对是不小的负担。可看泰兰德行动间依旧迅捷无比，哪像是抱着个人的样子？
“是那个巫妖，刚刚的交锋中，我感受到了它的强大。它一定有着超越传奇的实力……”透过泰兰德的臂膀，吉安娜注意到城墙上的巫妖的施法方向，正是自己这边，便发声提醒道。
泰兰德专心于脱离险境，并未回话，摆脱巫妖的凋零法术追击后，快速将吉安娜放下，默默祈祷起来。
似乎祈祷有了效果，吉安娜惊讶地发现，一束月光从天而降，将两人全部笼罩在内。紧追不舍的凋零法术竟完全被抵挡在外。
在月光的照耀下，不仅暗影之力难以寸进，连带着吉安娜的体能与精神，也迅速恢复了起来。
嘣，嘣，嘣……
弓弦的震动声密集无比，腾出手的泰兰德不断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背后箭壶中抽出箭矢，一箭接一箭的射向了城楼上的巫妖。
巫妖似乎对弥漫着皎洁月华的箭矢忌惮不已，直接中断施法，消失在了空气中。
泰兰德射击不停，转而瞄准了一个个正在军阵中大杀四方，而自己人却难以处理的大体型恶魔。每一箭都能准确命中末日守卫的弱点，或是穿透地狱火胸口的核心，令刀枪不入的大体型恶魔接连毙命，以一人之力，扫空了广阔战场区域里的最大威胁……
这……
这就是泰兰德的实力吗？
吉安娜怔怔地看向女武神一般的泰兰德，只觉得自己对这位暗夜精灵领袖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
红龙和暗夜精灵援军的加入，一下子稳住了人类基地的阵线。
空中火光不断，数不清的魔蝠与末日守卫被龙息烧成焦尸坠落下来。德鲁伊化形的大型猛禽、双头奇美拉，更是让空军具备了反攻的能力。
地面隆隆作响，十余米高的上古树人像割麦子一样收割着恶魔的生命，手握粗壮树干大力横扫，一时间恶魔横飞，七零八落。
后方的树人不断挖出硕大的石块掷向恶魔阵列；亲和自然的枭兽，挺着覆满软毛的浑圆肚子，施法召来愤怒的自然之力，划过战场飞向远方。
壮硕的熊怪就如同小型推土机，甚至能与体型是自己两倍的愤怒守卫角力……
自然在愤怒，生灵在呐喊。
在援军的带领下，联军一改颓势，以前所未有的高涨士气，生生遏制住了恶魔前进的步伐，并缓缓将恶魔压回谷口。
每前进一步，就有大量士兵永远沉眠于海加尔山的沃土之下。
但只要能收复谷口，占据有利地形，纵使恶魔有千军万马，兵力也难以铺展开来，根本无法发挥兵力的优势。
届时联军的处境会得到极大改善，这一切……
都是值得的！
“杀光它们，杀光这些恶魔！”
“为了塞拉摩！”
“lok tar o’gar！”
士兵们挥舞着刀剑，不知疲惫，狂呼酣战。前杀后推，生生将恶魔挤了回去。而空中的角鹰兽骑士们，也在红龙的帮助下发起了反击。
胜利触手可及，希望就在眼前！
遮蔽月光的阴云都已散去，似乎预示着，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就要到来了！
在万众一心的反击下，恶魔败退了。
丢盔弃甲，狼狈而逃。如潮水一般，溃缩向了城墙的破口。
曙光，降临了。
可还没来得及欢呼……
轰……
轰……
轰……
地面竟开始富有节奏的震动了起来，似乎正有什么庞然大物，行走在这片亘古存在的土地上。
伴随着震天动地的脚步，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响彻战场。
“我必须承认……”
“你们的顽强，远超我的想象。”
“但所有抵抗，都注定是毫无意义的。”
“你们的世界，终将在燃烧军团的怒火中燃烧殆尽。”
“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吞噬。”
蒸腾翻滚的雾霭中，一道恐怖的身影缓缓现身而出。
他有着艾瑞达一般的外表，却比任何艾瑞达都要高大，足有数十米高，睥睨万物。
他是那样高大，以至于将狭窄的隘口占得满满当当。
那暗灰色的皮肤下，虬结的肌肉高高鼓起，充满了暴力与原始的野性之美。没有人怀疑，这道身躯内蕴含着的伟力。
他静静地站在城墙之后，那深绿的双眼不带一丝一毫的感**彩，睥睨万物，傲视芸芸众生，就仿佛所面对的数万大军，只是随手即可碾碎的虫子。
沸腾的邪能如影随行，由远及近，很快便遮蔽了半边天空，连皓月都难以与之争辉。
联军士兵们抬头望去，蓦然一怔，垂下了染血的卷刃武器。
这是……
什么样的存在啊？
……
“阿克蒙德？”
泰兰德瞳孔猛然一缩，只觉得一股无力感升上心头。她狠狠一咬牙，丢掉弓箭，直接将双手伸向了天空……
“艾露恩，请赐予我你的光辉，让我得以秉承你的意志，惩戒邪恶……”
“呃啊啊啊！”
月之女祭司额角的血管高高鼓起，在她的厉声呐喊中，高悬的明月，骤然明亮了两分。
一秒后，漫天星火从天而落。
轰隆隆！
雷云再次汇聚而来，翻滚的云团中，雷声轰轰作响，一道水桶粗细的雷电瞬间划过半空，后发先至，击向了阿克蒙德。
“元素，听从我的召唤！”
是萨尔出手了，这位受到深渊领主阿兹加洛重创的部落大酋长，一身传承自奥格瑞姆的黑色板甲，已然布满裂痕，很多地方还沾着血迹，一看便知受伤不轻，但他仍然强弩着挣脱了救治者，透支全部法力，唤来愤怒的元素……
与此同时，不管是法力耗尽的吉安娜，还是随行的法师，亦或是勉力支撑的德雷克塔尔，全都加入了进来。
一位位凡人中的顶尖强者，用出了生平最为强大的法术。
因为他们面对的，联军面对的，是阿克蒙德！
燃烧军团此番入侵的指挥官。
除去萨格拉斯以外，最强大的恶魔之一。
绝不能让他先出手，否则，在场没有一人可以生还……
阿克蒙德面无表情地任由法术临身。
流星陨落，闪电风暴，奥术火雨……
轰隆隆！
巨响不断，山峰垮塌，沙石横飞。
狭窄的隘口，已然被烟尘所笼罩，茫茫不可视物。漫天法术雨中，一头红色巨龙快速俯冲，挟万钧巨力，以一往无前的架势冲进了烟尘。
是克拉苏斯克莱奥斯特拉兹。
轰！！
剧烈的撞击，甚至引发了一场气爆。
漫天烟尘瞬间被冲击波席卷一空，显露出隘口已然被法术削平的山头，万千死于波及的恶魔尸体，以及……
那道安然站在谷口，完全不为所动的恐怖身影。
阿克蒙德一手扼着长达四十米，体型与自己相当的红龙的脖子，另一手轻轻抹掉了溅在脸上的龙血。
克拉苏斯的一只前爪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折着，弯曲处有一节森然骨茬戳破龙皮，暴露在外…
任由克拉苏斯如何挣扎，哪怕疯狂扇动的翅膀引起了狂风，就是无法挣脱那铁钳一般的大手，甚至无法让阿克蒙德的身形移动一分一毫……
阿克蒙德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轻蔑的弧度，前腿曲，后腿弓，猛然发力，猛地将克拉苏斯摔向了联军。
轰隆隆……
大地剧颤，克拉苏斯在地面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翻滚的巨大身躯，压死了成百上千的联军士兵，停在数百米外的沟壑尽头，失去了声息。
阿克蒙德低头看向了已然被无力感占据的众人。
“迎接毁灭吧，凡人。”
265【海加尔山之战（下）大溃败】
克拉苏斯或者说是克莱奥斯特拉兹，在数千年里一直以人形态隐于人型种族之中，指引着凡人的成长，尤以人类为最，对达拉然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以说达拉然能有今天的辉煌，是完全离不开这位红龙法师的贡献的。
他是红龙一族的魔法天才，论天赋不输于执掌魔网的蓝龙，说克拉苏斯是艾泽拉斯最强大的法师之一，都不会有任何人质疑。
虽然在龙形态下，他的体型与肉搏能力并不强悍，无法比拟为此而生的黑龙，在红龙之中也并不算顶尖，但……
那可是一头站在艾泽拉斯实力体系巅峰的红龙啊！
就是这样一位存在，居然也被阿克蒙德一击重创了，就连一众传奇强者的法术，都难以伤到污染者分毫……
阿克蒙德，又该有多强？
“撤退，我们必须撤退！”
泰兰德挥舞着手臂高声喊道，眉宇间有深深的疲态。
刚刚召唤艾露恩的光辉，已经近乎透支了她的全部精力。这是她有生以来使用过的最强悍的法术，艾露恩也从未如此强烈的回应她，似是知晓站在联军阵前的，是一个能将毁灭带给艾泽拉斯的强大敌人。
可阿克蒙德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除了暗灰色的皮肤上覆了一层灰尘，连一道最细小的伤口都找不到。
“玛法里奥，你在哪啊……”
看着眼前的乱象，月之女祭司摇头自语，翻身上了那头白色的霜刃豹，抖动缰绳，向阵前奔去。
吉安娜，萨尔，凯恩血蹄，所有的将领，也在向前方集结，准备为自己人殿后。
轰，轰，轰……
随着阿克蒙德的大步上前，大地震颤了起来，每前行一步，这位艾瑞达统领的体型就变大一分，到最后已有近百米高大，连地面都难以承受他的重量，发生了下陷垮塌……
空中随克莱奥斯特拉兹参战的十几头红龙，纷纷抛下对手，前来围攻阿克蒙德。
可阿克蒙德却像轰苍蝇一样，一巴掌拍飞一个，一指光线洞穿一个，不一会功夫就把红龙杀的七零八落了。
恶魔大军再度如同潮水一般，跟在阿克蒙德的脚下，冲向了联军。
在此途中。
其实根本不必下令，见证了阿克蒙德的无敌之威以后，大部分士兵早已没有了斗志。命令只不过让他们放下了心里的最后一丝顾虑，毫无负担地向后撤去。
可就算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在人类基地第二道防线与城墙之间的狭窄空间内，数万士兵想要完成前后改变、有序转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不要说，这数万人中，混杂着彼此并不熟悉的许多个种族。
还有大量士兵恐于阿克蒙德的威势，急于逃跑，所以很快便发生了混乱。
前面的人想撤，后面的人一时间撤不走，推搡、挤压、踩踏……事故频发。
军队的受训程度，自此清晰彰显。
塞拉摩军队以洛丹伦残兵败将中的畏战者为主的缺点，完全暴露了出来，不管洛蕾娜与军官们如何喝骂，哪怕立即杀死了几名不尊命令的逃兵，也很难维持应有的秩序。
畏战者早就吓破了胆，只想着往后狂奔，推着面前的人，踩着摔倒的友军，不管不顾，一门心思逃跑。
很快，塞拉摩军队就失去了建制，分散为一个个零散的单兵，士兵找不到军官，军官也找不到自己的士兵。
因这些懦夫，战场变得更加混乱了。撤退，逐渐发展为了人人谈之色变的溃逃。
每分每秒都有大量士兵死于自己人的践踏。人类基地后方的狭窄山道上，还有很多人被挤下了悬崖，跌入了万丈深渊。
溃逃……
任何将领都不愿见到的场面，它给军队带来的伤亡，远比一场战斗要大得多。无数先例都证明了这一点，或许在一场敌强我弱的战斗中，死伤数字会达到建制的五分之一，但溃逃过后，因踩踏而产生的伤亡，会是战死者的几倍，乃至十几倍。
暗夜精灵的哨兵部队则有纪律得多，后方的远程部队立即后撤，为前面的部队让出空间，临走还不忘拾起插在脚边，以便射击时快速抽箭的箭壶。
没走出最远射程以前，每撤退一段距离，这些哨兵都会停下射出一波箭矢，掩护前军的撤退。
而处于乱军之中的哨兵前锋，不消将领多说，立即就地组成防御阵型，向着溃逃而来的塞拉摩士兵亮出了刀剑，喊出了整齐划一的通用语。
“溃逃者，杀无赦！”
寒光频闪，但凡有溃军冲击己方军阵，全部被哨兵们手起刀落，毫不留情的斩杀。
一时间鲜血飞溅，头颅横飞。
一来二去，后面的溃军就不敢再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了，纷纷饶了过去。
吉安娜与洛蕾娜见此，虽说有些咬牙切齿，但非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庆幸这些暗夜精灵，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这种时候必然不能心慈手软，否则一旦阵型被彻底冲散，不仅会发生更大的死伤，面对后续跟进的恶魔大军，所有人都会变成毫无抵抗能力的待宰羔羊，很快就会被一冲而散。
当溃军不见了踪影，这些哨兵前锋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撤退良机，直接放弃了跟在溃军身后撤退的念头，自愿担任断后部队，无所畏惧地坚守在了第二道防线上。
至于兽人……
此番前来支援战事的兽人尽数精锐，他们从来就没想过逃跑！
逃跑？
那是懦夫之举！
兽人以战死沙场为荣！
在萨鲁法尔兄弟的带领下，一个个满身伤痕的兽人，逆着溃逃的人潮，向蜂拥而至的恶魔大军发起了反冲锋。
阿克蒙德扫视着山道上溃逃的联军，于联军断后部队的阵线前站定，缓缓举起了一只手。
由于彻底暴露在恶魔军队前方，一**箭雨、月刃车的巨型月刃、火炮的实心弹丸、树人抛掷出的巨石，全部集中到了这位艾瑞达统领的身上。
可所有事物，还没触及到他的身体，就被一层虚无的邪能魔焰燃成了灰烬。
在阿克蒙德的威势下，恶魔大军再一次迎头撞向了与坚守阵地的联军部队，刀光剑影，残尸横飞。
在厮杀中，泰兰德、吉安娜、萨尔……筋疲力尽的一众传奇强者，突然感到一股毁灭般的力量汇聚而来，心脏不由停跳了一拍，抬头望向了半空。
阿克蒙德的手掌，缓缓合拢……
“艾露恩，请赐予我面对死亡的从容与安宁……”泰兰德停下手中的月刃，缓缓闭上双眼，低声祈祷了起来。
法力耗尽的吉安娜浑身染满血迹，还哪有半点养尊处优的库尔提拉斯王女，或是达拉然领袖天赋超群的高徒的样子？已然变成了一朵染血的百合，在乱军中一手持仗，一手握着不知从哪捡来的卷刃短剑，做最后的无力顽抗。
“去死吧，恶魔！”
她娇喝一声，抡圆法杖，砸翻了一头刚把自己的随从法师吸成人干的地狱犬，还没来得及挥舞短剑，彻底了结这头恶魔的性命，就被合身撞来的末日守卫远远抛起，重重摔倒在地，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强忍着剧痛，用手肘把上半身撑了起来，出神望着阿克蒙德右手中的绿色邪能，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会在海加尔山，会在异域他乡，迎来生命的终点。
萨尔、萨鲁法尔兄弟，地狱咆哮，凯恩血蹄，就如同战神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在恶魔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直向阿克蒙德迎去。
在他们身边，已经不剩任何一名掩护侧翼的随从护卫，所有人，都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力量与荣耀！”
毁灭临身之际，地狱咆哮最后高喊出了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信仰之声。
力量，
与荣耀。
光荣的战死，这，就是一名战士最好的归宿。
呼！
阿克蒙德手掌合拢的一瞬间，天地失声。
海量的邪能烈焰，从他的指缝间喷发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扩散开来，万千树木顷刻被焚烧一空，山峰倾倒，河水蒸干。
邪能就如同葱翠绿野中的一点疮痍，飞速席卷大地。
毁灭之下，自然死亡，生机不存。
不会有任何生灵，在如此恐怖的力量下幸存。
“毁灭，就是这个世界的最终命运！”
“嗯？”
话音刚落，阿克蒙德突然一楞，有些错愕地低头看去。
只见本应灰飞烟灭的联军阵前，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道坚韧非凡的光幕，在邪能烈焰的冲击下波荡不已，却护着所有人，安然躲过了必死的命运。
一个瘦高的血精灵紧咬牙关，一手贴在光幕上，另一只手还拿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宝珠，散发出阵阵能量濒临饱和后的绿色幽光。
阿克蒙德瞳孔一缩，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这件军团神器的名字。
萨格拉斯之眼？
邪能魔焰的余波消散了，血精灵抬起头来，向大恶魔投来了无所畏惧的目光。
在他的身后，一道巨型传送门缓缓开启。
伟岸的白色雄鹿，狂野的巨狼之灵，硕大无朋的巨龟……
一位位艾泽拉斯最强大的存在鱼贯而出。
266【半神之战（上）】
众人原本已做好了坦然迎接死亡的准备，可过了很久都毫无感觉，睁开双眼，却发现阵前出现了一颗耀眼的烈阳，炽烈的光芒，照得四下亮如白昼。
依稀可以看到，在那颗光芒四射的“烈阳”之中，有着一道神武非凡的瘦高身影，似乎这万丈光芒，就是从他体内迸发而出。
他一手抱珠，一手遥指天空，口中发出呐喊，召出一道湛蓝的魔法屏障，就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磐石，在滔天的邪能浪涛中咬牙坚持着，寸步不退，为英勇奋战的数万名联军士兵扭转了必死的命运。
“那是……安格玛？！”
吉安娜认出了那道身影，忍不住惊呼一声，“怎么会？他……他怎么可能……”
可接下来的一幕，彻底颠覆了这位库尔提拉斯王女对安格玛的认知。
“恶魔……你的死期到了！”
安格玛大喝一声，双手握住萨格拉斯之眼，如推千钧重负一般指向了阿克蒙德，浑身光芒骤然一亮，竟有一道光柱从中激射而出，转瞬间即击中了阿克蒙德。
巨人一般的艾瑞达统领，根本来不及作何反应，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光柱裹挟的巨力远远推出，撞向了隘口处。
轰！
一座数百米的山峰，竟被直接砸得爆碎。可光柱余力不减，继续将阿克蒙德推出了数千米远，击碎了沿途十几座山峰，数以万吨计的土石漫天横飞，尘雾弥漫，不可视物……
吉安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要不是那个站在前方的血精灵，外貌体态都与安格玛别无二致，吉安娜都要怀疑，那是不是某个站在艾泽拉斯巅峰的超级强者了……
不，不会有任何凡人拥有此等伟力。
吉安娜看了一眼这道法术造成的破坏，找不到任何词汇，来描述自己的震惊了。
他居然以一介凡人之躯，以一己之力……
正出神，她的余光看到了暗夜精灵的领袖玛法里奥，看到了前任提瑞斯法守护者艾格文，看到了经历了万载牢狱生涯的伊利丹，还看到了暗夜精灵军队的指挥官加洛德……不仅如此，还有一位位从巨型传送门中走出的伟岸半神，也安静地等候在了安格玛身后。
一众吉安娜必须仰视的存在，全都……
以安格玛为尊样子。
吉安娜瞠目结舌。
恍惚间，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把吉安娜拉了起来，“你没受伤吧？”
吉安娜抬起头，发现来者是暗夜精灵守望者的首领，玛维影歌，摇头说道：“没有，只是法力有些透支。”
“赶快带领你的部队到后面去吧，接下来的战斗不是你们能参与的，不要被波及到。”
玛维上下打量着在她看来太过瘦弱的吉安娜。
不，我不想走。
吉安娜凝视着安格玛，差点就脱口而出了，随即意识到自己险些失态，脸上一红，顺从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远去了。
“我亲爱的‘先知’，你还真是老样子啊，到处沾花惹草，唯恐没人爱……”
注意到吉安娜眼中闪过的异样神采，玛维满怀怨念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转回头，却看到珊蒂斯也一副怨念颇深的样子，紧盯着远去的吉安娜，直至她回到了塞拉摩士兵中间，才收回了目光。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无奈地叹了口气。
……
与此同时，在安格玛原先编织法术的山谷中。
法阵依旧存在，奥术能量依旧充盈，只不过主持法阵的，从艾格文、安格玛与伊利丹三人，变成了一个蓝发人类，以及一个蓝发女性精灵。
男的俊朗，女的漂亮而富有活力，堪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除此之外，监视法阵运转的魔导师们，全部转到外围，从事并不重要的工作去了。他们的位置，被一群约有十几个，同样有着蓝色头发的男男女女取代了。
他们正对着法阵正中一颗晶莹剔透的湛蓝色宝珠，大汗淋漓地施法。
山谷中氤氲弥漫的奥术能量，全部被吸纳了进去，顺着一条隐约可见的纽带，向海加尔山第二道阶梯的入口处输送而去。
“卡雷，我连想都不敢想，竟然有人能承受这种能级的魔力。聚焦之虹不仅向他体内灌注了一整瓶永恒之井井水的魔力，还有海加尔山魔网连线的所有奥术能量……太不可思议了，我不知说什么好了。”
施法间隙，漂亮的蓝发女孩赞叹道。
被称为“卡雷”的人类男性叹息道：“谁知道呢，他可是先知。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我都不意外。谁能想到，一个月前我们就见过他，可咱们都没能认出他来。”
女孩陷入了沉思，半晌后说道：“你说他会完成预言与承诺，帮助玛里苟斯大人恢复神智吗？”
“卡雷”撇了撇嘴。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恐怕我们一回到魔枢，就会被愤怒的老家伙们撕成碎片。”
蓝发女孩闻言展露笑颜，玩笑道：“那我可要出卖你了，毕竟偷取聚焦之虹的主意是你出的。玛里苟斯大人一定会严惩你就算他知道聚焦之虹被用作了正途。”
“卡雷”无奈地笑道：“泰莉，别调笑我了。这是塞纳苟斯大人的主意，要没有他，我哪敢这么做。”
“嘻……这话你还是留给玛里苟斯大人解释吧，我亲爱的‘未婚夫’。”
……
海量魔力加身，安格玛几乎要为之陶醉了，他从未体会过如此强大的快感。
他知道，只要自己愿意，挥手即可夷平一座山头。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孱弱的躯体，能承受这种量级的魔力，按理说早该被撑爆了才是。
体内的太阳井精华，并不足以解释这个问题。或许自己的身体里，还存在着其他什么蹊跷。
计划赶不上变化，前方传回阿克蒙德亲自出马，准备对人类基地发起攻击的侦查情报后，安格玛就知道，没有更多时间可以挥霍了。
只要阿克蒙德出手，不要说七天，就算人类基地的兵力再加强十倍，也连一天都坚持不住。
再往后百余公里，就是编织法术的山谷了，这点距离，对于恶魔大军的行军速度而言，不过是一天的路程罢了。就算半神们合力抵抗，能不能拖延到法术完成的那一天，都是未知数。
这道足以毁去恶魔大军，以及半个海加尔山的法术，注定无法完成了。
惊喜的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众人苦苦寻求两全之策的时候，曾与自己在太阳井高地有过一面之缘的卡雷苟斯与泰莉苟萨，竟带领着一众蓝龙前来提供帮助，还带来了蓝龙一族的神器，聚焦之虹。
据说这是一群蓝龙在塞纳苟斯的帮助下，用严密的计划偷天换日，从魔枢里偷出来的。
那时的安格玛，简直对未来的“自己”崇拜到不能自已。老话说的真是没错，果然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总之有了这件神器，众人的燃眉之急一下被解决了，不仅法术的编织速度被大大加快，时间也有了很多富裕。艾泽拉斯最顶尖的魔法大师齐聚一堂，开始提出更妥善的解决方式，以满足暗夜精灵与视自然为生命的半神们的意愿。
诸如用法术抵近轰击，以免波及到太广阔的土地，降低对自然与大陆的伤害。此举让卡利姆多完全避免了被撕裂的厄运。
众人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一人选为奥术能量的移动载体，手持业已准备就绪的萨格拉斯之眼，在护送下抵近恶魔大军，直接施法轰击。
这样一来，法术的准确性就有了最大程度的保证。
为此，艾格文贡献出了提瑞斯法议会的最高秘法，并将计划告知给了阿莱克斯塔萨，以及正帮助半神恢复力量的玛法里奥。
众人利用聚焦之虹，将井的魔力灌入了安格玛的身体几经实验，他是唯一可以完全吸收，并承受这份魔力的个体。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一幕。
得知人类基地数万士兵难逃败亡的命运，安格玛等人不再为了降低风险而做繁琐的法术程序，直接跟着一众半神，来到了人类基地。
这里，将是第三次战争的决战场地。能否攘除恶魔的威胁，全在此一战。
“可恶的虫子……我要碾碎你们！”
远方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阵阵声浪甚至将夜空的云层席卷一空，骇人至极。
嵌进一座大山里的阿克蒙德，怒不可遏地拔出自己的身躯，肩膀上的护甲已然在光柱的轰击下支离破碎，连带着附近的大量皮肉都翻卷了起来，血管中喷射出的绿色魔血就像下雨一般洒落，腐蚀了大片土地。
玛洛恩打了个响鼻，银色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迎着阿克蒙德冲了上去。
巨狼戈德林、乌龟半神托尔托拉、乌索克兄弟、艾维娜、艾森娜……
半神们全都迈动着撼天动地的步伐，跟在玛洛恩身后，向阿克蒙德发起了冲锋。
“死吧，死吧！”
阿克蒙德怒吼一声，全身邪能汇聚而来，恼怒异常伸出了右手。
一道赤红的光线，从他的指尖激射而出，红光沿途的空间障壁，都在极致的毁灭性力量中支离破碎。
267【半神之战（下）】
死亡一指……
在无数纪元以前，艾瑞达的魔法文明就发展到了极致，对世界本质的理解，不仅远超艾泽拉斯土著许多个世代，更是冠绝浩瀚无边的无垠止境，傲视诸多强盛的种族与文明。
贵为曾经的艾瑞达三大领袖之一，阿克蒙德的力量、才智、天赋，无一与其地位相匹配。
屈服于堕落泰坦，加入燃烧军团以后，得益于萨格拉斯赐予的宝贵知识，与基尔加丹一样，两人对邪能的理解，全都远超扭曲虚空的邪能中诞生的恶魔，成为了燃烧军团最强大的两位恶魔，以无敌之姿，以无上的视野，协助堕落泰坦统治着燃烧军团的亿万恶魔大军，毁去了一个个世界，一颗颗星球……
死亡一指，便是昔日破去了安东尼达斯毕生的最高成就，那道遮蔽了达拉然全城，堪称牢不可破的魔法屏障，并一举毁去了半座达拉然的恐怖邪能法术。
是阿克蒙德邪能力量的极致体现。
瞳孔中倒映着飞速袭来的红光，安格玛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完全想不到，阿克蒙德竟然不由分说，上来就使用了最强大的法术。
看法术目标，不是一众半神，而是刚刚施法伤到了阿克蒙德的安格玛。
间不容发，安格玛立即将魔力灌入了眼前的魔法屏障。不要说根本无法闪避，如果闪开了，后方正在撤退的数万名联军士兵，恐怕全都要死于当场。包括吉安娜、萨尔、凯恩等领袖人物，也绝对会身受重创。
“咔嚓嚓！”
一道只有手臂粗细的红色闪电，却在地面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飞快划过数千米的距离。难以计量的土石、植被，还有原先战死的恶魔与联军士兵的尸体，全部被解离、湮灭，彻底化为尘埃，消散在了世界上。
乌龟之神托尔托拉移动缓慢，躲闪不及，被闪电擦到了龟壳的一角，不出一息，布满棱角的坚固龟壳一角，便支离破碎了。
好在乌索克兄弟手疾，大步上前抓住托尔托拉的前肢，一起发力，将巨龟生生从法术范围里拉了出来，否则纵使半神托尔托拉的防御力堪称艾泽拉斯之最，也要在死亡一指之下灰飞烟灭。
带着震天动地的浩大声势，裹挟着庞大力量的红色闪电，终于与屏障轰然相撞。球形的屏障，立即出现了巨大的内凹。
“呃啊啊啊啊！”安格玛双手撑向屏障，寸步不退，体内魔力如流水一般飞速消耗着。
屏障上的魔力，全部向受击点汇聚而去，勉强维持着形态的完整。等到红色闪电消散，安格玛体内的奥术能量，已经消耗了至少一半，这让他大惊失色。
阿克蒙德一击，就湮灭了相当于半瓶永恒之井井水，外带大量魔网能量将近半座太阳之井的魔力总量！
这……
这就是阿克蒙德的实力吗？
狂怒的阿克蒙德迈着大步，越来越近。
安格玛眉头紧锁，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
“快撤！阿克蒙德要是再次发动同样的法术，我没法再保护你们了！”
他大声喊道，随即撤掉屏障，将余下的魔力，尽数向萨格拉斯之眼灌注而去。不能再被动挨打了，不用多，阿克蒙德要是再发动一次死亡一指，就算后续的魔力补充，还是会被聚焦之虹源源不断地送来，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编织一道足以杀死阿克蒙德的法术了。
身后的各族将领闻言，立即加快了撤退速度。
查看过克拉苏斯的伤势后，阿莱克斯塔萨命令几头红龙将其带到安全的地方，随即阴寒着面孔，仰天咆哮，化为庞大的守护巨龙，振翅腾空，向阿克蒙德俯冲而去。
伊利丹亦是大喝一声，变身为恶魔。皮肤由紫转黑，身躯蓦然膨胀了几倍，浑身蒸腾起了可怕的邪能，抽出埃辛诺斯双刃，双翅一扇冲了上去。
“尽快，我们坚持不了多久。”艾格文对安格玛说了一句，轻轻打了个响指便悬空而起，紧跟在了伊利丹身后。她瞥了一眼依靠肉翅飞行的伊利丹，轻声说道：“我建议你最好留在后面。”
伊利丹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守护者，你太小瞧我了！”
哒，哒，哒……轰！
且说远方，大步狂奔的阿克蒙德，终于与伟岸的玛洛恩迎头相撞。没有花里胡哨的魔法，也没有任何技巧性的比拼，两者一经接触，就展开了最原始，也是最野蛮的蛮力角斗。
玛洛恩不愧是最强大的荒野半神，皮毛上月光流转，宛若受到了艾露恩的照拂，四肢用力之下，翻起了成吨的泥土，竟推着比自己还大两分的阿克蒙德不断后退。
阿克蒙德发出一声怒吼，双手青筋暴起，搂住白色雄鹿粗壮脖颈的双手一发力，居然直接将玛洛恩抛掷了出去。而后不做停留，继续向安格玛狂奔而来。
他能察觉到，安格玛试图利用军团的神器，编织一道足以毁灭自己的法术，自然不会允许这道法术成型。
轰隆隆！一座大山被玛洛恩压垮，刚刚被阿克蒙德擒抱的皮毛，已经被邪能灼烧的焦灼一片，还出现了大片的淤青，但玛洛恩并未多做恢复，翻身而起，再一次竖起鹿角，向阿克蒙德发起了冲锋。
经过漫长的加速，托尔托拉终于拥有了极高的速度，俨然就要撞上阿克蒙德。
突然之间，艾维娜迅捷无比地俯冲而下，尖锐的双爪直接抓向了阿克蒙德的右眼。
恶魔抬手一挥，却被艾维娜躲了过去。
正欲凝聚邪能施放法术，先行击杀游击骚扰的艾维娜，一道鬼魅般地白色身影就从旁一跃而至，一口咬住了阿克蒙德凝聚着邪能力量的右手……
“啊啊啊啊！”
阿克蒙德痛呼一声，直接将偷袭自己的戈德林甩了出去。可迅捷的巨狼，却在空中灵巧地翻了个身，稳稳落地。
再看阿克蒙德的右手小臂，已然出现了两排血涌如注的小洞。
就这么会耽搁，托尔托拉也冲到了他的面前，柱子一般的健壮四肢猛一用力竟腾跃而起，而后脑袋与四肢全部缩进了龟壳，“轰隆”一声，把阿克蒙德撞倒在地，锋利的龟壳棱角还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百米的庞然巨物倒塌，又一次引发了地震。
阿莱克斯塔萨横空飞来，张口喷出一道龙息，准确地命中了阿克蒙德胸部的伤口……
冲锋而来的玛洛恩俯下头颅，竟推着这位不可一世的大恶魔，在地上狼狈不堪地打起了滚，一路撞塌了好几座大山……
塞纳留斯上前，与小精灵一般的森林之母艾森娜联手施法，数不清的粗壮藤蔓飞快成长，直接将漫天尘烟中的阿克蒙德捆了个结结实实……
艾格文双臂一张，漫天陨石砸落，直将阿克蒙德所在的区域砸的千疮百孔，尘烟漫卷。
一众艾泽拉斯最强大的存在，严密配合之下，竟令无敌的阿克蒙德毫无还手之力。其战场横跨了数十千米的空间，毁去了十几座山峰，夷平了无数的山谷，第二道阶梯的入口，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不要说寻常士兵了，就连燃烧军团一众无比强大的高阶恶魔都无法上前。但即便有大量恶魔在战斗的余波中灰飞烟灭，他们还是前仆后继地冲向了在场的半神……
远去的士兵们不由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这……这就是半神之间的战斗吗？
“你们……你们都得死！”
尘烟散尽，被尖刺藤蔓重重捆缚的阿克蒙德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猩红的双眼内，喷吐出了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焰。
267【无敌的污染者】
阿克蒙德的模样已然凄惨无比，坚固的铠甲寸寸碎裂，裸露的暗灰色肌肤上遍布伤痕。被阿莱克斯塔萨的龙息击中的胸口部位，皮肉甚至都被灼烧一空，森然的胸骨下，依稀可见跳动不休的心脏。
但显然，这些都算不得致命伤，反而彻底激怒了这位恶魔统领。
他的身体上开始流转绿色的能量，在邪能的包裹下，一股强大的吸力蓦地传出，四面八方的能量都在向他汇聚而去。
方圆十几公里内，不管是在先前的战斗中，已经被焚成焦炭的枯枝败木，亦或是双方战死士兵的尸体，全部被逆向还原为最本质的能量，向他飞逝而去。
自然之力、生命之力、邪能，哪怕附近魔网中的奥术能量，也被抽取了一部分出来，全部被他转化成邪能，吸纳进了自己的身体。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也飞速复原了起来。
他的两只手掌缓缓向头顶托起，就像托举着什么万吨重物，咬牙切齿，肌肉高高隆起，青筋爬满了手臂……
一股毁灭性的气息，正从阿克蒙德体内散发而出。
待尘烟散尽，大恶魔无损的身躯显露而出，远方士兵们的欢呼声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那道恐怖的身躯，只觉得无力感，再一次紧紧包裹住了内心。
半神们心神一骇。
“吼！”
阿莱克斯塔萨最先反应过来，张口喷出了一股炽烈的龙息。
她是生命缚誓者，得享艾欧娜尔恩典的守护巨龙，体蕴生命之力。虽然与邪能并不存在相互克制的关系，可以说是两种并不太相关的本源力量，但论及力量的纯粹，她的生命之力，远非阿克蒙德的邪能所能媲美。
此时比拼的，完全便是绝对力量的强弱。
半神们也各施手段，试图干扰打断阿克蒙德的施法。
乌索尔狠狠一跺地，大地龟裂，火焰喷吐，狂风肆虐，闪电降临。四大元素的怒火全部被这位半神中的类萨满施法者成功唤起，向阿克蒙德袭去……
十数公里外，正拖着伤躯远远观望的萨尔不禁看了德雷克塔尔一眼，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德雷克塔尔的双眼虽然早已失明，但得益于元素的福荫，他有着比双眼完好时更出色的感知能力。老兽人的神情多有些呆滞，不住地摇头感叹。
这对萨满祭祀师徒，都能感受到刚刚那一瞬间，艾泽拉斯的元素给予熊怪半神乌索尔的回应……
那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回应。
玛洛恩硕大的鹿角白光一闪，似乎引动了艾露恩的光华，不计其数月火漫天而落，向阿克蒙德袭去，将大地照耀得亮如白昼。如此浩然的声势，又怎是泰兰德召唤的星辰所能媲美？
塞纳留斯与艾森娜的自然之怒；
寒冰、火焰、奥术……艾格文令人眼花缭乱的全系塑能法术；
就连最没存在感的伊利丹也飞上半空，从眼中激射出了两道邪能光柱……
……
但所有攻击，全都泥牛入海般没入了阿克蒙德体表的能量场中，没泛起丝毫波澜。
“这，这怎么可能？”艾格文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阿克蒙德的双臂，终于托举到了头顶。周身弥漫的能量，开始疯狂地向他的手掌涌动而去，一抹极致的绿意，出现在了天地之间，夺走了所有的色彩，所有的声息。
只余一个个庞然的半神强者们风箱一般的喘息之声。
“死吧！！！”
阿克蒙德握住掌中的邪能光团，猛地向下掼去，光团倏的一下，没入了地面。
下一秒。
轰……
轰，轰……
轰，轰，轰……
以阿克蒙德为中心，一圈地震波飞速扩散开来，大地寸寸碎裂，越来越快，越来越疾，海加尔山第二道阶梯的广阔地面，就如同狂风吹袭的汪洋大海，剧烈波荡着，升起了道道沟壑，座座险峰。
海量的邪能烈焰，从破碎的大地中喷薄而出……
飞上半空躲避的艾森娜，被一圈邪能形成的锁链紧紧捆缚，顷刻间就被随后而至的魔蝠与末日守卫淹没了。
缩进龟壳里防御的托尔托拉，就像狂风暴雨中的独木舟，被滔天的邪能浪涛抛飞，落地，再抛飞，再落地……无助之极。
乌索尔虽然用元素的力量保护着自己与兄弟乌索克，但顷刻间就被邪能遮蔽，失去了踪影。
戈德林、塞纳留斯、艾森娜，更是没了声息。
守护巨龙阿莱克斯塔萨，唯有浑身闪烁着皎洁月华的玛洛恩，安然抵御了这次冲击，但已然受伤不轻。浑身的皮毛都被灼烧得焦黑一片，大片皮肉翻卷了起来，露出焦黑冒烟的鲜红血肉。
阿克蒙德丝毫不停，直接冲向了玛洛恩。
贵为半神中最强大的存在，玛洛恩有着坚韧无比的意志，不顾身受重伤，再度俯下头颅，迎头冲锋。
这已经不知道是两者的第几次相撞了，纯粹的蛮力比拼，再度展开。但这一次，玛洛恩完全落入了下风。
不管阿莱克斯塔萨的龙息、爪击如何落在后背的要害，不管玛洛恩的鹿角刺入了胸膛，阿克蒙德发了狠，完全是一副疯狂的姿态，恶魔的狂暴本质尽显。
他左手擒住玛洛恩的脖颈，被邪能包裹的右手紧握成拳，一拳拳击打在白色雄鹿脆弱的胸肋。
巨响接连不断，每一拳下去，血水就像潮水一般，从玛洛恩的口鼻中涌出。
直至一声惨烈的脆响过后，白色雄鹿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左胸竟然完全塌陷了下去。
最强大的半神再也难以支撑阿克蒙德的力量，四腿一软，倒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暗淡……
头部已被龙息喷吐的溃烂一片的阿克蒙德猛地回身，在阿莱克斯塔萨振翅闪躲以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尾巴，随即发出一声震天的呐喊，双手发力，将阿莱克斯塔萨的身躯猛地摔向了地面。
他右手成爪，猛地抓向了阿莱克斯塔萨柔软的胸腹，悲鸣顿起，鳞片飞溅，龙血四射……
无敌之威。这，就是阿克蒙德。在艾泽拉斯行走过的最强大的生物之一。
而后……
阿克蒙德头也不回地向安格玛走来。
……
268【自我牺牲】
海量的魔力，在聚焦之虹的作用下，顺着隐约可见的纽带跨越上百公里，向安格玛输送而来，而后尽数汇聚到了他手中剧烈颤动着的萨格拉斯之眼中。
他的身边因此升起了一道沸腾的能量场，在极致的嗡鸣声中，附近随加洛德等人前来支援战事的暗夜精灵精锐被迫转移，以免受到波及。
但安格玛仍然紧闭着双眼，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操控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奥术能量，并以此为根基，借助一件根本就不是秩序生物能操控的恶魔神器编织一道足以灭杀阿克蒙德的法术，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地面震动的越来越剧烈，阿克蒙德百米高大的可怖身影，越来越近了。
呛啷啷……
加洛德扫视了一眼已遭重创的一众半神，和倒在巨坑中奄奄一息的阿莱克斯塔萨，咬了咬牙，一把抽出随身的佩剑，高声命令道：“士兵们，据阵防御，保护先知！”
先知……
是最后的希望了。
由一千余名最精锐的暗夜精灵士兵组成的部队，迅速在安格玛的施法地点之前，组成了防御阵型。持弓搭箭，竖盾架枪，阻挡在了阿克蒙德的必经之路上。
塞纳里奥议会的数十名德鲁伊、玛维带领的一些守望者亦是如此，加入到了阵型之中。
寥寥数百人，虽然个体战力俱都强大，但面对无敌的阿克蒙德，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所有人的面孔都坚毅无比，即便死亡在所难免，他们也要为了同胞与家园，去争取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玛维，你说我们会死吗。”加洛德轻声问道。
玛维回头看了一眼闭目施法的安格玛，银色的双眸中流露出了深深的不舍。
“会。”她简短地说。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加洛德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姐姐，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我常常想，要是没有伊利丹那个家伙，你如今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也许你还会是那个民众爱戴的女祭司，继续做你喜欢的事情。找个人嫁了，生几个健康活泼的孩子……我想，这就是对一个暗夜精灵而言，最幸福的一生了吧。我和莎拉希尔就一直想要个孩子，真是可惜了。”
玛维的脸色刷的一下阴寒了下去。
一旁的珊蒂斯羽月无奈地看了一眼加洛德，后者提起了玛维最不愿面对的陈年旧事。
玛维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无人知晓，但珊蒂斯却是知道的。
“你的话太多了，加洛德。”玛维抄起头盔戴在头上，从背后摘下了轮锯。
……
“哈哈哈哈……我的‘老朋友’，难道如今你就只有这点能耐了吗？这可不像你……”
阿克蒙德浑厚低沉的笑声打破了众人的低语，震得人耳膜发颤。
“你以为躲在这些虫子后面，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他完全无视了脚下的暗夜精灵士兵，边走边甩出道道邪能箭，打得安格玛立足不稳，身边的能量场都险些消散。
“放箭！”
加洛德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一杆杆锋利的羽箭射向半空，可惜全被阿克蒙德坚硬的皮肤弹开了。德鲁伊召出的藤蔓，也根本就难以阻拦恶魔统领始终如一的步伐。
暗夜精灵的精工刀剑，不管挥舞它的人，是拥有传奇实力的加洛德，亦或是珊蒂斯、玛维，全都无法阿克蒙德的脚踝上留下半点伤痕……
“这一次，我要让你亲眼看到这个世界的毁灭！”
阿克蒙德走到法阵前，俯身捞向了安格玛。
突然之间，伊利丹从旁掠袭而来，埃辛诺斯双刃直接砍中了阿克蒙德伸出的手臂，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阿克蒙德仿佛早有所料，一翻手，一把抓住了鼓动双翅即将远去的伊利丹，狠狠抛向了安格玛脚边。
轰！
伊利丹就像一颗炮弹般轰然坠地，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嵌进土石之中，直接陷入了昏迷。
“是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虫子啊……看来你还没熟悉新的身体，不过不要着急，很快你就会为你的老师陪葬了。”
阿克蒙德手上不停，继续向安格玛抓来。
“什么！？”
艾瑞达统领错愕地发现，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与安格玛之间，巨力传来，自己的手掌居然再难靠近分毫。
……
只差最后一道咒语，法术就编织完毕了。
危机临身，安格玛勉强睁开双眼，却看到一道柔美的身影站在了自己身前，不由大吃一惊。
是……
艾格文？
她背对着安格玛，双臂大张，井的能量从体内喷涌而出，法袍鼓动，宛若冉冉升起的一轮皓月，一根根魔力纽带，居然将庞大无比的阿克蒙德紧紧捆缚。
在安格玛的帮助下，她吸收了永恒之井的魔力，得以重返青春，重返巅峰状态。
但如今，她那头束在后脑的金黄色长发，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灰白，裸露的脖颈肌肤，很快便从粉嫩到吹弹可破，变得干枯褶皱，连身形也佝偻了下来。
她在抽取体内的全部能量，甚至包括用来保持青春、延长生命的魔力。
“不，这不可能！”
阿克蒙德惊怒不已，连声怒吼。阵阵邪能浪涛从体内奔涌而出，冲击奥术能量形成的绳索，可不论如何挣扎，艾格文以生命能量构建的绳索都坚韧异常，没有半点断裂的迹象。
它断绝了阿克蒙德的行动能力，更锁死了这百米身躯所处的空间，令其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成为了法术的最佳目标。
“守护者，你……”
安格玛还没说完，就被艾格文打断了。
“年轻的我刚愎自用，自视甚高……”
“我自以为击败了这宇宙中最为恐怖的存在，却不想那只是萨格拉斯的区区一道化身而已，论实力，不及本体的万分之一。我亲手将灾难，带给了自己发誓守护的世界……”
苍老声音，从艾格文口中传出。
随着魔力的输出，她的身形越发佝偻，俨然恢复了那日在刀疤高地与安格玛见面时的老妇人模样，而声音、气息也微弱了下去。
“萨格拉斯的一缕灵魂，伺机潜伏进了我的身体之中。我……”
“亲手葬送了提瑞斯法议会。连我的儿子，都惨遭恶魔的控制……”
“看看那些兽人，他们本不该沦为燃烧军团的战争工具，”艾格文遥望着远方那些筋疲力竭，却强撑着与涌上的恶魔交战的联军士兵，“还有那些人类，他们也不该拥有这样悲惨的命运……”
“洛丹伦毁于一旦，达拉然也化为了一片废墟……”
艾格文摇了摇头，回头看向安格玛，面容已然苍老而枯槁，湛蓝色的双眼里涌动着自责之色。
“我想，”
“是时候匡正我自己犯下的错误了，哪怕它必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萨格拉斯之眼蓦然一亮，不再颤抖，嗡鸣声也骤然停歇，这道毁天灭地的法术，终于完成了。
“不，守护者，这不是您的错误，您不必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安格玛抬起头，看向了半空中的艾格文。
咔嚓嚓……
在剧烈的挣扎下，一条魔力绳索已然四分五裂，阿克蒙德就要脱困而出了。
“很荣幸能与你共事。”艾格文微微一笑，苍老的嘴角绽放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目光中饱含鼓励的意味。
“您无愧于守护者的称号，麦格娜艾格文，艾泽拉斯将永远铭记您的牺牲。”
安格玛满怀敬意地恭敬行礼，激活了萨格拉斯之眼。
被先前的战斗夷为一片平地的开阔大地上，一众半神奄奄一息，不仅仅是牺牲自我的艾格文，他们……也势必被这道足以击杀阿克蒙德，足以毁去半个海加尔山地区的法术所波及。
但安格玛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可……
法术行将激活之际，安格玛惊讶地发现，突然有一团绿雾从大地升腾而起。将每一位身受重伤的半神、阿莱克斯塔萨，乃至不远处暗夜精灵最后的精锐，身前的艾格文，全部都遮蔽在内。
他们的身形越发模糊起来，仿佛已不再属于艾泽拉斯，而是坠入了宛若梦境一般的虚幻世界……
月光下……
269【胜利的代价】
一头体型柔美，看上去稍有些“纤弱”的绿龙缓缓飞来，悬停在了远方的夜空。
那身绿色的鳞片煞是好看，她有着一对长长的龙角，额头上还悬浮着一轮半月状的饰物，双眼紧闭，眼皮下的龙目飞快抖动，在她的召唤下，越来越多的绿雾从地面升腾而起，将满目疮痍的战后大地映衬得如梦如幻。
独特的外表，施法的迹象，一切都再准确无误地表明着这头绿龙的身份。
“伊瑟拉？”
正是受到泰坦艾欧娜尔赐福，拥有了穿行翡翠梦境的能力，并肩负着守护泰坦星魂酣甜梦境的重任的伊瑟拉！
纤弱只是相对于阿莱克斯塔萨而言，作为守护巨龙，她仍然比普通龙族庞大得多。
在她的脖颈上，还骑着一名暗夜精灵，安格玛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却发现是玛法里奥，后者正朝着他大声吼叫着什么，可惜声音还没传过来，就没阿克蒙德周身蒸腾的邪能风暴淹没了。
“……先知，快动手！”
结合口型，安格玛只辨别出了这几个字。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却发现在绿雾的掩映下，艾格文的身形已然虚无至极，她十分惊讶地端详着自己的双手，不一会就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与雾气一同消散不见了。
氤氲绿雾中，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竟然浮现出了一片亘古之前的原初景象……
参天的大树笔直而立，植被茂盛，水草丰沃，道道小溪环绕山峰，如同白色丝带般的一道道瀑布点缀其中，原初的海加尔山，竟是如此的美好。
但梦境的一角正在缓缓消散，不仅艾格文消失不见，连远方重伤倒地在地的一众半神和阿莱克斯塔萨，甚至还包括加洛德率领的上千名精兵，也全都随着梦境消失不见了。
伊瑟拉削弱了实体世界与翡翠梦境间的障壁，将所有即将受到法术波及的存在全都拖入了梦境里，以期避过这记法术。
这属实有些不可思议，固然伊瑟拉贵为梦境的守护者，可她并不是梦境的创造者，终究能力有限，将一众本就与梦境联结颇深的半神拖入梦境还好说，转移能力与自己同出艾欧娜尔的阿莱克斯塔萨也可以理解，但她是怎么做到转移那些暗夜精灵的？
除了德鲁伊，其余凡人与翡翠梦境并不存在任何深刻的联系。
伊瑟拉居然能操纵着梦境，对实体世界造成如此直接的影响，甚至起到了类似于传送法术的作用……
但没有时间再做疑问了，失去了艾格文的主持，原本紧紧捆缚在阿克蒙德身体上的绳索，已然寸寸碎裂。
阿克蒙德终于摆脱了桎梏。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失败了！”
艾瑞达统领早就感受到了萨格拉斯之眼中蕴含的毁灭性魔力，一经脱困，就疯狂地向安格玛进贡而来。这位大恶魔的手段，至此才尽数彰显。
伸手抓来的同时，他的体内涌出一团团翻滚的邪能，加强自身防御的同时，还有大量邪能便化为烈焰，后发先至，冲向了安格玛。
这还不算完，在邪能的包裹下，阿克蒙德的身形居然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俨然一副同时施放了传送法术的模样。
攻击，防御，传送，三管齐下，手段尽出。
看来这位在受缚过程中见证了军团神器充能完毕的军团副手，深知其中蕴含的魔力有多么可怕，更是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事已至此，已经绝对无法打断这道法术了。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给逃出生天争取时间。
在邪能烈焰的冲击下，安格玛身前的魔法屏障摇摇欲坠。一张大到遮蔽天空的尖锐手爪，已然就在眼前。
看到最后一团绿雾消散不见，再没了顾虑的安格玛，静静地激活了神器中的法术……
“滚回扭曲虚空吧，恶魔……”
萨格拉斯之眼骤然一闪，广阔天地中游离的奥术能量，尽数被吸纳一空。
一颗不知有多庞大的能量球体，出现在了安格玛身前。宛若冉冉升起的新一轮皓月，与夜空悬挂的“白女士”傲然争辉。
刹那间，时间凝滞，声息不存。
一道足有数千米直径的光柱，从球体中击发而出，阿克蒙德体表的邪能屏障顷刻破碎，就像一个洋娃娃般，被光柱推着迅速远去。
“不，不！！！”
在海量魔力的侵袭下，阿克蒙德百米高大的巨人之躯，先是被结晶化，而后又在后续的魔力中，飞快地寸寸解离、湮灭，不甘的怒吼声逐渐衰微了下去。
转瞬间，散发着刺眼强光的能量球体就击发出了一道足有数千米直径的光柱，推着阿克蒙德迅速远去……
光柱前进的过程中，辐散而出的奥术能量，被萨格拉斯之眼的毁灭本质自行编织成了可怕的塑能系法术，火焰席卷、狂风肆虐、冰霜崩裂，交替不休，毁灭着沿途的一切……
以光柱的起始点为原点，广阔的扇形区域，全都在毁天灭地的威能中支离破碎。
不管高山巨树，小溪深壑，全都化为了晶莹剔透的紫罗兰色粉尘，被裹挟着向远方飞逝……
远方战场之外，高飞的魔蝠与末日守卫、妄图依靠屏障抵御冲击的艾瑞达法师，还有遮蔽了大地的恶魔大军……
没有任何恶魔躲过临头的毁灭。
……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终于消散了。
强光致盲，安格玛缓了很久才恢复视觉，可一睁眼，登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海加尔山的地貌，已经在这道毁灭性的法术中彻底改变。
第一二道阶梯之间的险峰隘口不翼而飞，被一道呈斜向下延伸的坡道取而代之。在月光下，光洁的坡道反射着紫罗兰色的光华，安格玛知道，这是强烈的魔法导致的结晶化现象。
就如同六千年前，一小撮胆敢染指蓝龙军团神器的上层精灵被后者察觉，在诺森德中部的月歌森林做困兽犹斗，引发的那场爆炸一样。能量洪流的爆炸杀死了那些鲁莽之辈，也将月歌森林彻底结晶化，打那以后，蓝龙就以“晶歌森林”称呼那片萦绕着不散之魂的森林了。
光柱摧毁了沿途的一切，直至两端数百公里开外，才可以看到倒伏却并未湮灭的结晶化巨树。
一道道瀑布变成了美轮美奂的巨型艺术品，仍维持着结晶前被狂风倒卷的扩散状；深壑之中，溪流变成了伏贴在向风面峭壁上的晶化紫毯；亦是有一只只小动物，被永远定格在了临死前，惊恐地向远方逃亡的姿态……
但当看到海水倒灌进奥术洪流犁出的毁灭通道尽头，安格玛才猛然意识到，这道法术的威力究竟有多么可怕。
它居然……
贯通了海加尔山，贯通了狭长的费伍德森林，直通黑海岸！
它居然横贯卡利姆多中北部地区，从中轴线到西部沿海长达数千公里的广阔土地！
三地之间的崇山峻岭，就如同被一只奶油刀，转着圈整齐地剜去了中央部分，透过环形的空洞，可以清晰无误地看到波光粼粼的大海。
任何语言，在此等奇景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安格玛呆立原地，脑袋里空白一片。
……
安格玛身后数十公里外，从人类基地撤出来，远远观望战斗的联军士兵们，怔怔地看着远方的一切，已然呆若木鸡。
若非亲眼见证了这一切，他们很把眼前的大地，与记忆中的海加尔山联系到一起。
法术毁灭了半个海加尔山，彻底改变了此地的地貌，这给他们带来的震撼，远超刚刚还以无敌之姿击败一众半神，却在法术的打击下转瞬灰飞烟灭的阿克蒙德。
“我们……胜利了！”
终于有人回过神来，犹豫地问了一句。重获新生的喜悦感，很快便传递给了每一名人类与兽人，欢呼四起，一浪高过一浪。
“我们……胜利了吗？那些，那些恶魔呢？”
吉安娜怔怔地望着那条“毁灭通道”，喃喃自语。
“是的，我们胜利了，吉安娜女士。那些恶魔，全都灰飞烟灭了。”
搀扶着德雷克塔尔的萨尔回答了吉安娜的问题，但语气怎么听都很沉重，他感同身受地看了一眼处于队伍末端的暗夜精灵们。
如同遭到重创的自然，元素也发出了哀鸣，萨尔能感受得到。
人类与兽人欢呼之际，暗夜精灵们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没人欢呼，全都呆呆地站在原地，目视着已然毁灭的家园，神情复杂至极。
萨尔看到，以勇武异常的英姿，负伤不退坚守断后的勇气收获了所有兽人的敬重的泰兰德，此时却面向紫罗兰色的大地单膝跪地，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暗夜精灵的家园，毁了。
萨尔知道，对于暗夜精灵来说，这场发生在他们世代栖息的家园中的战斗，远比人类与兽人意味着更多。
他不由叹了口气，这一切，与德雷克塔尔向他转述的德拉诺的毁灭何其相像？
虽然本质截然不同，但说到底，暗夜精灵也在经受着兽人曾经经历过的悲痛。
一头横空飞来的猛禽落在了泰兰德身边，伴着升腾而起的烟雾，变化成了玛法里奥。
大德鲁伊轻轻抱住了抽泣的爱人，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了起来。
萨尔注意到，这位智慧非凡的暗夜精灵大德鲁伊，微不可查的转了个身，让爱人置于自己肩头的螓首转向了另一侧，可他自己，却面向了毁灭的远方。
玛法里奥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瞧那片毁灭的景象……
萨尔深吸了一口气。
想要击败恶魔，就必须付出代价。
但它往往太过于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