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世事无常
两人脚下踩水,借助游艇的掩护,慢慢的横向划动,以观察码头的情况。也幸亏这句提醒,他俩很快就发现了两处探头的位置,从角度来看,是交叉监控码头正面情况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发现。
反复确认后,他俩选择在码头侧面一处岩石较低的位置上岸,各自整理一番后,便沿着码头的台阶拾级而上。外面是一条五米多宽的柏油路,像是别墅区的主干道。
干道两边是修剪精致的草坪,草坪后是错落有致的观赏植物和灌木,再往深处还有茂密的树林。为了避开区内的监控,两人飞速的跑进了树林。里面黑灯瞎火,但对李天畴二人来说却没有太大的视觉障碍。
入夜没有多久,很多建筑里都亮着灯,别墅区内的公共绿地和主要的标志性设施,被各式射灯映衬的绚丽多彩。临湖的小路上偶有三两个业主在散步,一切都显得十分宁静、安详。
这片狭长树林的尽头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再往前有一个缓坡,全是长石条垒成的台阶,上了缓坡,眼前便是相对密集的住宅区了。
李天畴仔细辨认了一下距离最近的一栋别墅,门牌下方有“ab-6”的字样,这让他心里一动,感觉那天晚上黑影提供的信息的可靠性在增加,但是否也同时意味着危险性在增加呢?
别墅区里的门牌号码似乎排列的毫无规律,李天畴和海秃子二人小心翼翼的摸了很久,转的头晕眼花,最后才在靠近山顶的位置发现了目标ab-2号。山顶附近是整个别墅区位置最好的地方,视野开阔,坐山面水,而且私密性绝佳,一共只有两栋建筑。
目标别墅是一栋三层小楼,带着一座面积不小的花园,其中一楼还亮着灯。由于别墅的位置较高,而且纱制的窗帘半掩着,看不清楚屋内的状况。
海秃子用手指了指别墅的侧面,李天畴顺着看过去,那里有一个方形的小门,长宽各有三米的样子,十有**是车库。他明白秃子的意思是从车库进入,看了半天,似乎也只有这个位置最合适,只是内部状况不明,还不是贸然动手的时候。
正在犹豫时,山坡公路有汽车开来,刺眼的车灯照得山路如同白昼。李天畴二人急忙伏在路边草丛中。转眼间汽车开到了眼前,并在别墅的院门停下。不一会儿,随着遥控的铁门打开,轿车随即开进了院子。
隔着院墙的栅栏,可以看见有两名黑衣人先后下车,其中一人背负双手,步伐稳健,不急不徐的登上了台阶,屋门打开,借着灯光,海秃子看清了此人的侧脸,随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否则惊呼声可能会脱口而出。
李天畴大为不解,秃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见了这个黑衣人如此吃惊?好一会儿,海秃子才用胳膊肘子捅了捅李天畴,“这人我见过,在蔡家园照过面,很牲口,你注意点。”
“阿豪的人?”李天畴问。
海秃子点点头,“弄不好他就是阿豪的老大张志强,反正是一拨的。妈的,今天晚上有好戏整了。”
张志强?他劫持了耿叔?看来这个消息有些靠谱了,那么说聂涛的处境也应该是真实的,只是没想到在这种状况下与张志强碰面,李天畴心里头不免有些痒痒的感觉。
“另一个好像不是阿豪。”海秃子自言自语。
“不是,几天前天我还和他在水天一色照过面。”李天畴确认。
“听说了,咋整那么大动静?”
“意外。”李天畴不好多说,也不想让海秃子操太多心。
秃子点点头没搭腔,过了一会儿又道,“从正面进去比较麻烦,张志强可不好对付,咱俩必须来邪的,可惜我的老伙计不在手上。”
“要多邪?”
“怎么邪,怎么来。”
“要不这样,我身子轻,先摸进去探探情况,如果我叔在,咱就开干。反正天色还早,这个时间也不适合搞大动作。”李天畴建议。
“你咋进去?车库的门可是遥控的,你不见得能搞开。”
李天畴用手向上指了指,“二楼以上都没亮灯,我从后面的窗户里进去。而且车库未必和里面联通。”
海秃子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有问题马上退出来,我给你掩护。听见没?”
“放心吧。”李天畴一拍秃子的肩膀,起身飞速的穿过了盘山公路,顺着院墙摸到了别墅的后面。高大的铁栅栏和山体的岩石相连,很多钢筋都焊在岩体内,翻过去并没多大难度。
别墅后面也是一个花园,只是在面积上要小了很多,微缩的亭台水榭十分别致,有小路和房屋的后门相通。李天畴眼睛一亮,如果后门能打开,就不用翻窗户了。
这时候房间内传来了悠扬的乐曲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听上去十分的悦耳。李天畴却放弃了撬开后门的念头,钢制厚重的防盗门有这样的透音效果,说明后门和前厅是直线联通的,而且中间应该没有什么阻隔。一旦撬门的声音搞大了,势必会惊动大厅里的人,还是不冒险为好。
原地想了想,还是从楼上进入比较稳妥一些。李天畴抬头观察,楼上的窗户几乎全是关闭的,背阴的方向应该是走廊的位置,所以也不奇怪。看了半天,只有三楼一处位置较偏的窗户留了条缝,旁边正好有管道可以借力的,就它了。
李天畴吸气凝神,伸手握住管道,试了试力量后,噌蹭几下就悄无声息的爬到了三楼,不费力气的翻进了窗户。意外的是,脚下并不是走廊,空空荡荡好大一个房间,像是个活动室。再仔细一看,墙壁四周还有镜子,又像是排练房,地板是木制的,他行动起来不得不小心翼翼。
这个房间不能久留,没有任何遮挡物,很容易被发现。李天畴迅速的找到了房门,听了听动静后闪身而出。外面是一条短而笔直的走廊,音乐声陡然增大,倒是为李天畴的行动提供了不少方便。
走廊两边都是房间,数了数一共五间,均是房门紧闭。李天畴挨个在门边听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最后他蹲在了楼梯口,准备观察楼下的情况,郁闷的是两层的楼梯居然不是直通的,头会见到这种怪异的布局,只好再下二楼。
二楼的布局就完全不同了,同样有五个房间,但全部朝南,其余的空间则形成了一个宽敞气派的大厅,并连接着左右两个楼梯。当然,也亮堂了很多,因为楼下的光线通过楼梯透了上来。
李天很快检查完五个房间,然后悄无声息的蹲在了楼梯口,但倒霉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音乐声嘎然而止,似乎是演奏结束了。楼下陡然显得安静异常,突然一声轻咳声让李天畴心头巨震,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正是失踪了好几天的耿叔。
“好的曲子会让人身心愉悦,老弟现在感觉如何?”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虽然慢条斯理,但嗓音浑厚,音节间带有少许的沙哑,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呵呵,的确不错。不过好的曲子,应该和知音一起欣赏。”耿叔的声音平和,但不屑的意味十分明显。
“不错。”中年男子并不生气,突然将话锋一转,“老弟的身体怕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还能撑一阵子,不劳你记挂了。”耿叔说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人到垂暮,应该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在一起,你这又是何苦呢?”
“那倒未必,看着自己亲近的人平安幸福,又有何憾?”耿叔立刻反驳。
“嗯,倒也没错。但世事无常,我劝老弟还是多看看眼前。”中年男子似乎站起了身,“来杯咖啡?”
“白开水就好。”耿叔回答。
第二百七十四章 见面
楼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阵悉悉嗦嗦后,又陷入了沉寂。李天畴猜测这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张志强,从气息上判断,除了他和耿叔以外,楼下至少还有三到四个人。
“又是一天啦,难道你真的不想说点什么?”张志强终于打破了沉默。
“话不投机,你让我说啥呢?”耿叔的语气平和,但语意却是毫不给面子。
“呵呵,好一个话不投机。看来你还没想明白,可以接着想,不过只有一天时间了。过了今晚,说不定我会改主意的。”
“我没啥可想的,也没必要再等一天,你想干啥就趁早吧。”耿叔干净利落,一改刚才十分平静的态度。
“其实等一天,我还嫌少了。你猜猜为什么?”张志强则依旧不急不慢。
“没兴趣猜,这种无聊的问题,你留着自己玩儿吧。”
“呵呵,我的确猜过了,十有**不会错。”张志强非但不生气,反而显得兴致勃勃,“你那些个宝贝徒弟如果找不到你,他们会干啥?我估计今明两天,他们一准会来。”
楼下再次沉寂,耿叔恐怕被气得不轻。李天畴也是大感惊讶,众人寻找耿叔在情理之中,这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但张志强把时间估算的如此准确,凭什么?难道是他故意将耿叔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此人太阴险,李天畴想到这里不由得直冒冷汗,他突然感到了危机四伏,这样看起来果然是个圈套。他正想抽身离开时,却又听见了耿叔说话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嘲讽,“我早该想到的,只是没料到你真能做的出来。”
“手段是次要的,关键是多找几个徒弟陪陪你,一定有利于你的健康和思考。省得你总是抱怨话不投机。”张志强似乎小有得意。
“你我之间的恩怨,最好不要牵扯到他人。我在你手上,任凭处置,何必多此一举呢?”耿叔愤怒了。
“你我之间本无瓜葛,我只想知道是谁促成了我们的恩怨,但是你不厚道,又怎能怪我多此一举?”张志强的语调也拔高了。
“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个飚七之间的矛盾,你偏要让唐士铭来插上一杠子,而且不依不饶,从sz追到福山。现在翻旧账说我不厚道,你倒挺会给别人扣屎盆子的。”耿叔笑了起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指责,这期间的很多事情,耿叔都跟李天畴说过。而且有的事儿他还亲身经历过,所以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了然于胸,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唯一奇怪的是,两人谈了半天,丝毫未提及向东,难道他不在这里?
“好了,争下去没意义。咱俩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我想,我们的听众也应该不耐烦了,是时候请他出来了吧。”张志强此言一出,不但李天畴的汗毛竖起,就连耿叔也瞪圆了眼睛。
并非李天畴胆子小,因为就在张子强话音刚落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被人用枪给瞄上了,那种极度危险和冰冷的感觉他是不会判断错的。
枪手就在走廊尽头,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行踪如此诡异,绝非一般打手可比。李天畴暗骂自己太大意,刚才挨个房间查看,居然漏掉这么一个人。
枪手在向他走近,步伐缓慢,显然充满了戒备,还有不到五米的距离,对方停下脚步,开口说话了,“举起双手,慢慢下楼,别看我。”
李天畴瞬间想出了n种摆脱对手的办法,但都没有任何把握。枪手太谨慎了,距离把握的也很到位,几乎没有漏洞可钻,如今之计,只能佯装服软,随机应变了。
当李天畴举着双手走下楼时,耿叔的目光由惊讶变成了愤怒、痛惜,但仅仅是一瞬间他所有的情绪又从眼中陡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些无言以对,李天畴心里惭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才几天的时间,轮椅上的耿叔似乎又瘦了一圈,眼眶深陷,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听众不止一位吧?”一名身着黑绸子敞衫的中年男子很惬意的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不经意间抖了抖袖子。此人的面相冷峻,特别是双颊像刀削一般,灰白的鬓角,应该是饱经沧桑,目光冷酷、霸道而且带有一种摄人的气魄。
李天畴暗暗吃惊,这种冷酷中透出的寒意并不多见,那似乎是一种见惯血腥和杀戮的气息,难道此人就是张志强?
“楼上就一个。”站在楼梯上的枪手回答。
“一个?一个就一个吧。”张志强似乎没有继续较真的想法,开始上下打量李天畴。片刻后,他右手轻轻一挥,大厅角落一名笔直站立的壮汉,立刻冲到了李天畴跟前,开始全身搜查。很快,他贴身使用的匕首、电筒、手机等全被翻了出来,连几根破铁丝也没放过。
李天畴原地站着没说话,脑海中努力回忆着噩梦中的那个张子强,只可惜,很多画面突然间变得模糊,唯有张子强中弹倒地的那一瞬最为清晰。那是一张笑脸,尽管因痛苦而变得有些惨然,但是很从容。当时太年轻了,和眼前这位沧桑的老男人的可比性太少,眼神有少许的相似,但脸型又差异颇大,难道不是同一个人?
张志强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堆破玩意儿,又扭头看看耿叔,突然乐了,“老弟,看来我没说错,你这徒弟虽然笨点,但其心可嘉。你也算有个伴了,那我就再加一天。”
“谁说他是我徒弟?我不需要伴儿,自己呆着挺好。”耿叔突然冷冰冰冻一句话,让李天畴听了心里更加惭愧。
“让我猜猜他是谁。”张志强根本没有理会耿叔,自顾自的说道,“年纪轻轻,半路入行,应该算你的关门弟子,姓李,叫李天畴对吧?”
耿叔的表情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变化,但李天畴却着实吃了一惊,这个张志强果然有两下子,素未谋面,居然一眼就能认出自己是谁,难道会未卜先知?
其实李天畴不知道,几个月前,由于“1.14”凶杀案的后遗症,张志强曾让唐士铭调查过李天畴的个人背景,查的很细,甚至连照片都有,所以张志强一眼就能认出来并不奇怪。
曾经有一段时间,张志强对李天畴已经渐渐淡忘,但近些天来,由于旭风堂连遭重创,他又重新认识了这个年轻人,并且关注度直线上升。
张志强缓步的走到李天畴面前,面带微笑的问道:“年轻人,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认?”
“你就是张志强?”李天畴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平静下来,自然是毫不怯场,而且还不答反问,根本不给对方面子。
张志强仍旧挂着一副笑脸,但看向李天畴的眼神却出现了迷离的变化,瞳孔中瞬间精光爆射。李天畴大感不妙的同时,对方已经抬腿伸脚,十分轻松写意的动作,却快如闪电。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蹬在了李天畴的前胸,虽然没见怎么使劲,但动作极为舒展,所以爆发力骇人。
李天畴淬不及防之下,竟然被蹬的倒飞出去,咣铛一声撞在了身后三米远的一张红木椅子上,顿时胸前气血翻涌,眼冒金星,好厉害!动手之前毫无征兆,出手以后动作简洁迅猛,而且爆发力强悍,李天畴生平从未遇见过如此生猛的对手,怪不的连海秃子都对此人有些忌惮,说他是牲口,果然名不虚传。
“不错,身板挺结实。”张志强看着立即起身的李天畴也不由得称赞了一句。然后一扭头对耿叔道:“你这个徒弟收得划来呀,可惜我只给你两天时间,老弟你要想清楚啊。”
“不用两天,我马上就告诉你,但你先把他放了。”一直沉默的耿叔说话了,但看着李天畴的眼神有些复杂,而且表情也不对劲儿。
正在诧异的李天畴发现张志强突然转身疾行,伸手就从旁边站立的一个壮汉手里抢过一杆猎枪,他暗叫不好,难道张志强此时要发泼行凶?
李天畴正准备豁出去扑向耿叔,就在此刻,大家突然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从窗外陡然透进刺眼的灯光,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竟然笔直的朝别墅大门冲了过来。张志强举枪就射,“嘭!”的一声,震得大厅嗡嗡作响。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言放弃
轿车依然撞到了大门上,咣当一声,似乎门板被撞飞了,李天畴所处的位置在大厅深处,他无法看到门口的情景,但猜到海秃子久等之下没了性子,开始玩儿命了。这也可能是摆脱眼下困境的唯一机会。
始终盯着他的那个枪手心理素质很强,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撞击而受到太大的影响。但动手搜身的壮汉却不再理会李天畴,他掏出了手枪准备往大门边冲。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枪响,是从外面打进来的,张志强及几名壮汉迅速蹲到了地上,而门外汽车的发动机又响了,似乎是在倒车。
就是这个机会了,李天畴突然抄起身边的红木椅子,一把甩向了身后的枪手,同时就地连续两个翻滚直扑蹲在地上的壮汉。砰的一声,身后的那名枪手开枪了,但为了躲避椅子,大失准头,这一枪不知打到了哪里。
李天畴却已一拳击中壮汉的后脑,势大力沉,壮汉连吭都没吭一声便趴倒在地,他趁机夺下了手枪,而且飞速的转身射击,没有丝毫迟疑。因为身后的枪手始终是心腹大患,必须先除掉。
枪口火光闪过,李天畴惊奇的发现身后的枪手既没有躲避,也没有开枪还击,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地。所以这一枪正中对方眉心,在枪手倒下去的一刹那,李天畴终于发现了插在对方胸口上的匕首,他扭头一看,轮椅上的耿叔突然不见了。
大惊之下,再仔细一搜寻,李天畴发现耿叔倒在离枪手不远的书架后面,显然抢在他开枪之前,匕首的致命一击是耿叔所为,此刻不知道耿叔的状况如何,他正要过去查看,却发现身后大乱。
海秃子驾车再次冲到了大门,这回连车头都进来了半个,砰砰砰的枪声大作,很是激烈。李天畴心头大急,秃子枪里的子弹不多,支持不了多久,所以他看了耿叔一眼,毫不犹豫的向前厅摸去。
虽然大家都躲在家私后面,但凭枪声,李天畴能轻易判断对方的位置。很快他就在一个真皮沙发后面找到了一名壮汉,但却凶险万分,对方好像早就料到他要过来一样。
李天畴刚从沙发侧面露出半个脑袋,就闻听一声枪响,似乎近在咫尺,双耳被震的发麻,而且额头剧痛,一股灼烧感,还有轻微的焦糊味道。他摇了摇脑袋,没啥大问题,只是鲜血已经滴淌下来,想必是子弹擦破了额头。
看来不光是张志强生猛,他手下的人也都十分难弄,今天实在是险象环生。如果想尽快摆脱眼下的危局,就必须豁出一切。李天畴观察了一下张志强和另外一名壮汉的位置,手搭沙发深吸一口气,突然发力,推着沙发猛然向前冲。
躲在沙发另一侧的壮汉淬不及防,被巨大的冲力撞了个跟头,李天畴腾出右手举枪射击,那名壮汉也真是了得,中弹之下连续就地翻滚,一个跃身跳进了窗户前的低柜后面,那里也张志强藏身的位置。
继续冲,李天畴推着沙发,前面还带着被撞倒的茶几等附属物,轰隆隆声势浩大,一鼓作气撞向那排低柜。
就在沙发快要接近低柜的时候,一个人猛的从后面跳了出来,速度极快,正是张志强。他人还在半空中就已开枪了,连着沙发扶手带藏在后面的李天畴悉数被打中。
尽管李天畴早有准备,但奈何对方这一枪放的是霰弹,杀伤力虽然弱些,但范围大,所以没躲过。胸口剧痛之下,他举枪还击,仅仅一个照面,随着“草泥马!”一句低喝,张志强竟然倒飞着破窗而出。与此同时,张志强刚才站立的位置正对的后墙上,一幅山水画镜框被击得粉碎,似乎是海秃子开枪所为。
李天畴骇然,此人的反应速度已经匪夷所思,暗讨自己绝没有这样的水平。轰然的巨响,沙发已经将低柜撞的东倒西歪,而那个刚才受伤的壮汉亦被沙发和低柜挤在了墙根动弹不得,李天畴迅速夺下了对方的手枪。
再观察另一名大汉,此刻却悄无声息,李天畴记得此人藏身在门口处的假山后面,与海秃子靠的最近,但眼睁睁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却毫无反应,难道是被干掉了?
貌似假山后面没有人,但下面的水池就难说了。李天畴不敢大意,顺手抄起地上的半截花瓶朝假山后面砸去,咣啷一声,瓷片纷飞,却仍然没有反应。他不再迟疑,迅速撤回后厅,耿叔仍然趴在地上,但四肢在动,只是十分乏力的样子。
李天畴二话不说,抱起耿叔就走,但才走几步,外面的花园就传来几声密集的枪响,并伴随着闷哼声,然后就寂静无声了。他心头发沉,不知道海秃子状况如何。
变形的车头还卡在门口,车子也早已熄火,挡风玻璃都已经不存在,正副驾驶位上除了碎玻璃碴子以外空空如也。难道海叔和张志强拼了个同归于尽?
正在犹豫时,外面传来张志强的喊话声,声调有回复了刚才的悠闲状态,“年轻人,出来吧,你的光头叔已经归西了,就剩咱俩,好好聊聊。”
闻听此言,李天畴的心像被铁锤重击一般,十分难过,暗想以张志强的身手应该不会说假话。正要应答时,怀里的耿叔忽然开口,“别信他的,楼顶和周围还有埋伏,你自己赶紧走。”
“一块儿走。”李天畴无视耿叔严厉的眼神,说什么也要和张志强拼一把,否则海秃子不就白白交待了么?同时他也忽然想明白了刚才在二楼时,明明已经检查了房间,为什么还会有枪手出现的原因。看来自己进入别墅后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中。
这时楼上和后门处都传来了脚步声,很明显的是有人在快速靠了过来。
“小伙子,跑不掉的,出来吧。”外面的张志强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喊话,显然是在有意扰乱李天畴。
李天畴冷笑着,抬手一枪就将大厅的水晶吊灯给打灭了,黑暗中,大家各凭本事,浑水摸鱼吧。他放弃了从前门出去的打算,那里堵着张志强,太难搞,后门也是不错的选择。趁着这短暂的机会,他将耿叔背在了后背上,这样双手都腾了出来,左右各一把枪,玩命了。
灯熄以后,刚才的脚步声都消失了,外面又传来了张志强的喝骂,“疯子,冥顽不灵。”李天畴却只是冷笑,黑暗中,凭借着超强的夜视能力,他的战力要提高不少,所以很自信。
李天畴屏气凝神,沿着与楼梯口对角线的位置慢慢向后厅摸去,那里是第一道障碍。从刚才的脚步声判断,楼上只下来了一个人,而后门的人数可能要多一些。他将枪交左手,一把从身边的桌子上抄起一个类似于花瓶的玩意儿朝楼梯口扔去。
黑暗中,花瓶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抛物线,咣啷一声砸在了楼梯扶手上,稀里哗啦的碎片落了一地。这招投石问路屡试不爽,虽然对方的心理素质很好,没有慌张的开枪,但仓促下脚步的挪动声却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李天畴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快步走到与楼梯口平行的位置,举枪就打,根本无须瞄准,一声闷哼传来,藏在拐角的黑影应声倒地。
但枪响也暴露了李天畴自己的位置,前厅窗户口,一杆猎枪也喷出了火焰,他腿下一软,立刻扑倒在地,感觉右侧腿部好几处被霰弹击中,更加心惊的是耿叔在背后,岂不是为自己挡住了其他的弹片?
这是晚上行动以来的第二个疏忽,但却是极为致命的。张志强太贼了,擅于捕捉任何细小的机会,而且没料到对方的夜视能力也是如此强悍。李天畴迅速一个翻身将耿叔的身体掩护起来,急忙查看他的伤势,不幸中的万幸,耿叔的后背有两处被弹片击伤,但由于衣服穿的厚,伤势并不严重。
“叔,对不住了。”李天畴心里难过,自己的腿一伤就麻烦大了。眼下这种困局如何能跑得出去?
耿叔却笑着摇摇头,很艰难的答道,“已经这样了,就不着急了。”
此时后门处,悉悉嗦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李天畴一声苦笑,将一只手枪递给了耿叔,“还能开枪吗?”
“差不多吧。”耿叔握枪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咱慢慢向前爬。”李天畴搂着耿叔的腋窝,很吃力的挪动起来,但有一线希望也不能轻言放弃。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两败俱伤
“耿老弟,你怎么样?发个声啊?”屋外的张志强又喊话了,听起来像是挑逗,但李天畴估计这是对方即将冲进来前的一个试探。
他回头看了一眼耿叔,耿叔心里明白,他卯足了劲儿,尽了最大的努力回道:“不咋样,在地上呢,要不你进来看看?”话一喊完,李天畴就拽着耿叔猛往前爬了两步,以防止对方听声音辨方位。
耿叔的回答让张志强有些犹豫,因为刚才和魏大海的激战,让他心有余悸。张志强感觉耿老五中气十足,应该是安然无恙,而且言语中还充满了引诱的意味,而那个叫李天畴的年轻人则一点声息也没有,这不太正常。
这一犹豫,张志强就丧失了机会。因为刚才耿叔的一嗓子产生出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后门处传来一声很轻微的询问声,“叔,是你吗?”语调激动的有些发颤,发话的正是祝磊。
李天畴大为意外,同时也非常兴奋,祝磊赶来的太及时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但不能高兴的过头。如果此刻张志强冲进来,大家还是没有胜算,所以首先要将耿叔转移,他轻声道:“老祝,你先别动,我和叔过来。”
听到回应后,李天畴立即行动,由于没有了对后门的防范心里,他爬起来很快。即使是拽着耿叔,速度上也没有太大影响。很快就到了离后门不远的储物间,后门边一左一右蹲着祝磊和张文。
见到李天畴和耿叔的惨样,二人均是大吃一惊,正要发声,被李天畴一个手势给制止了,“都来了?”
“没有,一小半。”祝磊含糊的应答,一把接过耿叔的肩膀颤声道,“叔,你咋样了?”
“还行……”耿叔说话气短,像是在极力的压制着什么。
“啥都别说,先把叔弄出去。”李天畴连声催促,“赶紧,赶紧。”因为他预感不好,张志强突然没了动静,以他那么精明的肯定会有所变化,不可能总在外面耗着。
果然,李天畴的话音刚落,别墅外围的左侧再次传来枪声,砰砰砰的连着好几枪,大伙一惊,祝磊连忙将耿叔背起。
“外面还有谁?”李天畴问道。
“宝柱和良子。”张文回答,他已经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后门。
“草,赶紧走。”
“你怎么样?”祝磊扭头,突然意识到李天畴也趴着,而且腿上有很多鲜血,肯定是受伤不轻。
“还行,腿有点不利索。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李天畴岔开了话。
“绳子吊进来的。”
“好,抓紧时间。”李天畴点头暗想,绳子吊的太危险,如果不压制住张志强,钢丝吊的也白扯。
二人闪身出门后,李天畴一个咕噜反而往回滚,他猜想张志强肯定是从侧面绕道后门,半路与祁宝柱等人遭遇,才有了激烈的枪战。要想压制对方,就得抄他后路,但愿祁宝柱能多支持一会儿。而且海叔到底怎么样了,他一定要亲眼看到。
“你干嘛?”张文扭头回望,不禁大吃一惊。
“带叔先走。”屋里传来一句话后,再无声息。李天畴爬到大厅的窗户底下时已经没有了枪声,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侧耳仔细倾听,外边毫无动静,他扒住窗口,一咬牙翻了出去。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将李天畴摔了个七荤八素,这是别墅墙边的走廊。令他吃惊的是,目力所及之处竟然躺了三个人,一动不动的应该都没气息了。轿车后轮处一个胖大的身体极为显眼,那正是海秃子。
李天畴连滚带爬到赶了过去,海秃子早没有呼吸了,一双大眼睛瞪的有些吓人。胸前血肉模糊,浑身上下已被鲜血染透,身上大大小小的尽是弹孔,一眼都数不过来。李天畴的心中大痛,突然间想嚎啕大哭,是自己的疏忽和不坚持最终害了海叔,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强力压制着自己的冲动,双目却瞬间变得血红,额头和双颊开始发烫,脑子里想忽然像通了电门一般有无数张噩梦的画面涌出,李天畴觉得头疼的厉害,一声爆喝之下猛的从地上跃起,发疯一般的冲向别墅的右侧。
张志强此时正躲在一个花坛后面填装子弹,他承认今天晚上有些大意,但也同时感到耿老五手里的这帮人的确不好对付。满以为四个保镖、两个狙击手,外加两名旭风堂的骨干,对付耿老五的徒子徒孙实在是绰绰有余,甚至有点浪费,但最终的结果是自己被打成了光杆司令。
那名叫魏大海的光头的爆发力远远超过想象,玩儿命的凶狠程度也是平生罕见,要不是张志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说不定就被其翻盘了。
更可气的是眼前的两个小兔崽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确信一个人已经中弹,但对方的顽强程度让他无可奈何。两人一左一右的交叉火力把路封得结结实实,一时半会还真没脾气。
他决定棋出险招,重新返回正门杀进去,决不能让耿老五跑掉,否则这人就丢大了。
张志强装好了子弹,朝着对手的隐身处先放了一枪,然后拔腿就撤。但还没跑上几步,就听到前面一声大喝,犹如炸雷一般,随即便传来了急速的脚步蹬地声,这是那个李天畴!张志强正这么想着,一个黑影犹如如闪电一般冲了过来。
这个家伙的气势不对,张志强极为敏感,尤其是在这种生死相搏的战斗中,对方飞速移送的身形让他感到了危险。他立即举枪就打,与此同时李天畴也是抬枪就射,砰砰两声中,张志强早就一个跟头滚到了一边,而李天畴竟然不躲不避,几步就冲到了跟前。
张志强大骇,这显然违背常理,对方明明被击中了,居然连身体都没有抖一下,这是什么诡异的技能?容不得细想,他再次扣动了扳机,但眼前的李天畴忽的一下不见了,如同鬼魅一般。张志强耳听风声,朝天又是一枪,但依然没有打中。我草,真的见鬼了?他的心里突然一阵惊慌,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又是砰砰两声,李天畴和张志强又各自放了一枪,这回两人谁也没落空,每人挨了一家伙摔倒在地。张志强忍着剧痛连续翻滚,尽量和李天畴拉开距离,这个蹿来跳去的鬼影太可怕,拉开距离是唯一聪明的做法。
此刻他的心绪已经大乱,从未有过的怯意袭上心头,不马上跑路,恐怕要把命丢在这里。张志强十分果断,还未起身就冲着李天畴刚才倒下去的地方连开两枪,然后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中。
其实李天畴已经坚持不住了,从噩梦中获得的诡异能量已呈强弩之末,他在意识中想要追赶,但脚步还没有挪动,便已趴到在地。
……
茫茫的戈壁滩上,此时已经没有了风沙,也感觉不到温度。但李天畴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感。周围的景物在缓慢的倒退,说明自己在移动,身体似乎是被空气托着走,他想要挣扎着用脚踏地,但使不出一丝力气。难道是漂在空中么?
或者我已死去?倘若如此,这里应该就是地府了,只是四周除了满眼的戈壁以外,什么景物也没有,奈何桥在哪里?传说中的牛鬼蛇神呢?或许还在路上吧,李天畴自我安慰着。
终于飘到了一个峡谷口,似曾相识的感觉,此时身体静止不动了。李天畴试着活动四肢,但无尽的虚无感让他力不从心。一番努力之后,他发现全身唯一能够活动的器官只有眼睛珠子,天上灰蒙蒙的,分辨不出是云是雾。
突然,李天畴发现一双空洞的眼睛正在看着他,没有丝毫征兆的出项。眼仁里有黑有白,就是没有光,一动不动,死气沉沉,就像是两块儿铁片挂在面前,让人极不舒服。
对视片刻,李天畴终于想起来了,这双眼睛的主人是噩梦中的另一个李天畴,只是怎么会只剩下一双眼睛了?那个穿着老式军装的躯壳到哪里去了?莫不是专门跑来搞恶作剧的?
“你的身体被打得稀巴烂,所以我的肉身给你了。”空间里忽然传来这样一句冷冰冰的话,把李天畴吓的差点跳了起来。
“你又在搞啥花样?破梦、解开谜团?我已经尽力了。”李天畴觉得不可思议,什么肉不肉身的?我真的翘辫子啦?
“哎,尽力吧。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解开谜团……”声音一下子变得飘忽,渐渐消失,而那一对挂在面前的铁片也同时不见,就如同毫无征兆的出现一般。
“喂,每回都搞这么神秘,我还有话要问你呢?那个张志强是不是张子强啊?啊?你别跑啊,说话呀!草!草!”李天畴心头大急,连粗口都爆了,但四周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灰蒙蒙的天空突然间乌云翻滚,云头越聚越浓,越来越黑,突然一团乌云直扑戈壁,开始急速的旋转。在旋转中,云团不断的拉长,终于与天际间的乌云结合,开始一同翻滚旋转,形成了壮观的黑色飓风,飓风裹着戈壁的砂石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峡谷,瞬时间无影无踪。灰蒙蒙的天空竟然亮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新家新气象
又像上次醒来一样,李天畴死死的握着一双温软如玉的手,紧贴在自己的腮边,小宋挣扎不得,满脸通红。不同的是,这回周围有很多人,神情各个紧张而专注,并未在意小宋的窘境。
“醒了,醒了。”祝磊长出一口气。
“阿弥陀佛,不容易啊。”付尔德激动中,还诵出了一句佛号。
“老顾医术精进,死了都能搞活……”一头披肩发的人妖口没遮拦。
“去你妈的,早上起来,**没洗干净啊?”人妖不恰当的言辞立即引起了公愤,张文抢先骂道。
“草,你给老子死一回,再让老顾整活喽,大家观摩一下。”彭伟华也开骂了,众人随即而来的吐沫星子差点将人妖喷出房间。
“安静,安静!”人堆里老顾伸手疾呼,“病人刚醒来,需要安静,没事儿的都出去,出去。”显然他的感觉极为良好,不仅仅因为人妖的称赞,更主要的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医术水平有了重大突破,至少是创造了奇迹。病人在停止呼吸和心跳长达三十分钟后,竟然奇迹般的苏醒,这主要得益于他的坚持,当然还有小宋丫头的苦苦相求和不离不弃。
总之,雨过之后便是晴天,李天畴的死里逃生,对大伙儿来说是件幸事,更让众人高兴和服气的是耿叔的安然回归。这使得李天畴的形象在大伙心目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终于奠定了他作为当家人的牢固基础。
仅凭两个人的力量,就能在张志强的老窝里抢回耿叔,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只是不免有太多遗憾,海叔的离去让人难过,而且在匆忙之下连他的遗体都没有抢回来,这很难向远在蔡家园的婶子交待,谁也不敢去报丧,这是个头疼的问题。
耿叔很虚弱,而且精神状态极差,在得知李天畴苏醒后,他强撑的一口精气神瞬间消散,终于沉沉睡去。
众人退出房间后,李天畴才从恍惚的状态中逐渐清醒,看见小宋面带梨花,他终于确信自己仍然活着。“我躺了多久了?”
“五天,整整五天。”小宋擦拭着腮边的泪水,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这么久?怪不得感觉像死过去一样,李天畴又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难道他真的将躯壳换给了自己?这又有什么区别?呵呵,解开谜团真的有那么重要?
“你怎么了?”小宋见李天畴突然发呆,不免有些担心。
“没什么。大家都好吧?”
“都好,蚕豆和人妖回来了。就是叔的精神头差些。”小宋尽量简短的回答,根本没有提及海秃子的事情。
李天畴点点头,但小宋越是不提,他的心里却越有感应,想起那天晚上海秃子瞪着眼珠子的情景,他突然心头剧痛,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慌得小宋忙前忙后,不得不将门外的顾大夫喊了进来。
老顾精神抖擞,左右穿插,上下翻飞,终于止住了李天畴的咳嗽,还不放心,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满头大汗的离去。
“对不住啊,刚才想起了海叔,他……埋在哪里?”李天畴虽然很抱歉,但还是忍不住心中所想。
“你……你现在不要想别的,把伤养好要紧。海叔……海叔我们是想着送他回蔡家园。”小宋不擅于说谎,结结巴巴的,心下忐忑之极。
李天畴看出了端倪,便没再追问,小宋一定有她的苦衷,事后再慢慢了解吧。不管要不要解开谜团,张志强的命他是要定了,帐可以慢慢算,但决不能一笔勾销。
“对了,蚕豆是咋回来的?”李天畴岔开了话题。
“自己回来的,就在昨天。要不是你和叔受伤,我们早搬家了,到时候他连地方都找不着。”
“昨天?”李天畴心里一动,“祝磊有没有再和大家讨论过搬家的事情?”
“没有。这两天都在忙你和我叔的事儿,根本顾不过来。”小宋摇摇头,“对了,顾大夫也是自己回来的,也多亏他回来的及时,否则你这伤就真麻烦了。”
李天畴沉默,蚕豆倒也罢了,老顾居然能自己跑回来,他是如何找到地方的?耿叔失踪的这段时间他又去了哪里?虽然不能随便怀疑人,但也需要把事情搞清楚,非常时期,不能有丝毫的麻痹大意。至少五华镇是不能再呆了,必须马上搬家。
“帮我喊一下祝磊,我有事儿说。”李天畴主意已定,作为当家人,他必须为大家的安全考虑。
小宋见李天畴的脸色凝重,立刻点头出门了。
“好多了吧?”不一会儿,祝磊敲门进屋,他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偷偷跟踪李天和海秃子去福临山庄,是他私下拿的主意,虽然结果是好的,但在根子上有点越俎代庖的嫌疑。
“祝大哥,坐。”李天畴还无法挪动身体,也不知道强悍的恢复能力还存不存在,只能挨时间看效果了。他用眼神示意道,“那边的房子搞得怎么样?想跟你商量一下搬家的事。”
“还没弄,这两天不务正业了。”祝磊歉意的笑笑,“很着急么?”
“很急。”李天畴点点,他理解大伙近些日子非常忙,但安全的事情不是儿戏。五华这个地方暴露的太多,恐怕已经被很多双眼睛盯上了,而且张志强刚吃了大亏,处处需要小心谨慎。“现在是什么时候?”
“快中午了。”祝磊寻思着李天畴的用意。
“我想今天搬家,就晚上。”李天畴看着满脸诧异的祝磊继续道,“原订的方案也要改一改,不要慢慢挪了,晚上一口气搬完。”
祝磊没有立刻说话,但看待李天畴的眼神有些怪异,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当家人的思路又有了不小的变化。他当然知道提前搬家的意图,但李天畴并未直言他的担心和怀疑,表面上看是思路飘忽了,实际上是城府变深了。这当然是好事儿,说明李天畴在飞速成长,但祝磊也同时告诫自己以后要小心应对。
“我立刻去准备,你好好养伤。”想通了刚才那一层,祝磊便没有多余的话再说,正要准备起身离开,李天畴又叫住了他,“祝大哥,海叔的事儿有没有通知婶子?”
“没有,大伙还没商量好咋说。”祝磊的脸色有些难看,“说来惭愧,那天晚上,警车冲上来了,海叔的身子我们没来得及……”
李天畴自然明白了小宋刚才为什么会吞吞吐吐,这怪不得大伙,形势所迫也没办法。他沉思片刻,“还是要和婶子说,不能拖。你看谁合适跑一摊,下午就出发。另外,征求婶子意见,看她愿不愿意来和我们一起住。”
祝磊脸上一呆,暗想,道理是没错,但谁愿意去干这个活?那么老远,巴巴的跑一趟,却带了这么个消息,这不成煞星了吗?
“文辉再幸苦一趟吧,以他的脾气应该能够说动婶子搬过来。”李天畴看了一眼祝磊,知道他为难,所以又补充了一句,“就说我是这么认为的。”
“好,我去办。”祝磊点点头,转身出门了。
晚上的搬家十分突然,众人刚撂下碗筷,祝磊便是一嗓子,“都回屋收拾东西,一会儿车子到,立刻搬家。”
大家哗然,这不扯淡么?干嘛不早不点通知?难道不相信人……但你无论怎么叫唤,祝磊一概不理,自己的小包已经背在了肩上,还腾出时间指挥两个小伙子帮付尔德收拾。
大伙闹腾一阵子也没了脾气,都在江湖上打飘过的,没多少东西可收拾,倒是李天畴和耿叔需要抬着走,费把子力气。不知道祝磊从哪里搞来了两辆外地牌照的厢式货车,一口气全部拉走,干干净净。
尽管众人一肚子怨气,但到了新家后渐渐喜笑颜开,每个人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独立的小屋,比起在五华的时候,几个人挤在一起要强的太多。
安顿好耿叔和李天畴后,大家嘻嘻哈哈的聊了一会儿便忙不迭的开始收拾自己的小屋,一直闹腾到凌晨以后。
李天畴一直没有睡着,一方面他想检验一下自己的恢复能力,另一方面聆听着大家伙忙忙碌碌的声音,他感触良多。每个人其实都真的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窝。耿叔看得相当准确,如浮萍般的江湖生活绝不是大家最终的归宿,新家新气象,努力吧。
第二天清晨,迷迷糊糊的李天畴被院子里嘈杂的声音惊醒,似乎是有人在训话,仔细一听是小宋的声音,“都搬新家了,还睡懒觉?这么大的院子要分配任务,每天轮流打扫,我和嫂子负责烧饭,不值日的没饭吃。以后公司开张了,都要按时上班的,今天先这么来,我第一天,接下来良子……”
“凭啥接下来是我?”
“顺时针旋转嘛,我房间旁边不就是你么?要不你换房间?”小宋语速很快,根本不给良子退路。
“我草,不换。干嘛不逆时针……”良子突然捂住了嘴,逆时针的第一间正房住的是耿叔。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新的躯壳?
众人哄笑一阵后,小宋接着分派任务,李天畴听得大感有趣,心道小宋的组织能力还是挺有一套的,以后公司的发展,她倒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李天畴反复变换着呼吸节奏,以检查身体状态。让他十分惊讶的是,所有受伤的部位竟突然没有了疼痛感,这是咋回事?情急之下,他伸手抚摸右胸,手臂居然行动灵活自如,简直是匪夷所思。
右胸靠上的位置受伤最重,是被张志强近距离正面击中,而且是猎枪,骨头都打碎了。但手指的触感除了厚厚的纱布外,别无他物。他手上加劲儿,纱布下面是坚挺而富有弹性的肌肤。在好奇心驱使下,李天畴索性将手指掏进了纱布,皮肤光滑,没有任何的伤口结痂,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摸到。
再摸右腿,被霰弹打中的几处伤口也是如此。李天畴彻底愣住了,如此说来,昨天的梦境是真实的,噩梦中的李天畴居然真的把躯壳换给了自己。
这是从何说起?玩笑开大了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此搞法岂不乱套了?李天畴忽然冷汗直冒,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开始全身乱摸,的确是有不少伤疤,甚至可以说是弹痕累累,但貌似都不是自己以前受伤的部位,这样一来更加印证了刚才的猜测,完蛋了。
李天畴突然有一种崩溃的感觉,自己的灵魂和大脑依附在了别人的躯壳之上?那自己算是什么?鬼?妖?借尸还魂?我草泥马!!他开始在心底里诅咒那个该死的戈壁、那该死的灰蒙蒙的天空、该死的噩梦中的一切,就这样把老子废了?什么他妈的迷局?都去吃屎吧!
他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癫狂和混乱,腾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道要干什么,或许只是想发泄一下。“咣”的一声,李天畴的前额狠狠的撞到了墙壁上,震得房梁都在发颤,他却感觉好受了一些。“咣”的又来一下,似乎更加受用,“咣咣”再连着两下,有点清醒了,但此刻额头上已经是血肉模糊。
李天畴似乎没有了疼痛感,几下发泄过后,心里的郁闷稍稍得到缓解,幸亏屋内没有镜子,他看不见自己可怕的容貌,满脸鲜血,双目赤红,头发根根乍起,真正的就如凶神恶煞一般。
“咣当”一声,房门被撞开,从外边冲进来很多人,大家看到李天畴可怕的样子纷纷惊呼。刚才屋里就像打鼓一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目睹这副惨象,众人的反应顿时乱套了。小宋吓得花容失色,而祝磊和良子最先行动,一左一右直接将李天畴扑到,碍于他身带重伤,还不敢太使劲,摁住就好。
张文和祁宝柱是以为有刺客,立马拔出家伙就往外冲,人妖架来了顾大夫,付尔德的老婆则赶紧将娃娃抱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关的紧紧的……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祝磊和良子已经松开了李天畴,顾大夫检查完以后,惊叫一声差点晕过去,但是一口气怎么也缓不上来,嘴上说话也不利索了,咿咿呀呀半天,最后被人直接抬回了房间。
李天畴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任凭众人如何追问,就是没有反应。在祝磊的示意下,大伙陆续退出了房间,只留下小宋陪着。
“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儿?”小宋并不奇怪李天畴身体恢复的能力,以前也见过几回,所以顾大夫差点抽过去的状态让她极为不解。此刻她正用酒精棉球替李天畴擦拭着额头。
李天畴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依旧没有更多的反应。
“干嘛要作践自己?”小宋继续轻声问道。
李天畴仍不答话,心里却在想着当初在流云观时白云大师说过的话,或许自己真的就不可能绕开这一关。
“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大伙儿都看着你呢。刚聚在一起有了生气,真的很不容易。这是你和大伙费尽辛劳才催出来的,你可千万不能又让它散了。叔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就指望着你能多担待一些,你这样作践自己,让他怎么能放心啊?”小宋说着,眼泪竟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晶莹的泪珠滴落在李天畴的面颊,他体味到的不仅仅是清凉,还隐隐有一种莫名的刺痛感,但郁积在胸中的愤懑之气竟然在丝丝缕缕的消散。他一把抓住小宋的手,紧紧的握在腮边,“会好的,给我一点时间。”
良久之后,小宋从李天畴的房间里出来,聚在院中的众人一下子全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题像连珠炮一般让小宋应接不暇。
“怎么样?到底咋回事?”
“是不是中邪了?顾大夫也抽过去了。”
“你滚一边去,瞎几把说啥呀?”
“我叔刚才还问,发生啥事儿了,急得不得了!”
“……”
小宋万般无奈的将手一挥,“他没事儿,只是想海叔了。”众人愕然,但细细想来,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悲伤的有些过度,没事儿就好,不少人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但顾大夫抽过去的情况实在难以解释,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当家的身体似乎也过于生猛了,那么重的伤,恢复的如此之快?
“我去看看我叔。”小宋趁机摆脱了大伙,一转身钻进了耿叔的房间。
中午的时候文辉回来了,竟然真的将将海秃子媳妇接了过来,祝磊暗暗称奇,李天畴预料的一点也不错。
见到婶子,大家的情绪有些压抑,就连打招呼都极为的小心、客气,生怕一个不留神会惹婶子伤心。但让众人意外的是,海秃子媳妇十分的坚强,不哭不闹,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一张海叔的免冠照片让祝磊找个镜框挂在堂屋就好,剩下的时间反倒是她在安慰大伙。
为了尽快让婶子宽心,小宋和付尔德媳妇两人手脚麻利的收拾出了一间屋子,也好让她先休息一番。但秃子媳妇将小包往屋里一方,立刻又走了出来,将袖子一挽,大声问道,“中午吃啥?谁给我打下手?”
祝磊长出一口气,眼看着这两场风波就这样烟消云散,心里轻松之余,也希望众人的重生之路能像今天这样少些磨难和坎坷.
午饭的时候,李天畴的心态其实已经平复不少,很想出去到院子里和大家一起吃顿饭,但为了避免惊世骇俗,只得老老实实的躺在房间。饭是小宋端进来的,李天畴尝到了久违了的婶子的手艺,胃口大振,将整盘食物吃得一干二净。
如此百无聊赖的躺了两天,李天畴实在不愿再呆在床上,干脆起身走出了房间。院子里很安静,多数人都跟着祝磊出去忙了,四川酒家的重新装潢已经开始,大伙的积极性很高,基本上是早出晚归。
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病号和妇女儿童,负责保卫工作的是张文和两个年轻小伙。此刻他们将耿叔推了出来,正在晒太阳。
“叔,今天状态很好啊。”李天畴微笑着走了过去。
“你能出来了,也不错。”耿叔很虚弱,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口齿还算清楚。
李天畴和张文等人一一打过招呼,这时,其中一个年轻小伙搬了把椅子放在耿叔旁边,“哥,你坐。”
李天畴连忙道谢,其实心里很惭愧,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两个小伙子叫啥名。只记得他们以前是跟着阿浩的,一共四个人。后来海叔收留了他们,大家就一直在一起。蔡家园一战,小六和小潘身故。只剩下这俩人了。也算是跟海叔最亲近的人,今后要善待他们,李天畴心里默默的想着。
“正好你来,跟你说个事儿。”耿叔的情绪似乎也不好。
“您说吧,我听着呢。”
“我想过几天回蔡家园去。”耿叔抬头仰望蓝天,若有所思。
“这里呆不习惯么?”
“不是,想回去了,看看你婶子,随便给大海挖个空坟,也算了却我一个心愿。”
“应该的。”李天畴点点头,“您定个日子,我陪您回去。”
“不用,你忙大伙儿的事儿。让文辉陪我就行。”耿叔摇头拒绝。
“不耽误工夫。”李天畴坚持道,他很不放心,而且心里有一个很大的疑惑,就是耿叔回来后绝口不提向东的事情,这是不正常的。彭伟华不止一次问过,但都被耿叔随口遮掩过去,这中间恐怕有很大的隐情,但耿叔不说,你也不好逼的太狠。“很多事由祝磊牵头,我离开两三天没啥关系。”
“下个礼拜二吧。”耿叔不置可否,似乎也没怎么反对,沉默片刻后他还是拒绝,“大伙这样,我也就很放心了。这次回去恐怕要住段时间,去会会几个老朋友,你就不用**的心了。带好大家,还有,要特别注意张志强,此人睚眦必报。”
“我会注意的。”李天畴点点头,没有再坚持,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推我回去吧,想睡会儿了。”耿叔吩咐了一句,听上去到十分疲倦。但李天畴却意识到耿叔似乎有话要说。所以也跟着两个小伙一同将耿叔送回了屋。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容易
待其他人离去,耿叔发话了,“知道你们都很关心向东的事儿,我之所以一直闭口不说,就是因为不好说。怕说出来大家的心就散了。”
李天畴很诧异的看着耿叔,没有出声打扰。
耿叔沉思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你就不同了,应该全面了解情况,但是要答应我,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我答应你。”李天畴点点头,心里感觉不好,难道向东做了什么对不起大家都事情?
“是向东把我交给了张志强,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耿叔重重的叹了口气,表情说不出的落寞,“他跟了我那么久,十多岁就在我身边了……所以事事难料,至于为什么,就没必要谈了,总之各有想法吧。所以我不能说,否则大家互相猜疑,没有了信任感,这是很致命的。”
尽管李天畴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个消息还是令他极度吃惊,他突然记起了阿伟临终前那双惊异的眼神,分明是不敢相信,难道他发现了向东的什么事情,才惨遭毒手的?这样一来,郁积在心中的疑团才有了渐渐开朗的感觉,李天畴定了定神问耿叔,“现在向东人在哪里?”
“不知道。总之很危险,你要心里有数。”耿叔说出了压在心中的这些话,无论是从精神还是体力上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面色已经十分难看,斜靠在床上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叔,你好好休息,别再为这些事儿操心,相信我和大家一定会处理好的。”李天畴心里不是个滋味,轻轻的拍了拍耿叔的手,替他将被单盖好,轻声退出了房门。
傍晚大家都回来了,见到李天畴在院中游来荡去的活动,无不惊奇和赞叹。李天畴则微笑着随口敷衍。
众人忙碌了一天,虽然疲倦,但十分开心。院中顿时热闹起来。有了海叔媳妇的坐镇,大家的饮食条件改善了不少,晚饭十分丰盛,祝磊提议喝两杯,大家轰然叫好,李天畴自然也不会反对,有士气、有干劲,这比什么都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前突然又浮现出了向东那张憨厚的笑脸,本来不错的心情又蒙上了阴影。“总之各有想法”这句话很有深意,他终于体会到耿叔一直带着大伙是多么的不容易。
次日,李天畴起了个大早,跟众人一起出门,他计划再会刘强。游士龙生死未卜,聂涛关在哪里,刘昊等人的失踪等等,都不能置之不理,总是要弄清楚的。另外,连续发生两件大事,特别是福临山庄和张志强的遭遇战,动静太大,一定会有很多后遗症,也需要探听一下虚实。
知道了向东的事情后,李天畴变得极为谨慎,家里留守的人增加了一倍,蚕豆和彭伟华的伤都没有好利索,能不动就别动了。尽管二人有意见,但为了耿叔的安全,也只能在肚子里骂一骂娘。
一路到了县城,李天畴顺道去四川酒家看一看,几天以来大家忙碌的成果还是让他心定了不少。从设计到前期施工都是祝磊组织,大家自己动手,这样能省不少钱,而且还盘下了隔壁的二层小楼,营业面积扩大了一倍以上。酒楼如果能够如期开业,至少大家的吃喝问题就不愁了,也是裕兴公司踏踏实实迈出的第一步。
又和祝磊聊了几句,李天畴抽身离开。刚出得大门,便见到一个身影迅速从门口掠过,十分眼熟。他顿生疑惑,急忙抬眼望去,此人已在十几米开外,从背影判断让他大感意外,竟然是刘强,是巧合?还是有意?
李天畴顾不得细想,迈步紧紧的跟上。刘强恍若未知,埋头走路,不一会儿便出了街口,向右而去,他急追几步也出了街口,却发现刘强仍然在前面十几米远的样子,似乎是有意在等他。看来这家伙有话要说,李天畴反而放心下来,不急不慢的保持着距离。
穿过一条街,李天畴就熟悉了,前边不远是一个茶楼,他记得第一次和刘强单独见面时就在这家喝的早茶。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茶楼,还是在二楼那个熟悉的位置,刘强正招呼着服务生点单。
“又要强哥破费,让我好生不安。”李天畴开着玩笑,大刺刺的坐在了刘强的对面。
“没工夫跟你瞎扯,有话说。”刘强的气色不太好,说话的时候还微微皱着眉头,应该是枪伤没好利索。
李天畴点点头道:“正好,我也要找你,不如你先说。”
“两件事。”刘强喝了口茶,并不罗嗦,“第一,你有没有参与上周sz市福临山庄的事情?”
李天畴并不吃惊,猜想刘强会有此一问,这件事目前还摸不准路数,需要要提防一下,“福临山庄的事儿我听说了,道上传的纷纷扬扬。但我一直老老实实的在出租房里养伤,哪儿都没去。”
“你就给我装。”刘强的眉毛一竖,“我不管你去没去,这段时间不要在县城瞎转,否则再被抓住,神仙也难救。”
“这话从何说起?跟我没关系的事情,抓我干嘛?”李天畴厚起了脸皮。
“你屁股上的屎还少么?现场警方已经辨认出了魏大海的尸体,你敢说跟你没关系?别以为人五人六的开了个酒楼就光显了。”刘强十分上火,说着差点就要拍桌子。
李天畴心里一痛,也顾不得其他的了,连忙追问,“警方会怎么处理魏大海遗体?”
“不知道,你不是本事大么?自己去问sz警方,去问肖亚东啊。”刘强冷嘲热讽,顺手抓起茶杯就要摔地上,想想不合适,干脆一仰脖子将杯中之水全灌进嘴里。
李天畴沉默了,刘强发这么大火也是为他好,他能想明白。但可怜海叔媳妇,到头来连个尸首都落不着,这是何等的悲哀,自己绝对是有负责的。
这时服务生将茶点端上来,刘强也不想再说话,蒙头开吃。李天畴心里烦乱,没有食欲,呆坐了一会儿后,他叹了口气,“说第二件事儿吧。”
“你上回问的那个被抓住的人,警方已经查明身份了,的确叫聂涛,似乎还是个职业杀手,反正屁股也不干净,这回耿老五的麻烦大了。”刘强抹抹嘴,一脸的冷笑。
聂涛离开大伙儿以后去做了什么,为什么被抓,李天畴一无所知,但此刻却没有功夫解释,他继续厚着脸皮:“还有一个姓游的?”
刘强摇摇头,“不清楚。能搞明白的我都跟你说了,你找我恐怕也就是这些事儿,好自为之吧。”他说完,扬手招呼服务员买单,然后头也不回的下楼竟自去了。
和刘强的谈话让李天畴心情沉重,对方的态度和以往截然不同,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变故。不过想想也情由可原,这回篓子捅的太大,换谁都是这副态度。刘强还算客气的,一再这样帮助自己,其中固然有极为特殊的原因,但也十分难得了。
聂涛的消息落实,李天畴反而觉得问题变得非常辣手。是置之不理还是准备营救?貌似这两种做法无论怎么选择都十分的困难。如果置之不理,大家的责难和自己的良心都是过不去的,他现在毫不怀疑聂涛是因为获知耿叔的消息而进去的,所以绝不能不闻不问。
但如果选择营救,那基本上是扯淡。且不说其中的危险程度,大家好容易开始了新生的生活,立刻就会毁于一旦,样的事情最好想都不用想。
实在是难以抉择,李天畴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树林边通风报信的蒙面人,他应该和聂涛是一起的,肯定了解情况,只是到哪里找到此人呢?貌似没有任何头绪,所以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暂时隐瞒消息,等有了方向后再跟祝磊商量一个万全之策。
时间尚早,但李天畴不敢在县城里多耽搁,与祝磊通了个电话后便赶回住处。刘强的警告不是儿戏,眼前的危急程度恐怕更甚于当时被通缉的时候,还是老实一些比较好。
但刚一回来,耿叔就给他出了个难题,回蔡家园的时间改了,明天就要动身。怎么劝也不行,没办法只得照办,但老顾要不要跟去,李天畴颇为矛盾。
第二百八十章 变局
晚间大伙儿回来,获悉耿叔要回蔡家园的消息,虽然不舍,但挽留不住,只能尊重他本人的意见。关于顾大夫的去留,李天畴私下与祝磊聊了聊,最后一致同意不冒险为好,而且近日来,老顾也精神恍惚,陪着回去反而添乱,不如留下来养病。
次日一早,耿叔在文辉和良子护送下告别了大家。众人不免难过,小宋更是哭哭啼啼,李天畴和祝磊费了好大劲儿才劝住。最后口头定了个都能接受的规矩,大家轮换,每人陪耿叔住一周,简单易行,终于让每个人的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耿叔回去的全程,李天畴都在暗中跟踪,这回他十分的谨慎,一路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状况。直到文辉留下,良子返程,李天畴这才提前赶回了住处。
接下来的几天颇为平静,李天畴几乎足不出户,酒楼的装潢也如火如荼,在付尔德的努力下,裕兴公司的注册登记也办理完毕。为了减少麻烦,法人代表写的是付尔德,这也是之前大家商量好的。
一切都在慢慢步入正轨,李天畴的心里也渐渐踏实,没事儿的时候喜欢和付尔德讨教一些经营管理方面的基本知识,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未曾接触过的新鲜玩意儿,学一学大有好处,老付也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在与老付的一次闲聊中,一则不起眼的小道消息引起了李天畴的注意,县上都在疯传县长谭宏春被调查了,说是因为和美女老总的权色交易。这是付尔德在办理工商登记时无意中听到的,权当街头巷尾的杂谈没事儿唠唠。
但李天畴听者有心,他忽然想起了华芸,想起了和谭宏春的意外结识,想起了深陷泥潭的泛泰公司,甚至还有在工棚里同甘苦的工友们。一晃两三个月,很久没有和大家联系过了。泛泰目前的情况如何,他是一无所知,美女老总指的是谁?难道指的是华芸么?说不得真要去看看才放心的下。
又过了两天,张文去蔡家园将文辉换了回来。文辉晒黑了不少,但带回来的消息,却让大家笑逐颜开。耿叔回去后的精神好了很多,生活有了规律,饭量也有所增加,没事儿和几个老朋友聊聊天、下下棋,偶尔在池塘边看看人家钓鱼,倒也自在。
李天畴的心定了下来,和大家讨论了酒楼开业的日期,便决定第二天乔装打扮去躺县城,了解一下华芸和泛泰的情况。泛泰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没有机缘巧合的工地生活,就没有他机缘巧合的现在,不管未来命运怎样,这都曾是一段缘分。
另外,聂涛的事情也是如鲠在喉。多日来,李天畴始终没有想出任何可行的对策,大家虽然不问,但都憋在心里。而且他知道,彭伟华曾私下找过以前和聂涛交往的道上人物了解情况,他并未点破,但深知众人的焦虑。
第二天上午,一身休闲西服的李天畴出现在泛泰写字楼下,这副行头是他从付尔德那里讨过来的,感觉很合身,配上一副没有度数的金丝边眼镜,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
李天畴并未急着上楼,他在广场一角的报栏面前,静静的观察着进出写字楼的人们。但很久都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心里不由的暗暗称奇,搬家了还是关门了?
他正要上去看个究竟,不远处地下停车场的入口,一辆香槟色的皇冠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了路边。从车里走出一名白色西服的青年男子,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踌躇满志的走进了写字楼,李天畴大跌眼镜,此人竟然是金成。
这家伙是何时回来的?看着一脸春风的样子,似乎心情不错,按说泛泰也应该不错,但这样简单的推断,李天畴的内心是不认可的,甚至有些不安。本打算去花园公寓,但想想现在还不适合跟华芸等人见面,倒不如直接去工地转一圈,泛泰到底如何,一看便知。
久违了的商业街改造工地,还是那个老样子,外围的道路车水马龙,堵的一塌糊涂,工地依然是蓝色铁皮围挡着,不同的是,所有曾经泛泰张贴的标语口号都没有了,而且工地里面静悄悄的,别说施工机械的轰鸣声,就连个狗叫声都没有。
透过铁皮的缝隙看过去,李天畴不敢相信,里面的荒草都长得有半人多高了,看来自从上回出事以后,这里就再也没有恢复施工。难道泛泰终究一口气没有缓过来么?他决定到工地里面看看。
李天畴找到了以前经常进出的那个铁皮洞口,一矮身就钻了进去。起身放眼望去,偌大的工地郁郁葱葱,满眼的绿草,远处除了一个孤零零的大铁架子外,什么也没有,人影更是看不到一个。
扒开齐腰高的荒草,他很快就来到了曾经的办公板房前。奇怪的是一排板房都在,似乎还多出来几间,再仔细一看,蓝白相间的板房新新崭崭,竟然是新搭建的,这就奇怪了。这时板房后面传来说话声,像是本地土话,听不太明白。
李天畴干脆转到了后面,见两名农民工打扮的人正在用油漆刷木牌子,地上有很多类似的木牌子,大小跟以前见过的标语牌差不多。二人见到李天畴都停下了动作,“你找谁呀?”,其中一名黑瘦的小个子问。
“噢,请问这里有一个叫严得法的人吗?”小个子竟然会说普通话,为了不至于误会,李天畴灵机一动。
二人对望一眼,一起摇头。
“那么再问一下,这里的施工队去哪儿了?”李天畴不死心。
“我们就是,但没有你要找的这个人。”小个子回答。
“你们不是泛泰公司的施工队么?”
“不是。我们的东家是天马公司,县里的人都知道。”小个子很自豪。
“这里好像很长时间没开工了?”
“我们才进场,还没开始呢。”小个子突然感觉不对劲儿,把头一歪又问,“你到底是谁呀?干嘛打听这些?”
“喔呵,别误会。我的朋友叫严得法,前段时间我还到这里玩过,没想到现在连人都找不到了。”李天畴连忙解释。
“都说了不认识,工地里你可别乱走。”小个子的警惕心渐渐起来,说话也不如刚才客气了。
李天畴知道不适合再呆下去,连忙道谢告辞。这一趟没白来,想要了解的情况也基本上都知道了。泛泰这回被折腾的挺彻底,连项目都被别人给抢了,看来华芸的处境很不好,但那个金辰人五人六的似乎很滋润的样子,这里面会有什么问题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站在荒草里有看了两眼以前工棚的位置,什么都没有了,昔日的工友不知到何处去安身立命了。李天畴叹了口气,离开了工地。
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并非空穴来风,谭宏春正在接受一般性组织调查,原因也正是涉及到权色交易的经济问题。虽然这种调查属于最轻的那种履职审查,但对刚刚上任没几个月的谭宏春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
起因是一个匿名的举报人锲而不舍的递交举报材料,内容直指他和泛泰女老总华芸非同一般的交往。有照片为证,并且写了很多材料说明这种交往背后有不可告人的权色交易。材料例举了泛泰在商业街改造项目上的种种违法行为,拆迁雇佣黑社会人员致死人命,为灭口谋杀拆迁公司老板等等,如此恶行,泛泰公司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与谭宏春的包庇不无关系。
以上材料可以说全是一面之词,几乎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即便是华芸和谭宏春两人在路上散步的照片也有捕风捉影的嫌疑。但架不住材料一拨接一拨,市纪委开始重视这个问题,既要严肃对待,查明事件的真相,也不能冤枉好人,从保护干部的角度出发,纪委张书记建议成立调查组,摸底收集证据与小范围谈话相结合。
摸底的结果,清者自清,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谭宏春涉及材料中所说的那些重大问题,但调查组同时也发现了拆迁事件的复杂性,尤其是拆迁公司老板的意外死亡变成了案中案,公安部门正在侦破中。
而在小范围的谈话中,首先是倪正清暧昧的态度让调查组的印象产生了错位,他除了大谈特谈谭宏春的工作能力出众外,还捎带着说点不注意团结,不注意干部形象甚至在经济上也不拘小节的话。这些话看似不经意,但却有很强的杀伤力。而且这番话还不是口说无凭,随意例举了谭宏春一套价值不菲的花园公寓,倪正清像是信手拈来。
县府和县委不和,这是福山县的老问题。但部分县府领导也对谭宏春的作风问题表达了不满,对其在公安部门内部搞一言堂也颇有微词。这就让调查组意外了,班子不团结,说明谭宏春在县府中并没有树立起足够的威信,虽然根基尚浅,但组织和把控能力也太差强人意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暂退一步
调查组在与谭宏春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简短谈话以后,返回了市里,或许意味着此次的调查告一段落。就像疾风刮过,县府县委着实热闹了一阵子,然后迅速冷却降温。
谈话的气氛还算融洽,总体以思想谈心为主,但调查人员也隐晦地指出班子团结的问题,并非无的放矢。谭宏春清醒的意识到,此次调查对自己带来的重要影响,仕途尚在其次,日后开展工作恐怕会更加困难,而且还要做好预防严冬的准备。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接下来的常委会上,倪正清一句有意无意的话成了当天会议的重磅**,原话虽然罗哩叭嗦,满嘴口号,但与会者都能听明白,就是县府的主要领导的分工不合理,需要调整。
常委会当天没有这项议题,而且县府领导的分工被县委书记当场责难这是非常罕见的,且不说是否符合程序,依照倪正清本人的性格来说也是太阳从南边出来了,一向擅于将别人推向前台的倪书记突然赤膊上阵,而且恰恰选在调查组刚走的节骨眼上,这里面的含义太丰富了。
谭宏春已经嗅到了点燃大炮的**味,果然,县委常委、副县长管军迅速拿下了接力棒,他先是例举了近几个月来全县发生的暴力恶性案件,无论是数量还是恶劣程度,都远高于往年的同期水平,严重影响社会安定,人民很不满意,这很值得深思。
进而他的话锋一转,矛头直指县长的权利太集中,如果缺乏监督,那将是非常危险的。既兼任政法委书记,又主抓全县的经济工作,这本身就不合理。如果之前是由于缺乏人选,组织上临时做出的权宜之策,那么现在不同了,所以合理的分工势在必行。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和逼宫,常委会搞成了批判会,尽管谭宏春做足了心里准备,但还是忍无可忍。他例举了在水天一色查获大量印钞材料案还有两起大规模的团伙斗殴案件,无一不是与当地盘踞多年的黑恶势力有关,在除恶行动中案件数量的发生率有一定波动是正常现象,不能因噎废食。
管军立即反驳,县府和公安机关一直对黑恶势力保持着高压态势,最大限度的保持全县的社会稳定,难道非要弄得会鸡飞狗跳去抹杀别人的工作而体现自己的政绩?
谭宏春惊愕了,没想到管军作为一名县级领导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不仅仅是指责了,还有泼脏水和恶狠狠的威胁,他忍不住又要出言反驳,却被倪正清伸手打断,“管军同志的话有些偏激,但其中的道理却值得深思,只有合理的分工才能确保权利的透明,才能被有效监督,这个讨论很有意义,我建议这个话题放在下次的民主生活会讨论。呵呵,刚才跑题了,咱们接着进行下面的议题……”
倪正清操控会议的走向简直炉火纯青,刚才还是暴风骤雨,眼下又如沐春风。暴怒的谭宏春忽然冷静下来,他静静的注视着正在宣读文件精神的倪正清,开始梳理自己履新以来的工作和言行。
表面看和华芸的正常接触被对方抓住了把柄,实际上是斗争的激烈程度上升到了一个高度的必然表现。顾维通因罪行败露而跑路,孙拐子有重大犯罪嫌疑而失踪,这些卓有成效的工作让对方害拍了。**烦在于泛泰公司所面临的乱局,这件事情处理不好,极有可能被对方咬住不放。
面对这样一个政治老混混,自己尚需忍耐,此时的口舌之争,没有任何意义,在没有足够的力量蓄积前还不能慷慨激扬。不得不承认倪正清搞阴谋的手法相当老到,而且十分擅于控制火候,倒不如暂退一步静观其变。
其实收获也很大,倪正清突然跳了出来,是一个信号,一向含糊其辞、油头滑脑的他终于有了明确的站位,也说明前期的工作踩到了对方的痛处,他们想借着调查组下来的机会彻底将自己彻底搞软搞瘫。
何不将计就计?让你们踩上两脚又有何妨,谭宏春忽然在心底发出了笑声,在台下安静的看对手表演,等到丑态百出时必有破绽,大家慢慢来。
接下来谭宏春的表现让倪正清摸不着头脑,不但预料中的强势反弹没有出现,而且主动提出调整县府主要领导的分工,并正式向县委提出申请,为了合理分工,集中精力全力抓好全县的经济工作,自己不适合再兼任政法委书记一职。
倪正清迷糊了,谭宏春这样做是在主动示好吗?本来就没有多少根基,这样放权无异于自杀,脑子锈透啦?找来管军商量了一通,依然云里雾里,但不管怎么说是好事,踩对方一脚再拉泡屎的基本目的达到了,但有一种使尽全力却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索然无味。
唯一的可能是谭宏春意识到上面对他的调查还远没有停止,为了自保,主动收缩,这种可能性很大,否则没办法解释,找机会到上面打听打听。倪正清琢磨了一上午,也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先观察着再说吧,他决定暂时收手,毕竟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将谭宏春彻底踩倒。
商业街改造项目一直停滞并不算大事儿,但却是面子问题,是市政工程,半吊子撂在那里,老百姓的出行也成了**烦,所以必须要尽快恢复施工。但由于泛泰公司涉及拆迁案件,还在停业整顿阶段,所以邵文东建议由本土企业接手,好歹将工程继续下去。
谭宏春有不同意见,作为中标企业,泛泰虽然涉及刑事案件,但并不影响其施工资质,而且案件还在侦破阶段,远没有到定性的时候,更不能将人家一棒子打死,否则政府的信誉何在?
争论了半天,最后邵文东让步,建议由泛泰和本土企业天马公司共同成立合资公司,利益共享,责任均担,先让天马的施工队进场施工,以解燃眉之急。这个建议得到了很多人支持。谭宏春苦笑,这表面上是典型的政府拉郎配行为,实际的目的是将泛泰挤出了商业街项目。
且不说天马的资质如何,这种行政干预本身就不合理,后期会有很多问题和隐患。但奈何邵文东分管建设与市政工程,谭宏春不好过多干预,最后投票表决,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形势一片大好,福山官场以倪正清为首的本土派全面获胜,外来户谭宏春等人被一踩再踩似乎只剩出气的份儿了,县委县府又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氛围。这样的形势,倪正清很满意,邵文东也松了口气。
唯有管军仍然心神不宁,因为还有两颗定时**在外面飘着,随时可能爆炸。相较顾维通而言,他更担心孙拐子,在整个利益链条里,他算是陷的最深的。
本以为这么多年来,孙拐子一直很稳,哪想到会搞出如此的惊天大案,现场查缴获那么多印钞材料和机器设备,据说是国内罕见。案子已经交由上级公安机关侦办,他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最好这家伙拒捕死在外面,那就一了百了了。
所以管军对谭宏春恨之入骨,甚至生吃其肉都不能解恨。其实他并不了解情况,针对水天一色的联合行动是由sz市警方牵头,并且国安部门也参与其中,并非谭宏春的直接策划,甚至福山警方在接到行动命令前都不知道具体目标在哪里。倘若管军知道了这些情况,估计会背过气去。
……
泛泰公司南区也发生了重要的变化,鉴于福山项目的停滞,以及主要管理人员华芸和王媛玲正在接受调查,所以总部进行了暂时的人事调整。原泛泰公司福山总经理金成重新被调往福山全权负责日常工作,南区副总裁刘欣升任为南区总裁。暂时停止华芸和王媛玲的工作,申英杰原有的行政职务保留。
华芸的父亲华天长也专程赶来福山,他这回的行踪保密,只带了两名随行人员,主要的目的就是来看看女儿,了解一下她内心的想法。
所谓子虚乌有的指控,华老头根本就嗤之以鼻,他知道女儿绝无可能蠢到去强拆,再雇凶杀人。本来并没有把南区一个小小的项目放在眼里,但事情越搞越大,他终于坐不住了。
他知道华芸的性格倔强,这个时候倾听和安慰是对她最大的关怀。如果女儿的信心还在,他仍将全力支持,其实华老头已经为可能存在的官司准备了一个律师团,就看女儿的心态如何了,其实这样一个人生考验并不见得是坏事。
第二百八十二章 秘密相约
从工地离开,李天畴还是忍不住给华芸拨了电话,但没打通,一直处于呼叫转移的状态。这样的情况,他不好再拨打别人的电话。但始终心情郁闷,所以不知不觉的又回到了泛泰公司的那座写字楼下,考虑着要不要直接去办公室看看。
正是中午时间,从写字楼走出很多下班的年轻白领,男男女女的一堆一堆。李天畴依然选择站在广场的一角观察。熟悉的面孔终于出现,首先看见的就是那位令人生厌的人事部经理,挽着同伴的手有说有笑,走路还一扭一扭的,看气色十分之好。
又见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李天畴初步猜测多数工作人员都在,泛泰似乎非想象中那么困难,但为什么施工队忽然换成天马公司的人了呢?
这时一名身穿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孩从大门走出,却是华芸原来的秘书小潘。李天畴眼睛一亮,见她独自一人穿过广场向对面马路走去,便远远的跟上。
小潘一直沿着马路向西走,拐进了一个小巷口,这个机会倒是不错,李天畴很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也钻进了巷道。
巷道很短,行人也不多,只有稀稀拉拉几家装潢精致的餐饮小店。小潘走进了一家名叫“西屋”的甜品店。小店窗明几净,透过橱窗观察,并没有几个人就餐。此时小潘已经端着一杯饮品和一小碟子类似于面包之类的食物坐在了橱窗下面的小桌边,一个人静静的吃着。
她的眼神忧郁,似乎心事重重,偶尔向窗外看上一眼,但其实并没有真正注意外边的景致。李天畴想像着如果突然见面会不会吓到小姑娘,但脚下却没有犹豫的迈进了甜品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而且凭直觉他相信小潘。
同样点了一份饮品,李天畴径直坐在了小潘的对面,桌子很小,仅仅刚够两人摆放餐具。小潘很自然的抬头望了一眼,继而十分奇怪,傍边还有空桌子,这人干嘛偏要挤在对面?她第一反应就是有点厌恶,刚想端起食物挪位子。
但对面这位笑眯眯的年轻男子竟然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像是跟熟人打招呼一般,小潘再看对方一眼,突然像触电一般差点惊呼起来,“你……”
“嘘,老同事好久不见。”李天畴说着,端起了手中的纸杯,举止自然而淡定。
“真的是你?!”小潘用手捂着嘴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很惊慌的四下张望着。
“是我,放松。”李天畴安慰着小潘,尽量让语气平淡缓和。“路过,无意中看见你,所以进来聊聊。”
小潘点点头,但惊慌的神态还是没有多少改观。
“本想看看华总,但联系不上,我只想了解点情况。”李天畴看着小潘的样子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喝了口饮品赞道,“这里的绿茶味道很好。”
小潘又点了点头,脸上紧绷的神态稍微有了一点缓和,“华总她不太好,还在调查。公司……公司变化挺大的。”
“其他人呢?”
“王姐和华总差不多。申姐请假,好几天没来了。”小潘咬着嘴唇,“现在金总回来管事儿,大家……都挺压抑的。”
李天畴沉思片刻,抬头道,“是什么情况还在调查?”
小潘又四下看看,“我知道的不多。还是拆迁那个事儿,拆迁公司的老板死了,说是留下一封控告信,对华总很不利。警察好像怀疑是华总暗中指使的一切,现在凶手抓不到,真是冤枉死了。”
“警察有证据么?凭什么怀疑华总。”
小潘很着急的摇摇头,几次开口都不知道怎么说,像是很难措辞,再看看李天畴鼓励的眼神,终于一狠心道,“拆迁出事那天,他们说公司雇佣黑社会,查来查去,最后有人作证说看见了你打人,而且你又是原来公司的员工,所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天畴眉毛一挑,终于弄明白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拆迁事件后,自己忙于跑路和车行那头,忽视了拆迁老板张启明,却被对方抢先杀人灭口了,然后将一盆脏水全都泼到了泛泰头上,现在死无对证,孙拐子又不知所踪,好毒辣的算计。
“那就没有别的证据了吗?动手拆人家房子的人总能抓住吧?”李天畴心里很郁闷。
“别提了,更冤枉了。”小潘叹了口气,“被指正的那个开铲车的已经成了植物人,而且已经证明这人是拆迁公司的,所以……就更乱了。”
李天畴沉默了,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茶水,胸中的压抑开始郁积,情况已经十分清楚,他不想再让小姑娘紧张,叹口气,转移了话题,“你还好吧?”
“凑合吧,就这么先做着。”小潘点点头,紧接着又摇头,但看得出来很不开心。
李天畴一仰头喝干杯子里的茶水,“谢谢你。你不用太害怕,就当从没见过我,先走了。”
小潘突然一把拉住了李天畴的手,情绪有点激动,“你能帮帮华总么?”
李天畴看着快要哭出声的小潘,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道:“我尽力。”然后起身离去。他此刻很难过,自己一时的冲动造成了华芸的巨大困境,这个责任自然要承担。但目前无法给小潘与承诺,因为他一时还想不出来该如何下手。
他在脑海里重新梳理着拆迁事件的经过,那个张启明依然是整个事件的核心,虽然死了,但还有凶手可以追查,只是前景黯淡,水天一色那晚的火拼,说不定线索早已经报销了。
李天畴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东石村,是谁鼓捣着张启明的家人搬家?当时他和彭伟华去查过,但掉到了一个大陷阱里。现在张的家人会在何处?东石村有必要再探一次。另外,拆迁当晚有几个黑衣人组织闹事,如果能够找到,也是值得深挖的,这可能需要刘强的帮忙。
主意拿定,李天畴没有再在县城逗留,直接返回了住处。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院子里嘻嘻哈哈的挺热闹,忙碌了一天的大伙都回来了。
李天畴起床出门,和众人一一招呼。还没聊上两句,祝磊神色古怪的又将李天畴拉进了屋里,而且很小心的将门给关上了。
“啥事儿这么神秘?”李天畴不解。
“还真挺神秘。”祝磊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小纸条,“中午有个大个子年轻人到酒楼找你,我说没这个人,这家伙二话不说就把这个纸条塞在我手上。草,老子当然不上这个当,但追出去的时候,这家伙不见了,我日,你说邪门不?”
李天畴很好奇的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字体苍劲有力,“明日下午两点,县玉皇宾馆906房间见。”没头没尾,莫名其妙,这会是谁?
“那人长什么样?”
“浓眉大眼,身材魁梧,面相中带有煞气,看上去像个当兵的。”祝磊回忆着,“但口气上听着挺客气。”
李天畴紧锁眉头,在脑海里怎么也找不出这么一号人来,要说多少年前的战友中倒是有一两个是这副形象,但绝无可能跑到福山来。
“呵呵,咱的酒楼还没有开业就有人惦记着啦。”祝磊调侃起来。
“我看未必。”李天畴收起了纸条,“就算不开酒楼,惦记咱们的人也不少,甭当回事儿,明天我去会会。”
“草,我找几个兄弟跟着。这个时候要防着点。”
“不用,对方并没有恶意,要真想阴我们,早就动手了。”李天畴摆摆手,“现在咱们做正经生意,尽量少惹事儿为好。我心里有数,苗头不对立刻跑路,放心吧。”
祝磊点头,知道李天畴脾气倔,所以不再坚持。
晚饭之后,大伙吹牛、打牌,偶尔逗逗付尔德的小孩,到也热闹。小宋突然跑来硬要拉着李天畴出去走走,“那就走走嘛。傻逼快出牌。”彭伟华细声细气的起哄,众人齐声大笑。
李天畴怪不好意思,但小宋却没什么顾忌的,立刻回骂,“死无赖,输死你!”
“我靠,那我也要走走。”
“带上我。”
“还有我。”一帮打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小宋正要插着腰数落,祝磊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麻痹的都想出去是吧?跟着我呀。”说着话还把脸贴到了彭伟华面前。
“呕……”彭伟华一捂嘴巴,“不去了,怕做噩梦。”
“操,老祝,你就扫兴吧。”众人又哄笑着纷纷坐下,祝磊却在背后摆摆手示意二人赶紧开溜。
第二百八十三章 想法和感觉
“老祝有的时候也挺可爱的。”小路上,李天畴没话找话。
“他是老大哥,当然要帮着我。彭无赖最没品了。”小宋应声,似乎还在为刚才彭伟华的起哄而生气。
“大家也是开玩笑,莫当真。”李天畴这样劝着,心里却在想,众人平常的娱乐太少,如果以后有条件了,给每人屋里配台电视,那样会好一些;而且付尔德家的小孩也不能长期和大伙呆在一起,耳濡目染的被这帮粗胚给带坏了;还有祝磊和良子,很久没有和家人团聚了,也是一件麻烦事儿,这些都必须要逐步解决……
“在想什么呢?”小宋见李天畴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免好奇。
“哦,我在想以后条件好了,给大家置办点东西。还有……”李天畴斟酌着措辞。
“还有什么?”
“还有,祝磊和良子是不是考虑可以把老婆孩子接过来,这样一家人团聚比较好。”
小宋捂嘴一笑,“自己都没成家,还操心人家有家室的人?”
李天畴脸一红,“大家休息的时间不是吹牛就是打牌,有点单调了。呃,我是想说,现在大家都很有干劲儿,怎么才能够保持住这种热乎劲儿很重要。其实还是海叔说过的话有道理。”
小宋停下了脚步,“海叔说的什么话?”
“那天在山上聚餐,海叔说的祝酒词,祝公司大发展,让每个人都早日娶媳妇成家。呵呵,就是这句,一听就让人有奔头……”李天畴突然停住不说了,发现小宋正歪着脑袋看他,让他浑身不自在。
“好好的,干嘛说一半不说了?”
“呃,说完了。”李天畴思量着刚才哪点说得不对,竟引得小宋如此举动。
“你是不是也想着马上要,嘻嘻……娶媳妇?”小宋的问话脱口而出,却发现自己的脸上腾然一热,于是连忙捂住了嘴巴。
“谈大伙的事儿,你咋扯到我头上来了?”李天畴的脸皮薄,挠着脑袋搪塞着,但感到了小宋的神情异样,同时自己的心里也有些怪怪的滋味,还带着一丝丝紧张。
“小气,你不也是大伙中的一员么?”小宋还是没有忍住的嘟嘟了一句。
“还没想那么多。”李天畴憨笑着,再一看小宋微嗔的表情不禁心中一荡,于是半开玩笑道,“嘿嘿,你真想知道啊?”
“才不稀罕呢。”小宋一撇嘴扭头就走。
好好的,咋说走就走呢?李天畴的反应忽然变得迟钝,回想着小宋刚才的神态,似乎有种难以掩饰的羞涩,呆呆的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急忙大步追了上去。
小宋缓缓的走了一段,正自懊恼,眼角余光却瞥见人已经追了上来,这才放心,但装作没看见,反而加快了脚步。
李天畴几个健步跟了上去,见小宋不语,也不好唐突,只能安静的陪在旁边。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一段距离,最后还是小宋叹了口打破僵局,“我想我叔了,想回去陪他住两天。”
“那他保准高兴,打算什么时候去?”李天畴连忙应声。
“就最近吧,要不我去换张文?”
“也成。”李天畴点头同意,但并不太放心,耿叔身边至少确保有一名能够应付突发事件的壮小伙才行,于是建议道:“我再找一个人陪着,这样安全点。”
“不要,我自己可以。”小宋一口拒绝,但看着李天畴为难的样子,又眨眨眼道,“除非……除非你陪我去。”
这就更为难了,眼下要忙两件急事,难以分身,所以李天畴又挠起了脑袋,“这两天有事走不开,要不下回?”
“那还是算了。”小宋一脸失望,又开始了闷头走路。
李天畴心下着急,连赶两步道:“要不这样,你再等几天,我忙完手头的事儿,咱们一块儿回去。”
小宋不答话,只管前行。李天畴本待再要好好解释一番,但转念一想,聂涛和泛泰的事情一刻也等不得,孰重孰轻自己要有个数,否则傻乎乎的跑回去,耿叔也不会高兴。以后再慢慢解释,相信小宋会理解。
想通了这一层,李天畴轻松了许多,于是安静的陪在小宋身边,一路回到了大院。
“?咋这么早就回来了?”彭伟华扑克甩得正高兴,脸上沾满了纸条都没有挡住他四处乱转的眼睛。
“就是,这才多长时间,我们一圈还没打完呢。”人妖也在旁边起哄。
“我啥时候回来,你管得着吗?”小宋一脸怒气的冲到了彭伟华跟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小宋突然又笑了,“满手臭牌,怪不得贴的跟猪八戒一样。”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进屋,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片刻之后哄笑声响起,彭伟华讨了个大没趣儿,正想痛快两下嘴,却发现后面的李天畴似乎情绪也不怎么高。虽然他和小宋开惯了玩笑,但这个傻徒弟现在身份特殊,不能由着性子来,于是硬生生的把浑话咽回到肚子里。
彭伟华尚且如此,其他人更加知道分寸,于是哄笑声很快就偃旗息鼓了,但这反而让李天畴尴尬。好在祝磊老到,立刻起身招呼他一起坐下品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李天畴感觉困倦,便回屋睡觉了。
这下子牌桌周围又热闹了,“当家的好像不太高兴啊。”
“没看出来。”
“那么明显还看不出来?”
“这叫感情受挫,知道不?”
“滚一边去,就他妈你知道。出牌!”
“别瞎嚼舌头啊,早点睡,明天还要干活。”祝磊咳咳两声,端起个茶壶也回屋了。
“这几把老祝……”
“……”
次日,李天畴起了个大早,决定去东石村见老郝。此人毫无疑问是海秃子的至交,值得信任,而且海叔过世的消息也应该通知人家一下。他曾旁敲侧击的问过海叔媳妇,并未听说过老郝其人,说明这个与海叔有着过命交情的人很神秘。
他的另一个想法是想通过老郝来摸一摸那户马姓人家的底,这样要比自己蛮干强的多,只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但不管怎么说总要试试。
天还没有完全亮,众人也都没有起来。李天畴活动着身体,看见海叔媳妇在伙房里忙碌,正想过去打个招呼,看看能不能随便垫上两口,早日出门。
小宋却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盘子,上面摆满了吃食,馒头、包子还有两碟小菜,品种挺丰富。
“早。”李天畴满面微笑。
“赶紧吃饭吧。”小宋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似乎早已知道李天畴等在那里。
李天畴悻悻的跟了堂屋,坐定之后,他发现小宋只拿了一副筷子,不免诧异,“你也坐下吃。”
“我要等会儿,婶子那边还要帮忙。这些都是你的。”小宋说着又转身出去了。
“难道是给我单独先做的?”李天畴摇摇头,心生感慨,还是有个家好。前段时间大家东躲西藏,日子难过,而且黑白颠倒、乱七八糟,早饭没得吃,中午饭和晚饭多半也是自己混。吃了上顿没下顿,人的心情自然要差些。
自从海叔媳妇和小宋一来,日子立刻就大变样,再加上付尔德媳妇的帮忙,众人的生活规律了很多。看来一个幸福的家离不开女人的操持,海秃子的话是绝对有道理的。
这时小宋又端着一碗稀饭和两个煎蛋过来,见李天畴狼吞虎咽,不禁皱着眉头嘱咐:“慢点吃,好像谁要跟你抢一样。”
李天畴抬头笑笑,“呵呵,吃相不好看。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要谢就谢婶子去。”小宋一转身,突然想起了什么,“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答应你的?”李天畴一愣,继而想起昨天晚上说过的话,于是连连点头,“忘不了,我保证。”
“谅你也不敢忘。”小宋暗笑着离开了堂屋。
早上七点钟,李天畴已经赶到了东石村,村口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没有,所有的生意都还没有开张,要的就是这个时机。
他闪身进村,很快找到了前不久来过的老郝的小院,院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李天畴忽然有一股莫名的压抑感,真要见到老郝,他不知道该怎么张口,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海叔说没就没了,老郝该做如何反应?
正在犹豫间,院内响起了脚步声,李天畴伸着的手又缩了回来。脚步声到了院门口,没有犹豫的咣当一声打开了铁门,老郝搜骨嶙峋的身形出现在了李天畴面前,头发蓬乱,像铜铃般的双眼布满血丝,一件油腻腻的白色跨栏套在身上,就像挂在晾衣架上一样,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郝叔。”李天畴连忙打招呼,生怕自己这样站着会引起对方的误会。
老郝猛然见到一个大活人,似乎并不吃惊,只是瞪着李天畴的眼神却越来越复杂,渐渐的,对方的目光竟然有了些许悲悯和浓浓的杀意。
仅仅是这道目光,李天畴就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清了请嗓子再次叫道:“郝叔,呃,我前几天来过。”
第二百八十四章 赴约
老郝慢慢收起了逼人的目光,一声不吭的转身进了院子,李天畴略一犹豫,也跟着进去并随手带上铁门。见老郝已经坐在了院子里的青石条上,正在裤兜了掏东西,看样子像是在找香烟。
李天畴紧走几步,掏出兜里的香烟递了上去,老郝将眼珠子向上一翻,也不客气,一伸手就抓了过来,李天畴给他上火,自己也点燃了一支。
喷云吐雾中,两人似乎拉近了一点距离。老郝的烟瘾很大,几口下去,火头就燃完了半支,他咳嗽一声,张了张嘴,“什么时候的事儿?”
李天畴一抬头,随即明白了问话的意思,看来老郝已经猜到了大概,所以也不再罗嗦,直说了,“一周前,就我们离开的那天。”
“人埋在哪儿?”老郝的大眼珠子又瞪了起来。
“说来惭愧,没……没来得及抢回叔的遗体。”李天畴避开了老郝的目光,但必须实话实说。
老郝没再吭声,猛吸了两口手中的香烟,烟头迅速燃到了烟蒂的根部,李天畴观察着老郝的情绪,又忙给他续了一支。
“什么人下的手?”老郝的语气平静下来,但语调却冷酷了许多。
“张志强。”这其实是李天畴最担心的问题,如实相告,可能会害了老郝。张志强极难对付,这是他亲身体会的;但隐瞒不说也不好,一是没道理,二也无法取得老郝的信任。权衡之下,还是照直说吧,以老郝这样的岁数和阅历,应该有自己的分析和判断,不会是二杆子。
“张志强是个什么人?”老郝瞪着个眼睛苦苦回忆,似乎压根没听说过这号人。这倒让李天畴意外,但突然间明白这个神秘的老郝应该隐居的比较早,不问世事太久,自然是不太清楚现在的江湖人物。甚至海叔也没有跟他透露过任何事情。
李天畴想了一会儿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但他绑架了耿叔。”有意试探一下老郝对其他人的熟知程度。
“什么耿叔?耿老五么?”老郝果然认识,而且从口气上感觉还算是老相识。“草,我早说过,跟着他折腾迟早完蛋,就是不听。”
后半句话让李天畴再次意外,看来老郝和耿叔以前的关系不是很融洽,而且还曾劝过魏大海不要跟着耿叔。这上一辈恩恩怨怨的事情他不太清楚,也没有权利过问,但忽然想起了河滩边的秦老头,心中暗自猜难道他们会有什么渊源么?
“,咋不说话?你小子哑巴啦?”老郝似乎挺不耐烦。
“你认识耿叔?”李天畴明知故问,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切。”老郝不屑一顾,弹飞了手中的烟头,突然没有了谈话的兴致,“难得你小子跑一躺,耿老五的那帮小崽子没几个懂事儿的。你呢,也别臭美,回去吧。”
老郝对耿叔的意见不小,连彭伟华等人都捎带上了,但听上去对自己的评价还行。李天畴没有马上离开,不愿意轻易放过机会,他再递上一支烟,“郝叔,问个事儿。东石村的马家你清楚吗?”
没想到老郝一把推开了李天畴的手,“什么马家狗家?老子住这儿谁都不搭理。赶紧走,走,走。”老郝的心情很差,若不是看在李天畴辛苦跑来的份上,早就张口骂人了。
这个架势,李天畴也不好再赖着,虽然目的没达成,但也不算白来,至少尽到了通知义务。但他的前脚刚迈出大门,就闻听身后一声大喝,“站住。”
李天畴诧异的转过身,不明所以。
见老郝挠着脑袋,似乎有些不好开口,磨蹭了片刻之后,他冲着李天畴招手道:“那什么,你叫啥?回来,回来。老子脑子不好使,刚才有事儿忘记问了,过来,听见没?”
李天畴想笑,这家伙颠三倒四,也不能跟他太着急,于是返身回来,“郝叔还有什么问题?”
“你们那天去的sz市是个啥地方?”老郝不好意思,但又拉下脸皮补充了一句,“老实回答,别指望跟我谈条件。”
李天畴点点头,“不会,全凭郝叔自愿。那个地方叫福临山庄,挺大的别墅,现在去没有意义了,应该被警察封了。”
老郝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福临山庄,张子强?草泥马的,老子要不把你操扁了,老子让你操……”
“郝叔,要没其他的事儿,我就先走了。”李天畴看着老郝时而发狠,时而迷茫,心里有些后悔,不知道将这些消息告诉他是福是祸,但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即便你不说,他也会去查,倒不如直说了好。看来再呆下去并无意义,于是告辞。
“等等。”老郝忽然清醒过来,“你刚才说的是哪个马家?”
李天畴苦笑,这个老郝真是难以捉摸,一会儿一个想法,要慢慢适应,“就是村中间路口靠西头的,他家人都住到县城了,好像雇了个远方亲戚在看家。
“你想查啥?”老郝又问。
“马家的背景,具体说跟谁交往,特别是跟孙拐子有没有往来。还有,就是上个月有户张姓人家租住在马宅,是谁介绍的?”李天畴思索着,索性一古脑的将问题都抛了出来。
“神经啊,你干脆去查户口。”老郝不耐烦的摆摆手,“得了,你明天下午再来。我试试,不成不能怨我。走了,走了。”
“那就谢谢郝叔。”
“走了,走了……”老郝拍拍屁股转身直接进屋了。
走出老郝家,李天畴并没有立即离开东石村,而是去马宅探查了一番。正如他所料,大院里早就空无一人,连那条爱叫的大黄狗也不见了踪影。
当时自己从二楼逃跑时撞坏的窗户还是那个样子,一地的玻璃碴子没有被打扫过的痕迹,说明这个宅子自从上回出事后,就再也没有人住过。
离开东石村,李天畴直接赶到酒楼和大家汇合。由于距下午约会的时间还早,他索性脱下外套帮忙。酒楼开工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参加集体劳动,但惊奇的发现自己只能打打下手。
酒楼的装潢已经到了后期,整个布局看上去也有了大模样。让李天畴感叹不已的是大家的能耐,良子以木工见长,祝磊充当水电工,真是不可小视。目前人妖正带着大伙刷漆,亦是十分的专业。
从图纸设计到材料购买,从施工开始再到人员分配,哪一样都不容易,祝磊却安排的井井有条。李天畴只是在最初的大方向上和祝磊讨论过,施工展开以后的细节从未怎么操心过,现在不得不信服耿叔的话,祝磊是个人才。
彭伟华已经将旧日的大师傅们都找了回来,小宋正在负责招聘服务员,一切都井然有序。李天畴晃荡了半天反而像个多余的,这就是所谓的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吧。处在所谓当家人的位置,或许尽可能的为大家创造好的环境才是最重要的。
中午和大家简短的聚餐,稍事休息后,李天畴便来到了玉皇宾馆。听名字土了吧唧,但这里却是福山县最好的宾馆,没有之一。完全中式的建筑风格,气派的广场上居然竖着四根华表,古色古香的飞檐、门廊,金光闪闪的琉璃瓦,远远看着就显大气。
这次神秘的约会,李天畴并不感到危险和紧张,虽然猜不透对方是谁,但潜意识里觉得此人并无恶意,而且选在这样一个宾馆见面,颇显善意和磊落。
李天畴戴上了墨镜来到大厅,正想向服务人员讲明来意,却见一名身着淡蓝色衬衫的高大青年从大堂的休息区走了过来,径直到了李天畴面前并很有礼貌的点点头,“请问是李先生吧?”
这倒是奇事,对方竟然认得自己?但李天畴一点也不怵,大大方方的点头道,“我姓李,906号的客人约我见面。”
“请跟我来。”高大青年伸开左手并侧身,面子上是十分尊重了。
李天畴昂首先行,眼角的余光却观察着这名青年男子。体格健壮,身上肌肉的线条匀称,步幅轻缓而不失稳重,特别是绵绵悠长的呼吸,基本可以判断对方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搏击高手。
昨日祝磊遇到的恐怕就是此人,只是他描述中的煞气李天畴却并未体会到,恐怕也是见惯不怪了。到了906室门口,高大青年抢在李天畴前面示意稍等,然手伸手轻声叩门。
房门打开,一名同样着装的青年人出现在面前,虽然个子小点,但双目间英气逼人,看起来是高大青年的同伴。李天畴的心里犯了嘀咕,这俩人似乎都是保镖保卫的角色,正主儿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谱。
“先生请的客人到了。”
“请进。”房间内的青年同样很有礼貌,并且侧身拉大了房门。李天畴也不客气,点点头迈步而入,而那名高大青年却并没有随着进来。
这是一个豪华的套房,屋内的陈设华丽但不失古朴,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刚从里面的套间走出,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天畴,开口道,“老头子我冒昧了,敢问是李天畴先生么?”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华老头
“我是李天畴。不知道老先生尊姓大名?找我有什么事儿?”李天畴瞅着老头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呵呵,请坐。”老者微微一笑,并未正面回答问题,“谈话之前,咱们先小人一把如何?”老者说罢一挥手便闭口不语了。
李天畴纳闷,不理解老者所说的意思,却见那名矮个青年转身端了一个托盘,先走到老者面前。老者将自己身上的手机、玉扳指还有一只金灿灿的小怀表都放在了托盘内,然后青年又走到了李天畴面前。
李天畴立即会意,心下不快,但猜想老者可能谈及的事情重大,不希望被泄露,才会有此举动。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自己口袋里零七八碎的物件都放进了托盘。
矮个青年将托盘摆进了隔壁套间,出来带好门,便一声不吭的站在老者身旁。
“小友莫见怪,人生地不熟的,所以谨慎一点。”老者说着坐在了旁边的太师椅上,“我姓华,华芸是我的女儿,她很信任你,所以老朽才出此下策找到小友。”
李天畴吃惊,怪不得老者的面相有些眼熟,原来竟是华芸的父亲。再仔细端详一番,的确有些像,特别是眼眶和鼻梁,绝对是一脉相承的特点。老者虽然满头白发,但梳理的一丝不苟,面庞略显消瘦但表情生动,双目炯炯有神,活力十足。
“原来是华老先生,恕我眼拙。华总现在怎么样?你见过她了吗?”李天畴迫切想了解华芸的现状,所以没有太多客套。
华天长点点头,“她还行。但事情复杂,只了解了个大概,找你来只是想问问更细节的问题,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有什么你就问吧,只要能够帮到她。”李天畴很爽快。
华天长投来赞许的目光,随即缓缓道,“出事那天,你在现场,能跟我详细谈谈前后的经过吗?”
李天畴点头,将拆迁工地那晚发生的事情尽可能完整的描述了一边,包括两拨不明身份的社会混混,以及自己又是如何参与其中的,毫无保留,和盘托出。只是省去了主观猜想和彭伟华等人的姓名。
华天长沉思片刻,又问,“听说你为了寻找那个拆迁公司的老板还进过看守所?”
“是的,不过进去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和拆迁事件应该没有太大的关联。”
“你对天马公司了解多少?”华天长冷不丁的一个问题,让李天畴略感诧异,但随即想起昨天在工地上遇见的那两名工人,就是自称天马公司的,难道这里面又会有什么弯弯绕绕?
“不是很清楚。”李天畴回忆着,“只知道他们是本土的一家施工企业,有点名气。上回我陪华总去开会,见过天马公司的老板,一面之缘,并没有说上话。对了,商业街项目好像有天马的人进驻,不知道是真是假?”
华天长点点头,眼神中隐隐有一丝不快,“是真的,天马现在和泛泰合作。”
李天畴看在眼里,没有再继续追问,但内心似乎被老头提醒了一下。天马公司选择这个时候参和商业街项目,有点趁火打劫的味道,上面没有人恐怕是办不成的。天马的背景如何,他从未做过了解,这倒是一个新的方向。
“最后一个问题,对不住啊,老头子罗嗦,千万不要介意。”华天长见李天畴沉默不语,连忙解释,“你对谭宏春有了解吗?”
“认识,但不太了解。华总租的房子和他的家人在一个公寓楼,机缘巧合,意外结识。”李天畴的确不怎么了解这位县长大人,自然实话实说。
“听说了。”华天长没再追问,他缓缓的站起了身,并伸出了右手,“就到这里了,非常感谢你,年轻人。”
李天畴也起身伸手,“没做什么,不知道对华总有没有帮助?”
“很不容易了。”华天长握住李天畴的手,非常用力,“以你目前的身份还能亲自跑来,这就不简单,已经帮了最大的忙。”
“惭愧之极,祸端是我一时冲动惹出来的,倒是害了华总。”这是李天畴的肺腑之言,一方面因为愧疚,另一方面老头子对他了解的一清二楚,背景非常之不简单,所以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不要背负担,商场如战场,不过这回碰到的对手实在卑劣,手段过于下三滥。但还要感谢你对华芸的照顾与帮助。你目前的情况我暂时帮不上忙,等过了这一段,咱们再好好聊聊。”华天长这番话倒也坦荡,而且透露出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把握的相当准确,眼光非同一般。
“那我先告辞了。”李天畴也不矫情,华老头能有这份心,他就很感动了。而且不管老头做什么,拆迁的事情他一定会接着查,不止为华芸,也为自己。
“留个电话吧,有急事咱们好联系。”华天长建议,并随手递过来一张卡片,上面只有一串号码。李天畴也爽快的留了电话号码,并从矮个青年那里取了自己的东西后离开了玉皇宾馆。
李天畴前脚刚出门,华天长便将门外的高个青年喊了进来。
“先生,怎么样?”高个青年问道。
“大体情况和咱们之前分析的差不多。不错,小伙子很坦诚。”华天长由衷的称赞了一句,继而脸色一端,“我明天回去了,所以调整一下。你去协助英子,通知武放过来帮帮这个年轻人。我不希望事情再拖下去。”
“让武放过来帮他?”高个青年诧异,“据我所知,这个人自身难保,目前又在搞什么酒楼装潢,您确定他会掺和这个事情?”
“没错。小伙子是个实诚人,而且对樱樱心怀愧疚,他一定会有所动作。”老者很笃定的点点头,“你别忘了,这起事件中他也是参与者、嫌疑人。甚至和樱樱一样都是受害者,就算为了证明自己,他也不会无动于衷。”
“可武放这个人不好控制。”高个青年一脸担忧,“放出来会搞出麻烦的。”
华天长鼻孔里冷哼一声,“能有多**烦?我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我还不能发个脾气么?就这么定了,靳强陪我回去。”说完,老头自顾自的进了里边的套间。
“老头子上火了,甭招惹,让你通知你就通知。”矮个子青年轻声劝道。
“你说的好听,闯祸了咋办?”
“你告诉主任呀。来不来,武放自己判断,你瞎操啥心?”
“……”
路上,李天畴回忆着与华天长的谈话,似乎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除了天马公司的细节外,老头一直笑眯眯的,表面上和蔼可亲,貌似包容一切,但骨子里却是动了杀机,这老头其实是个火爆脾气,李天畴初步这样判断。
再想想那两名深藏不露的年轻人,实力非同一般,如果放在道上混,那也是超狠的角色,竟然只是老头身边的保镖,看来华芸家的背景很猛,绝不是民营企业家这么简单。
华芸这边李天畴稍稍放了心,有这么个家族背景做后盾,料想她不至于会吃大亏。但这毕竟是人家家的事儿,自己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另外就是孙拐子,老头自始至终没有提及,这是不正常的。因为事情的起因以及很多小事件的幕后策划都指向此人,为什么老头偏偏不提呢,李天畴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要多考虑聂涛的事情,这是最麻烦的,也是最摸不着门道的。目前没有任何消息,连刘强也忌讳莫深……还有游士龙,也绝无可能会人间蒸发,那个重症监护室里唯一的幸存者还是要再踩一踩,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警方的防卫应该不是那么严密了吧?就这么瞎想着,李天畴回到了酒楼。
第二百八十六章 水货变干货
一回到酒楼,李天畴就发现气氛不对头,一楼空空荡荡的没有人,上午干活的热闹场面也见不到了,大伙儿或坐或躺的聚集在二楼,似乎是专门在等着他回来。
“电话联系不上,等你半天了。”祝磊一见到李天畴连忙起身,一脸的焦急,这种表情出现在祝磊脸上是很难得的。
李天畴诧异,掏出手机一看,竟然关机了,他想起华老头身边的那个小伙子,手法真快,玩这种小动作,自己竟然没有察觉。但也不好解释过多,看着大家的眼神或是愤怒,或是焦躁,就连小宋也显慌张,见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猜想一定是出了大事儿了,忙问,“什么情况?”
“下午你走后,阿华跟我说有点事儿,也出门了。本来也没在意,但二十分钟前,我们在门口卸料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玩意儿,还有一张纸条。”祝磊边说边指着桌子上的物件。
李天畴这才注意到彭伟华不在,再一看桌子上的物件,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一把带着牛皮刀鞘的短刀,牛皮磨损的很厉害,有些地方甚至亮的发黑了,正是彭伟华贴身佩戴的防身利器。
此刀他从不离身,爱如至宝,甚至洗澡的时候也要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而且他也很少使用这把刀,曾听彭伟华开玩笑时说过,“这刀就是我兄弟,它拼命的时候,我必须玩儿命。”
如今刀在人不在,这意味着什么,李天畴一头冷汗,一把抓起了旁边的纸条。上面是一行隽秀的小字,似曾相识的感觉:姓彭的坏规矩,让你们管事儿的来领人(只许一人),下午五点前,过期不候。南城外青石桥窑场。
李天畴这才明白祝磊焦急的原因,顶着压力稳住众人,就是为了等自己回来,否则情况不明的一起冲过去,很难预料是什么后果。再一看时间,已经是四点半,好险!他对祝磊道,“我马上过去,大家在这里等我。”
“不行,我们也去。”良子和祁宝柱最先跳了起来。
“大家不要争执,时间不等人,都在这里安心待着。”李天畴吩咐一句,正欲转身离开。
“那不成,下午你前脚走,后脚阿华就不见了,我们不放心。”人妖也站了起来,而且话很冲,言下之意并不太信任李天畴。
“怎么这么跟当家的说话?你给老子坐下。”祝磊发火了。这也难怪人妖,大伙为当家人的资格争来争去的时候,他还在山沟里养伤,对于李天畴的身份他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尽管后来听大伙断断续续的说了些情况,但还是不服气。
“呦呵,他要真是当家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会连电话都不接?甭给我来这套,老子偏要去,刚才是给你面子,别蹬鼻子上脸。”人妖的火气更大,
李天畴冷冷的看着人妖,目光如刀锋一般。人妖不惧,昂首对视,但只是片刻功夫就吃不消了,对方的眼神不是那种单纯的冷酷,还夹杂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让他倍感压力。
“纸条上写的很清楚,只让一个人去。”李天畴缓缓开口,“其他人啥意见?”
“大伙一起去。”良子往前踏了一步,也是毫无惧色。
李天畴点点头,“那好,就这么办。我先出发,其他人和祝磊半个小时以后再行动,文辉留下看家。”
“凭什么你先走?要走一块儿走。”人妖忍不住又叫喊起来,但话音刚落就觉得眼前一花,李天畴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两人最近的脸部距离不超过一个拳头。
众人大骇,就连李天畴自己也吃惊不小。本想冲过去震慑一下对方,但带着火气,心随意动,速度远超自己的想象。
在大伙眼中,四五米的距离之内,李天畴只是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便瞬间位移。最吃惊的莫过于良子,他大张着的嘴巴还没合拢,就感觉迎面一阵风,李天畴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这尼玛是见鬼了?
重伤痊愈后,李天畴第一次体验到自己拥有这样不可思议的身法,莫非噩梦中的那个他是个超人?绝顶高手?我草,他在心底感叹了一句,不知道是激动呢还是激动,但对面的人妖明显的忽然脸色发白,喉结上下蠕动着,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
“我的拳头不是对付自己人的,但你要是再耽误时间,我就收拾你。”李天畴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的心头具是一凛,看待李天畴的眼神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陌生感。
“半个小时以后再动,祝大哥,拜托了。”李天畴的声音再次传来时,人已经到了酒楼外面。
南城外青石桥旁的窑场实际上是堆放耐火砖的大广场,各式砖头一排排的码的十分整齐,一眼望不到头。仅有象征意义的铁栅栏门已经破败不堪,骑着自行车都能够轻松晃进来,所以李天畴没费什么劲儿就已经站在了广场中央。
这样站位看似很危险,但李天畴是有意为之。一方面表示诚意,另一方面减弱对方的戒备心理。纸条上的那行隽秀的小字与上回透露耿叔消息的字迹相似,甚至可以大胆的猜测是出自同一人,他已经初步判断对方与聂涛有着莫大的关系。
李天畴已经安静的站了五分钟,但广场四周一个人也没有,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有些沉不住气了。正要攒足力气吆喝一嗓子,却听见附近砖墙后面传来响动,大概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一个戴着大口罩的矮胖子从砖墙后面缓步走了出来。此人正是上回小树林边上见过的那个蒙面人。
“又见面了,兄弟。”矮胖子向前走了几米便停下了脚步。
“不错,又见面了。”李天畴点点头,“上回的事情,李某心怀感激,还没有来得及当面道谢,也望兄弟海涵。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都是李某的错,请千万不要难为我的人。”
矮胖子直摇头,“两码事,上回我说过,咱们钱货两清。聂涛干活我出钱,已经一笔勾销了。但这回是你的人不对,坏了江湖规矩,不能怨我。
“愿闻其祥。”李天畴紧锁眉头,心想对方不像是随意胡来之人,不知道彭伟华又闯了什么祸事。
“姓彭的屡次三番找我的人打听聂涛的消息,在我们这行是犯忌讳的。念在聂涛和你们有些渊源的份上,我本来还能容忍,但前天他绑了我的人,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矮胖子就是茶壶,他很少说话这样客气,主要是基于对李天畴的特殊关注。
李天畴闻言暗叫惭愧,前几天就发现彭伟华瞒着他私下里寻找聂涛,他认为情由可原,没有及时制止,也没有静下心来和彭伟华多聊一聊,以至于又捅了篓子。
这件事处理的很不好,要说到责任,全在自己。眼下只能亡羊补牢,但看矮胖子的行事,应该有挽回的余地,否则也不会约见自己。李天畴面色一端问道:“如果真是他的错,兄弟我先道歉,但怎样做才能算是给你一个交待?”
李天畴的话倒也体面,茶壶点点头,“简单,坏规矩就要三刀六洞,再赔点小钱,我放人。”
三刀六洞?草,这都什么年代了?无赖师傅要是被这么戳几下差不多就和牛魔王一起去见上帝了,还要再赔点小钱?这矮胖子挺贪啊。李天畴有些不乐意,但脸上却是不着痕迹。
“小钱是什么个价码?”
“医药费啥的,七七八八也有二十万吧。”
矮胖子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却把李天畴气得七窍生烟,他强压心头的怒火,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老兄真会做生意,这样漫天要价,我可连个人影还没见着呢。”
“这好办。”茶壶出乎意料的爽快,伸出双手拍了两巴掌,几秒钟之后就从一垛砖墙后面走出两个人,肩上扛着根粗竹杠,彭伟华的四肢被捆在竹杠上,吊着的样子像大一号的烤乳猪。
彭伟华人是清醒的,只是嘴巴被破布塞住了,猛然看见了李天畴顿时“唔唔唔”的脸红脖子粗,脑袋直晃,这回在徒弟面前算是丢人丢大发了。
仔细观察之下,彭同志没受任何的外伤,如此看来矮胖子做事还算有分寸,只是这样吊着有些侮辱人。李天畴皱着眉头,紧张的盘算着对策,却腾然发现远处几百米开外的一个屋顶上有反射光,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却没逃过他的眼睛。狙击手!这是李天畴的第一反应。
“怎么样?货真价实,兄弟给个话吧。”茶壶的眼睛眯缝起来,藏在口罩后面的脸庞却是诡异的一笑。
“货真不假,但价格太不实在。老兄这是讹人呐。”李天畴摇摇头。
“我做生意一向简单,我给货,你出钱,没有还价的余地。”
“我要是给不出这笔钱呢?”李天畴把眉毛一挑,双眼恶狠狠的瞪着矮胖子,脚下却在灌注力量。
“同样简单,水货变干货,你收尸回家吧。”茶壶神色如常,根本没把李天畴挑衅的目光放在眼里。
第二百八十七章 做生意嘛
“哈哈哈。”李天畴忽然大笑起来,“老兄搞这么大的排场,煞费苦心,难道就为这区区二十万?”他说着,还故意用眼睛瞟了瞟远处的房顶。
“还有三刀六洞。”茶壶很淡定,对于李天畴的暗示,他似乎早在预料之中,“在道上混,求财是根本,但脸面也很重要。”
茶壶的话音刚落,瞬间脸色大变,因为对面的李天畴的影象忽然间有些模糊,而且身躯前倾的非常夸张,与地面形成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角度,似乎立刻就要栽倒在地。眼花了?不对!光天化日之下变戏法么?茶壶悚然一惊,飞速后退。
但就晚了那么半拍,茶壶感觉双肩一紧,刚刚落地的一条腿忽然踩不到实物了,整个身体有了一种腾空的感觉,呈现在眼前的是李天畴那张充满煞气的脸。
“咱俩挨近点好说话,你漫天要价,我就地还钱,做生意嘛。”李天畴双手牢牢控制住茶壶,但奇怪的是对方并不怎么反抗。
遭此突变,茶壶此刻的心情其实很复杂。首先是震惊和疑惑,混了这么多年,李天畴刚才的手段是他闻所未闻的,远远超出了预期。片刻前他看到的模糊影像应该是残影,那是移动速度达到极致时留下的视觉差,但相对于普通人的奔跑能力而言,残影只是传说,可这个年轻人却亲身为他演绎了这个传说,如何不震惊?疑惑的是他上回在五华时并未试探出来对方有这样惊世骇俗的能力,难道是在有意压制和隐藏?
紧接着就是兴奋和失望的情绪同时交织,兴奋的是终于选对了人,但失望更大,以此人的能力,他根本无法控制,还不如不选。所以茶壶矛盾了,骑虎难下的他嘴上依然倔犟,“我刚才说过,不还价。”
“不公平。”李天畴摇摇头,手里提着茶壶慢慢后退,“刚才你尽占优势,可以不让还价。但现在不行咯,必须接受我还价。”
“呵呵,我一直占优势,不信回头看。”茶壶突然开心起来,“拿我挡着狙击手没用,你身后这一大堆兄弟可逃不掉。”
李天畴略显轻松的表情突然凝固了,虽然他很不想上当扭头,但却听到了身后轻微且杂乱的脚步声,料知茶壶所言非虚,祝磊他们来了。与此同时,好几处砖墙后面也冒出了至少十多个黑衣人,这应该是茶壶埋伏的后续杀招。
尼玛的,不是说好了半个小时吗?这帮家伙憋了最多不超过十分钟就跟过来了,还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天畴气得翻白眼但亦无可奈何,反而拎着茶壶快速后退,至少与对方拉开了二十米以上的距离。
“我草,阿华,那是阿华。尼玛逼放人!”一声愤怒的爆喝在身后响起,正是良子。
“都别动!”李天畴担心大伙会盲目的冲过来,所以高声提醒,同时手上加劲儿,不自觉中竟然将茶壶的骨头捏的格格作响。
“兄弟,别激动。”茶壶倒吸一口凉气,敏锐的察觉到了李天畴的情绪变化,这个年轻人别真的二杆子劲儿上来,那就不好玩了。本想冒把险的念头也瞬间被打消,“你要是嫌刚才的条件肉疼,咱们换笔生意谈如何?”
“呵呵,你占优势,说说看。”李天畴紧张的注视的对手以及身后众人,此时双方成了明显的对峙状态,祝磊在极力的约束着大家。就人数而言还是对方占优,并且多了一名非常致命的狙击手,有这个人在,大家就等于处在挨宰的境地。形势其实十分不利。
“答应我做两件事,马上放人,而且今天的事情既往不咎。草,我说你手轻点。”茶壶开出了条件,同时疼的难受,以他的身手和体格,却被对方捏的如此生疼,对李天畴的手段更加印象深刻。
“哄娃娃呢?两件事?那还不如上笔买卖。”李天畴显然不能接受。
“其实不难,也别急着回绝,你还没听是什么事儿呢。”见李天畴不语,茶壶继续道,“第一件,咱们是有合作基础的,旭风堂你应该不陌生吧?”
“那又如何?”李天畴诧异。
“他们跟你有过节,和我也是仇家,所以我说咱们是有合作基础的。”
“你到底想说啥?”
“我要疯王的命,简单不?”茶壶说着,嘿嘿笑了起来。
李天畴一愣,这倒挺意外,疯王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凶悍的仇家,看来真是坏事做多了。“我迟早会找疯王算账,但不喜欢受人胁迫,更不想当买卖来谈。”
“理解不同,在我眼里都是生意,都可以合作。而且为了表示诚意,旭风堂有任何对你不利的动向,我都会通知你。别忘了,他们时刻惦记着找你报仇睐。”茶壶很有耐心。
“呵呵,我也不是怕事儿的人,让他们来好了。”李天畴傲然道。
“可惜的是,大家刚刚准备把小店开起来,刚刚准备过上正经日子,人家三天两头的来闹一通,你说你还混个屁?”
这是李天畴的软肋,茶壶掐得很准。试想如果旭风堂阴魂不散,大伙真的很难安生,在众多的敌人和对手中,这股势力最为凶残和阴险,必须有非常稳妥的对策才行。
再仔细想想茶壶刚才所说的,也没有太出格和违背原则的地方,所以李天畴点点头,“这条先这么的。说说第二条。”
“第二条有些麻烦,但一句话也能说清楚,就是我介绍一笔买卖,你来完成,事后付你丰厚的酬金。怎么样?”
“哈哈,你当我是谁?你这行我没兴趣,第二条免谈。”李天畴一口回绝,“第一条咱们就算合作了,我再赔你一刀,你放人。”
“哎,兄弟太急躁。”茶壶叹了口气。“我并没有拉你入行的想法。一锤子买卖,完事儿之后钱货两清,就像上回那样干干净净,多好?”
“那也不行,我没有用人命换钱的想法。”李天畴摇头,态度坚决。
“这个人罪大恶极,连公安都拿他没办法,除掉他就是为民除害,还有酬金……”
“打住,第二条没得谈。”李天畴立刻制止了茶壶,“我还是那个条件,第一条合作外加一刀完事儿,大家痛快点。”
“你好像比我横啊?”茶壶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也不看看你的兄弟们是啥处境?”
“你试试。”李天畴冷笑,“我有很多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而且保证你一爽到底!”
“干你老母。”茶壶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老子在第二条上再加一个条件,告诉你聂涛的状况,这是最后的优惠。”
李天畴笑着摇摇头,“聂涛的事儿我自己会查,不劳你烦心。”
“尼玛的……”茶壶突然间目露凶光,李天畴察言观色感觉事情要糟,立刻左手拧住茶壶的脖子,右手瞬间抓住了对方的腰眼,猛然发力将其高高举起,大喝道,“别逼老子拿你当肉盾。”
对峙的双方一下子紧张起来,尤其是远处的狙击手,他在没有得到指令的情况下不敢贸然开枪,而且茶壶头下脚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草泥马,放老子下来,头晕……第一条再改改。”半空中的茶壶切实感受到了频死般的窒息,他不再怀疑李天畴真敢下手的决心。
李天畴这一把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除了头部以外几乎全身都暴露给了狙击手,如果茶壶豁出去一切,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但他在气势上绝不可能输给茶壶。
“说说看,咋个改法?”见对方让步,李天畴暂时也不会再贸然紧逼,又将茶壶放了下来。
“咳咳……咳,咳……干你。”茶壶一连串的咳嗽,胖脸涨的通红,他感觉刚才李天畴的手指差点抠进了他的肉里,“加点难度,一个月内我要见到疯王,要活的。”
李天畴审时度势,沉默了半响点点头,“成,提供他的行踪给我。”
“这没问题。还有,第二条你再考虑考虑。啊?哈哈。”茶壶大笑,“敢这么对老子的还真没几个,你就不怕日后我弄死你?”
“怕,当然怕。但已经这样了,你尽管来好了。”李天畴嘿然一笑,“你就不怕我反悔告诉疯王?”
“你不会的,小子。”茶壶很笃定,扭头大喊一声,“放人。”抬着竹杠的小弟立刻将彭伟华撂倒在地上,解开了绳索。没想到彭伟华嗖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吼一声,“我草泥马。”便向李天畴的方向冲了过来。
李天畴眉头一皱,知道彭伟华想要干啥,但这种情况下非常危险,简直是在找死,他提气大吼一声,“站住!”
但彭伟华哪里肯听,狂怒之下非要将茶壶棒揍一顿不可。半途中,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从远处传来,声音很小,但李天畴闻听之后脸色聚变,明白是狙击手开枪了,彭伟华一个跟头就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