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1章 夜的第八章!
天已黑了。
京城医院的门诊大楼关闭。
但今天却单独留了一盏灯。
正是精神心理科的治疗室。
有宋澈的面子,院长潘喜成还是很通融的,破例留了场地给宋澈治病。
毕竟潘喜成也很希望宋澈能在此次节目中拔得头筹,这也能为接下来双方共同创建中医大学铺平道路。
但是所有人员到位之后,宋澈却迟迟没有进入治疗环节。
“宋大夫,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骞志飞询问道。
宋澈道:“七点以后。”
“为什么非要挑七点以后,难道是治病的吉时?”
“你还真说对了,七点以后,是最佳的时辰。”
宋澈迎上骞志飞和三个评委等人的诧异目光,解释道:“夜晚七点到九点,也就是戌时,人体内的心包经是最旺的。《黄帝内经》有云:【心包为心之外膜,附有脉络,气血通行之道,邪不能容,容则心伤】,意思指心包是心的保护组织,又是气血的通道,心包经戌时兴旺可清除心脏周围的外邪,使心脏处于完好的状态。”
顾华年恍然道:“史明宇的症结根源在心脏,所以你想等到戌时,这个心脏血气最旺盛的时候,最有利于召唤出潜藏在心脏里的那个外来神志?”
宋澈点点头,又道:“而且在这个时间段,人的精神活动也会因内分泌系统的兴奋度提升而反应异常敏感,人的情绪相对不太稳定,精神情况是一天之中最紧张的时期。”
这点很多人都有共鸣。
人在一天内最脆弱的时候,基本就是这个时间段。
这时候,人往往刚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满身疲惫和负面情绪都会积压到最高峰值。
稍微控制力差一点,就极易发生暴力事件和情感冲突。
“心脏状态最亢奋的时候,又是人的情绪神志最不稳定的时候……确实是容易实现召唤第二人格啊。”葛东旭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其实,还有句话宋澈没有当着镜头的面说出来。
那就是这个时间段,也是最容易杀死那个神志的时候!
……
叮叮叮。
随着计时器的提示音,宋澈走到了治疗室的场地中央。
而史明宇早已坐在中央的椅子上,依靠宋澈调制的安神茶,还有轻柔的音乐,他的情绪已经放松了下来。
“还行么?”宋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史明宇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一个心理催眠治疗嘛,我经常在电视上看。”
宋澈没有告诉他,自己即将施展的催眠术,可比那些假把式要惊心动魄得太多了。
同时,他放在史明宇肩膀上的左手,那一枚金菊花戒指正缓缓绽放了开来。
迷幻的药力悄然挥发出来……
“宋大夫,我能不能问个事?”史明宇忽然道:“那个给我捐献心脏的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宋澈估计他也猜到了自己的术后性情变化,很可能和移植的心脏有关,“这个事,我当初就跟你说过了,捐献者的信息是严格保密的。”
“我知道,但是……我经常也会在想,那个捐献者是如何离开这个世界的。”史明宇道:“我这条命,等于是那个人牺牲自己而成全了我,我真的很感谢他,所以我总想为他做一点事情。比如他的家人,失去了他肯定会很伤心,可能他也有父母、妻子和孩子,他可能也有很多没来得及完成的目标梦想……”
“明宇,记住,这不是你应该去想的。”宋澈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这孩子真的是太善良了。
相比较而言,捐献者邵东,按世俗的眼光来看,属于一个典型的坏人。
不择手段、抛妻弃女、众叛亲离……恐怕死后的墓碑前,都没几个人为他落泪。
“我唯一能透露给你的是,那个心脏捐献者生前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事业很成功。”宋澈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评价。
史明宇苦笑道:“我也猜到了,玩股票、穿西装,还喜欢悬疑剧古典乐,怎么看,我这个心脏的原主人都是一个社会精英人士。”
顿了顿,史明宇下意识的抬手按在了左心口上,叹息道:“可惜了,这么优秀的人,却早早的结束了生命,现在这颗心脏便宜了我,我却一事无成,实在惭愧啊。”
宋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声调渐渐转低:“明宇,生命的价值,远不能用事业的成功高低来衡量的,我很喜欢一段座右铭,送给你。”
“什么?”
“生而伟大,逝如微尘。”
宋澈忽然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史明宇,一字一句道:“一个人的伟大,得分为两半来看,一半是这个人在生命中取得的成就,另一半,则是看他离世以后能给活着的人留下什么。”
“但要注意,取得的成就,除了财富,还有知识、经验和信念。即便这个人离开以后,他的亲朋好友在回顾彼此的回忆时,仍能会心一笑,或者得到许多的启迪参悟。”
“我爷爷留给我的两个遗产,一个是医术,另一个是道理。我很喜欢他的那句鸡汤话,赚到的要给人、学到的要教人。我不断治病救人,也试图把我学到的东西分享给更多的医生,让他们去救治更多的人。而我的爷爷作为这一切的源头,难道不伟大吗?”
这个治疗室比较大也比较空旷,又是夜深人静,而此刻宋澈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改变了发声的节奏,以至于说的话在空间里显得有些飘忽。
史明宇品味着这番话,眼神渐渐出现了短暂的迷惘和失神。
在他的眼角深处,隐约流露出了一丝怪异的挣扎情绪。
而这时,治疗室内响起了一段清幽的钢琴音乐。
史明宇又转而品味起这段曲乐,脸上不觉露出了陶醉的神情,喃喃道:“这首曲子叫什么?”
“《初生》,来自著名钢琴家肖邦的音乐作品辑《人生》。”
宋澈讲解道:“这个音乐辑分为好几部分,记录了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历程。你仔细听这曲子,是什么感觉?”
听着温柔的曲调,史明宇感应了一会,评价道:“听了后,让人觉得有一种希望。”
宋澈笑道:“生命的诞生就意味着希望。你看那些在春天萌发的嫩芽花草,还有那些产房里的婴儿,哪一个不是意味着一段生命的开端,站在生命开端、未来无限可能。像你刚呱呱落地的时候,睁开来的第一眼,即便还懵懂不知,但肯定会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探索的好奇。”
史明宇点点头,忽然他看到宋澈往后撤了一步,但也没在意,兀自继续欣赏曲子。
自从心脏手术后,他愈发对古典乐着迷了。
过了一会,曲调变了,变得更欢快了。
“这是《人生》第二章:童年。”宋澈犹如一个故事解说家,娓娓讲述道:“童年是成长中很重要的环节,根据科学研究数据,这个环节对人性格的形成,将占到七成以上的影响。而性格决定命运,童年对于这个人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了。最好的童年就是无忧无虑,可惜每个人的童年又不尽相同,甚至是天壤之别。”
“快乐的童年,使人积极乐观。富裕的童年,使人自信大方。而苦难的童年,将使人自卑偏执。贫寒的童年,使人谨小慎微,没有安全感……”
“快乐富裕,苦难贫寒……”史明宇喃喃自语,眼神中的矛盾挣扎情绪逐渐明显了。
好像他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都有着独特的感悟。
而这时,宋澈又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在欢快的基础上,曲调又多了几分婉转。
“进入第三章:少年。少年从懵懂开始迈入理智,他渐渐看清了这个世界,但仍旧怀有许多的困惑和疑问,开始遇到或轻或重的挫折,可能会有哀伤和难过,也可能会有满足和收获。这些朴素纯粹的少年,都有一双清澈的双眼,奔跑起来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想看遍这世界,去最遥远的远方,感觉有双翅膀能飞越高山和海洋。这时候很可能还会情窦初开,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愿意付出自己的一生,这是一个人和世界真正意义上的初步接触,踟蹰和向往交加,就跟调子一样,欢快中携带着婉转。
史明宇默默聆听着,似乎触动了一些少年时代的往事,学习上的、玩耍时的、家庭里的……林林总总、酸甜苦辣,齐齐涌上了心头。
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些回忆有些错乱,有些属于自己的,又有些貌似又不属于自己的,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少年生涯挤在了一块。
随着宋澈后撤的第三步,曲调又变了。
“第四章:青年。是不是觉得曲调变得豪迈澎湃了?这就是人在青年时期的特征,对一切事物都抱着一往无前的憧憬和动力,人生的篇章这时候将推向高/潮,拼搏、奋斗还有无穷无尽的精力野心,就是这个人生环节的主旋律。大部分人都给自己树立一个远大的目标,发誓要成为了不起的那个人,还要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天长地久。这时候,人的原则性也是最强的,往往爱憎分明,喜欢什么就去追求,不喜欢什么就选择排斥,一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架势。对他们来说,生活的际遇和挑战,那些不确定和未知性,反而更令他们着迷。”
史明宇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挣扎矛盾情绪渐渐淡化,转而浮现出了一股炽热果敢的决心。
这股一往无前的决心,根本没有任何的分歧,更没有任何商榷和迟疑的余地。
在选择了从事足球生涯的时候,史明宇肯定也是怀着这般的决心,立志成为叱咤四方的足球明星。
不过宋澈知道,潜藏在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也是怀揣着相似的决心,立志要在事业上功成名就,成为一个人上人。
在这一点上,两个灵魂是很默契一致的。
可惜,丰满的梦想遇到了骨感的现实,就如同澎湃的海水泼在了火山石头上,顷刻间蒸腾挥发。
结局,要么是以更澎湃的水量征服火山石头,要么是就此蒸发殆尽。
因此,第五章的曲调也从澎湃豪迈渐渐转为低沉和绵长。
“这一章应该是中年吧。”史明宇推测道。
宋澈点点头:“人到中年,就要开始学会认清和接受现实了,有人承认了自己的平凡,就此庸庸碌碌的度日。有人达成了梦想,继续往更绵长的道路上挺进。但一致的是,人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畅想和冲劲,凡事都会根据现实的情况去安排去计划,有了家庭和事业的牵绊,就再没有了收走就走的旅行,也没有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一切都开始有了各式各样的局限。有些人的局限是一座大城堡,有些人的局限是一座别墅,更多人的局限则是一个小屋子,乃至小笼子。在这个局限之下,人的所作所为,往往身不由己、随波逐流。”
“太无奈了,所以大多数人,最终成为了自己曾经最反感憎恶的人。”史明宇含着惆怅的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这一刻的史明宇,分明带着一种和年龄阅历不相符的成熟和感慨。
顿了顿,史明宇忽然问宋澈,“宋大夫,那你现在成为了年少想成为的那个人了吗?”
宋澈一挑眉头,半开玩笑道:“我还是青年,暂时还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不希望中年的自己,会让现在的自己失望。”
“但愿如此。”史明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
却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
那就是本来对宋澈“唯命是从”的史明宇,居然开始有了鲜明的主见,开始在谈话中抒发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并且摆出‘过来人’的姿态要跟宋澈去讨论。
捕捉到这个细节,宋澈又往后面退了第五步。
接着,第六章:老年。
曲调自然泛着人在晚年时的沧桑。
“好比喧嚣过去,一切都归于平静,
一切都向着尘埃落定的方向发展。
多少人在光阴里走散,
又有多少人终会遇见。”
这一次,不用宋澈解说,史明宇开始对着曲调,发表自己对老年时期的观点和概括。
但无论史明宇还是宋澈,终究年岁太浅,无法切身体会到年老时的那股意境。
这方面,反倒是在隔壁房间监控的顾华年等老人家更有发言权。
“初听不知曲中意,
再听已是曲中人。
既然已成曲中人,
何必再听曲中曲。
曲终人散梦已醒,
既然已成梦中人。
何必再寻曲中忆,
奈何越听越沉沦。
曲终曲,人中人,
曲散人终离,
人散梦已醒。
一曲人中叹,
繁花落尽,空城泪。”
顾华年听着落寞的曲调,回想起这一生的相识相聚、爱恨离别,不禁的有感而发。
谁能不老啊?
谁又不害怕老呢?
或者说,人害怕的是人生末路时的曲终人散……
……
“第七章:死亡!”
宋澈的声音陡然凝重和尖锐了起来。
且一向平静温和的表情,也变得凌厉萧杀起来。
他像是化作了一尊死神,向人无情的宣判了死亡。
不需要像之前那样长篇大论的渲染解读,光这样就形成了雄厚的威压气势!
而史明宇听到这个忌讳的词语,身子莫名一颤,眼神刚刚还只是泛着波澜,此刻却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甚至,他的瞳孔缩紧了起来!手头也在微微颤抖!呼吸也在急促紊乱!
随着曲调的推进,让他陷入到一个无法自控的状态!
而曲调里的哀鸣更加深了这些肢体反应!
他在恐惧和害怕!
而此时此刻,治疗室本来昏暗的灯光一下子熄灭了!
只留下了一盏立式台灯,杵在史明宇的面前!
宋澈将他的怪异方式放在眼里,眼神一闪,试探道:“你这么畏惧死亡,是不是由于曾经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过?”
史明宇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轻轻点头。
“那你面对死亡印象最深刻的时候,是不是要被推进手术室做心脏移植的前夕?”宋澈的嗓音愈发的飘忽不定。
但对于史明宇来说,这分明是在拷问他的灵魂!
他本来还想点头,但忽的想起了什么,又变得迟疑不决了。
同时,他的眼神渐渐出现了短暂的迷惘和失神。
宋澈趁着这个空隙,往后退到了第七布,幽幽道:“怎么?你不认为这是你人生中距离死亡最接近的时刻?那莫非你还和死亡有过其他更接近的时刻?”
史明宇眼神中的迷惘逐渐扩散到了整张脸,但这一次,他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在隔壁房间监控拍摄录制的骞志飞和评委等人皆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史明宇否决了自己做心脏移植手术是最接近死亡的时刻!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难道宋澈的催眠术已经奏效了?!现在支配这个身体的是潜藏在心脏里的那个人格神志?”
“应该是了,史明宇只是接近过死亡,但被救了回来。但心脏的原主人邵东,是真的经历过了死亡!他是在车祸里身亡的!”
顾华年深吸了一口气,面沉如水的道:“正因为经过死亡的滋味,所以才会极度的恐惧,这绝对是留在心脏里的神志在作祟!”
此话一出,大家的神经也变得紧绷了起来,屏息静气、提心吊胆的观看着宋澈对史明宇体内的那个灵魂施展的“大召唤术”!
冷不丁的,设备里传来了史明宇饱含着压抑和挣扎的声音:“能不能换一首曲子?!”
这个声音一飘出来,顾华年首先察觉到了不对劲,道:“注意!史明宇的声音变了!”
“不止声音变了,整个人都变了……”葛东旭指着屏幕里,史明宇那张狰狞的面孔。
“恶魔……重生了……”韦西平哆嗦了一下嘴唇。
连他们都看出来了,但史明宇自己仿若未觉,只是气势汹汹的瞪着宋澈,咬牙道:“没有人想再经历一次死亡的折磨!”
“但死亡是人生的终结啊,每个人终究逃不过这一遭的。”宋澈不慌不忙,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此刻的史明宇。
而这时,他已经退到了第七步!
这时候,史明宇才发现,宋澈刚刚好退到了窗台边,已经无路可退了!
而他也醒悟到《第七章:死亡》应该是这首肖邦夜曲的终章,喘了一下粗气,道:“就是人终有一死,但不代表每个人的死亡都是可以接受的!你是医生,你敢说每个病人的死去,都是顺其自然的?”
宋澈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不是每个人的死都是自然的。但你也该明白,有些人在身体死亡之前,其实早已经死过一次了。”
史明宇愣住了,一时不知所谓。
宋澈的声音渐渐拔高:“这时候又得引用鲁迅先生的心灵鸡汤了,有些人活着,但其实已经死了。还能呼吸和行走,却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那还不如死得彻底一点,省得浪费食物空气。”
“死有余辜,活有余罪,当一个人犯下各种罄竹难书的罪孽时,请问,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抛弃妻女、众叛亲离、穷凶极恶……你觉得这种人该死吗?”
“……”
史明宇的浑身都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栗,他犹自不甘心的道:“你怎么就知道这种人不会在以后的人生里实现自我救赎?”
“你这句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以前没得选、以后我想做好人’。”宋澈莞尔道:“那得看老天爷给不给你这个机会。”
说完,曲子结束了。
治疗室归于了沉寂。
史明宇也渐渐恢复了一丝平静。
但你以为这就是结束吗?
“对一些人而言,死亡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新的.asxs.。”宋澈莫名其妙的说道。
史明宇再度诧异的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音响里又流出了一段曲调……一个极致疯狂的音调!
“这、这又是什么?”史明宇错愕道。
宋澈自顾自的揪住窗帘布,缓缓拉开了窗帘,让柔徐的月光照耀了进来,微笑道:“夜的第八章,重生。”
第972章 亡灵重生!
此刻,坐在宋澈面前的还是史明宇,但又不是彻头彻尾的史明宇。
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史明宇的神态语气,不会显得这么阴骘桀骜。
这是邵东!
心脏的原主人!
“请问一下……”骞志飞弱弱的问道:“现在这情况,是召唤第二人格成功了?”
葛东旭等人点点头,目光一眨不眨的紧盯着监视器,生怕错过一帧的画面,“应该是如此了,除非他是演的。”
可如果真是演戏的话,那只能说史明宇的演技好到爆炸了,几乎可以直接出道去争演帝了。
骞志飞当即就大写的问号脸了,纳闷道:“他是怎么召唤出来的,我明明都没看宋大夫催眠史明宇啊。”
“真正的高明催眠术,并不需要非得把人弄睡着了。”顾华年细致的剖析:“通过交流,再配合药物和环境氛围,一样能悄无声息的对人施加催眠。”
葛东旭附和道:“没错,我研究过泰国那边的降头术,本质也是催眠术,但技巧和手法相当的诡异。真正厉害的大降头师,往往几个动作和眼神,就能对人下降头,甚至还能千里之外做法去操控人心意识。我之前跟宋澈交流过,他应该是吸收了降头术的精粹,再结合中医传统治疗神志病的手法,自学研究出了一套独特的催眠术,他管这个叫驭神术。”
驭神术,驾驭人的神志,听这名字就不明觉厉。
顾华年又继续道:“按我的分析,宋澈并不是直接去催眠史明宇的意识,而是利用药物、话术和音乐,以及一些细节,去唤醒并引诱潜藏在那个心脏里的神志。”
“你们注意到没有,宋澈说的那些事情,应该都是和心脏捐献者邵东有关的,连古典乐也是按照邵东的喜好播放的,这些熟悉的事物,就可能会引来那颗心脏的反应。”
“这个时间点本来就是心脏机能的峰值,心脏的反应又加剧了,进而会加大对大脑神经的影响,大脑神经为了配合心脏的这个节奏,就会更多的表现出邵东的性情习惯!”
除了骞志飞,其他从医人员大概听懂了。
说白了,就是宋澈以上所做的一切,目的都是给心脏里的那一缕神志营造一种熟悉环境,再一步步的引诱出来!
心脏一下子变得这么活跃,大脑系统现在为了适应并配合心脏的特征,就会更多的调动神经元去模仿邵东的神志。
“我觉得这个催眠里最关键的步骤,应该是那一段钢琴曲目吧。”韦西平惊疑不决的道:“大家回顾一下,这首肖邦的《人生》,一共七段曲目,从初生到死亡,听完了,也仿佛走完了一场人生。宋澈应该是通过这个节奏,去唤醒潜藏在史明宇心脏里的那一缕神志。”
“每一段曲目,配合音乐的旋律特征,宋澈还会在旁边渲染解读,这就很容易让人回顾自己的这一生。史明宇在回顾,他心脏里的神志也在回顾,不过当曲目来到《中年》这一段的时候,心脏里的神志就已经全面复苏,并且开始占据身体的主导权。”
骞志飞又好奇道:“为什么是直到《中年》这一段才出现分水岭?”
“因为史明宇还很年轻,并没有真正经历过人到中年的滋味。”葛东旭提醒道:“但心脏原来的主人邵东就不一样,对于中年时的酸甜苦辣,他比普通人有着更深刻的感悟。听到《中年》这曲目里的厚重和无奈,他的心脏就有了更大的感应活动,神志随之愈发的活跃,进而开始影响到大脑。”
骞志飞终于有了些恍然,最后,听到从设备里传来的诡异音调,迟疑道:“这是乐曲的第八章,【重生】,排在【死亡】之后的……宋大夫这又是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同样是大家内心的疑问。
按理说,《人生》这个曲目放到【第七章:死亡】就该结束了。
但没想到,在【死亡】之后,居然还有一个彩蛋:【重生】!
下一刻,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葛东旭。
很明显,宋澈基本完成了葛东旭的考验。
他让一个死去的“灵魂”以这种奇特的方式重生了。
他播放出了【重生】这首曲目,似乎就是为了宣高亡灵的重生!
可竞赛是这么结束了,但治疗却没有,反而被拉进了一个险象环生的方向!
“我是这么觉得的……”葛东旭顶着众人的目光,呢喃道:“当播放【死亡】曲目的时候,史明宇出现了明显的抗拒和崩溃,原因应该心脏的原主人已经经历过了一次鬼门关。如果这时候停止召唤、袖手旁观的话,心脏里的神志有可能会崩溃消亡,但同时也会给心脏带来重创打击,进而危及到史明宇的生命。”
“有鉴于此,既然心脏原主人的神志已经冒头了,那不妨打开笼子,让原主人的神志正大光明的出现了,播放【重生】的曲目,目的就是为了让心脏原主人的神志得到一个节奏心理上的暗示,让他知道自己在经历死亡之后又获得了重生。”
这个解读,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同。
那么新的问题也来了:隐藏的亡灵重生并支配了身体,那下一步又该怎么处理呢?
再把他塞回去?
还是要杀死他?
顾华年已然捏了一把汗。
这个治疗方式太过剑走偏锋了。
如果引导得不好,或者出现什么意外,让大脑神经彻底倒向邵东的神志,那么轻则人格分裂,重则精神崩溃!
但就目前来看,整个治疗的节奏还是被宋澈牢牢把控着……
……
配合迷神药、通过驭神术,宋澈早已悄无声息的切入了史明宇的神志中。
然后在这些神志里拣出了和邵东有关联的神志线索,一步步引导,一步步诱惑,最终在神志最动荡的时候,召唤出了邵东的神志!
但是,宋澈也没有急于跟“邵东”打招呼。
因为眼前的情况,并不像奇幻影视剧的移魂夺舍。
邵东的神志并没有完全占据史明宇的躯体,而是从隐性转为显性,和史明宇的神志一起操控着这个躯体。
说直白点,就是史明宇偶尔才会冒出来的第二人格,现在处于“常态”的状态!
但在心理学的角度,邵东确实已经以这种奇特的方式实现了重生!
“重生……这曲子不错啊。”
史明宇轻声一笑,缓缓站立起来。
那一刻,史明宇的从声音、神态和气质,都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但这个变化,恐怕连史明宇自己都察觉不出来,因为在潜意识里,他已经认为这些行为特征是自己该有的。
自己的声音、神态和气质等习惯特征,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宋澈很淡然的审视着这个陌生的史明宇,笑道:“不觉得这个曲子还很应景么?”
史明宇闭目聆听音乐,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宋大夫,我怀疑你在影射什么。”
没等宋澈回应,他还在自顾自的述说道:“关于重生,我其实也看过不少关于重生题材的小说和电影,无一例外,重生的主角基本都是前世郁郁寡欢、一事无成,还有许多的遗憾。然后老天爷赏脸给人开了金手指,让他重生了一回,在前世的失败基础上,开始一段精彩纷呈的成功人生。”
“我也看过这些小说和电影,但说实话,我没什么代入感。”宋澈苦笑道。
“那说明你对这一生的经历还是挺满足的。”
“错了,我也有很多遗憾和缺失。”
宋澈感叹道:“可能是由于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兼实用主义者,我不太喜欢把精力和情绪放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既然往事不可追,我只能把握当下、活好当下并争取未来,尽量把这一世活得好一些,因为我敢确定,即便让我重生,我依然会遇到许多的不完美。”
“说得真好,有这么高的人生觉悟,也不难怪你能取得这么卓越的成就了。”史明宇赞道。
宋澈反问道:“那你呢?想重生吗?”
“……”
“你犹豫了。”
宋澈道:“让我猜一猜吧,其实你对于重生,是抱着期待又抵触的矛盾心态,其实这很正常,人大多是矛盾体。”
“那你能猜到我为什么会矛盾吗?”史明宇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无限深沉,在暗淡的灯光下,隐约闪烁着幽光。
“我试着代入一下,容我想想……”宋澈貌似很认真的思考起来,道:“如果是我,经历千难万苦,好不容易逆袭达到了人生的巅峰,拥有了钱财名利,以前很多奢求的东西,转眼唾手可得。如果这时候老天爷让我重生回去,我一定得骂老天爷,谁想再重生经历一遍那些辛苦坎坷呢?”
“但是吧,我时不时又会想起生命里失去的、错过的、搞砸的人和事情,这些遗憾和缺憾,是现在花多少钱都弥补不回来的。纵然过去的自己不堪回首,但也是自己人生的重要部分,割舍不掉的。所以又会犯贱的想要重生回某几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尽自己所能避免那些遗憾的发生。”
“不知道我这么分析对不对呢,邵东。”
听到宋澈管自己叫邵东,史明宇的眼神里短暂的出现了错愕和茫然。
但很快的,他的神情又恢复了那个阴暗面。
似乎宋澈刚刚的话刺激到了他和他的心脏。
让心脏里的神志更加旺盛,愈发激烈的操控住了大脑神经!
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似在挣扎,似在经历剧烈的心理活动,似在争取这个身体的支配权,也似乎在被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煎熬着。
半响后,他忽然惨然一笑,一脸的落寂:“宋大夫,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可能我才是你最需要拯救的病人啊。”
第973章 人不如狗系列
宋澈知道邵东的意思。
曾经的邵东,表面风光无限,但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却长期承受着心理上的煎熬和折磨。
这个事,是宋澈委托翟凌霄等人查出来的。
在接到史明宇的求助电话后,宋澈怀疑到移植的心脏可能出现了问题,于是就第一时间着手调查邵东的生前情况。
通过公司同事、亲人和朋友的口述,邵东就是一个没有道德廉耻和底线的坏蛋。
但是在翻查邵东的医疗记录,却发现了一条线索:邵东有过许多次在精神心理科就诊的经历!
而且他身亡之后,他的前妻去收拾遗物,也在家里发现了不少的精神治疗药物,比如抑郁症!
那时候,宋澈方才意识到,在邵东冷酷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挣扎矛盾的灵魂。
宋澈很不喜欢去发掘坏人背后的故事。
但站在医者的立场,他觉得邵东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病患。
他甚至怀疑,正因为精神状态的剧烈紊乱,才使得残留在心脏里的神志竟是如此的旺盛,居然能在移植之后,对史明宇的大脑神经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邵东的执念,是不是早已融入到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呢?
因此,邵东确实很需要一个好的医生,去充当他的知音,给予他慰藉和劝导。
现在邵东终于遇到了……虽然是在死后才遇到的。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宋澈做了个手势,示意“史明宇”坐下。
“史明宇”迟疑了一下。
于是宋澈又补了一句:“一个关于重生的故事。”
“史明宇”这次很干脆的坐下了,乖乖聆听。
宋澈笑了笑,又回顾一下心里酝酿的故事,开始了讲述:
“古时候有一对生活贫寒的夫妻,那个妻子很勤快,白天下田务农、养鸡喂牛,晚上做饭缝衣,还给人做针线活赚钱,想尽一切办法维持和经营家庭。可惜当丈夫的太坏了,好逸恶劳、游手好闲,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睡醒了就吃,然后出门跟人下棋喝酒,时常还拿着妻子辛苦赚的钱去拈花惹草……”
闻言,“史明宇”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似乎很反感故事里的缺德丈夫。
“有一天,妻子终于受不了这种生活了,她跟丈夫大吵了一架,骂丈夫的良心被狗吃了。丈夫一生气就出门了,而妻子也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三天。这三天丈夫一直没回来,妻子也担心过丈夫会不会出意外,但一想丈夫可能又在哪里鬼混,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直到第五天晚上,丈夫还没回来,妻子正要爬起来出门寻人,忽然听到外面鸡鸣牛叫,过了会,门开了,丈夫也回来了。本来以为又要大吵一架,没想到丈夫一看妻子脸色蜡黄,连忙赶过去照顾,还自打耳光,忏悔自己的过错,并且发誓自己以后一定会善待妻子。两人当晚抱头痛哭。”
“那以后,丈夫居然转了性,真的开始洗心革面了,什么重活累活都争着干,再也没游手好闲了,夫妻和睦恩爱,日子也越过越好,不久就开了一家餐馆。有一天,一个道士来餐馆吃饭,看到丈夫就大喊妖孽,以法术制服了丈夫并让丈夫恢复原形。原来,丈夫的真身是一头豺狗!”
听到这里的时候,隔壁房间的吃瓜群众们都听出了一层寒毛。
这故事细思极恐啊!
一个豺狗居然化身成丈夫,和妻子生活了那么久!
那么真正的丈夫呢?豺狗冒牌顶替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后来,道士跟这个妻子说,她的丈夫早已死了,心脏被这只豺狗精吃了,以至豺狗精获得了丈夫的记忆,于是化身成丈夫的模样来冒牌顶替。妻子回想起丈夫回来的那晚,鸡鸣牛叫很是反常,顿时一阵后怕,却又疑惑柴狗精化身成丈夫后,不仅没有加害自己,反而对自己关爱有加。道士听了原委之后,说这丈夫道德败坏,估计连豺狗都看不过去,于是代替丈夫来赎罪了。妻子想起吵架时自己曾骂丈夫的良心被狗吃了,再看到奄奄一息的豺狗精,顿时嚎啕痛哭……”
宋澈讲完了故事。
治疗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史明宇”摊手道:“没了?”
“没了。”宋澈也摊手。
其实这个故事是宋澈自己杜撰出来的。
主要是批判有些人做的事实在禽兽不如,连禽兽都看不下去了。
见“史明宇”沉默不语,似乎在回味这段离奇的故事,就道:“你希望结局如何?”
“史明宇”径直道:“我希望道士能让豺狗精复活,继续顶替丈夫和妻子生活。”
“但妻子已经知道这是妖孽化身,还会安心和他过日子?”
“……”
“史明宇”被问语塞了,只能忿然道:“这个道士实在可恶,多管闲事!”
宋澈叹息道:“可是假的终究是假的,人妖殊途,迟早会揭穿。”
“史明宇”还不服气了,反问道:“那妻子怎么办?就这么孤苦伶仃一辈子?”
“那要不你给补一个圆满的结尾吧。”宋澈笑道。
“史明宇”认真想了一会,根据宋澈讲述的结尾,来了个“狗尾续貂”:“道士感念豺狗的良善,以及妻子的苦难,于是施法让豺狗的灵魂附体到了隔壁镇上一个刚病死的男子,随后这男子连夜赶到餐馆和妻子相认,两人再续前缘。”
“啪啪啪……”
宋澈鼓起了掌,还竖起了大拇指:“说得真好,合情合理,又不失圆满。”
“史明宇”也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内心的那股郁气顿时舒坦了许多。
不料,宋澈话锋一转,玩味笑道:“看来你的心肠也不坏嘛,那么奇了怪了,你当初怎么还会背着老婆孩子在外面玩女人包二?最后还让她们净身出户,一分钱的赡养费都不出,让母女俩吃尽苦头,请问你当时的良心难道也被豺狗吃了?”
此话一出,“史明宇”顿时呆愣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惊诧和迟疑,还有几分挣扎矛盾!
他张了张嘴巴,差点想说“这是邵东干的混账事,凭什么让我史明宇背锅?”。
但是那颗心脏里的神志又在作祟干扰了,导致他陷入了对人生的反思中: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到底要做什么?
第974章 白月光和朱砂痣
反思了半天的人生,由“史明宇”和“邵东”两个神志组成的这个矛盾体,踟蹰的回了句:“这些事……是我做过的?”
这句话就很有意思了。
隔壁房间的葛东旭等人都听得匪夷所思。
抛弃妻女,这件恶事分明是“邵东”曾经干过的罪孽之一,怎么现在反倒不承认了?
难道就因为他现在重生为了史明宇,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赖掉邵东的那些罪孽账单了?
“等等,是不是有这个可能性……那就是心脏的记忆功能本来就很有限,因此即便心脏导致史明宇的性情发生了改变,那都是仅出于神志上的本能。至于邵东生前的回忆,心脏肯定是不携带的。”顾华年提出了这个结论。
韦西平和葛东旭微微颔首:“你这么一分析,那倒是说得过去了,现在这个史明宇,本质上只是继承了邵东的性格习惯。不过大家发现了没有,当宋澈提到这些事的时候,邵东留在心脏里的神志,其实有些类似‘将信将疑’的反应,这说明邵东留在心脏里的神志,也是认可邵东会干出这些恶事的。”
大家议论纷纷,越说越起劲,越说越亢奋。
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说不出的精心刺激。
这场治疗,实在太过奇幻诡谲,也看得太过瘾了!
其实吧,到这里,宋澈已经超额完成了葛东旭的题目要求了。
但是谁都没有喊停的意思,他们还想再等等看,看看宋澈能否在这基础上,创造出更精彩夺目的表演……
……
“这些事……是我做过的?”
其实,宋澈知道他没有装蒜。
留在史明宇体内的邵东神志,是真的想不起自己干过这等丧尽天良的勾当!
因为神志没有保留记忆。
所以宋澈一直在说话。
一方面要掌控调动节奏,让驭神术继续全面深入的控制心脏里的那一缕神志。
另一方面,他知道心脏没有留存邵东生前的回忆,这些事情,都需要别人去提醒讲述。
迟迟没有得到宋澈的回答,“史明宇”开始渐渐沮丧,低声道:“我真的干过这些事?”
他很想拒绝承认干过这些恶事,但诚实的心脏在影响大脑不得不接受这个无奈的事实……
好像邵东的心脏在提醒大脑:没错,我就是这种人,我绝对干得出这些禽兽不如的事情。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呢。”
宋澈把旧账一笔一笔的翻过,也是在一刀一刀的扎着史明宇体内那颗罪孽的心脏:“诳骗无辜百姓的钱财,算计陷害亲生姐姐,乃至违法犯罪……邵东,你生前的所作所为,比起那个故事的丈夫还要卑劣丑恶上百倍,人家的良心是被狗吃了,而你的良心则是腐烂得连狗都不屑吃了,因为太脏太黑了。”
“刚刚的《人生》曲目里,当播放到《中年》这一段的时候,你说过‘很多人最终成为了自己曾经最反感憎恶的人’,但在我看来,你只是在找借口,一个人但凡有着明确的原则和底线,不管经历怎样的黑暗都不会沉沦。简而言之,你从青年少年乃至童年时期开始,良心的原则底线就没有塑造出来,你最大的原则底线,就是为达利益不择手段!”
“史明宇”沉默了,应该是哑口无言了。
那颗心脏再一次诚实的接收了对它原主人的控诉。
他的阴骘渐渐消退,转而露出一脸的茫然和迷惘。
他一边陷入反思,一边喃喃自语:“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怎么会呢?”
刚刚他还痛骂故事里的混帐丈夫,
转眼一看,原来“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这时候就彰显出宋澈刚刚讲述那个故事的精妙了。
“这小子讲的那个故事,很巧妙啊!”葛东旭赞叹道:“他故意依据邵东生前的混账事迹,杜撰出这个故事,塑造了一个人妖共愤的丈夫。邵东那颗心脏的神志听完故事,就会对这个混帐丈夫产生愤恨的情绪。”
“紧接着,宋澈就翻出了邵东那些劣迹斑斑的旧账,邵东那颗心脏的神志会因为本能认下这些旧账,而且因为刚刚对故事的反应,只能自己谴责自己,甚至可能萌生忏悔和愧疚的心理……实在太妙了!”
韦西平也看懂了,附和道:“是啊,太高明了,一般的心理学治疗,都是医生亲自干涉患者的精神意识。如果有医生能把握分寸,只负责引导患者自己去疏导意识,就已经是相当不俗的了。”
顾华年跟着大放彩虹屁:“最关键的是,这么做,相当的安全。如果宋澈亲自去跟邵东的神志针锋相对,很可能就是玩火,非但化解不了那颗心脏里的神志波动,还得连累史明宇的大脑神经遭受破坏。要说最佳的治疗方案,还是他这么袖手旁观,只负责提前挖好坑,引导邵东的神志自己往里面跳。”
骞志飞在旁边还是听得不明觉厉。
不过顾华年最后那句话,他是记在心里了。
宋澈只负责提前挖好坑,引导邵东的神志自己往里面跳……这不就是宋坑神的一贯杀手锏嘛!
不过等邵东的神志跳到这口坑里,宋澈是不是就准备给活埋了?
……
讲故事挖坑是一个技巧。
另一个技巧,则是宋澈牢牢抓住了“只谈感性不讲理性”的治疗方针。
虽然宋澈一直标榜自己是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理科生,但别忘了,他也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如果采用感性的法子可以达成目的,那又有何不可呢。
看人再抓药,而眼前的这个病人,他的病根源头在于心脏里的原主人神志。
而这个神志,根本没有理性思维,只是凭着原主人邵东留存在心脏里的记忆本能,对外界的刺激给予本能的反馈。
所以,这个邵东,本质上是一具只有本能感情的存在。
以理服人的心理治疗方式在他的身上肯定是行不通的。
所以只能以情动人!
用心灵鸡汤灌晕他!
怎么感动他,就怎么来!
而一开始的那个灵异故事,就是开启心灵鸡汤**之前的一味药引子!
让邵东的神志,根据本能代入到故事里去,让他同情妻子、仇恨丈夫。
事实证明,这一味药引子效果卓越。
最后,邵东的神志为了让故事有一个圆满的结尾,亲手绘制了让豺狗精重生为人的桥段,不经意间,就让邵东的神志‘理清’了善恶是否的逻辑!
如果邵东的神志还保留有理智,那这个法子肯定是行不通的……因为理智往往会让人蒙昧良心、压制情感,凡事以利益当先!
看‘药引子’已经奏效了,随后,宋澈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一个小女孩在花园里欢快的奔跑玩耍,录制视频的是应该是小女孩的妈妈。
这个温馨的画面,令“史明宇”又是一阵动容。
“是不是觉得很眼熟?”宋澈继续引导。
“史明宇”不由自主的按住了左心口,因为心脏这时候的跳动猛然快了好几个频率。
是邵东的心脏在呼喊着什么!
“史明宇”的嘴角也开始抽动,他声音艰涩的道:“这是……我女儿!”
“这是我女儿……我的女儿……”
宋澈微微颔首,看来不用自己的进一步引导,邵东留在心脏里的神志也包含了对至亲骨肉的本能感知。
“史明宇”试图伸出手去抚摸手机屏幕里的女儿,但似乎心脏的本能在克制他的情绪和行动,尤其看到小女孩天真烂漫的笑颜,他更是不敢把手指头触摸在手机屏幕上,似乎生怕玷污了小女孩的无邪面孔。
看着女儿的欢声笑语,忽的,“史明宇”惨然一笑:“我的亲人……她们很乐于看到我的死去吧?”
“或许吧,你刚刚自己补全那个故事结局,不都是让豺狗精重生,根本没搭理那个真丈夫的死活嘛。”宋澈的安慰相当扎心,又扎得“史明宇”一阵痛彻心扉,“其实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的妻女现在过得不错,继承了你留下的遗产,衣食无忧,更不用再遭受你的摧残折磨了。”
就在这时,小女孩朝着拍摄视频的妈妈问道:“妈咪,为什么我们搬回来了,爸爸就不在了?”
“史明宇”的动作陡然僵硬住了,然后徐徐开始颤抖。
他又觉得心脏有一股撕裂般的剧痛。
然后,视频里的女孩妈妈回答道:“爸爸出差了,去了很远的地方,晚点会回来跟我们团聚的。”
“妈咪你骗人,你和爸爸是不是吵架了?爸爸是不是不爱我们了?”小女孩稚声稚气、又瑟瑟不安的道,让人心疼得不行。
这是,妈妈将小女孩抱在了怀里,安抚道:“没有的事,爸爸怎么会不爱我们呢,他只是走错了路,迷路了,你乖乖的,爸爸迟早会找到回家的路,回来找我们的……来,我们合张照,发给爸爸看。”
随即,画面一转,呈现出了一对漂亮母女的温馨合照,小女孩一脸的开心欢愉,孩子妈妈虽然笑颜恬静,但眼波却浮现着一层水光……
“啪!”
一滴水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宋澈再看史明宇……不对,看到邵东,已然是流泪满面了!
虽然心脏没有回忆,但对爱的本能是不会消逝的,而现在,邵东对女儿的爱也随着神志一起被召唤出来了!
“混帐……我是混帐……我是天底下最混帐的混帐……”
邵东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位置,歇斯底里的哭喊道:“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我的老婆……我的女儿……我想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啊……”
此刻,他哭得伤心欲绝,真的就像一个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
或许,他早已迷路了太久太久了,久到几乎忘却了家的温暖。
宋澈静静的看着,没有安慰,没有劝阻,只是望着一滴滴眼泪的落下。
蓦然间,他想起了之前恳请邵东前妻录制这段视频时的交谈……
“其实当初邵东逼我净身出户,无非是担心我瓜分他的股票,毕竟他一直把那些股票当命一样看待,他这人就是这样子,从小就很没有安全感,所以他只相信自己操控下的幸福才是幸福,而我和女儿只是这个幸福的附带。他曾经跟我说过,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能背叛他,但唯独股票和金钱不会。”
“说实话,我已经不想再恨他了,也恨不动了。我和他在大学时候就认识在一起了,陪他走了快十年了,我知道他很努力的想闯出一番事业,我一开始很支持他,但他越来越成功,对我而言却越来越陌生,我发现他在一条歪路上越走越远,远到我遥不可及。他变成今天这样,我也有责任的。”
“邵东的心脏,还有其他的身体器官,能捐的都捐献了吧,我没什么要求,只希望那些受捐者能带着邵东的器官组织,为这个世界多做一些好事善事,也算是替他生前做过的那些恶事赎罪孽吧。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对亲人朋友,他就是个混帐,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他能做一个好人。”
至今,宋澈仍能记得那个坚强豁达的女子,当时他问了一句:“如果有来生的话,你还希望再和他相聚吗?”
邵东的妻子抹了一下眼泪,摇摇头,什么都没再说了。
而这段对话内容,也在视频的最后被播放了出来……
邵东已经跪在了地上,含着满面的热泪,小心翼翼的捧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妻子,用沙哑的嗓音悲恸道:“老婆,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
此情此景,所有见证者们都沉默了。
连顾华年、汪冰冰和小蛮等老中青三代女性都哭得难以自己。
一个本该幸福的家庭,一个本该幸福的男子,是怎么走到支离破碎的呢?
很多人大概能脑补出来,一个出身贫寒的男孩子,为了让自己和心爱的女子获得幸福,拼尽一切去奋斗争取,结果却不小心误入歧途,在一条黑不见底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远离了亲朋好友,最终迷失在了黑暗中,沉沦、堕落,直到孤独的死去……
宋澈没有等到他的啼哭结束,蹲下来,问道:“那你还想去找回家的路吗?”
邵东抬起扭曲的泪容,使劲的点头。
宋澈笑道:“那就按照你想的那个方式去找吧。”
我想的那个方式……
邵东楞了一下,想到了自己给那个故事补全的结局:重生!!!
在那个故事里,他不忍心那位妻子孤苦伶仃,于是让豺狗精以借尸还魂的方式重生,回到了妻子的身边。
在这个故事里,他也不忍心这位妻子孤苦伶仃……
那么他也能以借尸还魂的方式重生吗?
他还能回到妻子女儿的身边吗?
“你已经借尸还魂了。”宋澈指了指他的心,道:“只要你的心脏还在跳动,你对妻子女儿的爱就不会消失,你可以回家了,邵东。”
“我可以回家了……”邵东喃喃自语了一番。
“对,她们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那是一个充满光明和爱的家园,所以你应该从黑暗里走出来了。”宋澈继续蛊惑般的引导。
想到那个曾经温馨美好的家,邵东再次泪如雨下。
但这一次,他的眼泪里夹杂着释然和解脱,还有一丝丝的向往和憧憬。
“回家吧,邵东,你的妻子和女儿还在家里等着你呢。”宋澈梦呓般的说着,带着一股催人昏昏欲睡的魔力。
邵东的脸色和眼神都变得迷茫了起来,他缓缓捂住了心脏位置,试图感受着跳动间传导出来的情绪和回忆……
忽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恳求宋澈:“能再让我听首曲子么?”
“你说吧。”
“白月光。”
“能说说为什么想到这首歌吗?”
“因为……我好像记得第一眼看到我老婆,他在钢琴房里就是弹这首曲子。”
邵东沉思道。
宋澈心里一动。
他的那颗心脏居然还有“独立的回忆”!
不用别人提醒,仅凭心脏的神志就能自主的回忆起来!
这就蹊跷了。
大概也许可能,他和妻子那个人生初见的画面,一直深深镌刻在心里的最深处吧。
片刻后,凄清的空间里回荡起了飘逸悠然的曲调。
听着曲子,邵东躺在椅子上,缓缓闭上眼睛感受。
随着曲调,他的心脏频率逐渐恢复了平静和缓和,
不再激烈汹涌了。
与此同时,那一缕神志也逐渐从大脑神经中抽离,逐渐的褪去,直到消失。
但在即将长眠的前夕,他努力睁开眼皮,看着外面的白色月光,心脏又砰然跳动了一下!
那一瞬,恍惚间,他依稀想起了曾经有一个男孩子,在月光之下,跟心爱的女孩子许下承诺:
等我以后赚到钱,我就给你买大房子,漂亮的车子,大大的钻石,你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
承诺是多么的斩钉截铁,又是多么的动人心魄。
想到这,他的嘴角绽放出纯粹的微笑。
那个女孩子,就是他一生的白月光啊。
而那颗朱砂痣,则已留在了他的心上。
他抚摸着左心口,任由滚烫的心跳像一团烈火,烧尽了回忆的道路,然后在月光的笼罩中瞌睡而去……
……
当史明宇苏醒过来,茫然的四顾,然后抹了下湿润的眼眶,纳闷道:“我怎么哭了?”
他努力的回忆刚刚那场诡异冗长的梦境,疑似察觉到了什么,试探道:“他来过了?”
“他走了,回家了。”
宋澈回首看了眼洒满窗台的白月光,会心一笑。
白月光是年少欢喜,朱砂痣是相守一生无悔。
希望你能遇到属于的白月光,然后成为你一生的朱砂痣。
愿这漫天的繁星,点点镶嵌,熠熠生辉;
愿这梦境的美好,密密蔓延,恋恋不舍。
第975章 医道中人的事能叫抢吗?
骞志飞等旁观者一度认为宋澈的治疗方案,是把邵东潜藏在心脏里的神志诱导出来,再引导在挖好的坑里给活埋了!
但是宋澈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安抚住了邵东的神志,然后引导他怀揣着对妻女最初的那份爱,在坑里沉睡长眠。
那么,邵东还会再醒来吗?
“这个情况不好说,毕竟我们刚刚经历的那些,基本都没有科学依据。不过根据我的猜测,只要受捐者不再触及和心脏捐献者相关的人和事,基本就能避免再出现性格变化等问题。”
“教我医术的爷爷曾说过,医治人心比医治身体疾病难得多,这一次,我看似医治的是心脏衍生出的奇怪病症,但主要抓住的还是人心的病变根源。”
“我不喜欢讲什么大道理心灵鸡汤,只想通过这个病例背后的故事,在这里给大家提一个醒,多陪家人少出来浪,然后吃好睡好心情好。”
当着镜头,宋澈如此回答了汪冰冰的采访。
“咔!”
随着摄制组导演的一声指令,《杏林里》的节目录制已经正式宣告结束了!
宋澈召唤并救赎心脏捐献者的神志的治疗案例,为这档中医真人秀节目画上了一个大大完美的句号。
“宋大夫,太棒了!”
骞志飞第一时间送上了彩虹屁:“我真的没想到,中医学居然还能展现出这么神奇绝伦的一面!您可真是华佗再世……不对,应该是扁鹊、华佗和李时珍一起再世!”
宋澈摆摆手,道:“能做到这一步,主要也麻烦你们的辛苦配合了,对了,回头记得把患者和有关人员的**情况处理一下。”
“这个我懂,该打的马赛克,我一定管够。”骞志飞半开玩笑道。
宋澈笑了笑,随即转向顾华年、韦西平和葛东旭,向着三人郑重的鞠了一躬。
三人也回敬了掌声。
看到这一幕,胡芝书、沐春风等人皆是如丧考妣的脸色,跟死了爹妈儿子似的。
虽然结果还没有揭晓,但大家基本都有了共识:这一届《杏林里》的中医之王,就是宋澈的囊中之物!
那三个评委的票已经预定给了宋澈,至于场外的观众票,其中一大部分也肯定会塞进宋澈的囊中。
别看胡芝书洋洋得意的说他们三家已经花钱买到了六百张观众票了,但很大程度是虚张声势的。
他们三家合起来,至多能买到四五百张就相当不错了。
就算五百票全投给了沐春风、吴元奇或胡芝书中的某一人,但其他观众的眼睛又不瞎,宋澈奉献了这么精彩绝伦的表演,不投给他简直是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有了三个评委的票,宋澈只需要再拿到两三百张票,基本就可以提前宣告胜利了。
而结果还是有一点“意外”。
节目最后环节,公布的票选结果,宋澈一人狂揽了八百多票,加上三个评委手里一票顶百票也都投给了宋澈,等于宋澈一共斩获了一千余票!
这对于其他的选手,完全是一个碾压式的优势!
经此一役,宋澈在国内中医圈乃至医学圈的声势几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到了这一步,宋澈对于医学事业的追求和抱负,暂时可以告一段落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探索医圣门遗留的那个千年秘密了。
毕竟这是宋老头一直在默默守护的使命传承。
宋澈真的很想揭开这层神秘面纱,
看看这个传承了千年的秘密,究竟蕴含着怎样的真相。
是否真如历史传说的那般,世上真有长生不死之术。
而在此之前,则需要先获得打开这个上古医学宝藏的钥匙……
……
香山庄园。
时值春季。
没有了冰雪,黎老也就没有机会再在院子里用雪水煮茶了,于是他改用了冰融雪化的香山泉水。
香山雪也写不成了,于是他也改写了香山春……当然,依旧只是一个标题党。
毕竟他老人家的目标是要打造千古绝世的名作,内容自然要多多的琢磨咯。
当宋澈和二师兄狄天厚走到他的跟前时,黎老依旧沉浸在文学理想中,头也没抬的用笔杆子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箱子。
宋澈也不跟他客套,径直打开了箱子,里面赫然放着一根骨头!
一根外形上普普通通的骨头,却是无数人争夺的至宝:龙骨!
现在,这根龙骨已经当作此次《杏林里》栏目的优胜奖励品给了宋澈。
当然,是以国家名义借给宋澈,用完了还得还回去。
宋澈探手抓在了手里,又放在鼻口处嗅了嗅。
无色无味,但是骨头抓在手里的质感却是说不出的奇妙。
似乎有一种温润又浑厚的触感从手掌心,一直传导进了身体里,一时间让人的精神为之一阵清爽。
“东西都帮你收集齐了,都放在一块试试吧。”黎老说了一句,就有跟班又捧上来一个小箱子。
一打开,里面居然是连翘杯和千年龟甲!
加上宋澈手里的金菊花戒指,以及紫金葫芦、鹿茸角、黄金参、罗汉果玉佩和龙骨,上古医圣门的八件圣物终于在这一刻济济一堂了!
“黎老已经找了沐春风和吴元山他们谈话了?”宋澈打趣道。
这两件圣物依旧攥在天参堂和龟苓堂的手里,宋澈知道即便自己胜出,这两家也不会轻易配合,是以一直心存顾虑。
没想到黎老倒是很善解人意,一声不响的把后顾之忧给解决了。
“我懒得理你们内部的这点私人恩怨纠葛,我只告诫你和其他相关人一句:以大局为重。”黎老冷哼道。
看样子,黎老应该是通过‘以理服人’的方式做通了沐春风和吴元山的思想工作,让他们以大局为重,拱手交出圣物,别给探索岐伯之术的行动使绊子。
想来,沐春风和吴元山也知道大局已定,又被高层下了‘旨意’,就没必要再负隅抵抗了。
“不过我跟沐春风说过了,事情办成之后,你得把他们天参堂的传家宝贝还回去。”黎老没好气的道:“其他宝贝的归属权还有待商榷,那根黄金参确实是人家祖上传下来的,你说抢就抢,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这也是最让沐春风耿耿于怀的。
当初被宋澈和仇经堂(仇经堂也是为了拿黄金参给儿子仇胜保命)联手胁迫,他为了脱罪,不得不交出了黄金参求和。
可这是天参堂至真至贵的传家圣物啊,公然被人夺走,他沐春风以后哪还有脸在圈内立足。
这一趟来燕京录制节目,沐春风的主要目的也是要追讨黄金参的。
“唉,沐老板太小家子气了。我都说了,只是暂借一用,他还生怕我不还他了。”宋澈还是理直气壮的说道:“医道中人的事能叫抢吗?”
第976章 河套地区
黎老已经无力吐槽宋澈的杀人诛心之论了,用笔杆子指了指那几件圣物,道:“趁天气不错,把这几样东西都放到一块试试吧,看看究竟能不能像传说中的那样发生奇效。”
宋澈也不磨叽,和狄天厚取出手里的五件圣物,和这三件圣物一起摆置在了园中石桌上。
摆置也有一套讲究。
按照非著名神棍狄天厚的说法,八件圣物,暗合奇门遁甲中的八门。
只有根据八件圣物的属性,依照八门的分布,或许才有可能参破玄机。
在狄天厚的亲手摆置下,八件圣物形成了一个圆形。
随即,狄天厚取出罗盘,放在了八件圣物的正中央。
结果,罗盘刚放下,就仿佛收到了强烈的刺激影响!
指针开始无规则的快速转动。
“磁场力很混乱,也很强劲……啧,我还是头一次见。”狄天厚诧异道。
“嗯?”
宋澈看着旋转的指针,莫名的意识一阵恍惚,只觉得自罗盘上传来了一股向心力,吸引着他靠近。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金菊花戒指的花瓣绽放开了!
同时,千年龟甲、紫金葫芦等其他圣物的表面也隐约盛放出一股流光!
大家聚精会神、屏息静气的凝视着。
当狄天厚一度担心罗盘会承受不住强烈的磁场力而崩坏,指针的速度渐渐减缓,最终,指针指向了西方!
狄天厚探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接着根据罗盘上被指针指向的各种风水符号开始掐算起来,半响过去,狄天厚皱眉沉吟道:“居然在那里?!”
“哪里?”
宋澈立刻问道。
狄天厚从包里取出一张地图,一边对照着经纬度,一边在地图上摸索,最后他的手指停留在西北的河套地区!
这意味着,岐伯留下的长生之术秘密,很可能封存在这个位置一带!
“你确定是这里?”黎老悚然动容。
“目前罗盘的显示结果就是这个。”狄天厚沉吟道:“从地理来说,这个地方也确实是古今闻名的风水宝地,或许真潜藏着一些旷世秘密。”
宋澈看了几眼,旋即若有所觉,又把目光转回到罗盘。
罗盘的指针还是没有停稳,在微微摆动。
而那股向心力也并没有消失。
以至于宋澈的神智也被吸引,直到失神!
随即,宋澈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放在了罗盘之上。
狄天厚见状,失声道:“小师弟,你……”
话没说完,宋澈的手已经触及到了罗盘,四周的八件圣物再次齐齐颤动!
那一刻,宋澈只觉得精神一阵恍惚,有股信息莫名的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仿佛经历了一场冗长的梦境,栩栩如生的画面在宋澈的视角中飘闪而过。
在这个梦里,宋澈仿佛是回到了上古时代。
在这时候,华夏人类刚刚脱离茹毛饮血的部落时代。在轩辕黄帝的引领之下,开始了一段新的历史征程。
这一个时代,人类在继承了神农的本草之后,在医术上开始了一个全新的突破,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而自己所站的视角,正是一个名叫岐伯的人!
岐伯从小便多才多艺、才智过人,可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后见许多百姓死于疾病,便立志学医,四处寻访良师益友,精于医术脉理,遂成为名震一时的医生。
黄帝闻岐伯之名,专程前往岐山请岐伯出世襄助,并奉岐伯为师。而后,在岐伯的指点下,两人共同钻研出了岐黄之术,并奠定了中医望闻问切的基础。
逐鹿之战后,黄帝成就霸业、受封泰山。岐伯则谢绝封赏、归隐离去,随后创建了医圣门,广收门徒,希望能通过培育更多的弟子去造福更多的百姓,这一使命达成以后,岐伯就开始了云游四方、救死扶伤的生涯。
这其中,蚩尤身亡后,以九黎部落为首的部族人们生活疾苦,岐伯怀着悲天悯人之心,保护九黎族人躲开了黄帝的追杀和镇压,将九黎族人安置在南疆后,一边行医施药、一边传授医道,巫医就在这一时期诞生了。
在最后,岐伯生命即将结束的那几年,岐伯感到大限将至,遂不再行医,转而开始了对一生所学的总结和归纳,以及全新的研究———包括对长生奥秘的探索。
岐伯在做了众多的尝试和思考之后,选用天材地宝,再以天地灵气、辅以自身精血,制作出了八件圣物,在临终前的一年交给了医圣门的八个弟子,叮咛了弟子们一番所谓的医圣之道,就远走北方。
出发前,他告诉颛顼等弟子,自己将会在北方某地参悟出永生不灭之术,而八件圣物和他的神志相连相通,若是有机缘,后人们集齐八件圣物,便能寻找到他和长生术的下落……
记忆画面的最后一幕,就是岐伯远去的背影,一路向北,再无归期……
……
“小师弟,小师弟……”
耳边传来的焦急声音惊醒了宋澈。
宋澈的诡异思绪戛然而止,这才如梦方醒。
当他彻底定下神,才发现手下的罗盘居然已经崩裂了!
“这……”宋澈诧异道:“师兄,是我把罗盘打坏了?”
狄天厚苦笑道:“不是你还有谁,你的手刚碰到罗盘,罗盘就崩裂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不是宋澈的锅,皱眉道:“你刚刚完全失了神志,莫名其妙的把手放到罗盘上,怎么都叫不醒你,跟中了邪似的,小师弟,你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手放上去?”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罗盘有一股很强烈的吸引力,我恍惚了一下,脑袋就短路了。”宋澈也深感匪夷所思,
随即,他就把刚刚脑海里莫名浮现的那些记忆画面大概阐述了一下。
闻言,狄天厚和黎老皆是啧啧称奇、惊疑不定。
“你说你那走神的工夫,梦到了岐伯?”狄天厚倒吸了一口气,随即看向了那八件圣物,沉吟道:“莫非这八件医圣门的圣物里,真的都留存了岐伯的神志记忆,然后利用磁场力为媒介,传输给了你的脑电波?”
这个分析还是很有理有据的。
原理和史明宇移植的心脏里留存着原主人邵东的神志差不多。
按照宋澈的说法,岐伯用自身精血创造出了这八件圣物,和他的神志相连相通,现在八件圣物集合到了一起,使得岐伯的那一缕神志也重新复苏,进而影响到了宋澈的大脑神经系统!
“那为什么我们都没感觉到有这股向心力?”黎老纳闷道。
狄天厚想了想道:“不好说,或许是小师弟才是医圣门实至名归的传人吧,只有他才有资格感应到那一缕神志。”
这种解释有些乱神怪力的嫌疑,但目前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抛开这个疑虑,大家话归正题,又分析起了岐伯长生之术的下落。
“宋澈脑袋里的那些记忆,说岐伯最后远走北方某地去参悟长生之术了,而你采用奇门玄术占卜出了长生术的线索也在北方的河套地区,可能事实的确如此了。”
黎老也琢磨了一下,忽的想起了什么,幽幽道:“你们去找葛东旭通通气吧,他参与过很多次河套地区的考古行动,对那边的医史文化有很深的研究。”
……
燕京东直门内大街。
宋澈和狄天厚按照地址,找到了华夏中医科学院的驻地。
它的前身为原卫生部中医研究院,后来与燕京中医学院合并,更名为华夏中医研究院,最后才改名为中医科学院。
找到葛东旭后,宋澈没有拐弯抹角,径直说出了来意。
果然,葛东旭一听八件圣物集合后将岐伯长生术的秘密导向了河套地区,脸色一样显得耐人寻味。
“看来是冥冥之中就注定的了。”
葛教授意味深长的对宋澈说道:“其实你们不来找我,我也准备找宋小友讨论这个地方的。”
说完,葛东旭站起身,对着墙壁上的地图,手指在黄河构成的‘几’字形区域、也就是河套地区上笔画了几个点。
其实上面都早有标注了。
“河套地区一直以来都华夏考古学界的重点研究区域,毕竟也是华夏文明的起源地之一,截至目前,已经发现了诸如“石峁城邑”遗址、“鬼方”遗址、“寨山和连城峁”遗址、“石城”遗址、“石摞摞城”遗址和“姬塬”遗址……”
葛东旭分析道:“而在这些遗址里,都发现大小不一的医史文明,尤其是在“石峁城邑”遗址里,考古人员们发现了许多中医药的器皿,比如药臼、药碾和研钵,根据检测发现,这些在中世纪乃至现代才普遍使用的中医工具,居然在上古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只是样式有些特别。”
说完,葛东旭还来了个回首掏,点开电脑里的文件夹,里面存放着在遗迹里的上古医史文明发现。
狄天厚看了几眼,提道:“我记得有说法,石峁遗址有可能是轩辕黄帝的都城,昆仑城。”
葛东旭点头道:“是有很多观点这么认为,把石峁遗址的遗存物取样并进行碳14年代测定,初步确定了石峁遗址核心区域——皇城台的建造年代,大约是在公元前2200年-1900年之间。对照历史文献,这个时期恰好是逐鹿之战结束,黄帝一统华夏的时期。”
顿了一下,葛东旭看了眼宋澈,道:“鉴于轩辕黄帝和岐伯的关系,现在这几件医圣门的传承物件将线索指向了河套地区,我觉得那里或许真有可能埋藏有上古医史的瑰宝。”
鉴于科研工作者的身份,他没有直接说是岐伯的长生术秘密,但是眼神的迫切,分明表露出他对探索上古医史遗秘的渴望!
宋澈就笑道:“如果葛教授有时间也有兴趣,那不妨我们一同走这一遭?”
“求之不得啊!”葛东旭欣然道。
第977章 一代天骄之谜
时间来到四月。
此刻的西北草原,已然是诗歌中描绘的那般草长莺飞了。
两辆吉普车行驶在大草原上,留下了两道车轮子印记。
在敲定了河套地区之行的方案后,宋澈等人说走就走,人员一到位,就立刻启程抵达了鄂尔多斯机场。
两辆车上,一辆是宋澈、狄天厚、朱邪和龙源山龙源妮兄妹,另一辆车上,则是葛东旭教授和他的学生们。
宋澈降下车窗,望着碧绿茵茵的草地和蔚蓝无云的晴空,嗅着清新的空气,心情也是说不出的畅快。
出了机场后,一行人就直接租了两辆吉普车,没在鄂尔多斯停留,就直奔南边一百公里外的神木县而去了。
石峁遗址就在神木。
既然石峁遗址很有可能是黄帝时期的昆仑城,加上占卜的结果也显示在那一带,于是大家决心先过去查看寻找进一步的线索。
本来可以走高速的,但大家的意见很一致,难得来一趟草原地区,何不顺路欣赏一下草原的美景,更何况大家本来就不赶时间,走公路和走高速的时间还差不多。
此时,徽风吹来,牧草飘动,处处都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色,蓝天白云之下,一望无际的草原、成群的牛羊、奔腾的骏马和牧民挥动马鞍、策马驰骋的英姿尽收眼底。
正悠然惬意的欣赏着美景,手机响了。
是后面车里的葛教授打来的。
宋澈接起听了几句,就跟狄天厚等人传话:“葛教授说前面会经过成吉思汗陵,问我要不要去那休息一下吃个饭。”
“正合我意,飞机上的饭菜太难吃了。”负责开车的朱邪想也不想的道:“而且难得来一趟大草原,不顺便拜会一下一代天骄未免可惜了。”
狄天厚和龙源山兄妹也赞同了这个提议。
于是,两辆车在前面的路口一个拐弯,驶进了一座巍峨的建筑群。
说是成吉思汗陵,其实就是一个旅游景区,全是现代的建筑风格。
而且,这也不是成吉思汗的真正陵墓所在。
“啥?成吉思汗原来没葬在这?那不成了挂羊头卖狗肉的嘛。”
一下车,朱邪得知了真实情况,不禁傻了眼,嘴里不住吐槽。
葛教授莞尔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的陵墓埋葬的都是尸骨,也有可能埋的是衣冠。”
没错,这座成吉思汗陵,实质上只是成吉思汗的衣冠冢。
“传说在几百年前,成吉思汗率军攻打西夏时,正好路过这地方,他看这里水草丰美、花鹿出没,是一块风水宝地时,心里特别高兴,留恋之际,失手将马鞭掉在地上。部下正要拾起马鞭时,被成吉思汗制止了,说这里是梅花鹿儿栖身之所,戴胜鸟儿育雏之乡,衰落王朝的振兴之地,白发老翁的享乐之邦。最后他还对左右嘱咐:‘我死后可葬于此处’。”
葛教授跟考古打多了交道,对这些历史典故也是了若指掌:“后来成吉思汗战死在西夏,部下们运送其灵柩返回大漠的路上,灵车行至这里时,车轮突然陷进沼泽地里,套上很多牛马都拽不出来。护送灵车的将领回想起成吉思汗曾经说过的话,于是将其毡包、身穿的衫子和一只袜子安放于祭灵白室,后来几经修缮,形成了八白宫,这也是成吉思汗陵的雏形。”
龙源妮恍然之后,又追问道:“那成吉思汗的尸骨到底埋在哪里?”
对这个问题,葛教授哭笑摇头,宋澈帮忙解释道:“如果谁能知道这个秘密,那几乎可以跻身世界级的考古专家了。”
事实上,时至今日,成吉思汗的真正陵墓,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而且不止成吉思汗,元代的那些帝王,就没有一个陵墓被发现的。
对此,考古学界有一种说法,认为元朝蒙古的风俗是流行天葬——在人死后将尸体运到指定地点,让秃鹫或其他鸟类、兽类等吞食。
但这个说法根本得不到公认,元代蒙古的实力何等雄厚,怎么可能允许其帝王死后安葬的那么寒酸呢,最差的级别待遇,也一定会将其进行土葬并且配以丰富的殉葬品。
“这点,我和许多在河套地区以及钻研元代考古的学者交流过,大家比较认同的观点还是土葬,只是以‘地宫’的形式存在。”葛教授缓缓道:“蒙古贵族吸取了前朝历代皇陵被盗的经验,于是死后不起坟头、不立墓碑,葬于地宫内后,还要牵过几匹马来将下葬的地方踏平,让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埋过人。”
“不但如此,在墓葬被踏平之后,有人会牵来一头母骆驼和一头小骆驼,当着母亲的面将小骆驼杀死,把血淋在墓地上,再派士兵把守,等第二年地上长出草来的时候,把守的士兵就可以撤走了,没有人能够看出来先人的尸骨葬在了哪里。后人要祭拜的话就会牵着母骆驼过来,它在哪里停住并且悲鸣哪里就是先人的墓地。”
龙源妮直道残忍,又问道:“那那些把守的士兵难道不会把消息传出去么?”
葛教授又回道:“尸首埋葬在地宫以后,就会坑杀掉所有建造地宫的参与者,有野史记载,成吉思汗的地宫陵墓建造完毕后,用来守卫墓地的一千多名士兵和建造墓地的人全都被杀死了,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墓地的具体位置泄露出去,以免心怀不轨之人前来打扰他在地下的安眠。”
一千多条人命,站在现代人的思维,简直是触目惊心、丧心病狂。
但想一想,成吉思汗征战四方、屠城无数,死在他手上的人命都是以‘万’为单位的。
可能也是考虑到生前拉的仇恨实在太多了,因此对于成吉思汗的埋葬点元代蒙古贵族封锁得很严密,成了史学界的一大谜团。
不过,宋澈等人却无意探索这个谜团,摆在他们面前的目标,是一个更久远更神秘的上古遗秘。
到了旅游区后,众人也没闲情四处游逛,在葛教授的带领下,去了景区附近的那一堆蒙古包。
这些蒙古包里住的都是当地的蒙古族人,从事的生意也主要是招待前来成吉思汗陵的游客。
葛教授一行人刚靠近,就看见一个壮汉正骑着马驱赶羊群。
“巴彦兄弟。”
葛教授径直对壮汉挥手打招呼。
叫巴彦的蒙古壮汉看到葛教授,先是一怔,旋即就兴冲冲的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上前不由分说就给了葛教授一记熊抱。
“葛教授,好久不见了。”巴彦抱完还重重的拍了一下葛教授的胳膊。
蒙古族人大多好客又爽快,拍得越重,就表示越热情。
但葛教授的老胳膊可禁不起这么捶打,当即痛得龇牙咧嘴,“巴彦兄弟,你可悠着点。”
巴彦挠挠头,旋即爽朗一笑,道:“葛教授,你可得多吃肉了,特别是你搞的工作还老是风餐露宿,你们不常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我老咯,这些年轻人才应该多吃肉补补。”葛教授顺势介绍了身后一群人:“他们都是这次陪我出来去神木的朋友。”
见状,巴彦立刻郑重其事的将一只手臂斜放置在胸前,行了一个蒙古礼节。
“葛教授的朋友,就是我巴彦的朋友,走,去帐篷里坐吧。”巴彦邀请道。
旋即,巴彦冲着蒙古包喊了一句:“额吉(妈妈),葛教授他们来了!”
蒙古包里钻出来一个蒙古装束的妇人,看到葛教授,立刻笑容满面的道:“葛教授,快请进。”
葛教授笑着点头,便招呼宋澈等人往蒙古包走去,路上提了一句:“这十几年来,我陆陆续续来了河套地区有几十次了,特别是在鄂尔多斯、神木这一带来得比较多,巴彦和他的父亲给我们当了好多次向导,一来二去,大家就混熟了。”
在前带路的巴彦回头道:“葛教授,神木石峁的考古工作不是结束了嘛,你这次又来,难道有新的发现?”
葛东旭点点头:“是有一些新的线索,等会还得请教你一下。”
“这十几年来,我们家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跟你讲完了,恐怕还得是您让我多长长见识呢。”巴彦笑道。
顿了顿,巴彦的目光又往宋澈等人的身上扫了一遍,忽然显得颇有顾忌,低声道:“葛教授,你和你朋友跟我聊聊考古的事情没有问题,但等一会可别到处找人随便问啊。”
“怎么了?”
“最近查得紧。”
巴彦的脸色一阵晦气,嘟囔道:“最近不明来历的人来了好几拨,在鄂尔多斯和神木这一带到处活动,估计是掘墓贼。”
掘墓贼,是他们当地人对盗墓贼的叫法。
谁都知道河套地区存在着众多的文明遗址和地宫陵墓,因此除了考古者,也吸引了无数的盗墓团伙过来“掘金”。
不过这种情况,随着国家对文物遗址的保护力度加强已经收敛了许多,加上主要的遗址大多被官方发掘出来了,因此盗墓者们最近十年来对河套地区的光顾也不再那么热衷。
因此葛教授也颇感费解:“怎么会这样?”
巴彦想了想,迟疑道:“可能和去年的那件事有关系。”
不过巴彦没急着告知,先领着他们进了蒙古包。
而此刻,在附近不远处的蒙古包,一双阴骘的双眼正通过门缝紧盯着他们一行人,尤其是宋澈的那张小白脸!
如果宋澈知道,肯定又得感慨一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是别人,正是潘家园七匹狼的狼老大,朗森磊!
第978章 土拨鼠引发的大案
看到宋澈出现在草药上,朗森磊也大感意外。
他本来在蒙古包里吃饭,吃完后准备出来透透气抽抽烟,谁想到一出门,就看见宋澈一行人在前面走过,吓得他立马躲到了布帘门的后面。
暗中监视着宋澈等人也进了一个蒙古包,朗森磊的眼神里尽是一片阴霾,新仇旧恨,历历在目。
当初得知笑二爷、蒋三儿和严小哥三兄弟在燕京被人下药送进医院,朗森磊急匆匆的赶回去,本来还立誓要报复嫌疑对象宋澈给兄弟们讨回公道,谁想到居然曝光了这三兄弟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丑闻!
而且这三兄弟还一口气给他戴了三顶绿帽子,笑二爷偷大嫂,蒋三儿偷‘小大嫂’,连严小哥都不甘落后睡了‘小小大嫂’,简直是空前绝后、惊天动地的绿帽子戏法!
一时间,遭遇友情和爱情双重背叛的朗森磊是说不出的悲愤欲绝。
虽然事后他将这三对狗男女狠狠收拾了一通,但是被伤透的心又怎能轻易愈合呢?
于是乎,朗森磊怀揣着那颗伤痕累累的心,离开了潘家园这个伤心地,来到了青青大草原上去慰藉救赎自己的灵魂……顺便也搞一笔大买卖。
只是一想到曾立誓要跟兄弟们一起纵马驰骋在大草原上来一段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朗森磊禁不住的触景生情……他忽然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
那三个挨千刀没良心的狗兄弟,背着自己,不晓得在骑着自家的马子驰骋了多少回!太可恶了!
因此,眼前的大草原在他眼里也不再美丽,而现在,看到宋澈也出现在大草原上,他恨不得纵火把草原给点着了。
“大哥,怎么了?”
身后有人察觉到不对劲,出声询问。
朗森磊扭回头,站在他面前的三个人,是他硕果仅存的好兄弟。潘家园七匹狼的老四老五和老六。
“碰到老冤家了,就那个最近大出风头的中医天才,宋澈。”朗森磊告知道。
“就那个给二哥他们……呃,给那三个叛徒下药的小白脸中医?!”三人一时诧异,险些忘了笑二爷他们已经被驱逐出“狼群”了。
朗森磊点点头,坐回到位置上,顶着被啃得所剩无几的烤全羊,阴恻恻道:“这小白脸最近在电视上大出风头,不知道忽然跑来草原上干什么来了。”
老四他们寻思了一下,道:“大哥,该不会是他们听到了什么风声,也跑草原上寻宝来了吧?”
闻言,朗森磊的眼神陡然闪起厉芒,一脸晦气的说道:“到哪都有他,阴魂不散了这小白脸!”
但他暂时还不能确定宋澈来草原上的目的,又思索了半响,决定先按兵不动,“老六,他们没见过你,你先跟踪盯梢着,查清楚他们到草原上做些什么。”
旋即,朗森磊又跟老四和老五叮嘱道:“抓紧去找吧,免得夜长梦多,现在消息肯定已经瞒不住传出去了,接下来到草原的人还会越来越多,万一把官方的考古队招惹过来,我们怕是要前功尽弃,连一杯羹都分不到。”
……
与此同时,在附近的另一个蒙古包里,宋澈等人受到了巴彦的热情招待。
巴彦的母亲从旁边的蒙古包里赶了过来,带着热气腾腾的奶茶,一一给几位客人敬茶。
又过了一会,一只新嫩肥美的烤全羊被搬上了桌面。
大家吃着最正宗地道的烤羊肉,加上巴彦的豪爽,气氛自然融洽非常。
吃到中途,葛教授还是耐不住好奇劲,道:“巴彦兄弟,你刚刚说去年出了一件事,吸引了不少掘墓贼过来?”
巴彦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凝固了一下,随即他放下羊奶酒,皱眉道:“不止是掘墓贼,还有许多过来冒险探险的,出现这状况,主要跟去年秋天的一场地震有关。”
随即,巴彦就把原委大概说了一下。
去年秋天的某个深夜,这一片草原上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地震。
地震强度不大,范围也不大,加上蒙古包稀稀疏疏的坐落着,是以没给当地人造成什么影响。
但是,对一些动物的影响就比较大了。
比如地底下的动物。
很多人都知道,一旦发生地震,地底下那些蛇虫鼠蚁就会冒出头逃窜避险。
而在北方大草原上,打地洞的最强者,非土拨鼠莫属了。
当时就有一群土拨鼠从地里钻出来四散逃串。
而其中有一只土拨鼠不小心钻进了某个蒙古包里,被人给生擒了。
按理说,等待这只土拨鼠的命运,基本就是被人吃下肚子了,无非是考虑用什么烹饪方法。
但这只土拨鼠的鼠命真的是非同寻常,当它被扒皮开膛之后,肚子里居然发现了一颗珍珠!
“这只土拨鼠的肚子里藏着珍珠?!”众人皆是悚然动容。
尤其是葛教授,眼神里闪烁出了独特的光彩。
土拨鼠长期生活在地底下,肚子里却藏着一颗珍珠,这个蹊跷事的背后很可能有一个原因:地底下埋藏着珍珠等宝藏,土拨鼠不经意中挖到以后就吞了一颗珍珠!
“就因为这个消息,大家都怀疑这一片的地底下藏有宝藏,这一年来,前前后后吸引了不少人过来查看,不过迄今都没什么发现。”巴彦道。
葛教授忙追问道:“那颗珍珠呢?”
“抓土拨鼠的那人本来准备拿去卖了,但被大家劝住了,因为以前就有这样的先例,有人私自贩卖文物被治了罪,于是后来通知了有关部门,据说被考古队拿走了。”巴彦道:“就是柳教授他们,葛教授你应该认识的。”
“被老柳拿走了。”葛教授嘟囔道:“这么大的事,他居然都也知会我一声。”
宋澈问道:“是负责这一片的考古队?”
葛教授点点头:“之前在石峁遗址几个项目中合作过,常年驻扎在河套地区,负责这一片的考古工作……他是专业考古的,而我只钻研医史,估计他就觉得没必要通知我了。”
顿了顿,葛教授推测道:“如果那只土拨鼠肚子里的珍珠真是来自地底下,那么地底下应该埋藏有宝藏,甚至是传说中的地宫。”
“都是这么传言的,所以现在陆陆续续有人跑来寻宝,最近有关部门的人都提醒我们,如果发现有可疑人群来这里打听关于珍珠宝藏的事情,要提防一些。”巴彦瓮声瓮气的道,眼中暗藏着怒意。
其实巴彦等蒙古族人之所以反感这些掘墓贼,除了不齿他们的卑劣行径,主要是不想叨扰了他们蒙古祖先的长眠。
河套地区的文明遗址一般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炎黄时期到商周时期的文明遗址。
另一部分则是元代蒙古国留下的文明遗址。
巴彦这些蒙古族人对前者的文明遗址或许没有太大的在意。
但对于元代蒙古国留下的文明遗址却是有着极高的尊崇感。
虽然迄今为止,元代没有一个帝王的陵墓被发现,但考古学界有不少观点认为这些元代帝王的陵墓只是以地宫形式建筑,暗藏在河套地区乃至更北的蒙古国境内。
如果有人要掘他们祖先的陵墓,那等于是亵渎巴彦这些蒙古族人的信仰!
葛教授看得出巴彦的顾虑,安抚道:“这个事,我之前和许多考古研究人员都交流过了,大家的普遍观点是河套地区存在元代蒙古贵族的陵墓的概率不大,毕竟在元代蒙古刚崛起的时候,这里还属于西夏国的区域。而当蒙古问鼎华夏的时候,帝王去世,要么就近可以葬于当时的元朝大都也就是燕京,要么依据魂归故里的说法带回大漠埋葬,根本没必要考虑河套地区。”
闻言,巴彦的脸色这才稍缓,但看了眼宋澈等人,他还是义正词严的说道:“但不管这里究竟埋葬了哪朝哪代的陵墓,那都是华夏祖先的陵墓,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除了国家官方,谁敢随意惊扰破坏祖先的长眠,那都是我们蒙古人的敌人!”
“正是这个道理。”葛教授微笑道。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龙源山开口问道:“葛教授,有件事还请赐教,既然河套地区是炎黄文明的起源地,那么后面的夏商周文明为什么主要都存在中原地区?”
龙源山毕竟是巫族后裔,和巴彦自诩华夏民族的大观念不同,由于上古逐鹿之战等历史原因,巫族后裔对于炎黄子孙的身份存在着先天性的抵触,是以对炎黄文明的发展也不太了解。
“这个事是这样的,我也是听考古学者们科普的。”葛教授斟酌了一下措辞,同时找出了地图,在上面一边指引一边讲解:“据说一开始,黄帝部落主要居于河套地区,而炎帝部落则在长安一带的关中地区。原本河套地区水草丰美、土地肥沃,但随着气候变迁,导致黄帝部落开始向东迁移。”
“而当时在河套地区的东部,也就是中原地区,是蚩尤部落的地盘。随着部落之间的摩擦加剧,两股势力剑拔弩张,最终爆发了逐鹿之战。蚩尤战败之后,黄帝部落为了更好的统治华夏,在广成子等高人的指点下迁居去了中原地区,也就是大家熟知的轩辕之丘。”
“不过仍有一部分黄帝部落的族人不愿离开故土,选择了坚守,因此神木那边发现的石峁遗址,很可能就是这些留守故土的黄帝族人建造的,还有其他的遗址,都很可能就是黄帝一族的分支延续。”
这时,朱邪忽然半开玩笑的道:“后面的故事我听说过,好像是说轩辕黄帝最后在湖边铸鼎炼药,然后召唤出了天龙,就乘龙飞升天界了。”
龙源山却皱起了小眉头,道:“这个故事我也清楚,不过有一点要纠正,轩辕黄帝用的药鼎,是从我们巫族那夺走的。”
此话一出,蒙古包里的气氛顿时诡异了几分。
刚刚还说大家都是华夏民族一家人,结果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第979章 萨满巫师
黄帝练鼎飞升的故事,大家想必耳熟能详了。
大概内容就是黄帝听从了广成子的建议,命人取首山之铜,铸宝鼎于荆山之下。鼎成之日,正当设宴欢庆之际,忽见空中霞光万道,一条黄龙垂须髯而下,说“天帝非常高兴看到你促使中华文明又向前迈进了一步,所以特地派遣我来带你升天去觐见天帝“。黄帝一听就屁颠颠的跨上龙背,同时黄帝的爱妃和臣子们也赶忙扒住龙身,跟着轩辕黄帝一块飞升去了。
这个故事版本,是现今最普遍的。
但貌似在巫族,这个故事版本还有些出入。
“根据我们巫族一直流传下来的说法,轩辕黄帝当时为了参破长生之谜,需要铸造天、地、人三个药鼎来炼制长生药。”
这回轮到龙源山给大家讲故事了:“黄帝是人皇,以他的毕生之力,只能铸造出【人鼎】,至于【天鼎】和【地鼎】,他委托给了岐伯去铸造。”
“逐鹿之战,蚩尤大帝战死之后,我们九黎族遭到了轩辕黄帝的镇压和追杀,是岐伯不忍生灵继续涂炭,站出来保护我们族人。恰好当时广成子给黄帝的铸鼎方案里,铸造【地鼎】的材料需要用蚩尤大帝的佩剑,并且辅以我们巫族人的精血方能铸成。”
“于是黄帝和岐伯达成了君子之约,只要岐伯和巫族铸成【地鼎】,将会赦免我们……在岐伯的带领和指导下,我们巫族付出了全族之力铸成了【地鼎】,交付给轩辕黄帝后,黄帝信守承诺,将我们安置在了南疆。但是那个【地鼎】,我们巫族实在舍不得,毕竟是用了蚩尤大帝的佩剑,还有无数巫族先辈的精血。在我们巫族这里,一直以来都管【地鼎】称为是【蚩尤鼎】。”
“……”
众人伙呆。
这个故事版本,倒是称得上是耳目一新了。
如果具体演绎出来,妥妥的神话大片既视感!
宋澈品味了一番,道:“所以,你们巫族一直以来要参与参破岐伯之谜的行动,就是想找到你们的这个巫族圣物,地鼎?”
“是蚩尤鼎。”龙源山和龙源妮兄妹俩很严肃的纠正道。
唉,民族自尊心太强大了。
这时,狄天厚插了一嘴:“说到广成子,我也想起一段神话故事。据说黄帝问道广成子获得治国之策以后,选贤任能,励精图治,这才一举奠定华夏霸主的伟业。然后在黄帝一百岁的时候,他又离开了轩辕丘,返回崆峒山找广成子二次问道……”
龙源山补充道:“对,当时轩辕黄帝完成了霸业,又盼望长生不死,于是去找广成子寻求长生之策,于是广成子指点了他练鼎制药的方法。”
闻言,包括葛教授在内的诸人皆有些惊奇和莞尔。
按说这些神话故事,大多是古时人们根据史记脑补杜撰出来的。
除了逐鹿之战、炎黄蚩尤等人物纪事尚有些考证的依据,这些练鼎乘龙飞升,基本都包含着浓重的奇幻色彩,很多人也就是一笑而过。
不过,现在龙源山搬出巫族的传说加以补充,结合医圣门有关的上古传说,一时间倒是让人有点将信将疑了。
“如果练鼎飞升的故事,真是按照你们巫族的说法,那么最后的那个【天鼎】是如何铸成的呢?”葛教授饶有兴致的问道。
虽然他是科研工作者,但是他在河套地区的几次考古经历,已然发现这些上古文明的遗址,确实和那些神话故事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现在,他很想进一步探寻到关于岐伯和黄帝之间的故事。
哪怕故事有十分之一是真实的,或许也能有助于大家了解到铸鼎炼药的历史源头。
面对这个灵魂拷问,龙源山这次回答得比较迟疑:“这个在巫族里倒是没有很明确的解释,只是说岐伯安顿下了九黎族人以后,就独自往北而去,临走时,他说铸造【天鼎】的材料只有北方才有,而他将会在那里参悟出长生之术的奥秘。”
听完,葛教授和狄天厚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宋澈。
宋澈也是心头一凛。
在那八件圣物传导来的神志里,他最后正好目睹了岐伯一路向北探寻长生之术的画面。
“好吧,暂且不论岐伯去了北方究竟是如何铸造出【天鼎】的,总之根据上古神话,轩辕黄帝最后确实集齐了天、地、人三个药鼎……”葛教授沉吟道:“当然咯,轩辕黄帝最后是不是乘龙飞升,就不在我们目前的讨论范围内了。”
作为炎黄子孙,对于祖先还是需要保持着一定的敬畏和尊重。
可惜,作为傲娇的巫族后裔,龙源山对黄帝根本没什么敬畏心,径直道:“我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轩辕黄帝其实不是乘龙飞升的,而是吃了药鼎炼出来的药丸,然后……就没然后了。”
“……”
……
好吧,暂且搁置到底是嗑药成仙还是嗑药归西的讨论。
吃完午饭后,葛东旭就联系了那位考古队的柳教授,询问关于珍珠的情况。
“老柳他们正在鄂尔多斯附近走访搜寻,约了迟点过来汇合。”葛东旭道。
宋澈点点头,又看向了狄天厚,道:“师兄,有新的眉目了么?”
当时在燕京,根据周易卜占之术,狄天厚推算出岐伯在八件圣物里留存的神志将线索导向了河套地区。
更具体精确的方位,则需要抵达河套地区之后再继续推算。
“今晚如果天象不错,我再卜占一回吧。”狄天厚眺望着碧草蓝天,道:“这儿视野辽阔,最有利于观星卜占,想必能收到不错的效果。”
闻言,旁边的巴彦忽然诧异的道:“这位是卜占师?”
“差不多算是吧。”狄天厚道。
巴彦咧嘴一笑:“那和我们的勃额差不多了。”
勃额?
大家先是一愣,旋即葛教授率先反应过来,道:“勃额翻译过来,就是萨满巫师的意思。”
萨满巫师。
对于这个称谓,宋澈等人就不陌生了。
萨满教,蒙古族古老的原始宗教之一。
因为通古斯语称巫师为萨满,故得此称谓。
萨满曾被认为有控制天气、祷告褪灾、预言解梦、占星占吉凶以及穿梭到天堂或者地狱的能力。
说白了,这就是蒙古族等北方传统民族们信仰的宗教巫师。
可能不少人说到蒙古族的宗教信仰,第一印象会佛教,而事实上,在成吉思汗建立蒙古汗国以前,蒙古地区占据支配地位 的宗教就是萨满教。
很多祭祀活动,譬如祭天、祭地、祭敖包和祭火,都需要萨满巫师的主持。
直到元朝建立,佛教才逐渐取代了萨满教在宫廷里的地位,只不过佛教的影响仅限于蒙古上层统治阶级,蒙古人大多信奉的仍然是萨满教。
此后,在明、清两朝的支持和提倡下,藏传佛教在蒙古地区兴盛起来。但萨满教在东部地区以祭祀、占卜、治病活动形式不同程度地幸存了下来。
“对了,葛教授,我下午也不能陪你们了,我得去参与‘奥来那楞’了。”巴彦担心他们听不懂,于是又补充解释道:“就是我们的祭祀活动,部落成员在萨满巫师的带领下祈祷人畜平安、农牧丰收,外面都管我们这个祭祀活动叫称‘四月会’,如果你们暂时没事情,或者对祭祀活动感兴趣,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我们都很欢迎的。”
宋澈和大家对视了一眼,还没达成默契,龙源山就兴冲冲的道:“可以,我也挺想领教一下萨满巫师的本领。”
唔,看来我们傲娇的南疆巫师,挺不服气这些北方草原的巫师……
第980章 春天啊,求偶的好时节!
当地人的四月会,也就是‘奥来那楞’,在距离成吉思汗陵一公里多外的草地平原上。
当众人驱车到来的时候,面前已然是人山人海、载歌载舞的热闹场面。
当地人携带牛羊、兽肉、粮食和酒前往参加这个连续数日的聚会。
宋澈刚下车,第一时间就将目光对准了祭祀现场中心的那棵树上。
在树梢的东西两侧,分别挂着日、月和大雁、布谷鸟等木制模型各一个。
一堆丰盛的祭品被摆放在树底下。
不过,最令人侧目的还是那几个身着“奇装异服”的特殊人士。
戴着奇特的面具和装束,甩着鼓与腰铃,在树底下手舞足蹈、念念有词。
仔细观察聆听,似乎更像是飞禽的动作和鸣叫。
这就是萨满巫师了。
他们在做祈祷仪式。
巴彦领着众人走到场中,立刻引来了大家的欢迎。
巴彦只是简单介绍了宋澈等人是考古队过来的朋友,当地人一个个伸出手,将他们拉进来一块跳舞。
宋澈一群糙大爷哪禁得起这阵势,勉强尬舞了一会,就又默默的退了出来。
还好,局促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欢舞了一阵,随着萨满巫师们的一声吆喝,大家都停了下来,纷纷虔诚安静的跟随着萨满们念诵祈福,希望今年能够风调雨顺、食物丰足。
等做完这些,萨满们暂时退到了一边。
群众们则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要么继续跳舞唱歌,要么絮聊畅谈,要么就玩起了摔跤。
“阿爸!”
巴彦趁着时候找到了父亲。
刚刚这位健壮的蒙古中年大汉正在祭祀现场忙碌的指挥帮衬。
“你小子现在才来,我都忙不过来了。”中年大汉没好气的道。
巴彦挠头苦笑道:“对不起,阿爸,是之前考古队的葛教授他们来了,我刚和额吉招待他们呢。”
闻言,中年壮汉这才发现了在一群高大青年缝隙里的小身板葛教授,忙不迭的脸上涌起热情笑容,上前抱了一下葛教授,“葛教授,好久不见啊。”
“久违了,巴彦他爹。”葛教授含笑道:“早知道你们今天在忙祭祀,我就不该来叨扰你们了。”
“可别这么说,葛教授,你们能来参加,那是给我们捧场,我们欢迎都来不及呢。”巴彦他爹朗声笑道,扫了一眼宋澈等人:“都您的学生吧?”
“算是吧,有几个是朋友,对石峁遗址这些地方比较感兴趣,就一块来看看。”
“原来这样啊……”
巴彦他爹忽然变得略微踟蹰,并且警惕的看了眼周围,低声道:“葛教授,如果有陌生人问起来你们的身份,你们还是尽量说自己是游客吧。”
葛教授也不愚钝,转念想到巴彦之前的提醒,道:“最近不太平?”
巴彦他爹先跟巴彦交换了一下眼神,见巴彦轻轻点头,就知道巴彦已经告知了葛教授最近草原上的情况:“是啊,自从在土拨鼠的肚子里发现了珍珠,消息一传出去,招惹了很多人陆陆续续过来寻宝,搞得现在大家一听见考古的都要警惕,就怕是掘墓贼。”
葛教授连连叹息:“太猖獗了。”
显然,土拨鼠被破开的肚子,已经吸引了许多的苍蝇扑来。
就在这时,巴彦忽然道:“阿爸,您招待一下葛教授他们,我过去一下。”
他是对阿爸说话,眼睛却早就盯着不远处猛看了。
宋澈顺势看去,就看见在巴彦的视线所向,正有几个青年男女。
而巴彦的目光,则紧紧锁定着一个蒙古装束的妙龄漂亮少女。
巴彦他爹一看到儿子的花痴样,就更没好脾气,骂咧道:“滚吧,一见女的就双腿发软。瞧你那点出息。”
巴彦腼着那张臊红的大糙脸,尴尬的跟大家一笑,就屁颠颠的想着心仪女子跑去了。
大家善意的哄然一笑。
春天啊,同样是万物求偶的好时节。
而且这个祭祀活动,本就具备方便青年男女们交结情侣的社交属性。
不过看到儿子红光满面的跟心仪女子套近乎,巴彦他爹忽的想起了什么,道:“哎哟,忘了叮嘱他事情了。”
随即,巴彦他爹扭头问葛教授:“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在蒙古包附近遇上四个男游客?”
葛教授摇摇头:“怎么了?”
“也是我们最近招待的客人。”巴彦他爹皱眉道:“不过这四个人,我总觉得怪怪,他们雇我当导游,让我领着他们在这一带到处游荡了几天,不时还跟我打听一些关于遗址和古墓的事情,看他们贼眉鼠眼的模样,我怀疑他们就是一伙掘墓贼。哪怕不是掘墓贼,也很可能是冲着那颗珍珠背后的传闻来的。”
“我一开始还没放在心上,但刚刚祭祀活动上,我跟附近几个屯子的朋友聊了一下关于最近的寻宝风波,结果他们几个居然也接待过那四个人,从时间上推测,那伙人已经在草原上待了快一年了!”
葛教授心里一动,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说,在那颗珍珠被发现以后,那伙人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这里?”
“应该是,能有这么敏锐的嗅觉和坚韧的耐心,我觉得是专业掘墓贼的可能性不小。”巴彦他爹沉声道:“我刚刚就想着通知巴彦联系公安,好好调查一下那伙人,结果一忙起来就忘了,现在就剩巴彦他额吉一个人在家里,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处理。”
“先别急,也别忙着打草惊蛇。”葛教授安抚道:“你说一说那伙人是什么特征?”
“四个男人,都透着一股子彪悍阴沉的气息,哦,对了,还都是操着燕京口音。”
巴彦他爹说着就掏出手机,一边在相册里搜寻,一边道:“我当时留了心眼,就偷偷拍了他们的照片。”
不过他似乎很不习惯操作这些电子产品,简单的找照片却显得很笨拙。
就在这时,冷不丁的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炽热的叫嚷。
大家循声望去,就看见人群不知何时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在圈中心站在着两名青年,其中一人赫然是巴彦!
巴彦他爹一看这场面,顿时楞了一下,连手机都顾不上捣鼓,诧异道:“这小子怎么跟人摔跤了?!”
宋澈默默看了几眼,重点观察了一下巴彦和另一个青壮年的腿脚,摇头嘟囔道:“巴彦这是要自讨没趣。”
第981章 为了妹子!拼了!
“你这就确定巴彦会输?”葛教授好奇道。
宋澈遥遥观望着,目光重点在巴彦的左腿上打转了一下,道:“巴彦的腿之前刚伤过吧?”
闻言,巴彦他爹立刻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你怎么知道?”
“我是一个医生。”宋澈回道。
但是巴彦他爹仍然一阵诧异。
哪怕再高明的医生,都没亲自诊断或者用机器检查,居然就能单凭肉眼发现了儿子的暗疾,也着实是奇特。
“没错,巴彦前不久骑马摔下来,把左腿折了。”巴彦他爹道:“后来给我们当地的医生用罨疗治了一下,最近也好得差不多了。”
“罨疗?”朱邪等人也听糊涂了。
“蒙医的治疗方法。”宋澈代为解答:“原理大概就是用烧热的黄油装入羊胃或羊肠,然后热敷在伤处。”
蒙古族人可谓是马背上的民族。
从古至今,草原上的蒙古族人由于长期从事体力劳动,因此经常会受到一些皮肉外伤,也因此形成了一些民族特色的物理治疗方法。
蒙医的主要特性,就是治疗这些跌打损伤。
蒙医靠不靠谱不好说,但宋澈可以确定,给巴彦治腿的那个医生肯定不太靠谱。
刚刚还没看出来,现在巴彦准备摔跤摆出架势,左腿的支撑力明显不足,导致下盘都不太稳。
而巴彦面前的那个青壮年,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巴彦跟他怼上,显然赢面很小……
巴彦他爹暂时顾不上宋澈的火眼金睛,心怀担忧的跑过去,喊道:“巴彦,你干什么?”
不等巴彦回应,就有人起哄道:“巴彦提出要跟特木尔对决,谁赢谁就能跟塔娜约会。”
巴彦他爹一听,就知道这两个小子在争风吃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出息的东西!”
巴彦却是为爱情而铁了心,执拗的道:“阿爸,你别管,这是我和特木尔之间的事情!”
巴彦他爹骂道:“平时我不管你,但你的腿伤都没好全,你这是不自量力啊!”
“……”
宋澈等人一阵无语。
小的鲁莽,大的也糊涂。
好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巴彦有腿伤,这不是自己露出命门给人打嘛!
果不其然,巴彦对面的男子,就是那个叫特木尔的青壮年,听到这情报,脸上更露出倨傲的神情,冷笑道:“巴彦,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免得等会我赢了你,别人还说我胜之不武。”
“少废话,草原上的男儿就没有怂蛋!”巴彦恼羞成怒的道,一边恼怒父亲的多嘴,一边不自觉的挪动了一下左腿。
本来他还有满腔热血的加持,但现在被父亲这么一说,那股底气瞬间泄了不少,不免顾忌的试了试左腿,当即就意识到了确实还发不上力气。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但凡有一方心里露出了一丝怯意,就等于提前输了一大半了。
这时,旁边的那个妙龄美丽女子开口劝道:“巴彦,算了吧,不要逞强了。”
她就是巴彦的心仪女神,也是引发这场较量的“红颜祸水”,叫塔娜。
但这时候,女神越劝说,只会让事态越恶化。
作为草原男儿,岂能在女神的面前丢脸认输呢?
“塔娜,你觉得我会输吗?”巴彦不服气道,觉得自尊心颇为受伤。
虽然能感觉到塔娜的关切,但塔娜不去劝特木尔,反而劝巴彦,倒显得连她都质疑巴彦的实力。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塔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特木尔嚷道:“塔娜,你别管了,这是草原男人之间的决斗,也是我和巴彦比拼到底谁更有资格去追求你。你是你如此的美丽,应该值得获得强者的保护!”
不得不说,草原汉子撩妹就是这么的直白直接。
从古到今,草原的美丽女子,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拥有。
要是谁不服气,那就用最简单粗暴直接的方式去对决。
草原上的文化,向来只会尊重强者!
“犯得着嘛,幼稚。”龙源妮嘟囔道。
“这有什么,人家是比拼武力,城市里是比拼财力,本质都是一样。”朱邪反倒对此比较赞同,毕竟他出自部队,也很欣赏这种不服就怼的方式。
“可是巴彦都必败了,等会丢人又丢女人,只怕会让他痛心疾首啊。”狄天厚苦笑道。
宋澈沉默着想了想,忽然走了上去,见两人已经在摩拳擦掌了,就喊道:“稍等一下。”
巴彦和大家都楞了一下,循声看见一个小白脸迎面走了过来,说道:“巴彦,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巴彦一时惊疑不定,对面的特木尔嘲讽道:“巴彦,你还有援军啊,不过你这个援军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按照他们草原人的审美观,像宋澈这种斯斯文文的小白脸,就是弱鸡的典型特征。
宋澈也听到了这个挖苦,笑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给巴彦处理一下腿伤,好让你们公平对决,难道你希望赢下一个身体不适的对手吗?”
特木尔一听,也惊奇的打量了一下宋澈,道:“你是医生?”
不过即便宋澈承认了,特木尔也一样心存蔑视。
他们和世俗大众一样,对医生,都是秉承着“越老越吃香”的观点。
这种连胡须都没几根的年轻小白脸,能有什么高明的医术,估计就是刚毕业的医学生。
加上他们草原人一向不关注什么中医,更没闲情观看过《杏林里》,因此看着走到场中央的宋澈,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你不是葛教授的学生吗?”巴彦对着走到跟前的宋澈低声说道。
“我可没这么说过。”宋澈看得出他的质疑,道:“你只说信不信我吧。”
他才懒得搭理这种争风吃醋,只是念及人家的招待情分,不忍心看到大好小伙子输人又输阵,才想着帮衬一把。
场面尴尬之际,巴彦他爹上来甩了巴彦的后脑门一巴掌,骂道:“听这位医生的,人家还能害了你嘛!刚刚就是人家一眼瞧出了你的腿伤!”
闻言,巴彦赶忙收敛起轻漫的态度,但仍是迟疑不决,呐呐道:“现在治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只要你勿弃疗就行了。”宋澈温和一笑,那清澈的笑容,和煦得竟是不逊色于草原的春日阳光。
连旁边的塔娜都一时看得痴了。
看腻了巴彦、特木尔这些草原糙汉子,这种细皮嫩肉、俊朗帅气的小白脸,却是透着独特的魅力。
第982章 送你一朵小红花
“你坐下来。”
宋澈指示道。
巴彦想了想,就乖乖坐到了草地上。
宋澈蹲下来,两手放在左腿骨很缓慢很仔细的按揉了起来:“感觉如何?”
“酸胀胀的……还有点疼。”巴彦如实回道,下意识的看了眼特木尔和塔娜。
现在他的弱点已经暴露无遗了,等会摔跤比试,特木尔肯定会重点攻击这个命门!
这不,特木尔的小眼神就贼兮兮的。
还是塔娜好,双目深情款款,看来很是担忧我啊!
所以我就更不能输了!
巴彦身体里的荷尔蒙狂飙,只是他一时间没有分辨清楚,塔娜的目光更准确的是落在了他面前的那个小白脸医生。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很有魅力,此刻的宋澈,更凸显出一种不同于草原男儿的独特魅力。
他细致的检查了一番,基本得出了结论。
之前巴彦落马摔伤的左腿,存在一些轻微的骨折和骨裂,这种小伤打个石膏休养一两个月就能好全了。
偏偏那位蒙医似乎水平不咋地,给予了热敷治疗,伤是好了,却让热量沉积在伤处。
最遭的是,伤处刚好处于穴位的位置,加上草原初春的森寒干燥天气,浮于伤处表面,严重阻塞了热量的散发,经络堵塞、气血淤积,伤处不酸胀才怪。
这种情况,一旦草原迎来雨季,强大的湿气再渗入伤处,和热气融合,就是湿热之症,也就是常见的热风湿病了。
不可否认,蒙医在治疗外伤的领域有其独到的经验和特色,但是却少了中医理论的支持。
如果当年元朝几个皇帝多学学康熙乾隆积极汉化,学习中医的养生之道,兴许都不会一个个早亡。
话归正题,
眼前巴彦的伤势,其实有的是法子可以根治。
但巴彦现在着急要上场比试、夺得美人芳心。
要是换了一般的医生,要遇到这么执拗的病人,二话不说就该打一针封闭了。
事后要有什么后遗症并发症,概不负责。
不过宋澈是有品格(比格)的医生。
想了新,他跟朱邪招了招手。
朱邪就走过去,并且将背包取下来,递给了宋澈。
既然出外探险,在药品补给方面肯定要准备充足。
这一背包里,就放满了各种医疗用品和药品。
宋澈在里面翻了一会,就翻出了一包银针和一个真空小袋。
真空小袋里,则放着一条红色线圈。
看到针线,很多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巴彦失声道:“你要给我缝针?!”
宋澈道:“准确的说,是要给你埋线。”
“那还不就是缝针嘛。”巴彦急了:“我的骨折伤已经好了,还要缝针做什么?而且缝了针,我就更不能动了啊!”
“首先,我可以保证埋线完不会影响你任何的肢体活动。其次,我还可以保证这能解除你腿部的后遗症。最后,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现在站起来,勇敢的为你的姑娘去拼搏吧。”宋澈很直接的说道,对付这些耿直爽快的草原汉子,就没必要拐弯抹角。
正当巴彦踟蹰的时候,葛教授开口道:“我也可以用名誉保证,宋大夫的医术可谓天下无双,甚至可以称为中医界的杏林国手。”
“这么厉害?”巴彦等人都懵了。
还是巴彦他爹有觉悟,又训斥儿子:“人家大可以袖手旁观,现在肯出来为你疗伤,那就是好心好意,你小子别不知好歹啊!”
关键时刻,塔娜居然也送了一记助攻:“巴彦,我觉得这位大夫,应该很可靠的样子,他都那么保证了,你不妨给他试试嘛。”
胡萝卜和大棒的双重威力下,巴彦就老实了,咬牙道:“那好,麻烦宋兄弟你帮帮忙了,如果真有效果,我巴彦永生难忘这份恩情。”
“举手之劳,用不着说得这么隆重。”
宋澈莞尔一笑。
旋即先用一块干净的治疗卫生纸铺在草地上,将工具摆放好后,他先用酒精清洗了自己的手和巴彦的伤处,随即取出一根银针,让朱邪拿打火机烤了一下。
做完这些消毒工作,宋澈才打开真空小袋,取出里面的线———这可不是普通的线,而是羊肠线。
但和目前医疗手术中常用的羊肠线又不太一样。
目前市面上普遍的羊肠线通常以胶原蛋白材料经加工制成,主要成分为乙醇酸和乳酸。
这种羊肠线的优点是不易感染,适用于人体组织缝合扎,但由于成分和人体吸收性等原因,不适用于心血管和神经组织的缝合。
宋澈现在常年从事心胸外科,不适用心血管手术那还有个卵用。
米国倒是有一种易吸收的新成分羊肠线,可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后来宋澈干脆找了华无双,联合华丰医药集团共同研制出了一种独门羊肠线:采用出生7至8个月的绵羊和羊羔肠子,刮去脂肪及其他组织,取最里层的黏膜,以碱性溶液浸泡清洗,平整后以硫磺烟熏防虫、防腐。
经过临床实验,效果不俗,成本还低。
宋澈很麻利的将这根最细小的羊肠线穿过了银针头,打了个结以后,正要往巴彦的腿上扎去,结果就发现巴彦由于紧张导致肌肉都紧绷在了一块。
硬邦邦的肌肉,阵眼非得扎歪了不可。
无奈,宋澈只得安抚道:“我还可以保证,一点都不疼……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建议你去看看那位塔娜姑娘,或许能从她的眼神里找到慰藉。”
特木尔也趁机嘲讽道:“巴彦,你的胆子就这么小嘛,居然需要女人的安慰,那看来我有必要重新审视你了,一个连细针都害怕的怂蛋,可不配当我的对手。”
在敌人和女神的面前,巴彦就更不能软弱了,把心一横,道:“来吧,古有关羽下棋刮骨,我要是皱一下眉头,以后我就不在草原上混了!”
宋澈懒得理他的豪言壮语,趁着他叫嚷的时候,肌肉正好放松下来,直接将针眼戳进了他伤处的皮肉里。
巴彦一开始根本没任何反应,直到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紧盯着他的左腿,才恍然的低下头,顿时懵比了。
真的……一点都不疼呢!
还一点感觉都没有!
宋澈则自顾自的将针眼又戳出了皮肉,让羊肠线贯穿了左腿伤处所在的穴位。
做完之后,宋澈又如法炮制,将针线反贯穿了回去,最后跟线尾捆扎在一起。
顺便还捆扎出了一朵花形状。
宋澈放下银针,用剪刀把剩余的羊肠线剪断后,一拍巴彦的左腿,笑道:“你请我吃了羊腿,我也还你一条健康的腿脚。”
巴彦看着红色羊肠线捆扎成的花状,像极了一朵小红花,不禁苦笑道:“但是为什么要打结成一朵花?”
“这朵花就当赠品吧。”宋澈一笑道:“送你一朵小红花,祝你抱得美人归。”
第983章 奥德根
“好了,你可以站起来了。”
宋澈给缝口又做了消毒,包扎完毕,就又拍了一下巴彦的左腿。
巴彦将信将疑的站起来,又将信将疑的抬腿活动一下,确定真的没有任何不适或疼痛以后,就壮了胆子,尝试踢了一下腿。
所有人都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巴彦接下来的反应。
直到发现巴彦脸上渐渐泛起的笑容,大家的诧异情绪爆发了!
“巴彦,真的一点都不觉得疼吗?”
“要疼你就别强忍着,会忍出事的。”
“腿上缝了针怎么可能会好这么快啊?”
巴彦见大家仍在质疑,于是又猛的连踹了几记飞腿,接着还原地蹦跶了好几下,最后拍着胸脯道:“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们还怀疑什么!”
看到巴彦那傲娇的模样,巴彦他爹又不客气的赏了儿子后脑勺一记巴掌,骂道:“既然没事了,还不快谢谢宋大夫,轮得到你在这嘚瑟!”
巴彦一缩脖子,赶忙讪讪的跟宋澈致谢又致歉,为自己先前的质疑深感愧疚。
同时,他和巴彦他爹,还有所有看客们都由衷的好奇。
缝针不疼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让原本暗伤的左腿恢复自如呢?
特木尔则仍质疑道:“巴彦,你确定你现在的情况比刚刚要好?”
“当然,不行可以试试!”
巴彦沉沉的将左腿往地上一跺,刚刚一度露怯的气势再次雄起了。
特木尔脸色一沉,也再次拉开架势,气势汹汹的朝巴彦勾了勾手。
巴彦也豪气干云的走了上去。
两人相对而立、拉开架势,犹如两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特木尔瞥了眼巴彦的左腿,口中低喝一声,抢先一步冲上前抓住了巴彦的左手,同时脚下疾速探进了巴彦的左脚脚裸处,只需要再将另一只手揪住巴彦的裤腰,就能一举将人摔出去!
这个过程里,特木尔其实动了点小心思。
一方面,他不愿意直接攻击巴彦的左腿,免得赢了又被人质疑胜之不武。
而另一方面,他又不想错过这个突破口,于是他才抢先发难,只是将脚叉进巴彦的左腿脚裸,吃准了巴彦的左腿吃不住力道,这样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人制服住了!
未曾想,他的腿脚刚要发力,却发现巴彦的下盘稳得出奇,尤其是还包扎着绷带的左腿,居然呈现岿然不动的架势!
“嗷!”
巴彦稳住下盘抵挡住了特木尔的这一攻势后,或许还担心左腿有问题,不好打持久战,就敏捷的往左一个侧闪,躲开了特木尔抓向腰间的手,来到特木尔的身侧。
没等特木尔反应过来,巴彦一个矮身动作,抱住了特木尔的腰部,试图将特木尔给拦腰抱起来!
“干得漂亮!”
“抱起来!摔下去!”
“巴彦还是有两下子的!”
“我反而觉得是特木尔轻敌了。”
“厉害!巴彦的腿真的没事了!”
看到这么刺激热血的一幕,围观的族人们纷纷呐喊大叫起来。
除了赞扬巴彦的逆袭表现,也开始钦佩起宋澈刚刚的治疗医术。
只短短眨眼的功夫,这个小白脸医生居然就治愈了巴彦的伤腿,
光凭这一点,恐怕萨满们的神术都没这般神奇!
不过容不得大家胡思乱想,炽热又胶着的场面迅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扯了回去。
原来,当巴彦一鼓作气抱起特木尔以后,特木尔也没就此放弃,他一边抬起两个胳膊肘顶住巴彦的手臂、阻止巴彦继续发力,一边上半身极力的往前倾斜,试图以占优的体格让自己的双腿重新触碰到草地。
这一战术果然奏效了。
在地心引力和体格力量的双重加持下,特木尔的双腿反制住了巴彦的抱摔,一点点的将自己的双腿重新拉扯回地面,也将胜利的天平重新拉扯了回来。
“你输定了!”
特木尔一声怒吼,抓住巴彦力量衰竭的空隙,一个侧身,腾出一只手勒住了巴彦的脖子。
只要当他的双腿再次站稳在地面上的时候,他再腾出另一只手抓住巴彦的裤腰,就可以直接把巴彦扔飞出去了!
“巴彦!用力啊!”巴彦他爹振臂高呼:“忘了我教你的嘛!快用你的胳膊肘顶住他啊!”
巴彦终于开窍了,用那只接触了压制的胳膊肘狠狠顶上了特木尔的腰间!
特木尔吃痛之余,力量也被卸掉了一些。
这么一来,巴彦抱不起特木尔,特木尔也拎不起巴彦,两人呈现胶着之势。
“用腿啊!”朱邪终于忍不住提醒了。
这种情况,完全可以用腿打破僵局嘛!
可惜,巴彦不是不会,而是不能,或者说不敢!
两条腿,他的右腿是主要的发力点和支撑点,万万动不得。
这么一来,他唯一的利器就剩下左腿了。
只是,他似乎仍对自己的左腿不抱信心。
治疗过后,支撑没问题,但用作对抗,终归心里没底。
但是,如果任由僵局持续下去,他等于是坐以待毙!
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特木尔的力量优势将会凸显,进而打破僵局!
“傻孩子啊。”宋澈叹了口气,看了眼塔娜,忽的计从心来,喊道:“巴彦,你再不奋力一搏,你的女神就要嫁作他人为妻了,到时候草原上连牛羊马都成双成对,就你一个单身狗孤零零的,只能怨你自己现在太怂了。”
女人和爱情永远是刺激男人肾上腺素的最佳药引子。
被这番话一激,巴彦的脸色当即涨红成了血红色,一想到塔娜女神被他人夺走,他在悲愤交加的同时,内心也涌起无限的拼劲!
他一咬牙,霍然抬起了左腿,狠狠撞击了特木尔的左腿!
两条脚的力量本来就旗鼓相当,但巴彦占据身位的优势,又是攻击方,特木尔的左腿立刻被撞得趔趄了一下!
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巴彦整个身体撞进了特木尔的后背,使出一记抱腰过背摔,将特木尔摔飞了出去!
“哗!”
全场一阵惊呼,旋即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喊和掌声!
巴彦他爹这次兴奋得反倒像个孩子,直接冲进了场中抱住了儿子欢呼雀跃。
葛教授看得着实过瘾,却没忘记作为幕后功臣的宋澈,就趁机询问道:“你是怎么一下子治好了巴彦的伤腿,神话里的光明治疗术都不过如此了。”
宋澈微笑道:“没那么玄乎,就是一种穴位埋线法罢了。”
如果随便找一个专业的中医或者西医,给他们讲这个“穴位埋线法”,绝壁都是一脸懵比。
区分开来,中医懂穴位,西医懂埋线,而这个所谓的穴位埋线,说穿了,就是将两者合二为一的“变种”。
和之前治疗新生儿五硬病的自血治疗法一样,穴位埋线法,也是一种融合了中医针灸和西医埋线的新型治疗法。
临床上,主要根据针灸学理论,通过针具和药线在穴位内产生刺激经络、平衡阴阳、调和气血和调整脏腑,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
尤其是对中西药物久治不愈的许多慢性病疑难病症,往往获得意想不到的神奇疗效,所起到的治疗作用相当于针灸数十次的功效。
“使用羊肠线对穴位进行植入,肠线在体内软化、分解、液化和吸收时,根据针灸经络的理论,可以持久、柔和的刺激穴位,达到长久疏通经络气血的效果。”宋澈娓娓讲述道:“其实原理很简单,主要得找对用途,因为很多疾病犯不着多此一举,我一般也就是用在治疗一些慢性顽疾的方面。”
葛教授恍然道:“而巴彦的腿伤,正好是符合条件的顽疾。”
宋澈点头道:“他的腿伤好了,只是后遗症一时半会很难消除,但他又着急想要跟人对决,我只能用这招给他的伤处疏通一下气血。”
其实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用针灸疏通。
但是巴彦的腿伤要想根治起码要二十天,宋澈又没办法天天给人针灸疏通,干脆用这招一劳永逸了。
“高明啊,你算是现今将中西医融汇得最好的了。”葛教授赞许道,其实他更想赞许的是宋澈的胸襟。
他秉承着实用主义,无论对中医还是西医都不偏不倚、公正客观,出发点就是治病救人,方才练就了一套独特的治病体系。
与此同时,巴彦和父亲一起庆祝了一通,也终于想起了某位幕后大功臣,连忙从人堆里挤出来,凑到宋澈的跟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草原礼节。
“宋兄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安答了!”巴彦信誓旦旦的道。
“现在信我了?”宋澈玩味一笑。
巴彦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结果,巴彦他爹又不客气的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脑勺,训斥道:“莫非你刚刚还怀疑宋大夫的诚心?!”
巴彦又赶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见到这一幕,众人笑成了一团,充满了愉快和轻松。
在天高辽阔的草原上,和这群质朴的人们在一起,心情竟是迎来了久违的舒怡。
正当气氛融洽之际,特木尔冲了上来,扬着灰头土脸的脑袋,恼怒道:“我不服!你们作弊!”
宋澈一挑眉头,看来这位草原汉子也不是那么豪爽啊。
巴彦回呛道:“特木尔你瞎说什么?这么多人看着,我是凭自己本事战胜你的!”
“没错,大家都看见你把我摔出去的。但是大家没有看到你们作弊的过程。”特木尔忽然抬手一指宋澈,道:“我算看出来了,这人也是一个巫师!”
“……”宋澈还以为这家伙能泼什么脏水呢,谁想到居然扣了一个这么奇葩的名头给自己。
“特木尔,你刚刚没听见嘛,他就是一名医生,你怎么跟巫师联系起来。”巴彦他爹也没好气的说道。
“如果只是医生,根本不可能让巴彦的伤腿一下子恢复得这么好!”特木尔耿直得过份:“只有巫师的法术,才有这样的神效,我听我奶奶说过,除了我们草原的萨满巫师,华夏还有许多派系的巫师。”
接着,特木尔指着宋澈嚷道:“你,敢不敢向我们的长生天起誓,说自己不是巫师!”
宋澈实在懒得搭理这个二缺货。
他是看出来了,特木尔只是不甘心在大庭广众和心仪女神的面前丢人,情急之下就找了个借口闹一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说跟长生天起誓了,就是跟佛主、耶稣一块发誓,这二缺货也会捂着耳朵说我不信。
看宋澈不说话,特木尔的底气更盛了,冷笑道:“不说话就是心虚了,你们太卑鄙狡诈了。巴彦,我原本还敬你是一条汉子,没想到你为了追求塔娜,居然这么下作。”
巴彦气得脸色通红,偏偏他口齿不伶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怼。
“喂,有完没完,输不起就输不起,一个大男人为了给失败开脱居然找这种下作的借口,害不害臊呢。”终于,连龙源妮都看不下去了,开口嘲讽道:“还张口闭口说自己是草原汉子,这股胡搅蛮缠的劲头,倒是跟街头泼妇有得一拼。”
“你说什么?!”特木尔怒目喝道,并且上前进逼了两步。
“咋地?恼羞成怒,要打我啊?我好怕怕哦。”龙源妮也是个毒舌小妖精,冷笑道:“你不是说宋澈是巫师嘛,那好,我让你领教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巫师。”
说着,龙源妮动用了她的杀手锏———她冲着龙源山一努嘴:“哥,怼他!”
傲娇的龙源山一向对家里的女性唯命是从,当即一声不吭,扬起手朝着特木尔打了个响指。
宋澈本想息事宁人,可惜迟了。
特木尔一度还不明白龙源山要干啥,下一刻没来由的肚里一阵反胃恶心,接着就翻江倒海般的作呕,喉咙里咕隆了两声,张口就吐出了一只黑色虫子!
“啊!快看!特木尔的嘴里吐出了虫子!”
周围人一阵惊叫,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在草地上蠕动的虫子,顿时吓得不知所措。
特木尔也吓得魂魄没了一半,正要失声大叫,肚里的不适却还在加剧,伴随着喉咙里的异响,他又接连吐出了三只虫子!
而且,这架势貌似还没完……
“差不多就行了,你这么一闹腾,我们可就成不速之客了。”宋澈劝告龙源山。
不过即便没这一茬,他们也没法再都逗留在这了,看刚刚特木尔的张狂做派,周围居然没有一人劝阻,就可见特木尔在这一带大约是个硬角色。
龙源山看教训得差不多了,正准备收手,人群堆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沧桑的声音:“放肆!”
话音刚落,一阵铜铃声骤然响起!
龙源山的眉头一皱,沉吟道:“草原上居然有这等人物。”
铜铃声悠悠传递开来,他的蛊术很快就被破解了,特木尔也停止了不适,并且脑袋清明了一下,才发现草地上的虫子都消失无踪了。
“幻觉……”
特木尔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随即如获救星般的叫道:“伊吉(奶奶),救我!”
围观群众们忽然纷纷的安静了下来,并且自觉的分开了一条道路。
宋澈扭头一看,人群分开的道路上,正迎面走来一群萨满巫师。
除了刚刚那几个主持祭祀活动的男萨满,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领头的女萨满!
这是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披头散发,皮肉干瘪,步子走得极为缓慢,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但是,无论是身后较为年轻的萨满巫师,还是周围的草原人,大家对这位老太太萨满都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敬畏,甚至都不敢用正眼去看!
连巴彦和父亲看到她,都连忙垂下头,一边行礼,一边恭声道:“奥德根。”
奥德跟,是他们对女萨满的尊称。
老太太萨满置若罔闻,一直走到离宋澈等人一米距离才停住了脚步,同时拿拐杖不轻不重的捶了一下草地。
其实,这并不是纯粹的拐杖,而是萨满教特有的“神杖”。
杖柄裹着厚实的蛇皮,杖头嵌着一只铜质人偶,铜人口中有活动的铜钱,萨满老太太一个动作,铜钱就在哗哗地响动,声音沉闷得令人有些不适。
而此刻,宋澈光是对视着萨满老太太的眼神,就只觉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感。
“你们是南疆的巫师?小小年纪,手段居然这么阴狠,当我们草原没人嘛。”萨满老太太用蹩脚的普通话询问道。
龙源山和龙源妮很自觉的站出来,道:“我们两个是南疆巫月教的,是我们看不惯那小子的恶心嘴脸,所以出手教训了一下,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其他人无关。”
“放屁!那小子明明也是和你们一伙的!你们就是靠巫术帮助巴彦赢了我!”特木尔指着宋澈,又开始叫嚣了。
宋澈叹息道:“我说了,我只是一个医生,如果治病的手段比较高明,在你们眼里就是巫术,那我也无话可说。”
闻言,萨满老太太顺势看向了宋澈,见他说得真诚,就朝巴彦道:“你走过来。”
巴彦惴惴不安的走了过来,心里不住懊悔,早知道会引发这些冲突,之前就不该搞意气之争,这下好了,不仅自己有麻烦,还连累了宋澈葛教授他们。
要知道,眼前这位萨满老太太就是特木尔的奶奶,也是鄂尔多斯一带最具地位名望的大萨满。
虽然这年头,萨满在草原人的心目中更多的是精神信仰,但终归德高望重,如果她有意刁难宋澈他们,大家也肯定会跟风效仿。
更别说萨满老太太那据说出神入化的巫术了。
“奥德根,真的不关他们的事……”
“你别说话。”
萨满老太太弯下腰,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巴彦刚刚做过‘穴位埋线’的伤腿,眼里不觉间露出了惊奇的色彩。
当她站直身体以后,一个年轻萨满也凑到她的身旁,低声讲述了几句。
听完,萨满老太太问宋澈:“你真的不是巫师?”
宋澈径直摇头。
萨满老太太又瞅瞅巴彦腿上的“小红花”,沉吟片刻,追问道:“我看你给巴彦治腿的方法很奇特,如果你是医生,应该也是高明的医生,那你属于哪一派的?”
宋澈本想说无门无派,但临时起意,还是如实回道:“菊花派。”
“菊花……”
萨满老太太呢喃了一句,忽然目光飘落到了宋澈的左手上,看到那一枚在阳光下金光奕奕的金菊花戒指,她的瞳孔猛然紧缩。
结果特木尔还在旁边喋喋不休:“伊吉(奶奶),我看这几个人好像图谋不轨的样子,正巧最近草原上时常有掘墓贼出没,我怀疑他们也是……”
“闭嘴!蠢货!”
萨满老太太劈头盖脸的骂了过去,直接把特木尔骂傻眼了。
这还是平时最疼爱他的奶奶吗?!
萨满老太太没再用正眼看这愚蠢孙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宋澈,迟疑道:“你、你和宋巴嘎西是什么关系?”
“送巴嘎西?”宋澈一时不解其意。
旁边的巴彦翻译道:“巴嘎西就是老师的意思,奥德根在问你,宋老师和你是什么关系。”
宋澈心里一动,反过来试探道:“你口中的宋巴嘎西,是不是叫宋耀祖?”
闻言,萨满老太太不住的点头,眼神透着强烈的期许和惊诧。
宋澈抿了抿嘴唇,道:“他是我的爷爷。”
萨满老太太的眼神闪烁着奇光,一箭步上来,一只枯槁的老手抓住了宋澈的手臂,揣着难抑的激动道:“你居然是宋巴嘎西的孙子……宋巴嘎西他还好吗?”
宋澈楞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爷爷的故人,随即他叹了口气,道:“我爷爷在三年前的春天,已经离世了。”
此话一出,刚刚萨满老太太由于激动而颤抖的手立刻僵硬住了,半响后,她从宋澈的神情确认了这件事,手就无力的垂落下来,脸上又涌起无以复加的悲恸。
她的眼眶里浮现出一层氤氲水雾气,嚅嗫了几下嘴唇,忽然高举双手,伴随着响动的神杖铜钱,仰天长呼了一段古怪的言辞。
大约是在哀悼一位远方的朋友吧……
……
第984章 医圣是如何炼成的
蒙古包里。
萨满老太太坐在毡垫子上,跟宋澈讲述着七十余年前的往事。
那是上世纪的五十年代了。
当时草原上鼠灾爆发、鼠疫蔓延,草原人苦不堪言,燕京方面派遣了好几支医疗队前往援助。
而宋老头宋耀祖,就是其中一员。
“当时我也还很小,十七岁的样子吧。”萨满老太太的眼里满是眷怀,看着宋澈,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而你的爷爷,那时候也是大小伙子,和你差不多,高高瘦瘦、清秀斯文,长得很帅气,和草原人都不太一样。”
这一点,倒是和宋老头评价自己年轻时的容貌挺一致。
反正不管到哪里,他都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大有一种“妹子们一见耀祖误终生”的既视感。
“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医术很好,品德也很出众,再危险的处境,他都不皱一下眉头,哪里发生病情,他就第一个赶过去,救活了无数草原人的生命,他就是我们最伟大的安答。”萨满老太太继续道:“而我家里世代都是蒙医,可怜我父亲也死在了那场灾难里,于是我就站了出来,跟着你爷爷一起到处救人,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好伙伴了,而他比我年长又有本事,所以我一直管他叫巴嘎西(老师)。即便后来鼠患平息了,你爷爷回了燕京,我们也经常互通书信,我还几次邀请他再来草原做客,只是没过几年,书信就断了,你爷爷就此失去了联系……”
宋澈暗暗唏嘘。
不用猜也知道,那时候的爷爷没多久就遭罢黜流放了。
只是不知道爷爷在后来的光阴里是否也曾想起草原上曾有一个姑娘期待着他的重返。
但可以肯定的是,萨满老太太却是一直记挂着他……
“我爷爷后来遇到了一些变故,一个人去了天州落脚,然后就隐姓埋名了。”宋澈叹道:“最后,我爷爷走得很安详。”
萨满老太太大约也猜到了当年宋老头忽然失踪的真相,幽幽的叹了口气,眼眶再次腥红了。
她揉了揉眼睛,目光又落到了宋澈左手上的金菊花戒指,喃喃道:“我看到这个,就一眼想起了他……可以说,就是这东西,改变了我们一生的命运。”
“嗯?”宋澈心里一动,预感到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
“不知道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说起他是怎么得到这戒指的。”萨满老太太打量了一下宋澈的神情,见他脸色惘然,就知道他还迷糊不知,不禁诧异道:“你都不知道?那你怎么会想到找到这里的?”
“我只辗转打听到关于这枚戒指背后的故事,其他的,我爷爷一概没跟我提过。”宋澈道。
“……那看来你爷爷也是不想让你卷入这些是非里吧。”萨满老太太顿时有了眉目。
宋澈追问道:“听您的意思,我爷爷得到这枚戒指的经历,是您全程见证的?”
萨满老太太睨了他一眼,径直道:“他就是在草原上获得了这枚戒指,也是从那时候起,他继承了医圣门菊花派的衣钵。”
宋澈着实诧异了一下。
不过随即他又渐渐恍然了几分。
其实是他一直都疏忽了一个关键细节。
他只知道爷爷是医圣门菊花派的传人,却从来没有探究过爷爷是如何成为这个上古医门的传人,甚至潜意识里还会觉得是爷爷的祖辈就是医圣门人,代代相传了下来。
然后,今天这位萨满老太太的陈述,完全推翻了这些臆测……
“你是见多了你爷爷的厉害,却从未想过你爷爷是怎么拥有这一手登峰造极的医术。”萨满老太太忽的神秘一笑:“其实当年你爷爷刚来草原的时候,他的医术是不错,但只能说是一个正经的医生,估计比现在的你都差得老多,至于什么上古医门,你爷爷这种长在红旗下的知识分子一开始压根不信这些。”
宋澈就明白了,改写了爷爷一生命运的转折点,就是那一次草原之行。
“我爷爷当年在草原上,究竟经历了什么?”
“……罢了,你既然来都来了,不求到一个答案是不会甘心的。”
按理说,宋老头没有告知宋澈当年的真相秘密,萨满老太太没必要越俎代庖,但大概是见到了故人的遗脉,心头怀念起了昔年往事,就想在生命的末端讲一讲,纾解一下这段心结。
“当时是一个深夜,我和你爷爷刚在一个发生鼠疫的村落工作完,骑着马车往回走,路上发现了一个男人躺在草地上,他的身边爬满了老鼠。你爷爷连忙下去营救,赶走了老鼠,发现那人还有一口气。而我担心那人已经感染了鼠疫,一度劝你爷爷放弃,但你爷爷执意要救治,处理了一下伤口,喂了几口水,那人也醒了。”
“那人说自己和同伴来草原上游玩,同伴得了病在医院治疗,就剩他一个人出来,结果迷了路,食物和水都没了,还遇到了鼠窝……其实我是不太相信的,我觉得那人的面相就不是什么善人,后来也证明了我的猜测,那人自称姓古,叫古三思,来自天州一个名门望族的,从事的是药品生意,当时来草原就是知道鼠疫横行,想靠卖药发一笔灾难财。”
听到这里,宋澈的心头猛然一动。
姓古,来自天州,又是卖药的……这一系列线索,最终统统联系到了余庆堂古家!
按照时间点,那个被爷爷救起的男人,估计有可能是古培军的长辈甚至是父辈了!
难怪这老小子一直说自己手里掌握着至关重要的秘密,看来源头就在这片草原上!
而萨满老太太还在继续陈述当时的经过:“毕竟是一条人命,我们把古三思扶上了马车,带着他往回走,但没走没多久,就遭遇了一场沙尘暴。当时我们看着风暴席卷着泥沙冲过来,就忙着逃离,可是马已经受惊了,不得已,你爷爷就一边扛着古三思,一边牵着我赶到了附近一个山谷里。”
“我们在山谷里躲避了很久,等风暴过去后,你爷爷本想继续赶路,结果那个古三思忽然不肯走了,他抬头看着山谷缝隙中的夜空星月,嘴里不停嘟囔着一句“月落星河、原来如此”,跟着了魔似的。”
宋澈何等机敏,结合当时的场景,当那个古三思在山谷里抬起头的时候,山谷形成的缝隙,恰好能看到繁星,这画面岂不是就犹如一条星河。
而月亮,则迟早会在一个时间点移位在这条星河中,这正应了那句“月落星河”!
萨满老太太看到宋澈若有所思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参悟到了其中的玄机,不由赞许的颔首,随即道:“后来我和你爷爷才明白,那个古三思其实是在祖上搜集的资料里找到了‘月落星河’这条信息,据说在河套平原的某个地方,如果能看到月落星河的奇景,那便有可能寻找到上古至宝。”
宋澈恍然,抬起戴着金菊花戒指的左手,道:“因此,你们发现了这东西。”
萨满老太太点点头:“但过程远没那么顺利,当时你爷爷一直劝古三思赶紧走,但那家伙跟发了疯似的,到处查看搜寻着什么,最后我们沿着月光的照耀方位,在山谷深处发现了一处湖泊……正在我们茫然的时候,一群狼出现在了我们的背后,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这段画面,稍微想想都是险象环生。
但爷爷和萨满老太太后来都能安然无恙,可见结果应该是有惊无险的。
“眼看着狼群步步紧逼,危难关头,古三思管自己一头跳进了湖泊里。而你爷爷也只能拉着我跟着一起跳了进去。”萨满老太太道:“古三思是东南沿海人,水性很不错,而我和你爷爷连游泳都不会,我们拼了命的向古三思求救,结果这王八蛋居然忘恩负义、袖手旁观。”
“那时真的感觉到了绝境,当我和你爷爷往湖里深处下沉的时候,脑袋开始缺氧,意识渐渐模糊,但大概是长生天的庇佑,最后关头我忽然发现附近有块石头的后面一直在冒气泡,抱着一丝侥幸,我和你爷爷就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那块石头搬开,结果露出了一个很大的洞窟,然后我和你爷爷直接被水流卷了进去……”
别看萨满老婆婆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仔细回顾这个过程,脑补细节,简直是千钧一发!
但凡有一点意外,他们两人都得葬身湖底!
与此同时,宋澈也涌起了强烈的愤恨。
通过古培军、古芝书这对败类父子,宋澈就知道古家的家风很有问题。
从他祖先开始,就全是唯利是图之辈。
而这个古三思,更是丧心病狂,居然对救命恩人见死不救!
虽然可以理解为古三思担心去救两个不会游泳的人可能会把自己拖累死,可是这种无情无义的鼠辈,真该一早丢在草原上给老鼠啃干净了!
萨满老婆婆大约看出了宋澈的情绪,喟然一笑,脸上枯槁的皱痕也随之被撑开,她感慨万千的说道:“我和你爷爷在事后当然都觉得救错了人,可是,如果没有遇到古三思,我和你爷爷也不会遇到那个改写人生的际遇,我们的命运将会按部就班,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世俗人。这天底下,也将少了一个……不对,会少了两个医圣传人。”
宋澈一时惘然。
……………
【为了避免和谐,胡家改为古家,胡培军和胡芝书也改姓古,前文都已修改,还望大家理解】
第985章 医圣是如何炼成的(二)
后来的故事,自然是大难不死。
然后类似武侠小说里的主角那样,跌落悬崖、找到秘籍,练就盖世神功,出去之后,秒天秒地秒仇人,最后携着红颜来一个happy ending。
但是,发生在宋老头身上的故事,显然要波折许多……
“顺着那个通道,我和你爷爷顺着水流一路被冲进了一个水潭里,原来那个山谷湖泊连通着一个地下宫殿。”
萨满老太太说道:“后来我和你爷爷分析过,那个地下宫殿应该是一个先人的墓室,由于修建地宫墓室的匠人最后往往都会遭到屠杀灭口,于是可能就有匠人暗中挖了密道准备逃生,只是逃生到湖里的时候,石头没来得及盖好,以至于有了缺口,让水一直不断流进地宫,形成了一个水潭……也正因为这个无心之作,让我和你爷爷捡回了一条命。”
宋澈的关注点则不太一样:“那古三思呢?”
“那王八蛋,仗着水性,一直潜伏在水里面,偶尔会浮到湖中央换气,后来可能是狼群一直盘旋在湖边没有散去,加上他的伤势发作,体力也渐渐不支。当他再潜进湖里的时候就发现了我和你爷爷早已消失无踪,这才顺着暗道也钻进了地宫墓室里。”
萨满老太太沉声道:“我和你爷爷自然是大骂他一顿,但我们也理解在那种情况下,他来救我们只会加速三人的死去,看在他诚恳道歉的份上,我们也没再计较。再说在那种情况下,我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是我们还是留了心眼,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
“不过,古三思进入地宫之后,异常的兴奋,想起他在山谷里的表现,你爷爷就问他是不是就是来找这个地宫的。但是古三思矢口否认,我们就知道,他还藏着很大的秘密,不想让我们知道,甚至不愿意让我们分享里地宫里的某些东西。”
“那你们在地宫里找到了什么?”宋澈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结果,萨满老太太很淡然的回道:“只找到了一堆尸体。”
“那个地宫很大也很复杂,应该是完全处在山底下的,从水潭到一个类似祭台的空间里,一路上都是尸骨,我们猜测应该就是那些殉葬的工匠,你爷爷检查过,这些尸骨的脖颈位置都透着青黑色,应该是服用或者吸入了毒物而死亡的。”
“但有一具尸体比较特别,孤零零的坐在祭坛上面,骨架上套着的参破衣服,是古时的道袍,还背着剑鞘,并且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当时,古三思一看见那个骸骨,居然不顾伤势就拔腿冲了上去,到处检查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那句尸骨的手骨上戴着的金戒指。”
说完,萨满老太太和宋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枚金菊花戒指。
宋澈这才明白了这枚戒指的出处,但仍存在着疑窦:“既然是古三思先发现的,怎么会拱手让给我爷爷,难道是我爷爷抢走的?”
“小子,你就是这么非议你爷爷的?!”萨满老太太说出了和上次顾华年类似的批评,没好气道:“就算你爷爷真想抢,但也架不住古三思手里的枪!”
“这家伙还带了枪?!”
“要不然他怎么敢孤身在大草原上搜寻。”
萨满老太太撇嘴道:“不过他那把枪的子弹一路上基本都耗尽了,估计只剩下一颗子弹,他当时就举枪警告我们别靠近,然后要把这枚菊花戒指从尸骸的手里拿出来。”
“但很诡异的是,任凭他如何使力,这枚戒指都纹丝不动,最后那家伙红了眼,居然要把尸骸的手骨直接敲碎,就当他要动手的时候,本来含苞形状的金菊花忽然盛开,散发出一股烟气,古三思直接倒下来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从脸到身体都迅速的发青透黑。”
“随后,你爷爷上去查看了一下,古三思是中了毒,这时候古三思哭喊着求你爷爷从他的背包里拿药,里面有一颗他们古家余庆堂的保命丹药,你爷爷不忍心,还是以德报怨帮了他一把,喂他吃下药以后,看古三思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就让我拿着枪提防古三思。”
“最后,你爷爷或许是看那具尸骸挺可怜的,于是把尸骸平躺放在台面上,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尸骸盖上去,做完这些,你爷爷捡起被古三思抢走的手骨准备拼凑回去,结果刚凑好,这枚金菊花戒指就自动脱落了下来,还好巧不巧的落在了你爷爷的手里。”
闻言,宋澈不禁又是感慨又是惊奇。
古三思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了抢夺金戒指,甚至不惜要践踏毁坏尸骸,结果鸡飞蛋打一场空,还险些丢了性命。
而爷爷可谓是仁义正直,对于一个陌生的尸骸,只是不忍心让它尸骨不全就好心安置了一下,结果金戒指却得来全不费工夫———或者说,是尸骸感念恩德,主动将戒指送给了爷爷?
虽说这个臆测有些乱神怪力的嫌疑,但是世间的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最是玄奇,自然无法用常理去解释。
这些遐想念头在宋澈的脑海里只是一闪而逝,随即,他的注意力就放在了最关键的线索上:“那具尸骸,就是上一任的医圣门菊花派传人了吧。”
萨满老太太点点头。
“那爷爷和你们是怎么知道了医圣门的秘密?”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既然你能找到这里来,就代表你已经收到了遗留在这些圣物里的神志残念。”
萨满老太太指了指那枚金菊花戒指:“当时,你爷爷戴上这个以后,就出现了短暂的失神,等他清醒以后,就说自己做了一段很长很真实的梦,梦到了上古时期的岐伯、黄帝乃至广成子,他们的故事栩栩如生,以及医圣门这个至高的医学组织……哦,对了,还有许多千奇百怪、精妙绝伦的医术。”
宋澈的眼睛陡然睁大,眼神里充斥着无以复加的惊诧,连带着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小子,在你自己和周围人看来,是不是都觉得你天赋超群、技艺精湛?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爷爷的本领那么高了,而你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不是太凑巧了,好像老天爷就专门眷顾你们这一脉似的。”
萨满老太太的脸上逐步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她道出了一个颠覆性的秘密:“以我的推测,你和你爷爷一样,你们的医术天赋,很大程度是靠着这枚戒指的传承!正是从岐伯到后面一代代菊花派传人的衣钵积累,再通过神志残念在潜移默化中的传导,造就了你们卓尔不群的医术!”
“……”
宋澈怀揣着极度的震惊,怔怔的看着手上这枚含苞的金菊花戒指。
自己的医术、自己的天赋,居然都是这枚戒指给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