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六十六章 特别的交集
张赫把张博的胳膊环在自己的肩膀上。
另一只手护着张博，快速的向船游去。
张博浑身无力。
鼻子、喉咙都很难受。
大脑也有些混沌。
但他努力的侧过脸，用尽全身的力气撑起沉重的眼皮。
他想要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可是，海面上除了他们游过后渐渐消散的涟漪，什么都没有。
天光很亮。
阳光明媚。
眼前的一切无遮无拦。
可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
“叔叔被我吓坏了。”
张博有些不好意思。
这次的意外是他没有做好准备活动就游泳的缘故。
他也是懒了一下。
加上迫不及待的想要入水。
“阿赫那小子差点都要哭了。”
虽然那小子极力否认。
但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的眼角可是红红的。
“阿赫也很是愧疚。”
“说他要是早点发现......”
张博当即打了张赫的头一下。
让他不要胡乱揽责任。
他们说好了比赛了。
谁比赛途中不是全神贯注的？
哪会时时关注着对手？
一时的疏忽也许就会让自己输掉了。
......
“再说我也没事。”
张博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难受的感觉早就已经消失了。
“也就是喝了几口海水而已。”
“多亏了那位好心人。”
“不。”
张博摇了摇头。
“我想，救我的......不是好心人。”
“而是-”
“好心的......妖怪。”
“也就是传说中的海神。”
......
“叔叔听我说了当时得救的情况后，就说我是被海神救了。”
这次，张赫没有像之前那样反驳海神的存在。
因为张博说了，他像是被谁托上来一样。
而且，他看到了。
他赶过去的时候，张博已经要浮出水面了。
姿势正如张博说的，像是被谁托着一样。
但是，他没有看到，张博口里托着他的那个人。
是因为......对方是海神吗？
......
“那片海域历来有海神救人的传说。”
张博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
“但我知道，那不是海神。”
“是妖怪。”
“对吗？”
“我想起了你上次来我叔叔这里的时候，曾经一个人在海水里待了很久。”
“我还帮你打掩护了。”
张博笑笑。
当时阿赫奇怪萧骁怎么一直没有出来换气？
他就说自己看见了。
阿赫没看见是他自己没注意到而已。
“是的。”
萧骁眉眼微弯，“反应很快。”
当时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张博就帮他解决了张赫的疑惑。
“那是。”
张博有些小得意。
“所以，你那次在海里待了那么久......是因为有妖怪吧？”
“还有那次那个抢阿赫鱼的年轻男子。”
自己的意外，让张博想了很多，“李叔说他是被海神救的。”
“他也是被妖怪救的吧？”
“我是不是都猜对了？”
张博无意识的屏住了几分呼吸。
虽然对自己的猜测有九分的把握，但剩下的一分不确定还是让他有些紧张起来。
......
似乎看到了电话那头张博紧张的模样，萧骁笑了笑，给出了干脆的答案。
“是的。”
“你都猜对了。”
......
张博张了张嘴。
有种......惊喜来的太快，自己反应不过来的感觉？
“.......真的？”
张博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好让自己的声音自然点，“我真的都说对了？”
“是的。”
萧骁回道。
“救我的是妖怪？”
“是的。”
萧骁再次肯定。
.......
电话里沉默了下去。
好一会儿，张博缓缓吐出一口气。
“真的是妖怪啊。”
“我被妖怪救了......”
“......其实，我一直心里抱着期待......”
“想着也许哪一天我也能看见妖怪。”
张博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老幺也看见了不是吗？”
“因为特殊的条件下。”
“那么，我是不是也有可能在某种状态下或者某种情境下看见妖怪？”
“我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
张博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我还是没有见到妖怪。”
“但是，我被妖怪救了。”
“这也算是跟妖怪产生了交集，是不是？”
“嗯。”
萧骁语意含笑，“很特别的交集。”
“是吧？”
张博的声音不知不觉又大了几分，“我也这么觉得。”
“我可是被妖怪救过的人。”
“太神奇了。”
“有一天，我竟然会被妖怪救了？！”
......
“那次意外之后，婶婶就禁了我三天不准去海上。”
“我本来醒来后就想马上去海上我之前差点淹死的那个地方，去谢谢那只救我的妖怪的。”
“但是婶婶态度很坚决。”
“说我太乱来了。”
“要让我得个教训。”
“叔叔也被婶婶训了。”
“说他没有看好我。”
“你说我这么大的人了......”
张博面色无奈。
“婶婶老把我当小孩看。”
“没办法，我好不容易忍了三天才再次出了海。”
“我跟叔叔说，我想去向海神道谢。”
“叔叔很理解。”
“像叔叔、李叔他们常年跟大海打交道的渔民向来很相信海神的存在。”
“只是年轻一辈相信的不多了。”
“不过经过我这次意外，阿赫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否认海神了。”
“阿赫也有点相信海神也许是真的存在的。”
张博笑笑。
“以前每次叔叔说起海神，阿赫总是不以为然。”
“现在，即使他仍旧不是非常相信所谓的海神，却不会反驳叔叔的话了。”
“叔叔一开始都还有些不适应。”
“因为知道阿赫不喜欢，所以叔叔从来都很少在阿赫的面前提海神。”
......
“叔叔把船开到了上次的地方。”
张博想到彼时自己伸长脖子、探头探脑的样子就有些好笑。
“我知道，我看不到妖怪。”
“我也不知道妖怪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
“但是人家救了我，我总不能毫无反应。”
张博就做了一件在别人看来很是有些傻气的事。
他双手撑住栏杆。
上半身探出船身，大声叫道，“谢-谢-你-救-了-我！”
张博连续叫了三声。
响亮的声音在海面上回荡。
又很快消匿无声。
没有涟漪，也没有惊起的飞鸟。
海面平静如初。
......
“你没看到阿赫当时的眼神还有表情。”
张博每每想起那个时候的张赫就忍俊不禁。
第一千七百六十七章 海神的回应
张博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看来他真的是把阿赫吓着了。
“阿赫都快要怀疑我的大脑是不是被水淹得出问题了。”
“叔叔也有些被我吓到了。”
但叔叔很快就大声笑了出来，对张博竖起了大拇指，说他做得好。
对恩人就得这样的态度。
......
“张赫大概觉得我跟叔叔都有些神经不正常了。”
张博耸耸肩膀。
“他问我，我怎么确定海神还在这里？”
“我说，我不知道啊。”
想到听到他这么理所当然回答后张赫无语的表情，张博的喉咙里又有笑意涌上来了。
“咳咳～”
他清咳了几声。
“我也没有办法知道啊。”
“要是老三你在的话，我就能知道了。”
“我告诉张赫，那可是海神呢。”
“什么是海神？”
“海神自然是海里还有海上发生的一切都能知道的厉害存在。”
“我相信我刚才的道谢，海神是能听到的。”
……
张博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张赫虽然仍旧有些半信半疑，却没有再说什么。
要真的是海神的话，这点能力自然是有的。
问题是……真的是海神吗？
张赫没有办法全然相信。
但张博当时的得救也很难解释。
张赫的大脑纠结得都有些隐隐作痛了。
他用力的甩了甩脑袋。
管它呢。
就权当是海神好了。
毕竟，张博平安无事是事实。
……
“老三，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
张博的语气里透着些神秘与压抑不住的兴奋。
萧骁一个转念就有了猜想，“海神回应你了？”
“你怎么知道？”
张博真的有些惊讶了。
“老三，其实你有读心术的吧？”
“你想多了。”
萧骁在想，最近自己好像不止一次听到这句话了？
“那你怎么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张博嘟囔。
“你这样太打击别人的积极性了。”
萧骁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那你还要不要说了？”
“说说。”
张博急忙表态，“当然说了！”
要不然他打这个电话干什么？
这才刚到重点呢。
……
“咳咳~”
张博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老三，你知道吗？我那些话其实只是忽悠忽悠阿赫的。”
“我知道那是妖怪，不是海神。”
“不过那只妖怪做的事也相当于海神了吧？”
救助海上落难的人不就是大多数人们对海神的一个印象吗？
“我只是觉得人家妖怪救了我，就算我看不到它，也不知道它在哪里，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那不是太狼心狗肺了吗？”
萧骁：……
这用词是不是严重了些？
“至少我知道那只妖怪是在海里的。”
张博没有注意到萧骁此时的心理，继续说道，“很有可能就住在我当时溺水的那块海域。”
“那我就对着那片海域道谢。”
“我吼得超大声。”
张博对自己的音量还是颇有信心的，“希望那只救了我的、不知道在哪里的妖怪能听见。”
他以为就算他这么做了，也不会有什么回应。
就如昨天他被阿赫拖走的时候看到的海面，除了他们身后的涟漪，再无其它波澜。
可是……
“我看见了。”
想到当时的情景，张博的心又快速跳动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道，“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水花。”
“像是有什么东西跃出海面一样。”
“就在我回答阿赫的问题后。”
“水花突然就出现了。”
“当时还吓了我跟阿赫、叔叔一跳。”
他记得阿赫一脸奇怪的看向水花溅起的地方，嘴里咕哝，“好大的水花，怎么没有看到鱼？”
“阿赫跟叔叔都没有在意这个水花。”
这在海面上不是什么稀罕的景象。
总有鱼会出来透透气。
但是，张博却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水花出现的地方。
只是，海面上却再无动静了。
萧骁的眉眼间溢出了些许的笑意，大概是海童的行为被白马制止了吧？
他都能想象出白马气急败坏的神色了。
……
“也许水花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张博也有想过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那是妖怪对我道谢的回应。”
“而且，在我们离开后……”
张博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又有很大的水花溅起来。”
从看到水花后，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
直到船转向了，他仍旧换了地方继续盯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但是，在他第二次看到水花后，他明白了自己在等什么。
没想到也真的被他等到了。
“我真的特别高兴。”
张博语气里的喜悦显而易见，“两次的水花就不是巧合了吧？”
“那真的就是妖怪对我的道谢做出的回应吧？”
也不待萧骁说什么，张博兀自先笑了起来，“嘿嘿。”
“虽然我没有看到过妖怪，但是我这样的经历也是很难得了。”
“总觉得好神奇。”
……
待张博抒发完自己第一次与妖怪良好互动的感想后，已经过了半个钟头了。
等了一会，发现电话里没有声音传来，萧骁眉眼微弯，“说完了？”
张博张了张嘴，虽然情绪上的亢奋还没有完全消下去，但他发现该说的他都说完了。
一时间他就算想说什么也想不出说什么了。
“……说完了。”
语气里隐隐透着几分不甘。
萧骁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那我挂电话了。”
“哎，等等！”
张博一声大吼。
“还有事？”
萧骁把手机移回耳边。
“当然！”
张博有些不满，“老三，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一点感想都没有？”
“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就……不想说些什么？”
“不想。”
萧骁干脆利落。
手机里的沉默让萧骁的眼里泛起了几丝笑意。
“我只是觉得你把话都说的差不多了，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说到这个，张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咳咳，我这不是第一次跟妖怪产生交集，就有些兴奋过度了……”
一不小心话就有些多了......
第一千七百六十八章 驺吾
张博也知道，刚才自己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大堆，都没有给萧骁讲话的机会。
等讲完了，再要人家发表感想……人家还有什么感想……
……
“我突然有种没有遗憾的感觉了。”
张博咧开嘴角。
“你看，老三，你可是我的室友。”
“你这么厉害，我却没有跟妖怪接触过，总觉得说不过去是不是？”
“多浪费啊。”
“难得身边有一个这样的朋友……”
“现在好了。”
“我也是有谈资的人了。”
“嘿嘿。”
“对了！”
“老三，你是不是认识那只妖怪？”
张博突然问道。
“认识。”
萧骁微挑眉梢，不是很明白张博这样问的原因。
“果然……”
张博喃喃，“我就说呢……”
“海神救人不稀奇。”
“之前也有人被海神救过。”
“像上次那个莫名找茬的大少爷就是。”
“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事后去海上有发现什么的。”
张博还特地又详细问了一遍叔叔。
叔叔告诉他的答案是一样的。
不是没有人好奇过救人的海神的真面目。
但是却没有人发现什么。
不相信的人觉得溺水的人只是凑巧得救了，海神不过他们生死之间的幻觉。
相信的人就认定了那片海是被海神庇佑的，对海神愈发的感激与敬畏。
“但是老三，你认识那只妖怪就说得通了。”
张博点点头，“应该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那只妖怪才给了我回应。”
“毕竟上次我们是一起去的海上。”
“它大概是在你的边上看到过我，就认识我了……”
“嗯，没错。”
张博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就是事实。
萧骁笑了笑，“也许吧。”
“但是我想，之前那些得救的人也没有人像你一样大声的对大海道谢吧？”
“呃？”
张博一愣。
这个……
“好像……没有？”
张博不确定。
毕竟这事当时做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想想好像是有那么点傻？
只是一点点而已。
张博强调。
而且，他可是得到了妖怪的回应的。
那他的行为就一点都不傻了。
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他想，他们中应该没有人愿意把这件事广而宣之。
所以，虽然从他知道的情报中是没有人像他一样这么做过，但实际怎样，就不得而知了。
……
“所以，也有可能是妖怪听到了你真心的道谢，就给了你回应。”
萧骁的话让张博张了张嘴。
却没有发出声音。
张博皱眉想了想，也有这个可能。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好。”
张博很快就松开了纠结的眉宇，“反正我挺高兴的。”
“有种奇幻经历的感觉。”
某种意义上，也有了种得偿所愿的感觉。
“这段经历都可以当做小说素材了。”
……
“嗯。”
萧骁轻笑着应道。
奇幻经历……吗？
“你可以写出来。”
“写出来……”
张博有些意动。
想了几秒，他却是摇了摇头，“算了。”
“免得被人说三道四的。”
这一段特别的、对他而言颇具意义的记忆他不希望蒙上什么不好的色彩。
“还是当做我自己的经历，以后告诉我的孩子好了。”
“当做孩子的睡前故事。”
“哈哈。”
张博朗笑，“希望孩子以后长大了不要说爸爸骗人。”
……
“老三，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
张博想到之前萧骁那么干脆的想要挂电话的行为，不由得撇了撇嘴，有些揶揄的道，“你可以开心的挂电话了。”
萧骁失笑，“真的都说好了？”
“说好了，说好了。”
张博也有些好笑自己的小气。
“嘿嘿，我要再给老二还有老幺打电话。”
这么一说，反倒是张博有些迫不及待的要挂电话了。
“那老三，再见。”
“再见。”
萧骁刚要把手机放在一边的石桌上，就很积极的飞了过来。
“啾啾~啾啾~”
萧骁弯了弯眉眼，“那就麻烦你了，。”
“啾啾~”
高兴的抓住手机向萧骁卧室的窗口飞去。
走进院子的萧母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她眨了眨眼睛。
会飞的手机……
当然，其实她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
毕竟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神奇的一幕了。
骁骁那孩子有跟她解释过。
只是尽管看了几次，她现在的心情还是跟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差不多。
一样的惊奇。
只是没有了第一次时对于未知的些许恐慌。
萧母盯着飞在空中的手机。
直到看到手机飞进了骁骁的卧室，她才收回了视线。
……
“妈。”
萧骁耐心的等萧母转过了头，才出声叫道，“有事吗？”
萧母一愣。
注意力还有些在像是自己飞起来的手机上没有完全回来。
她知道手机不是自己飞的。
但在看不到妖怪的她的眼中，那只手机就跟自己飞起来的一样。
跟科幻电影似的。
……
几秒后，萧母对萧骁不好意思的笑笑。
她也是太大惊小怪了。
都看了几次的画面了，还是这么容易的就走神了。
……
萧骁笑笑，重新问了一遍，“妈，你是来找我的吗？”
“有什么事？”
“哦哦哦，对。”
萧母恍然的点头，“骁骁，那位老人家来店里了。”
那位老人家？
萧骁很快发应过来，“就是之前说的那位？”
“扶住摔跤的客人的那位老人？”
“对对，就是他。”
萧母笑了起来，“他总算来了。”
“我以为他不来了呢。”
“我过去看看。”
萧骁跟萧母向茶馆里走去。
……
“就是那位老人家。”
萧母为萧骁指明目标人物。
其实在萧母开口之前，萧骁就已经知道了那位老人家的位置。
毕竟，那只妖怪实在是有些醒目。
“驺（zou）吾。”
萧骁默念。
这是一只体型颇大、像是老虎一样的妖怪。
白毛。
身上有五彩斑斓的花纹。
繁复而绮丽。
驺吾趴在地上。
身后的尾巴绕了身体一圈还有的多。
这么长的尾巴……
难怪总是绊倒人。
……
“骁骁？”
萧母轻声唤道，“有发现什么吗？”
“嗯。”
萧骁点头，“妈，你去忙吧。”
“我过去一下。”
第一千七百六十九章 防备的老人
“哎，好。”
虽然很好奇骁骁发现了什么，但萧母也知道现在是解决问题为先。
总不能老让客人在店里摔倒。
而且，这时也有客人叫她了。
……
萧骁向那位老人走去。
他注意到老人似乎想要对他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看着他的脚，什么都没有说。
萧骁准确的抬脚跨过了地上的尾巴，走了过去。
抬眼，他对上了老人惊讶的眼神，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老人家，我们能聊聊吗？”
……
老人选的是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
大概也是出于不要绊倒人的考虑吧。
萧骁在老人的对面坐下。
“您好，老人家。”
“我叫萧骁。”
“啊，你好。”
老人下意识的回了一句，随即眉眼间露出了些许的惊疑、警惕以及防备。
他不确定刚才的那一幕究竟是不是巧合？
若是巧合也就罢了。
若不是巧合……
“你有什么事吗？”
老人看了看周围。
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
店内流淌的古乐也为谈话提供了几分掩护。
……
“骁骁。”
一道声音传来。
萧骁寻声看去。
是刚刚进门的谷老……以及曹老。
“谷爷爷，曹爷爷。”
萧骁笑着打招呼。
“少东家好啊。”
曹爷爷笑呵呵的叫着自己颇为喜欢的称呼。
对此，萧骁有些无奈。
这位老爷子对这个称呼的热情还没有下去啊？
……
注意到萧骁桌子对面有人。
但因为是背对着他们的缘故，谷老一时间倒也没有认出对方的身份。
他笑呵呵的摆摆手，“我们就是看到你过来打声招呼。”
“你们聊。”
“我跟你曹爷爷过去了。”
“好的。”
萧骁笑着跟两位老人挥挥手。
……
“少东家？”
沉默的老人开口，“你是这家茶馆店主的儿子？”
“嗯。”
萧骁点头，“这段时间店里总是有客人摔倒，这让我们很疑惑，也很苦恼。”
“因为找不出原因，就无法避免。”
“不过现在，原因找到了。”
老人放在桌上的手蓦然五指合拢，收紧。
......
萧骁看了一眼趴在老人脚边的妖怪，嘴角含笑，“真是又漂亮又帅气的大家伙。”
老人的瞳孔倏然变大。
但是很快，老人就恢复了平静。
他去过很多的地方，走了很多的路。
也遇到了很多的人。
其中，他不是没有遇到过能够看见虎子的人。
虎子就是他给萧骁口中的大家伙取的名字。
......
“你看得见虎子？”
虽然萧骁刚才的话说明了一切。
但老人还是不由得又确认了一遍。
也许......只是因为他太吃惊了吧？
毕竟，虽然他曾经也遇到过看得见虎子的人。
但距离最近的一次遇见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他都快忘记了当时的情景是怎样的。
久违的再次遇见能够看见虎子的人，一开始的震惊过去后，老人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几分防备。
本就笔直的身板挺得更直了。
似乎是有几分挡在驺吾面前的意思。
……
萧骁微微一愣。
他看上去有这么的不友善吗？
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萧骁面上的笑容愈发温和了几分，“是的。”
“它叫虎子吗？”
老人没有吭声。
萧骁笑了笑，没有在意老人防备的态度。
“既然带着它，您不考虑一下包厢吗？”
“二楼就是包厢。”
“空间更大。”
“也方便虎子行动。”
“价格虽然会高一些，但您在大堂总是要注意有没有被虎子绊倒的人，不是都没有办法安心喝茶了吗？”
本来喝茶就讲究个静心凝神。
老人这样“忙碌”怕是连茶的味道都品不出几分吧？
“对其他客人而言也是不便。”
那些摔倒的客人也是有些冤。
这一跤不是因为他们马虎，而真的是无可奈何。
看都看不到，又何谈注意脚下？
……
“我后面不会来了。”
老人干脆的话语让萧骁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话说到这里，似乎接下去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但他有些好奇……
萧骁的嘴角微微翘起，“老人家，您似乎很防备我。”
“为什么？”
老人抿紧了嘴唇。
面前年轻人直白的问题让他有些尴尬。
周身的气息便更加生硬了几分。
“是因为虎子？”
注意到老人气息的细微波动，萧骁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对虎子没有恶意。”
“您放心。”
……
“您若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萧骁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
“我只是有些好奇。”
萧骁笑了笑，“之前说的那些也没有让您不要来茶馆的意思。”
“茶馆开门做生意，自然不会拒绝任何一位前来喝茶的客人。”
“您能喜欢这里的茶水，我很高兴。”
从老人隔几天就来茶馆一次的频率可以看出，老人对于萧氏茶馆的茶水还是颇为满意的。
“只是希望您下次来的话可以选择包厢。”
“这样就不会发生有人莫名其妙摔倒的事了。”
“这样的事情多了，毕竟对茶馆的声誉不好。”
摔跤的原因是不明，但都是在茶馆里摔跤的。
一部分人就会把摔跤的责任归咎于茶馆身上。
不能说客人脱卸责任。
因为这样的联想无可厚非。
……
老人垂眼看向脚边的虎子。
驺吾有些懒懒的甩了甩尾巴。
……
“啡啡~”
腓腓把驺吾的尾巴往回拉了几分，恰好与一个离开的客人咫尺之距。
“啡啡~”
腓腓很快又回到了萧骁的肩膀上，恢复了一开始的姿态。
“做得好，腓腓。”
萧骁夸道。
“啡啡~”
腓腓歪过脑袋，蹭了蹭萧骁的脸颊。
微微眯起的狭长双眸流转出银蓝色的光芒。
清冷而璀璨。
……
“这……”
老人张开嘴巴，却只是发出了一个音节。
驺吾丢给了老人一个鄙夷的眼神。
老人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它是妖怪？”
……
萧骁知道老人的“它”指的是腓腓。
他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了些许惊讶，“您不知道？”
妖怪在能看到妖怪的人眼里不是很明显的吗？
“那你怀里的这只呢？”
老人的话让萧骁有了些恍然。
原来是阿九混淆了老人的认识。
第一千七百七十章 老人与虎子
乍看上去，腓腓跟阿九是有些像。
都是白色的小小一团。
但腓腓身上有红色的妖纹，很是神异。
阿九若是本体的话，该会更加的神异吧？
毕竟是传说中的九尾狐呢。
……
“它是狐狸。”
萧骁摸了摸小白狐的脑袋。
老人愣了愣。
狐狸？
也就是说……“就是狐狸？”
随即老人也反应过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看我，都傻了。”
这个年轻人不是一直抱着这只狐狸的吗？
若这只狐狸是妖怪的话，年轻人的行为早就该引起众人的围观了。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理所当然的认为年轻人的怀里……还有年轻人肩膀上的那只都是普通的狐狸。
而到刚才，他才发现，年轻人肩膀上那只狐狸的身上有红色的纹路。
不。
老人摇摇头。
还说狐狸呢。
那只根本不是狐狸。
是妖怪。
普通的狐狸哪里能有这样神异的纹饰？
不过，“它们真的有些像。”
再加上他刚才的注意力有一大半在虎子的身上，其实也没有太过注意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小家伙们。
在一般人看来有些稀奇的狐狸他见过很多次了。
不止狐狸，狮子、老虎、金钱豹……甚至北极的大白熊他都看到过。
不过，现在细细看去，年轻人肩膀上的那只妖怪神异也就罢了，这只趴在年轻人怀里的狐狸也漂亮的不像是一般的狐狸。
老人有些惊叹。
……
大概是萧骁身边也跟着妖怪的原因。
萧骁明显感觉到，老人对他的防备减少了很多。
……
“原来它是妖怪啊……你的身边也跟着妖怪……”
老人喃喃了几句，然后第一次对萧骁露出了笑容，“不好意思，年轻人，我之前的态度不是很好。”
“不会。”
萧骁微微摇头，“是我突然过来跟您交谈。”
除非是特别热情开朗性子的人，不然对于陌生人抱有警惕之心本就是一般人的正常反应。
……
老人笑笑。
萧骁一直以来温和有礼的态度让他对这个年轻人的感观很好。
知道这个年轻人身边有妖怪，又见那只小妖怪跟萧骁之间的相处模式，老人心里的顾虑也没了。
“年轻人，不，你说你叫萧-”
老人不好意思的笑笑。
之前自己真没有太注意这个年轻人说的话。
现在丢人了。
“我叫萧骁。”
萧骁不在意的笑笑。
“哦哦。”
老人点点头，“萧氏茶馆的少东家。”
他想到了之前过来打招呼的两个老人中的一个的叫法。
这个称呼……
萧骁无奈的笑笑，“您叫我萧骁就好了。”
“哈哈。”
老人有注意压低笑声的音量。
“萧骁，这是虎子。”
老人回答了萧骁之前的一个问题，“是陪了老头子我一辈子的伙计。”
驺吾看了萧骁一眼。
目光从腓腓的身上一扫而过，却在小白狐的身上停了几秒。
不过很快，驺吾就收回了视线，头搭在交叠的爪子上，一身的慵懒气息。
……
“抱歉，给你们的茶馆添麻烦了。”
老人道歉。
“只是老头子我不喜欢包厢。”
“那样老头子还不如待在家里，出来干嘛？”
老人抿了抿嘴，“……虎子不是故意的。”
“只是有时候，你也知道，尾巴不自觉的想要动动。”
“虎子已经尽量避免自己的尾巴绊倒人了。”
这点萧骁看出来了。
驺吾都把尾巴绕着自己趴着的身体一圈了。
奈何尾巴太长。
而且，就像人坐久了就会想要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妖怪趴久了，也会想要动动。
“我也把那些要摔倒的人都扶住了。”
“他们并无大碍。”
“现在虎子已经对避开人有些经验了……”
“主要我们之前一直在各处旅游。”
“去的都是大草原、荒野之类地势开阔的地方。”
“虎子还不是很适应人这么密集、地方又小的店铺。”
“啊，不好意思。”
老人猛然意识到什么，脸上露出了几分讪笑，“我不是说你店小……”
“我知道。”
萧骁表示理解。
老人尴尬的撇开视线。
自己这张嘴真的是老说些不讨喜的话。
“对虎子而言，这里的空间是狭小了些。”
萧骁表示自己真的不在意。
“所以我之前建议包厢。”
包厢的空间自然没有大堂大。
但是包厢里也没有大堂里这么多人。
“不过，既然您不喜欢包厢，那您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可以为您安排一个特别的位置。”
“比较偏僻的，但又能看到大堂情况的位置。”
“您觉得怎么样？”
老人神色一喜，“当然好。”
“麻烦你了。”
年轻人这么为他考虑，老人也不由得多说了些，“我刚刚回到燕京。”
“偶然间到了这间茶馆。”
“虎子喜欢这里。”
“之前我还有些疑惑。”
“现在大概有些明白了......”
虎子是不是一开始就闻到了同类的味道，所以才对这间茶馆有偏好？
“虎子陪着我去了很多地方。”
老人看着驺吾的眼神很温和，“但是遇到同类的机会却不多。”
虎子也是希望多遇到同类的吧？
驺吾歪着脑袋斜睨了老人一眼。
瞎想什么呢？
它们妖怪可不像人类这么喜欢凑在一起。
它一点想见到同类的想法都没有。
它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间茶馆里的气味很好闻。
唔，有些像这个人类身上的味道。
又有些不一样？
驺吾也不纠结。
它不在意是什么气味。
好闻就行了。
......
老人笑了笑。
是啊。
他知道的。
虎子不在意他刚才说的那些。
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别的妖怪。
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他很激动。
可是虎子一脸的百无聊赖。
周身的气息却是有些让他不明所以的紧绷。
最后，他们跟那只妖怪擦肩而过。
不管是虎子，还是那只妖怪，都没有互相问好的意思。
他后来有问过虎子。
虎子只是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满心不解。
彼时他跟虎子相处的时间不长，不像现在，他大概都能明白虎子表达了什么。
......
他当时的疑惑在后来遇到一只袭击他的妖怪后有了答案。
第一千七百七十一章 老虎？！
原来不是所有的妖怪都像虎子一样对他那么的友善。
那次，要不是虎子，他就危险了。
老人第一次距离死亡那么近。
他也因此得了教训。
不再看到妖怪就一脸新奇激动的盯着看个不停。
他学会了对虎子以外的妖怪保持距离。
......
从第一次见到虎子，到现在他成了年近古稀的老人。
真的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了呢。
老人突然有了感慨。
也有了倾诉的欲望。
而眼前就有一个很适合倾诉的对象。
他无需遮掩、可以畅所欲言虎子的事的对象。
“萧骁。”
老人看向萧骁，眉眼舒展，声音舒缓，“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当然。”
萧骁微笑颔首。
......
萧骁的干脆让老人心里的一点不确定消散殆尽。
他笑了笑。
静默了几秒后，老人把自己的一生娓娓道来。
......
那年，老人还只是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孩子。
他去外婆家过暑假。
晚上的时候，他一个人跑到后山的林子里去找萤火虫。
因为一直没有发现萤火虫，不知不觉间，他愈发的深入山林。
等他发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迷路了。
高大的树木枝桠纵横，遮挡了几分本就朦胧的月色。
孩子心生不安。
一个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
幸好在要摔倒前，他急忙扶住了边上的树木。
只是人稳住了，匆忙扶住树干的手心却被粗粝的木屑划出了伤口。
微微的刺痛从手心传来。
孩子努力就着树叶枝桠缝隙间漏下的月光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有了两条血痕。
孩子停下了脚步。
昏暗的视野放大了他心里的不安。
也隐隐勾起了他心里的害怕。
……
孩子努力回想来时的路。
停下的脚步再次迈了开来。
像是应和着愈发急促紊乱的心跳，孩子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最后，他跑了起来。
……
静谧中透着几分阴森的山林里只能听见他慌乱而渐渐沉重的脚步声与更加急促大声的喘气声。
胸腔中隐隐有痛意传来。
但他不愿意停下。
周围陌生的环境让他愈发焦急起来。
为什么……还没有看到熟悉的景色？
……
只是，在夜间光线昏昧的山林里胡乱奔跑的结果就是他摔倒了。
而这次，他没有之前那么的幸运。
他结结实实的摔倒在了地面上。
溅起一地的尘土。
一时间，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
直到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身子。
孩子下意识的抬起头。
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泪痕。
显得样子狼狈极了。
……
孩子转了转脑袋。
下一秒，他的眼睛倏然睁大。
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老、老虎？！
顿时，老虎吃人的新闻闪过他的脑海。
然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连呼吸都不知道怎么呼吸了……
孩子全身僵硬，本来身上有些消下去的摔跤的疼痛又分外的明显了起来。
他……要被吃了……
……
老虎用头顶了顶孩子的腰侧。
歪着脑袋看向孩子的眼神里似乎有对孩子此时模样的鄙夷。
孩子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眨眼睛。
老虎似乎没有吃掉他的打算？
老虎没有张开血盆大嘴，周身的气息也很平和，甚至透着几分慵懒。
他是碰到了老虎吃饱了的时候吗？
这么一想，孩子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老虎离他这么近，还是让孩子的心脏跳得飞快。
他小心的想要直起身子。
他现在还是趴在地上仰着头的姿势。
别扭不说。
从下往上看“老虎”，总觉得“老虎”的威慑力更大了。
孩子万分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差点没把自己噎住。
……
老虎只是看着孩子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反应。
孩子的胆子略微大了些。
他双手撑住地面。
手心里传来刺拉拉的痛感。
应该是刚才摔跤的时候蹭破了。
他死死的盯着老虎的下巴。
他不敢看老虎的脸。
电视里的、还有动物园里的“老虎”都很威风。
因为隔着屏幕、隔着栏杆，他可以放心的、好奇的打量老虎的一举一动。
他喜欢老虎。
老虎这么凶猛霸气，又是百兽之王，很少有男孩子不喜欢老虎的。
可是，跟老虎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他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明明这只老虎什么都没有做，他已经怕得不行了。
他突然想到了老师说的一个成语。
叶公好龙。
……
孩子终于有些踉跄的站起了身子。
他的膝盖也划破了。
现在是夏天，他穿的是短裤。
裸露在外的两个膝盖上满是划擦的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抬高视线。
他刚才起来的过程中一直低头看着地面，心里强烈希望着这只老虎能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结果，他失望了。
这只老虎还在。
它不会想把自己当做储备粮吧？
这个念头一出，孩子垂在身侧的双手蓦然收紧。
然后脸上露出了吃痛的表情。
手心里破了皮，被他用力握住，痛感顿时弥漫开来。
……
山林里很安静。
孩子能清楚的听见自己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声。
即使他想要竭力压抑住自己的呼吸声。
成效却不是很明显。
他有些恼怒起来。
这只老虎是在耍他玩吗？
什么都不做，就是在一边看着他。
看着他这么狼狈又害怕的样子。
孩子想起了之前一瞥之下看到老虎的眼神。
像是鄙夷？
老虎在鄙夷他？
孩子抿紧了唇瓣。
他倏然抬起了头。
有什么-
他愣住了。
好、好漂亮！
……
老虎通体雪白，其上布有五彩斑斓的花纹。
在暗色的林子间，像是有磷粉洒落其上一般闪着莹莹烁烁的微光。
照亮了周边的空间。
这般绚烂的华彩颜色，让孩子眼中有些阴森的山林一下子变得梦幻而奇异起来。
孩子睁大的眼底是熠熠的光辉。
“……好漂亮……”
他忍不住低喃出声。
真的好漂亮。
……
一脸呆滞的孩子被腰部推动的力道惊醒。
他低头，看到了一只雪白的爪子。
然后，慢慢升高的视野中出现了老虎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孩子：？！
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 实现的目的
不待孩子做出什么反应，老虎已经往前走了几步。
他又愣住了。
老虎要走了吗？
结果他看到老虎回头看了看他。
孩子：？
什么意思？
他不明白。
……
老虎似乎龇了龇牙。
这个动作又有些把孩子吓到了。
尤其在这个动作之后，老虎凑近他、嘴巴张开……
他的尖叫声已经到了喉咙口了。
下一秒，他嘴巴张大，却没有声音发出。
老虎没有咬他。
不是，老虎咬了他。
但老虎咬的是他的衣服。
孩子被动的被老虎拖着往前走了两步。
两步后，老虎便松开了嘴巴。
孩子看看老虎，又看看自己刚才被咬住的衣服。
如此重复了几遍后，他终于有了猜测，“你……是要我跟着你？”
老虎点了点头。
孩子的嘴巴张的更大了。
哈？
老虎真的是让他跟它走？！
这只老虎成精了吗？
好聪明的样子。
可是，孩子陷入了纠结。
老虎叫他跟它走，他就要跟它走吗？
谁知道去什么地方。
万一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
防虎之心不可无。
……
可是在老虎的一个瞪视下，孩子屈服了。
跟着走，也许等下会被吃掉。
但不跟着走，现在就会被吃掉了！
相较之下，自然还是迟些被吃掉比较好。
……
孩子迈开脚步想要向老虎的方向走去。
不料，身子一顿。
右脚脚踝处有剧烈的疼痛袭来。
一时不察下，他差点又摔了。
孩子慢慢的蹲下身子，看向自己的右脚。
乍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
他伸手试探性的摸了摸右脚的脚踝。
一股刺痛顿时蔓延开来。
看来是扭到了。
孩子觉得自己简直是倒霉到家了。
脚扭了……
这下是真的逃不了了。
不要说跑了，他现在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
孩子突然觉得很委屈。
他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努力憋回了眼底的泪水。
都这么大的人了......
而且他是男孩子，又不是女生，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呢？
可是，眼角一热。
他的眼泪水还是不受他控制的落了下来。
......
孩子顿时手忙脚乱的伸手、带着几分急切与恼怒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胡乱的动作不知轻重。
“嘶～”
孩子倒抽一口凉气。
他的脸上本就有伤。
泪水碰到就隐隐作痛。
被他的手用力一抹，本来隐隐的痛感顿时鲜明起来。
他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
但孩子没有破罐破摔的大哭。
他停下了擦脸的动作。
手停在脸上。
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很烫。
孩子一脸的倔强。
甚至带着几分狠狠的味道。
睁大的眼睛却没有映出任何东西。
......
“嗷～”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孩子的耳边响起。
犹如古刹钟鸣，颇有几分震人心魂之效。
孩子倏然回神。
失焦的双眼重新映出了周边的景象。
......
“嗷～”
孩子看向出声的老虎。
却见老虎趴下了身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背。
孩子：？
他跟着老虎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老虎的背。
重复了几次后，他仍旧不明所以。
“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孩子觉得自己从老虎的这声叫声中听出了几分无奈的意味？
就在孩子愣怔于自己的想法时，老虎起身走到了孩子的身边。
然后-
“啊！”
孩子一声惊呼。
随即，他发现，自己坐在了老虎的背上？！
刚才老虎叼起他不是为了吃他、而是为了把他放在自己的背吗？
不待孩子想明白，身下的老虎动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揪住老虎背上的毛。
......
老虎走得不快。
却也不慢。
孩子惊讶的发现自己坐在老虎的背上，没有感觉到一点的颠簸。
这个发现让孩子有些忘了一开始的害怕与惶惑。
他好奇的在老虎的背上左摸摸，右摸摸。
顺滑的皮毛手感很好。
尤其近距离看老虎背上五彩斑斓的花纹，孩子的鼻子都已经碰到软软的毛发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璀璨华彩。
真的是太漂亮了！
......
好一会儿，孩子才从色彩的绚烂中抽出注意力。
他环顾四周。
相较平时要高的视线让孩子恍然，他现在坐在老虎的背上！
老虎的背上啊……
淡化了恐惧，孩子一下子兴奋起来。
是老虎的背上啊！
孩子双手用力的揪紧老虎的毛发。
红红的眼睛满是熠熠的光辉。
他真的坐在老虎的背上！
曾经他也幻想过骑着老虎、一脸神气的模样。
没想到，这个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了。
孩子有了些不真实的感觉。
......
看着两边的景色，孩子仍旧不知道老虎要把他带去哪里。
希望是之前的他杞人忧天了。
......
孩子满脸的稀奇，看着两边的景色。
“嗷～”
老虎提醒孩子目的地快要到了。
孩子视线微转。
前方是一块茂密的灌木丛。
老虎上前，径直穿过灌木丛。
孩子下意识的身体微缩。
灌木看上去并不是十分友善的“植物”。
......
老虎看着不紧不慢，孩子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刚刚缩起来，人便已经跟着老虎一起到了灌木丛的对面。
但他来不及惊讶老虎快速的动作。
脸上的嘴巴越长越大。
......
几秒的震惊后，孩子的眼底爆发了分外璀璨的光芒。
“萤火虫！”
是的。
此时孩子的对面满是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小小的光点在空中飞舞。
划出一道道几秒后开始慢慢消失的光线。
......
“真的是萤火虫......”
“好多萤火虫......”
孩子喃喃。
他之所以晚上回来山林，就是为了找萤火虫。
可是萤火虫没找到，他迷路了。
他遇到了一只奇怪的老虎。
他摔跤扭伤了脚。
......
他遇到很多倒霉的事。
但是现在，他看到了萤火虫。
他一开始的目的实现了！
孩子身子前倾，想要距离萤火虫更近些。
老虎没有动，任这个人类崽子折腾。
......
好一会了，孩子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现实里的萤火虫跟他动画里看到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但同样的美丽。
不。
孩子伸出手。
指尖似想要轻轻触碰萤火虫。
眼前的这一幕比他之前在电视里看到过的所有萤火虫都要好看。
而且，触手可及。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 外婆来了
孩子像是被萤火虫包围了一样。
这一幕是真的吗？
看着因为自己指尖的靠近而迅速飞开的萤火虫。
他想，这一切都是真的。
萤火虫虽然抗拒了他的触碰，却没有远离他。
仍旧在他的周围飞舞。
他转头四顾。
脸上的神色恍惚而惊喜。
莫名有了种类似峰回路转的感觉。
他真的找到萤火虫了。
不……
孩子摇了摇头。
不是他找到的。
他低头看向身下的老虎。
是这只老虎带他找到的。
孩子看向老虎的眼里第一次没有了恐惧与害怕。
“你……”
孩子抿了抿嘴唇，“你是特意带我来看萤火虫的吗？”
老虎扭头看了一眼孩子。
没有吭声。
但孩子却当做老虎是默认了。
他有些讷讷。
他之前还一直担心老虎吃了他。
现在仔细想想，老虎却是一直在帮他。
他脚扭伤了，老虎就把他放在自己的身上。
还带他来看了萤火虫。
等等。
难道……
孩子一愣。
老虎一开始来到他的身边就是因为看他摔倒了？
……
“……谢谢你。”
孩子低声说道。
“谢谢你带我来看萤火虫。”
“你知道吗？”
“我之所以晚上来山林，就是为了找萤火虫。”
孩子笑了起来，“我自己没有找到，还迷了路，又摔了跤。”
“还……”
孩子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声说了出来，“还遇到了你。”
“我以为你要吃了我。”
“想着我怎么这么倒霉……”
孩子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
孩子的双眼顿时熠熠生辉起来，“遇到你才是最幸运的事吧？”
“谢谢你，老虎~”
……
老虎抖了抖耳朵。
没有对孩子的话作出什么明显的回应。
它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
萤火虫在身边上下飞舞。
孩子觉得自己像是在行进在星光烁烁的银河中一样。
满眼的光辉璀璨。
他一直觉得梦幻什么的是女生才会说的话。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此情此景真的是太梦幻了。
他有种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感觉。
生怕惊到了这些美丽的生物。
在来之前他还想着要捉些萤火虫回去，做书上看到过的萤囊。
放在屋子里照明。
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萤火虫就是要这样才好看。
点点莹光点亮了山林里的路。
绿色的叶子像是翡翠似的流转出了莹莹的光晕。
周遭很安静。
老虎落地无声。
是因为猫科动物的原因吗？
他想起自己曾看到过的猫的肉垫。
……
连月色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萤火虫的光融入了月色的缘故？
……
“嗷~”
老虎的出声让怔怔出神的孩子有些被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要低头看去。
只是随即眼前出现的画面让他愣住了。
他遽然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山林的入口，也就是他之前走进山林的地方！
只要再往前一些，就能走出山林，看到外婆的屋子了。
孩子喜形于色。
他出来了！
他差点以为自己要困在林子里一个晚上了。
多亏了……
孩子低头，忍不住一把抱住了老虎的脑袋。
此时孩子的心中再没有了对老虎的惧怕，双眼弯成了月牙状，“谢谢你，老虎。”
“你是特意送我回家的吗？”
“谢谢你。”
孩子这个时候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老虎是特地来到他的身边。
因为知道他迷路了。
老虎一开始就是打算把他送出山林的。
至于萤火虫，大概是因为老虎之前见他哭了的缘故吧？
老虎是想要他开心吧？
……
先前还觉得今晚简直是他的受难日的孩子，现在完全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反而有了些庆幸。
若不是他迷路了，他怎么能遇见老虎？
若不是他哭了，他怎么能看到这么漂亮的萤火虫？
甚至……若不是他扭伤了，他怎么能有机会坐在老虎的身上？
他的一切不幸都是为了更大的幸运。
孩子脸上的笑容大大的。
灿烂至极。
……
“嗷~”
老虎的耳朵动了动。
然后它低下身子，把孩子放到了地上。
孩子虽然有些不舍，却也顺势滑下了虎背。
他刚打算说什么，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磊磊！”
孩子抬眼，一位身形瘦削的老人拨开横亘在眼前的枝桠疾步走了过来。
“奶奶？”
孩子惊讶的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
老太太伸手拉住外孙的手，“还不是因为你。”
“你出去这么久没有回来，外婆担心你啊。”
“你来外婆这里来的不多。”
“对这附近可不熟悉。”
“万一在林子里迷路了怎么办？”
“现在天又这么黑了。”
“万一不小心摔着了怎么办……”
老人絮絮叨叨。
孩子无言以对。
因为外婆她老人家竟然全都说中了？！
他都怀疑难道外婆有读心术不成？
还是看到了他之前在林子里的一举一动？
不然，怎么一说一个准？
……
“怎么了？”
察觉到孩子情绪的异常，老人停下了絮叨，转而关心的询问，“是哪里受伤了吗？”
“嗯。”
孩子点头。
他脚受伤的事根本瞒不住。
毕竟光靠他自己的话路都不好走。
“真的？！”
老人大惊，“哪里受伤了？”
她只是随口问问，毕竟孩子的表情神态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笑得那么开心，怎么会有事呢？
结果竟然不是吗？
老人很是困惑。
那这孩子笑得这么开心干什么？
......
“外婆，你有读心术吗？”
孩子忍不住问道。
老人一愣，“读心术？”
“你这孩子，外婆跟你说正经的，开什么玩笑呢？”
老人有些没好气的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孩子的额头。
“快，哪里受伤了？让外婆看看。”
“之前摔了一跤，脚扭到了。”
见外婆一脸着急的模样，孩子老实的说道。
随即安慰外婆，“没事的，外婆。”
“只是扭到了而已。”
“什么叫只是扭到了而已？”
老人蹲下身子，细细察看孩子的脚，“都这么肿了，还没事？”
“啊？”
听到老人的话，孩子也蹲下了身子，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 外婆与孩子
“真的肿起来了。”
“像个猪蹄。”
孩子有些嫌弃，“之前明明没有肿起来的。”
“哪有那么快的？”
老人有些没好气，“你总要给它些反应时间。”
“外婆应该早些来找你的。”
老人很是懊悔，“是不是很痛？”
“是不是走得很辛苦？”
孩子摇了摇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我没有走路。”
“是老虎送我回来的！”
欢快的语气中透着满满的炫耀。
“老虎？”
老人愣住了。
磊磊这孩子说的……是那个老虎吗？
她……没有听错吧？
要是没听错的话……
老人摇了摇头。
老虎送这孩子回来……怎么可能？
再说，这附近也没有听说有老虎啊。
要是知道林子里有老虎这么危险的生物，她哪会放心孩子大晚上的一个人过来？
就算是白天，她也不会同意孩子来林子这边玩了。
……
“磊磊啊……”
老人欲言又止。
孩子也不是一个笨的。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外婆，你没有看到吗？”
“老虎就在我的身边啊。”
说着，孩子转头看去。
下一秒，孩子愣住了。
他的身边空空如也。
没有老虎。
也没有了萤火虫。
本该昏暗的环境因为外婆手里的手电筒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太亮了。
明明这么亮，他却看不到他想要看到的老虎与萤火虫......
它们什么时候走的？
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孩子突然想到了先前，他曾经暗地里希望老虎跟它无声无息来的时候一样，可以自己再无声无息的离开。
没想到，老虎真的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
“磊磊？”
老人担忧的问道，“你是不是太累了？”
拖着受伤的脚走了不少的路，所以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幻想了吗？
孩子抿起了嘴唇。
他不甘心的四处张望起来。
“老虎，老虎……老虎……”
孩子锲而不舍的叫着。
一声又一声。
一声比一声响亮。
一声比一声迫切。
孩子身形有些踉跄的慢慢向边上走去。
老人急忙伸手扶住孩子，“磊磊，仔细你的脚。”
“磊磊，我们回家吧。”
“老虎也回家了。”
为了让孩子回家，老人顺着孩子的意思说道。
“它把你送到了家门口，然后它自己也要回家了。”
……
孩子没有吭声。
他知道外婆说的也许是对的......
但他没有停下找寻的动作。
大概是孩子的固执。
也可能是孩子心里隐隐的不安……
这次找不到老虎的话-
孩子有一种感觉，以后......他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老虎了。
他不愿意这样。
他要找到老虎。
他还没有跟它说再见。
……
看出孩子脸上的倔强，老人有些头疼。
这孩子，怎么这时候犯拧了呢？
……
孩子脚一扭，身子向一边歪去。
老人急忙拉住孩子，却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也有些低估了孩子的重量。
孩子慢慢坐在地上。
脚踝处传来刺刺的痛意。
他伸手抹抹自己的脚。
眼角隐隐泛红。
“磊-”
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本来一脸沮丧难过的孩子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找到……老虎了？
老人觉得自己也是脑子不清楚了吧？
怎么可能？
她顺着孩子的视线看过去。
除了一片灌木丛，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又看向了孩子的脸。
这么喜形于色的样子，眼睛都闪闪发光的……
老人的眉头慢慢蹙起，“磊磊……”
……
“老虎！”
孩子顿时忘了脚上的疼痛，刷的一下起了身。
待要上前的时候，身子却是晃了晃。
“磊磊！”
老人急忙扶住孩子的胳膊。
“外婆，你看！”
孩子开心的叫道，“老虎！”
“是老虎！”
“我找到老虎了！”
孩子几乎要手舞足蹈了。
“老虎，你到哪里去了？”
“我叫了你好久。”
虽然嘴里说着埋怨的话，孩子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大。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离开了？”
“是因为外婆吗？”
见到老虎，孩子的脑子也有余地去想其它的事情了。
“你被外婆吓到了吗？”
“外婆人很好的。”
……
“磊磊……”
看着孩子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的对着空气说话，老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慌乱。
“磊磊……”
老人喃喃。
“磊磊！”
老人大叫出声。
孩子被吓了一跳。
终于把视线转向了老人，“外、外婆？”
见自己吓到孩子了，老人深吸一口气。
但孩子何尝不是吓到她了？
她刻意放缓了语气，也放低了音量，像是生怕吓到什么似的。
“磊磊。”
“你在跟谁说话？”
“老虎啊。”
脱口而出后，孩子才发现了几分不对。
“外婆……”
“怎么了？”
“为什么要这么问？”
为什么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孩子不解。
他面前的就是老虎。
“我不跟老虎说话，难不成对着空气说话啊……”
孩子小声嘀咕，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
“难道不是吗？”
他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语
老人的反问让孩子愣住了。
什么……不是吗？
什么意思？
他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在外婆眼里，磊磊就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老人一字一顿的说道。
双眼认真的看着孩子。
表明她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
孩子眨了眨眼睛。
他转头看了看老虎。
又看向了外婆。
一脸的困惑。
他不明白。
老虎......明明就在这里啊。
他看着老虎在说话。
为什么......外婆会那样说？
他在对着空气说话？
没有啊。
孩子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一对上外婆的视线，他发现，自己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外婆好像不是很高兴？
不。
不止止是不高兴......
孩子皱起眉头。
还有担心......与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外婆......”
孩子讷讷。
......
“磊磊，我们回家吧。”
老人没有再说孩子对着空气讲话的事。
她跳过了这个话题。
“很晚了。”
“你的脚伤需要处理。”
“而且，你也累了。”
“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个晚上。”
老人眯眼笑了起来，“第二天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 约定
“我本来也没什么事。”
孩子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
……
“你不是脚扭到了吗？”
“还说没事？”
老人的话让孩子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总觉得外婆不是这个意思。
但具体是什么意思，他又说不上来。
孩子细细的眉毛有些纠结的缠在了一起。
……
“好了。”
老人拉住孩子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她现在只想尽快带孩子离开这里。
这片林子不干净，以后还是不要让孩子来了。
……
“哎？”
手上传来的力道有些大。
孩子有些吃痛，“外婆，痛。”
孩子下意识的甩手想要挣脱老人的近乎禁锢的手。
“啊？”
老人一下子反应过来，急忙松缓了几分手里的力道，“抱歉，磊磊，外婆抓痛你了吗？”
“外婆没注意、抓的太紧了……”
“外婆，你怎么了？”
孩子觉得外婆的样子有些奇怪。
这样的外婆让他觉得陌生，也觉得有些害怕。
孩子眼里隐隐的瑟缩让老人一怔。
老人眼角的皱纹舒展，“外婆可能是有些累了。”
“很晚了。”
“磊磊，我们回家休息了好吗？”
“……好。”
外婆是累了吗？
孩子抬头透过上方交错的枝叶看了看天空。
浓稠的夜色几乎吞噬了本就不多的星光。
月色也很浅薄。
是很晚了。
妈妈在送他过来的时候说过，外婆年纪大了，经不起熬夜，让他早睡、不要闹腾的太晚……
他都记得的。
孩子点了点头，“嗯。”
“外婆，我们回家。”
随即，孩子拉了拉外婆的手，“外婆，你等我一下。”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看向老人。
孩子已经松开了老人的手。
但老人仍旧紧紧的抓着孩子的手。
见孩子看过来，老人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孩子有些无奈，“外婆，你先松开我。”
“啊……哦……”
老人犹豫着松开了握住孩子的手。
看到孩子上前一步，她的神色一紧，嘴巴张了张。
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孩子的一举一动。
空着的双手交握在了一起。
指尖微微泛白。
……
“老虎。”
孩子没有发现老人神色的异样。
他以为正如老人之前对他说的，老人是累了。
所以，虽然很不舍，他也要跟老虎说再见了。
至于外婆之前说的什么他在对空气说话的奇怪话语，他已经忘记了。
“老虎，我要回家了。”
孩子伸手，一边注意着老虎的神态，一边小心的摸向了老虎的脑袋。
之前虽然抱过老虎的脑袋。
但那时候心情太激动。他都有些忘记是什么手感了。
唔。
软绵绵的。
其实老虎真的很像大猫。
虽然一开始看到的时候觉得可怕。
毕竟老虎比猫大太多了。
样子也要威武很多。
但是，这时候虽然有些不甘愿、但没有躲开的老虎的半嫌弃模样，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隔壁家的那只胖橘。
孩子忍不住咧开了嘴角。
傻气的笑容让老虎眼里的嫌弃愈发加深了几分。
……
“老虎，再见。”
说着再见，孩子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满脸期待的看着老虎，“老虎，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好吗？”
老虎看了一眼孩子身后的老人，没有吭声。
“老虎？”
孩子睁大了眼睛。
声音里流露出了一丝失望。
不行吗？
老虎不愿意跟他玩吗？
为什么？
老虎讨厌他？
可是他那么喜欢老虎。
……
“嗷~”
见孩子可怜巴巴的模样，老虎撇了撇嘴，却是应了一声。
若是这孩子能来的话……
孩子不知道老虎心里的想法，他只是知道老虎答应他了。
孩子喜形于色，开心得不得了。
“真的，老虎？！”
“太好了！”
“那老虎，我明天再来找你。”
“你一定要出来见我哦。”
“一定要！”
“别忘记了。”
孩子再三交代老虎别忘记了他们今天的约定。
……
“磊磊……”
老人出声。
这才让孩子恋恋不舍的转了身。
“走吧。”
老人拉住孩子的手，却没有急着迈步，而是担忧的问道，“脚痛吗？”
“能走路吗？”
“要不外婆背你？”
“不用。”
孩子急忙摇头，“我可以走路。”
“就是要走慢些。”
“嗯，走慢些。”
老人点头，“外婆本来就走的不快。”
“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了。”
“外婆年纪才不大呢。”
孩子反驳老人。
“外婆也走得不慢。”
孩子想起有次他被大白鹅追得四处逃窜、狼狈不堪的时候，是外婆健步如飞、一把拦住了大白鹅。
那时候，他觉得外婆真的是厉害极了。
老人笑了，“外婆走的还不慢啊……”
老人与孩子的交谈声渐渐远去，老虎看了一眼孩子的背影，转身离开了。
……
第二天一大早，孩子就醒了。
匆匆洗漱后，拿了一个包子就要往门外冲。
“磊磊。”
老人的声音叫住了孩子就要踏出门槛的脚。
“你去哪里？”
“孩子急着出去玩呢。”
老爷子笑道。
昨天他跟老太太分开找外孙，结果还是老太太运气好，找到了外孙。
“不过，磊磊啊，也不急这么些时间。”
“早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我路上吃。”
孩子周身散发着显而易见的迫不及待的气息。
老爷子笑了，“是认识了新朋友吗？”
“这么一大早就急着去找人家？”
“嗯。”
孩子重重的点头，“我跟它说好了，今天去找它玩。”
“约好了吗？”
老爷子挥挥手，“那去吧。”
“但是不要跑。”
“虽然抹了药，也休息了一个晚上，你的脚可没有痊愈呢。”
“走过去就好了。”
“现在时间这么早，不着急的。”
“嗯。”
孩子点头，“那外公，外婆，我出去玩了。”
说着孩子就要转身-
“不准去。”
老太太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
其中透着几分严厉。
“老婆子？”
“怎么了？”
老爷子不解的看向老太太，“你吓到孩子了。”
“孩子出去玩怎么了？”
“你怎么还不允许了？”
“外婆？”
孩子也是一脸的茫然。
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 不干净？
孩子不明白，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外婆家了，今天也不是第一天在外婆家了。
外婆之前从来没有阻止他出去玩过。
连昨天晚上他去林子都没有阻止。
只是让他小心些。
怎么今天就不允许了？
……
“你要去屋子后面的林子里？”
老太太看着自个的外孙，虽是问句，言辞间却没有多少疑惑。
“嗯。”
孩子老实的点头。
“不要去那片林子了。”
老太太的语气里颇有几份不容置疑的味道。
“为-”
不待孩子的话说完，老太太接着道，“那片林子不干净。”
“别去了。”
“不干净？”
孩子长大了嘴巴。
他不是很明白外婆的意思。
“林子怎么不干净了？”
“林子是野外，当然没有家里那么干净了……”
“外婆，你好奇怪。”
“昨天我去林子的时候你明明就没有这么说。”
孩子又是茫然又有些委屈。
他急着想去见老虎呢。
也不知道老虎会不会按照约定出来见他？
……
“是啊，老婆子，你怎么了？”
对于老太太的这些话，老爷子也是一头的雾水，“好好的，怎么就说那片林子不干净了？”
“我们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了，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个说法。”
“你是从谁那里听说了什么吗？”
“我怎么不知道最近有这个说法传出来？”
……
“外婆，我要走了。”
孩子其实也不是真想要知道老太太的答案，他只想快点离开，去林子里找老虎。
说着，孩子也不待老太太回答，就径直转身离开了。
“站住！”
老太太蓦然拔高而透出了几分尖利的声线让孩子整个人都无意识的抖了一下。
“外婆？”
孩子也有些恼了，“你干什么？”
“我要去林子里！”
“我要去找老虎！”
“不准去！”
老太太几步上前，抓住了孩子的胳膊，“你不准去林子里。”
“更不准去找那什么老虎！”
“外婆？！”
老太太的表现真的吓到孩子了。
他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不料，看起来瘦瘦的老太太此时的力气却是出奇的大。
干瘦的五指跟个铁钳似的的牢牢箍住他的胳膊。
孩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无法摆脱老太太的手。
“外婆！”
孩子大叫，“你抓痛我了。”
“老婆子。”
见情况不对的老爷子从位置上起身，匆匆来到了老太太的身边。
他伸手抓住老太太的手，眉头皱起，“松手。”
“你干什么？”
“孩子都被你抓疼了。”
……
“他不准去林子里。”
老太太固执的道。
“好好。”
老爷子好声应道，“磊磊不会去的-”
“外公！”
孩子不甘的叫道。
老爷子给了孩子一个眼神。
笨蛋。
这时候不这样说，外婆的手都不会从孩子的胳膊上离开。
孩子似乎有些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了。
他抿紧了嘴唇，沉默了下来。
“好了，你看，磊磊不出去了。”
老爷子示意老太太松手，“你也别抓着他了。”
“小孩子皮肤嫩，到时候又是好大一块淤青。”
“你又要心疼了。”
老太太神色一动。
手已经快一步的松开了些许。
“好了。”
老爷子握着老太太的胳膊，把老太太的手拉了回来。
“这样拉着孩子的胳膊像什么样子？”
“有话好好说。”
“你不让孩子去林子里，总要有一个理由吧？”
“总不至于无缘无故的就不让孩子去林子了？”
“你这样不要说孩子了，我都觉得有些过份了。”
……
孩子摸摸自己的胳膊。
上面多了一个显眼的红印子。
隐隐的痛意弥漫开来。
他却没有过多在意。
他只想快些去林子里。
他不由得把求助的眼神看向了老爷子。
外婆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好奇怪，他想要去林子里只有靠外公帮忙了。
......
老爷子冲孩子眨了眨眼睛。
表示明白。
......
“磊磊......”
老太太看到了孩子胳膊上的红印子，脸上、语气里都流露出了心疼与懊悔。
“都红了......”
“痛不痛？”
“外婆......不是故意的……”
......
孩子抿了抿嘴唇。
然后摇了摇头，“不是很疼。”
“刚开始有些。”
“现在没什么感觉了。”
......
“是吗？”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现在知道心疼了？”
老爷子撇嘴，“刚才要不是我拉着你，也不知道你要抓孩子多久？”
“到时候就不止是一个红印子了。”
老太太有些讪讪。
是她不知轻重了。
......
“老婆子。”
老爷子敛容正色，“发生什么事了？”
老婆子的反应不同寻常。
多年的老夫老妻了，老爷子自认对老婆子还是相当了解的。
老婆子不是会无缘无故做出这么不讲道理的事的人。
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你为什么不让孩子去林子里？”
“林子里有什么吗？”
“昨晚......”
老爷子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但你昨晚什么都没有说。”
老爷子皱起眉头。
若真的是昨晚发生了什么，老爷子对老婆子瞒着他这点有些不高兴。
就算知道老婆子这么做肯定有她的考虑。
但这是跟外孙有关的事，他想要知道。
......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太太解释。
本来她是想着跟老头子说说自己的想法的。
但话到嘴边，她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如此纠结了良久，她决定暂时放弃告诉老头子。
也许只是一个意外呢？
到了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结果，是她想当然了。
孩子仍旧心心念念着要去林子里找那只莫须有的老虎！
......
“不知道怎么说也要说。”
老爷子松开抓住老太太的手。
“说一下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对孩子去林子里反应这么大？”
......
“那个林子不干净。”
同样的话老太太之前也说过。
“那个林子怎么不干净了？”
这句话老爷子之前也问过。
不过那时候被孩子打断了。
他没有听到老太太的回答。
......
“磊磊......”
老太太看了一眼孩子，声音压低了几分，“他说自己看到了老虎。”
“......啊？”
老爷子张大了嘴巴，“老虎？”
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 说谎？
“林子里有老虎？”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说着，老爷子又仔细翻找了一番自己的记忆。
然后确定的点点头。
果然，没有目击者说自己在林子里看到过老虎。
“我也没有听说过。”
老太太摇了摇头。
“磊磊没事？”
老爷子又是惊讶又是担心。
老虎可是会吃人的。
“磊磊没事。”
老太太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这让因为听到老太太说孩子没事而神色舒展开来的老爷子又慢慢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孩子没事不是很好吗？”
既然林子里有老虎那他也可以理解老太太为什么这么态度坚决的不让孩子去林子里了。
“孩子没事......”
老太太喃喃。
昨晚孩子对着空气讲话的模样跃然眼前。
她深吸一口气。
“他......”
“到底怎么了？”
老爷子心里一跳，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眉眼间便带出了些急切，“老婆子，有事说事。”
“你不要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好不好？”
老太太看了看孩子，有些犹豫要不要在孩子的面前说出自己的担忧。
孩子不知道老人的纠结。
看到老太太看过来，他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外婆，你跟外公聊，我就先出去了。”
“不许去！”
老太太一声厉喝。
“老婆子。”
老爷子安抚的摸摸一脸惊吓与委屈的孩子的脑袋，转而看向老太太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赞同，“你不要光顾着发脾气。”
“把事情说出来。”
“孩子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吗？”
“你总要说出来，他才知道啊。”
“现在就你一个人知道情况，我跟磊磊都云里雾里的......”
......
老太太心里下定了决心。
“这孩子说看到老虎不是真的。”
“啊？”
老爷子一愣，“你说这孩子说谎了？”
“我没有说谎！”
因为老太太的话而惊愕的孩子瞬间因为老爷子的话回神。
他没有说谎。
说谎是坏孩子。
他不是坏孩子。
“我真的看到老虎了！”
......
孩子的这句话让老太太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要是说谎就好了。”
偏偏这孩子这么的认真......
“......什么意思？”
老爷子神色一紧，心里之前就隐约生出的不好预感愈发浓郁了几分。
“这孩子就在我面前说找到了老虎，在跟老虎说话......”
“可是......”
“我在孩子的身后，怎么看......”
老太太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都没有看到老虎。”
“在我眼中，这孩子就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啊。”
“......什么？”
老爷子感觉自己好像听明白了老太太说了什么，又有些不太明白。
大概......不是不太明白。
而是不太相信吧……
......
“外婆，你在说什么？”
孩子睁大了眼睛，他不明白......
“老虎就在那里啊。”
“我没有说谎。”
“老虎那么大......”
“你没有看到吗？”
......
“磊磊，别急。”
老爷子按了按孩子的肩膀。
“昨晚的事能详细的告诉我吗？”
老爷子看向老太太，一脸的严肃。
昨天他回来的时候老婆子跟外孙都在家里了。
老婆子正在给外孙的脚上药。
说是在林子里摔跤了。
他的注意力便都在外孙受伤的脚上了。
也没有问太多老婆子找到外孙的过程。
不就是在林子里找到了？
还会有什么其它展开吗？
现在看来，昨晚发生的事情远比他想的要多得多。
......
“磊磊，你说。”
老太太昨晚一心想着离开林子，想着孩子忘记老虎的事......
她知道孩子在林子里迷路了，知道孩子摔跤了......
但孩子迷路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详细询问。
......
孩子看了一眼老太太，却是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声。
他也是有些生气外婆今天奇怪的表现。
还有外婆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
“磊磊。”
老爷子松缓了紧绷的表情，笑着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孩子一天天长大，不喜欢他拍脑袋了。
“告诉外公、外婆好吗？”
“外公、外婆想知道昨晚磊磊都经历了什么？”
“外公、外婆担心磊磊。”
......
“......嗯。”
孩子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看着老爷子的眼睛。
昨晚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毕竟是那么特别的经历。
“我昨天去林子里找萤火虫......”
孩子从最开始开始讲述。
自己一心找萤火虫而误入山林深处，不辨方向，找不到回去的路。
心里着急慌乱，山林里的光线很暗，他的脚步急促又踉跄。
他摔跤了。
身上到处都痛。
一时间，他爬不起来。
他哭了。
就是这时候，老虎来到了他的身边。
乍然见到老虎，他也很害怕。
他以为自己要被老虎吃掉了。
可是，不是的。
老虎没有要吃他。
老虎发现他扭伤了脚后把他叼到了自己的背上。
老虎还带他去看了萤火虫。
他一直没有找到的萤火虫。
超漂亮的萤火虫。
萤火虫一路跟着他们......
“老虎把我送到了林子口。”
“我刚刚从老虎身上下来，就听到了外婆的声音。”
“等我再去看老虎的时候，老虎跟萤火虫都不见了……”
那时候孩子真的慌乱极了。
他不顾自己扭伤的脚，到处找老虎。
幸好，最后他找到老虎了。
他开心极了。
他还跟老虎约好了今天的见面......
等等。
孩子一愣。
他想起来了，昨天外婆也说了跟刚才类似的话。
问他在跟谁说话？
但后来外婆再没有提起过这个问题。
无论是回来的路上还是回家后。
他便也忘记了。
没想到，外婆却是一直记着这个问题。
现在还因为这个问题而不让他去找老虎......
......
“是老虎帮了磊磊？”
老爷子只觉得自己像是听了一个童话故事一样。
“磊磊是骑着老虎回来的？”
“嗯！”
说到这个，孩子的情绪跟昨天没有任何的区别，一脸的激动。
“我是骑着老虎回来的！”
“超厉害的！”
孩子有些手舞足蹈。
老爷子急忙提醒孩子，“磊磊，小心你的脚。”
孩子乖乖的放下了手，语气仍旧透着几分压抑的激动，“我脚刚扭到的时候，很痛，不好走路......”
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 真？假？
“老虎超聪明的。”
“它本来是想让我跟它走的，后来就变成它载着我走了。”
“可能是看我心情不好。”
刚才一时嘴快说自己哭了，孩子绝对不会说第二遍了。
太丢人了。
他都读小学六年级了。
又是男生。
还因为摔了一跤就哭了……
要是被他的朋友知道了，他们绝对会笑话他的。
......
“老虎才特意带我去看了萤火虫。”
“不然老虎应该就会直接送我出林子了。”
“啊。”
孩子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
老爷子疑惑。
“我在想......”
孩子若有所思，“那时候老虎是不是听到了外婆的动静才把我放下来了？”
“老虎、萤火虫它们肯定是因为外婆来了，所以才都离开了。”
孩子越说越觉得这就是事实。
“后来肯定是看我那么急着找它，老虎才出来的。”
孩子笑眯了眼睛。
老虎看着个大，却好像很容易心软？
......
“外公，老虎有那么大。”
孩子双手张开，比划着老虎的大小。
昨天他都没有机会跟人说老虎。
现在说起老虎，他有很多话想说。
“很有威慑力。”
“一开始真的吓到我了。”
孩子不好意思的笑笑。
“但是，老虎超帅气的，也超漂亮的。”
“背上的花纹五彩斑斓，像是会发光一样......”
老爷子眉角一抽。
帅气是帅气。
漂亮是漂亮。
既帅气又漂亮是什么样子？
还有，有五彩斑斓花纹的老虎吗？
老爷子皱眉思索起来。
还会发光？
......
“老虎也超好的。”
孩子的眼睛像是屋外的阳光落进了其中一样，熠熠生辉。
“要不是老虎，我昨天真的超倒霉的。”
“也超惨的。”
“说不定我就要在林子里困一个晚上了。”
“但是因为老虎，我觉得昨天自己其实超幸运的。”
“外公，我昨晚的经历是不是像故事书里的冒险一样？”
“唔......”
老爷子点点头，“是挺像的。”
而且，还是奇幻冒险。
因为......
他看向老太太，“老婆子，你真的没有看到孩子说的老虎？”
“没有。”
老太太摇摇头，“磊磊说老虎就在那里，但我怎么看，都没有看到。”
她也希望孩子说的是真的。
就算对象是老虎。
但按孩子的说法来看，那是一只不伤人的老虎。
若孩子说的都是真的，那只老虎帮了孩子，她很感激老虎。
她甚至也想谢谢那只不同寻常的老虎。
毕竟是会救助迷路孩子的老虎，还不够不同寻常吗？
可是......
那只不同寻常的老虎是真的吗？
不是这孩子......
老太太抿紧了嘴唇，看着孩子的眼底露出了忧心与隐隐的不安。
......
老爷子沉默了下来。
他现在算是完全明白了老太太之前异常言行出现的原因了。
换作是他在现场，看到孩子一脸认真的对着空气说话，他也会很担心的。
只是，昨晚他不在现场，也就没有亲眼见到老婆子口里说的场景。
因此他对这件事的感受就没有老婆子那么深。
也就更加的理智些。
“老婆子，你说你没看到老虎，老虎是虚假的......”
老爷子缓缓开了口，“那孩子脚扭伤总是真的。”
“孩子迷路也是真的。”
“没有孩子口中说的老虎的帮忙......”
“孩子是怎么走出林子的？”
老太太张了张嘴，“......他自己走出来的。”
这是她想到的唯一可能了。
而且，这个可能也不是说没有。
反倒可能性很大。
人会莫名其妙的迷路。
乱走之下也会突然就发现了正确的道路。
也就是所谓的倒霉跟运气了吧？
......
老爷子没有对老太太的说法多加评论。
他看向一脸茫然与不安的孩子，“磊磊，你应该听明白外婆的话了吧？”
孩子收回落在老太太身上的目光，抬头看向了老爷子。
他踌躇着点了点头。
他不是小孩子了。
外婆说的他自然是听明白了。
可正是因为听明白了，他的心里愈发的困惑了。
以至于他不由得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懂外婆说的话？
......
“你真的看到老虎了？”
老爷子认真的看着孩子。
“嗯。”
孩子没有犹豫，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看到老虎了。
老虎靠近他时的呼吸......老虎毛发的柔软与温热......老虎的叫声......
甚至是老虎一开始看到他狼狈模样时鄙夷的眼神。
这些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看到了。”
“老虎是真的！”
“是老虎帮了迷路的我！”
“我坐在老虎的身上走出了林子！”
孩子神色坚定。
......
“老婆子。”
老爷子对要开口说什么的老太太摇了摇头。
他担心老婆子的情绪太激动，吓到孩子。
“可是你外婆没有看见。”
“你说的老虎那么大，又那么......帅气漂亮......”
老爷子用了外孙之前说的形容词，“应该很显眼才对吧？”
孩子抿紧了嘴唇。
当然。
老虎超醒目的。
“那为什么外婆没有看见？”
“......我不知道。”
孩子的眉眼间有了些惶惑。
“为什么......”
“老虎......”
“我要去找老虎！”
彼时年纪尚小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人的话。
只是，本来坚定不移的认知......开始有了些动摇。
孩子摇了摇头。
也不再跟外公、外婆说什么，径直转身冲出了家门。
“磊-”
老爷子拉住了就要追上去的老太太。
孩子这次的动作太快，老太太没有来得及像之前一样抓住孩子的胳膊。
“你-”
老太太回头，神色焦急，音量无意识拔高了几分，“松手啊。”
“你拉着我干什么？”
“磊磊去林子-”
“让他去吧。”
老爷子的话让老太太愣住了。
“让他去？”
“怎么能让他去呢？！”
老太太恼怒起来，“那片林子不干净！”
“磊磊去了那里又被迷惑了怎么办？”
“又产生了幻觉怎么办？”
“你-”
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停下了。
因为她发现老爷子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
多年的老夫老妻了，老太太印象中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老伴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关心与疑惑。
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 老爷子的回忆
“没-”
见老太太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老爷子笑着住了口。
他也知道自己瞒不过老太太。
“我只是在想......”
“磊磊说的......也许都是真的。”
“真的？”
老太太的眉头深深皱起，“你的意思是我看错了？”
“不，是我老眼昏花没看见喽？”
“不是。”
听出老太太不太高兴的语气，老爷子有些无奈，“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那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追问。
孩子说的是真的......她也没有老眼昏花……
那......那只老虎是怎么回事？
完全解释不通啊。
......
老爷子突然叹了一口气。
又露出了之前让老太太介意的复杂神色。
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含义。
好像有感慨，也有后悔......
“你到底怎么了？”
因为担心老太太有了些着急，“孩子那你不让我去追。”
“你自己又莫名其妙的。”
“你之前还说我呢。”
“你自己不也是吞吞吐吐的？”
“你到底怎么了？”
“能不能干脆点？”
“这不是吊的人心里难受嘛？”
......
老爷子苦笑。
“......孩子说的事......”
“让我想起了过去的一件事。”
“过去的一件事？”
老太太疑惑，“过去也有人看到过老虎？”
老太太反应很快。
“嗯。”
老爷子点头。
“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差不多都忘了。”
“但磊磊刚才的话又让我想了起来。”
老爷子扶着桌子在椅子上坐下。
眉眼间有些黯淡。
老太太也拉了把椅子在老爷子的面前坐下。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最终却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而闭上了嘴巴。
老太太有些担忧的看着老爷子。
这是想起了什么事？
......
“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老爷子喃喃，随即对老太太笑了笑，“那时候我好像跟磊磊这时候的年纪差不多。”
“村子里一户人家嫁到城市里的女儿带着孩子回来......”
那户人家很高兴。
因为自从女儿去了城市就很少回他们这里了。
他们也明白。
女儿工作忙。
又要照顾孩子。
没什么时间回来。
所以这次明明不是什么节假日，女儿却带着外孙回来了，他们又高兴又惊讶。
......
外孙他们也很久没见了。
印象中牙牙学语的孩子已经变成了白净安静的小少年。
非常礼貌的叫他们“外公、外婆”。
让他们都不由得有些局促起来。
却也觉得开心。
果然是城市里的孩子。
不像村子里那帮淘气的跟猴儿似的崽子们。
乖巧懂事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现在孩子跟他们有些生疏，他们不在意。
毕竟他们跟孩子相处的时间是不多。
后面慢慢的他们就会亲近起来的。
......
女儿告诉他们外孙的身体不好，医生建议去环境好的地方修养一段时间。
村子虽不比城市先进，但山清水秀的、在环境上的确是要好上不少。
他们听了顿时心疼不已，迭声保证会好好照顾孩子。
女儿很快就离开了。
女儿还要工作。
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况且有他们呢。
两位老人虽然担心外孙的身体，却也很开心外孙会跟他们待一段不短的时间。
......
据女儿说，外孙的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底子有些虚。
他们也不拘着外孙待在屋子里。
当然，也不需要他们额外的叮嘱。
这孩子也没有什么要外出的意向。
总是一个人捧着书看。
太安静了。
没有一点孩子的活泼。
虽然村子里的崽子淘气的让他们头疼。
但外孙这么安静也让他们有些忧心。
是因为身子的缘故吗？
他们猜想。
他们特意叫来了村子里的孩子们，让他们多找外孙玩。
对于城市里的孩子，村子里的孩子们都有着几分好奇。
倒也都很乐意来找城市里的孩子玩。
问他城市里的事情。
作为交换，他们也说了很多村子里的有趣经历。
......
外孙渐渐的不那么整天待在家里了。
两位老人很欣慰。
尤其在看到外孙白净得有些偏苍白的脸上出现了健康的红润，他们就愈发高兴了。
......
就在他们以为一切顺利、只是偶然会有些遗憾外孙在他们这里不会住很久了的时候-
意外发生了。
外孙被村子里的孩子们排斥了。
原因是......
外孙说谎？！
两位老人一开始听到这个原因时都是不相信的。
说村子里的那帮淘气鬼说谎他们还相信。
自己的外孙？
怎么可能？
这么懂礼貌的孩子，大概连说谎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
看着外孙好不容易有了几分红润的脸颊又变得苍白起来，两位老人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他们有些不敢找外孙询问详情。
怕惹得外孙难过。
他们找了村子里的孩子询问事情的经过。
孩子们都很激动。
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
原来是有一天外孙告诉他们他看到了老虎。
孩子们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第二反应就是激动与亢奋了。
老虎哎。
虽然他们在村子里住了这么久从来没有看到过也没有听说过有人看到过老虎。
但这里不是城市。
这里是山村。
山村的后面就是莽莽山林。
所以，就算有老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
而且，村子里的孩子们也不觉得这个城里的孩子会说谎。
他们都催促着让城市里的孩子带他们去他之前看到老虎的地方。
他们想看老虎。
货真价实的老虎。
......
虽然两位老人一直刻意保持着安静听孩子们的七嘴八舌。
但听到这里，他们忍不住了。
“太胡闹了！”
“老虎是你们能随便去看的吗？”
“老虎可是会吃人的！”
“太危险了！”
......
被训斥了的孩子们顿时闭上了嘴巴。
场面陷入了异样的安静。
“......没有老虎。”
有小孩小声嘀咕。
却犹如按下了继续的开关。
顿时应和声纷纷。
“是啊。”
“根本没有老虎。”
“小白说谎！”
小白是村子里的孩子对两位老人外孙的称呼。
因为那个城市里的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又是姓白。
还长着瘦瘦弱弱的。
他们便都叫他小白了。
后来就变成村子里统一叫那孩子的称呼了。
第一千七百八十章 小白
“你们怎么知道小白说谎了？”
老人有些无奈，“小白看到老虎是他运气好......”
老人顿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看到野生的老虎是不是运气好？
但看到老虎还安然无恙的确是运气好了。
“老虎不是那么好发现的。”
“不然你们还有村子里的其他人怎么一直没有发现老虎？”
“小白-”
“不是的！”
有小孩大声反驳。
“小白指着一个地方说老虎就在那里。”
“但我们都没有看见。”
“是啊，是啊。”
“那里明明没有老虎，小白硬要说有老虎。”
“小白是看这么多次没有找到老虎，就说谎糊弄我们呢。”
“就是。”
“我们又不是笨蛋。”
“他说有老虎怎么样？”
“我们又没有看到老虎。”
“......但小白很认真。”
“小白是不是......”
有孩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问题啊？”
“胡说八道！”
老人怒斥。
孩子们都有些被吓住了。
但毕竟不是第一次被骂了。
平时上房揭瓦多了，被骂的次数他们自己数都数不过来。
老人的怒气他们也不是那么的害怕。
几秒后，就有孩子小声咕哝，“那小白就是在说谎。”
“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在说谎。”
“城里的孩子也会说谎。”
“死要面子。”
“被我们戳破了也不肯认错。”
“还一直说有老虎。”
“哪里来的老虎？”
“我就说......要是后山那里有老虎的话，怎么村子里一直没有人发现？”
“之前还说我们说谎不好，说谎的是坏孩子。”
“他自己不也说谎了？”
“小白是坏孩子。”
......
“闭嘴！”
老人再次怒吼。
胸腔剧烈起伏。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很有默契的跑开了。
原地只剩下了脸色难看的两位老人。
......
即使被孩子们的话刺激了，两位老人对于向外孙求证这件事情的真相还是有些踌躇。
外孙的心情不好。
他们看得出来。
也毫不意外。
毕竟被身边的朋友们那么说了。
他们几次欲言又止。
然后，他们发现，外孙生病了。
两位老人顿时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一心扑在照顾生病的外孙身上。
......
结果一天早上，他们发现外孙不见了。
床上的被褥是被掀开的样子。
他们知道，外孙肯定走的很急。
因为这孩子之前每天醒来都会把自己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
他们还很是感慨孩子的懂事。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在外孙的床上看到了略显凌乱的被褥。
他们摸了摸被单。
已经凉了。
他们本就急切的心情愈发焦躁了几分。
外孙还病着。
这一大早的是去了哪里？
......
两位老人脚步匆匆的出屋。
但凡路上遇到了人，都会问他们见没见到他们的外孙。
很快，小白不见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
大家都行动了起来。
孩子不见了可是大事。
尤其那孩子身上还生着病。
要是在哪里出了什么意外......
大家的面色都有了些紧绷。
......
老爷子拿起桌子上的豆浆喝了一大口。
神色因为回忆而有些恍惚。
老太太若有所觉。
看来接下去就是重点了？
......
“......是我发现了小白。”
沉默了一会，老爷子终于再次开了口。
老太太没有出声。
她知道，此时的老爷子不需要她的回应。
“他倒在了后山林子进去点的地方......”
面部朝下。
一动不动。
让乍然看见他的孩子心里重重一跳。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找到小白。
是他家妈妈听说小白不见了，然后告诉了他。
说他们平时不是玩的很好吗？
催着赶着他去小白也许会去的地方找找。
说小白身上还生着病、要快点找到那孩子......
他一听小白生病了，还是出来了。
他其实还有些生气小白对他们说谎。
本来也不是多大一件事。
只要小白对他们道歉就好了。
他们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偏偏小白那家伙就是不肯认错。
做错事的人不认错。
难道还要他们服软吗？
所以他们就跟小白一直僵着。
......
没想到那次争吵后第一次见面，却是这样一幅场景。
孩子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胸腔。
心脏跳得太快了。
他有些害怕。
......
他慢慢的走到倒地的小白身边，蹲下身子。
“小白。”
他轻轻叫了声。
对方毫无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
伸手......几番踌躇后，他终于碰到了小白的身子。
感觉到指尖的温热。
他只觉得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还活着。
认识到这一点后，孩子的举动大胆起来了。
他小心的把小白的身子翻过来。
小白的脸脏兮兮的。
却仍旧能够看出底下的潮红。
他伸手碰了碰小白的额头。
“嘶～”
孩子一下子缩回了手。
好烫！
他顿时担忧的不得了。
“小白、小白......”
他大声叫着，一边用力摇晃小白的身子，“小白！”
“醒醒！”
......
似乎是听到了孩子的声音，小白慢慢睁开了眼睛。
孩子大喜过望。
“小白，你醒了？！”
“你真是吓死人了。”
孩子抱怨。
“你说你，都生病了乱跑什么？”
“我带你回去。”
说着孩子就要去搬小白。
小白的眼底总算恢复了几分清明。
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焦色，“我......”
孩子安慰小白，“没事了。”
“我这就送你回家。”
“这次回去了可不要再乱跑了。”
“你外公外婆他们都要急死了......”
“......怎么了？”
孩子注意到了小白握住自己手的力道。
很用力。
完全不像对方表现出来的这幅虚弱模样所会拥有的力量。
......
“......老虎......”
小白很费劲的发声。
嘶哑的声线让孩子皱起了眉头，“什么？”
“你说什么？”
孩子愈发凑近了小白几分。
“......老虎......”
孩子听明白了。
却有些不解，“老虎？”
“你都这个样子了，还管什么老虎？”
“好了，其他人那里我去说。”
“我们不怪你骗我们了。”
孩子以为小白是在介意他们因为老虎闹僵的事。
老实说，见到小白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记挂着老虎，他心里对小白的埋怨一下子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