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穷病
李题云也被这个忽然扑上来的女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闪开身子，呵斥道：“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闻言，那女子勉强克制住举动，接着，在宋澈等人的好奇目光中，可怜兮兮的道：“抱歉，李院长，我真是太心急了，医务科刚刚说要暂停给我丈夫的治疗，我求了他们好久，他们说这件事必须有你的允许才能通融……”
“你丈夫？”李题云皱了皱眉头。
“对，我丈夫正住在icu病房，叫应勤，就是一周前晚上送进来的，前两天您还去看过我丈夫呢。”女子回道。
“应勤……噢，我想起来了。”李题云恍然道，随即似有顾忌的看了看周围的人，干咳了一声，低声道：“既然欠费了，那你赶紧缴费就行了，干嘛来找我啊。”
“我真的一时半会凑不出这么多钱了，所以只好拜托医院行行好，先给我丈夫治疗吧，否则他真的要撑不住了。”女子哀求道。
闻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就陆续开始散了。
基本不用了解，他们也听出来这女子是缴不出治疗费，方才求到了李题云这边。
这种情况，在医院经常发生，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了。
虽然不清楚这女子究竟有什么难处，不过类似有难处的病患实在太多了，纵然他们善心泛滥，也无法顾及得来。
况且，他们的职权，也不允许他们贸然干预。
宋澈本有心想探究一下情况，但顾忌到自己杵在这里倒不方便人家交涉，便“识趣”的先走开了。
不过他刻意放缓了脚步，加上耳力非凡，倒还能听见两人的对话……
“你丈夫的情况，我也很惋惜，但人情归人情，医院的规章制度在那里，我也是爱莫能助。”
“李院长，求你发发慈悲吧，我不能眼看着我丈夫不行啊！”
“求我没用，有这功夫，你还是赶紧去凑钱吧，我很忙，先这样。”
“李院长……”
听到这段对话，宋澈暗暗叹了一息。
说实话，这种没钱治病的患者，他也见了不少。
一开始他也很有圣母慈悲心肠，甚至还屡屡自掏腰包去救济，但经历多了，他渐渐明白，光凭他一个升斗小民，是根本顾忌不来无数的贫苦病患。
正所谓，富则达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宋老带他开设义诊的时候，曾教诲他一个“鸡汤哲理”。
在这世上，有一种司空见惯的病是根本治不好的，那就是穷病！
要知道，这世上其实根本不缺医生和药品，缺失的大多是换取生命健康的资本。
因此，宋老方才建议宋澈“弃医从官”，通过这个契机，去学习着如何尽可能的治疗普天下的穷病。
怀着这般沉甸甸的心思，宋澈来到了儿科的住院部。
经过系统的治疗，又有宋澈的中药调理，几天时间，颜希希的水肿就迅速消退彻底了，当宋澈刚迈入病房，就看见了小女孩天真烂漫的笑颜。
“宋老弟，你看我闺女接下来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没有？”颜锐铎等宋澈检查完，立刻问道。
“遵照儿科医生的医嘱就行了，非让我说，就是暂时别让孩子再练军体拳了，等再大一些。”宋澈笑道。
颜希希就嘟囔道：“我早就不想练那个累死人的拳术了，就是爸爸他们老逼着我练。”
“好好，以后再不让你练了。”颜锐铎经历了这番事故，哪敢再拿宝贝女儿的身体开玩笑，对着宋澈吐槽道：“孩子像她妈，文静淑女，其实我也知道孩子不喜欢练拳，但架不住她爷爷念叨，老军人嘛，总希望子孙们多继承一些骁勇气质，可惜我又没儿子，只能把盼头寄托在女儿身上了。”
“颜锐铎，听你这话的意思，又在埋怨我没给你们老颜家生出一个儿子是吧？”
这时，刚给女儿办完出院手续的孙女士也进了病房，恰好听见这段话，便没好气的呛道。
别看颜锐铎一身的彪悍虎贲之气，但一对上妻子，立马就怂成了家猫，讪笑道：“佳来，你别多想，我就是随口一说。”
孙佳来冷哼道：“是随口还是故意，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回头又偷偷摸摸的鼓动我爸妈来催我生二胎就行了！”
随即，孙佳来又换了张笑容，对宋澈道：“让你见笑了，宋医生。”
“无妨，人之常情嘛。”宋澈边说，边看了眼孙佳来和颜锐铎，沉吟道：“不过，恕我冒昧提一句，两位如果真的有意要生二胎，孙姐最好先调理一下身体为妙。”
孙佳来一愣，迟疑道：“宋医生，你此话何意？”
宋澈反问道：“如果我没猜错，孙姐你之前应该有一胎没保住吧？”
孙佳来和颜锐铎皆是脸色骤变，居然惊诧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已经知道宋澈医术高明，但没想到居然高明到了这地步。
毋庸置疑，孙佳来之前确实是流产过一次。
而且，那已经是在两年多前了，迄今为止，这都是他们夫妻乃至两个家族讳莫如深的秘密！
“常言道病不讳医，但孙姐你的情况，我建议最好还是找专业的妇产科医生看一看，哪怕不打算再生一胎，也得为自己的健康着想。”宋澈语重心长的道。
“宋老弟，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佳来这身体，莫非也患了什么疑难杂症？”颜锐铎忐忑道。
“不用太紧张，严格来说，这不算什么病疾。”宋澈道：“如果孙姐只看过西医，估计是没看出什么问题来的，但拿到中医范畴来讲，应该就是所谓的宫寒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宋澈没有讲明。
那就是孙佳来的宫寒问题是先天性的，一般情况下，受孕几率还是正常的，只是流产几率会相对高一些，而且纵然能安妥的生出孩子，孩子的体质也可能会比普通孩子差一些。
颜希希的体质之所以比较孱弱，或多或少跟这方面有些关联。
只是，这件事却不能说出来，否则会让当事人遭到不必要的心理煎熬。
第077章 前妻兼前妇产科主任
不过，看颜锐铎和孙佳来已经被自己的话惹得忐忑不已，宋澈又补充道：“如果两位实在不放心，我这边可以再开一副药方子，不敢说包治，但或多或少能改善许多。”
“就没法子根治么？”孙佳来满心不安。
事实上，当年流产之后，她可谓是身心受创不小，很长时间都不能走出阴霾。
而后，她也曾找了一些妇产科的专家，倒也有几个医生说她的受孕几率相对普通人偏低，尤其流过一次，今后要是再受孕，必须得慎之又慎。
颜锐铎为了妻子着想，于是再没提过再要孩子的意向，但又得避免两家的老人担心受怕，索性就对外解释说两口子常年公务繁忙。
但是，这次宋澈再次展现出神医的本领，无疑又触动了两口子的内心念想……
“体质这种事，都是与生俱来的，医生能治病，但也不至于厉害到逆天改命。”宋澈摊手苦笑，又不忘宽慰道：“还是那句话，这问题远没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顶多耐心细心多调理一下，自然就迎刃而解，当然，真要备胎，之前最好还是咨询一下专业的妇科医生。”
“宋老弟，你医术这么厉害，不能再找你嘛。”颜锐铎问道。
“术业有专攻，让我对付一些疑难杂症倒还行，这些女人的问题，恕我无法代劳。”宋澈摇头道。
其实，他也能代劳，只是男女有别，他要插手人家生孩子的问题，必然要涉及到一些女性**。
别看人家表面不介意，但往后这心里面难免会留下些疙瘩。
像古时候，就有一些宫廷御医因为给后宫嫔妃接生，最终被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砍了脑袋。
孙佳来这宫寒的毛病，说大不大，只需要用一些温和的药剂调理，后续再有专业的妇产科大夫保驾护航，基本无忧。
孙佳来相对心细，大概猜到宋澈的难处，就道：“那好，就有劳宋医生再高抬贵手了，无论以后我们家能否再添子嗣，我们都承你这份情。”
宋澈道：“孙姐又客套了，本就是举手之劳，更何况我们都这么熟了。”
“就是，你以后也别总叫宋医生了，经历这次，我颜锐铎打心底里认了宋澈这老兄弟，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颜锐铎爽朗一笑，先不说救女之恩，单说往后老颜家再续香火的希冀，很可能就得落在宋澈的身上了。
而且，宋澈做人处事的态度，也很令他看重，在这唯利是图的社会中，显得极为难得。
“你们还要客气来客气去多久啊，我好饿。”这时，一直窝在床头的颜希希忍不住叫嚷道。
“行，这就带你去吃好的。”颜锐铎宠溺的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扭头对宋澈道：“宋老弟，你也换身衣服，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喝一场，上次推给你脱了，这回可别再端架子咯。”
“这次一定喝到尽兴！”宋澈满口答应。
其实，他一个人身在异乡，内心深处难免有些孤单。
医院里的同事们，每天忙于工作、关系浅薄，连个谈心的人都没有。
关系亲近的屈指可数，吴碧君母女凑合，徐乔恩也勉强算一个，其他诸如陈铭顺这些人，却也难算交心。
而通过这几天的接触，颜锐铎夫妇的爽朗和大气，无疑很对宋澈的胃口。
在医院捣鼓了一番，接着，晌午的时候，宋澈就坐着那辆军牌吉普车，跟颜锐铎一家子来到了附近的君悦大酒店。
刚进大厅，好巧不巧，让宋澈遇见了一个熟人。
“宋澈。”
宋澈循声一看，在左手边的沙发区，赫然坐着院长徐天禄！
“颜师长，孙女士，你们也在啊。”徐天禄起身迎了过来，又看见旁边的颜希希，微微诧异道：“怎么，已经办出院了吗？”
“孩子实在不喜欢医院的环境，眼看身体差不多恢复了，就先出院了，一时忘了提前跟你打招呼，不好意思。”孙佳来笑道。
“不打紧，孩子能没事是最好了。”徐天禄摆摆手，又询问道：“你们来这吃饭的吧？”
“对，顺便也想感谢一下宋澈。”孙佳来的礼节做得滴水不漏，“当然，回头肯定还要专门设宴答谢徐院长你们多日来的照顾。”
“客气啦，都是应当的，再说这次的首功，确实还得归宋澈。”徐天禄豁达一笑：“宋澈，那你先陪颜师长他们吃饭吧，回头有空，把孩子的病历医嘱复印一份拿给我。”
“既然都碰到了，徐院长就一块吃吧，人多也热闹。”颜锐铎提议道。
“改天吧，我在这也是等人来吃饭。”徐天禄推辞道。
闻言，大家就不好再劝。
颜锐铎忽的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徐院长，你这医院里，有没有哪位水平好的妇产科大夫啊？”
孙佳来暗暗瞪了一眼丈夫，心说这寻医也不会分场合，哪怕再急着想生二胎，也犯不着急匆匆的见人就问吧。
徐天禄也被问得一头雾水，随口道：“水平好的妇产科大夫自然是有了，但也得看你们想具体看哪一方面。”
“那就有机会我们再找你请教吧。”孙佳来忙搪塞了过去，又跟徐天禄寒暄了两句，就领着一行人先进包间了。
徐天禄在后面看了眼他们的背影，咕哝道：“妇产科大夫，这倒是要给谁看病呢……”
话音刚落，门口走进来一个衣着华贵、戴着墨镜的雍容妇人，看见徐天禄，径直喊了句：“老徐。”
徐天禄一看见对方，不由的面露苦笑：“真是说妇产科大夫，妇产科大夫就到了。”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徐天禄的前妻，兼云州市人民医院的前妇产科主任文雅娴。
“怎么杵在这呢。”文雅娴走到徐天禄的面前问道。
“没事，刚碰见了几个熟人。”徐天禄笑道：“我们也先吃饭吧，包间我都定好了。”
“怎么就你来了，乔恩呢？”文雅娴环顾了一圈，没看见女儿，顿时皱眉。
“她上午还有几台手术要忙，我就没通知她了。”
“徐天禄，你是院长当出瘾头了吧，连亲闺女都得使劲的使唤，成天忙忙忙，都忙成大龄剩女了！”文雅娴迎头就是一通埋怨数落。
第077章 前妻兼前妇产科主任
不过，看颜锐铎和孙佳来已经被自己的话惹得忐忑不已，宋澈又补充道：“如果两位实在不放心，我这边可以再开一副药方子，不敢说包治，但或多或少能改善许多。”
“就没法子根治么？”孙佳来满心不安。
事实上，当年流产之后，她可谓是身心受创不小，很长时间都不能走出阴霾。
而后，她也曾找了一些妇产科的专家，倒也有几个医生说她的受孕几率相对普通人偏低，尤其流过一次，今后要是再受孕，必须得慎之又慎。
颜锐铎为了妻子着想，于是再没提过再要孩子的意向，但又得避免两家的老人担心受怕，索性就对外解释说两口子常年公务繁忙。
但是，这次宋澈再次展现出神医的本领，无疑又触动了两口子的内心念想……
“体质这种事，都是与生俱来的，医生能治病，但也不至于厉害到逆天改命。”宋澈摊手苦笑，又不忘宽慰道：“还是那句话，这问题远没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顶多耐心细心多调理一下，自然就迎刃而解，当然，真要备胎，之前最好还是咨询一下专业的妇科医生。”
“宋老弟，你医术这么厉害，不能再找你嘛。”颜锐铎问道。
“术业有专攻，让我对付一些疑难杂症倒还行，这些女人的问题，恕我无法代劳。”宋澈摇头道。
其实，他也能代劳，只是男女有别，他要插手人家生孩子的问题，必然要涉及到一些女性**。
别看人家表面不介意，但往后这心里面难免会留下些疙瘩。
像古时候，就有一些宫廷御医因为给后宫嫔妃接生，最终被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砍了脑袋。
孙佳来这宫寒的毛病，说大不大，只需要用一些温和的药剂调理，后续再有专业的妇产科大夫保驾护航，基本无忧。
孙佳来相对心细，大概猜到宋澈的难处，就道：“那好，就有劳宋医生再高抬贵手了，无论以后我们家能否再添子嗣，我们都承你这份情。”
宋澈道：“孙姐又客套了，本就是举手之劳，更何况我们都这么熟了。”
“就是，你以后也别总叫宋医生了，经历这次，我颜锐铎打心底里认了宋澈这老兄弟，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颜锐铎爽朗一笑，先不说救女之恩，单说往后老颜家再续香火的希冀，很可能就得落在宋澈的身上了。
而且，宋澈做人处事的态度，也很令他看重，在这唯利是图的社会中，显得极为难得。
“你们还要客气来客气去多久啊，我好饿。”这时，一直窝在床头的颜希希忍不住叫嚷道。
“行，这就带你去吃好的。”颜锐铎宠溺的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扭头对宋澈道：“宋老弟，你也换身衣服，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喝一场，上次推给你脱了，这回可别再端架子咯。”
“这次一定喝到尽兴！”宋澈满口答应。
其实，他一个人身在异乡，内心深处难免有些孤单。
医院里的同事们，每天忙于工作、关系浅薄，连个谈心的人都没有。
关系亲近的屈指可数，吴碧君母女凑合，徐乔恩也勉强算一个，其他诸如陈铭顺这些人，却也难算交心。
而通过这几天的接触，颜锐铎夫妇的爽朗和大气，无疑很对宋澈的胃口。
在医院捣鼓了一番，接着，晌午的时候，宋澈就坐着那辆军牌吉普车，跟颜锐铎一家子来到了附近的君悦大酒店。
刚进大厅，好巧不巧，让宋澈遇见了一个熟人。
“宋澈。”
宋澈循声一看，在左手边的沙发区，赫然坐着院长徐天禄！
“颜师长，孙女士，你们也在啊。”徐天禄起身迎了过来，又看见旁边的颜希希，微微诧异道：“怎么，已经办出院了吗？”
“孩子实在不喜欢医院的环境，眼看身体差不多恢复了，就先出院了，一时忘了提前跟你打招呼，不好意思。”孙佳来笑道。
“不打紧，孩子能没事是最好了。”徐天禄摆摆手，又询问道：“你们来这吃饭的吧？”
“对，顺便也想感谢一下宋澈。”孙佳来的礼节做得滴水不漏，“当然，回头肯定还要专门设宴答谢徐院长你们多日来的照顾。”
“客气啦，都是应当的，再说这次的首功，确实还得归宋澈。”徐天禄豁达一笑：“宋澈，那你先陪颜师长他们吃饭吧，回头有空，把孩子的病历医嘱复印一份拿给我。”
“既然都碰到了，徐院长就一块吃吧，人多也热闹。”颜锐铎提议道。
“改天吧，我在这也是等人来吃饭。”徐天禄推辞道。
闻言，大家就不好再劝。
颜锐铎忽的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徐院长，你这医院里，有没有哪位水平好的妇产科大夫啊？”
孙佳来暗暗瞪了一眼丈夫，心说这寻医也不会分场合，哪怕再急着想生二胎，也犯不着急匆匆的见人就问吧。
徐天禄也被问得一头雾水，随口道：“水平好的妇产科大夫自然是有了，但也得看你们想具体看哪一方面。”
“那就有机会我们再找你请教吧。”孙佳来忙搪塞了过去，又跟徐天禄寒暄了两句，就领着一行人先进包间了。
徐天禄在后面看了眼他们的背影，咕哝道：“妇产科大夫，这倒是要给谁看病呢……”
话音刚落，门口走进来一个衣着华贵、戴着墨镜的雍容妇人，看见徐天禄，径直喊了句：“老徐。”
徐天禄一看见对方，不由的面露苦笑：“真是说妇产科大夫，妇产科大夫就到了。”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徐天禄的前妻，兼云州市人民医院的前妇产科主任文雅娴。
“怎么杵在这呢。”文雅娴走到徐天禄的面前问道。
“没事，刚碰见了几个熟人。”徐天禄笑道：“我们也先吃饭吧，包间我都定好了。”
“怎么就你来了，乔恩呢？”文雅娴环顾了一圈，没看见女儿，顿时皱眉。
“她上午还有几台手术要忙，我就没通知她了。”
“徐天禄，你是院长当出瘾头了吧，连亲闺女都得使劲的使唤，成天忙忙忙，都忙成大龄剩女了！”文雅娴迎头就是一通埋怨数落。
第078章 化缘
别看文雅娴这名字很温文尔雅的，但徐天禄很清楚这前妻就是一头母老虎，以前是妇产科主任，后来下海经商，性格越发的强势强硬，否则又何至于闹得离婚收场呢？
这不，前任一照面，前妻的嘴炮简直犹如上了炮弹的枪口，霹雳哗啦一通数落：“我当初就反对乔恩学医，咱们都干了这么久的医生，当医生有多辛苦该很清楚，结果那丫头脾气犟偏不听，你这当爹的也不规劝，现在好了，女儿岁数都不小了，成天忙着做手术写病历，连个正经的对象都没有，可别再步那些医学剩女的后尘了！”
“好了好了，雅娴，刚见面，你就不能稍微消退一些嘛，你心里再不痛快，也别大庭广众的抖出来啊，有话我们进包间再谈行吧？”徐天禄深感头大如斗。
他在医院里好歹是位高权重的一把手，现在被前妻迎头一通批，愣是连脾气都难撑起来，还好宋澈他们先进去了，否则给人看见自己这窝囊形象，真就要颜面扫地了！
还好，文雅娴总算顾忌场面，冷哼道：“走吧，先吃饭，既然那丫头不来，等会我亲自去找她。”
“你要直接去医院找她？”徐天禄有些迟疑。
“有什么问题吗，我这当妈的难得回来一趟，见自己闺女怎么了？”文雅娴没好气道，随即又叹了口气，“这一年到头，她也没主动给我打过电话，每次我联系她，说不了两句她就挂了，我这当妈的实在心里不好受，你说，我们一家子难道就得一直这样耗下去吗？”
徐天禄也叹息道：“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一般人都难动摇了，这家里的事情，还是多留一些时间给她慢慢释怀吧，不能操之过急。”
其实他俩都很清楚，徐乔恩对他俩的隔阂，正源自于当年的家庭破裂，以及缺失了许多当父母的职责。
“只能如此了……”文雅娴有些颓然的道：“趁这机会，你给我讲讲她的近况，比如说，终身大事方面到底有没有什么新着落了，如果还是没有，我这边倒是有了一些条件很不错的年轻人，可以撮合他们接触一下。”
“这个事嘛，暂时也别操之过急了吧。”徐天禄有些迟疑的道：“最近一阵子，医院里正传她跟一个医生的绯闻呢，闹得不可开交，我都没敢这时候再惹乔恩心烦。”
“绯闻？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文雅娴仿佛寻觅到了新大陆，眼神登时明亮了不少。
“就是一个刚入职报到的医生，说起来，这小伙子也确实够另类的，一边吃饭一边跟你说……”
……
当徐天禄和文雅娴兴冲冲的八卦之际，绯闻当事人宋澈正跟着颜锐铎举杯畅饮。
颜锐铎不愧是部队的老兵头子，几倍高度数的五粮液下肚，非但没半点醉意，反而更精神抖擞，嘴皮也随之更活络了。
“老弟，别看老哥我是粗人，但老哥我看人向来很准，你医德好，医术更没话说，别说部队医院了，连京城那些大医院的权威专家都不如你。”
颜锐铎一手搭着宋澈的肩头，道：“我还听说，你先前还成功抢救了刘市长的父亲，被传得神乎其技的，要我说，你留在这云州一个市级医院，实在有些屈才了。”
孙佳来也附和道：“没错，你的事情，我们大概也听闻了一些，说真的，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实力，大可以立足于更高的平台，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帮你向上面的医院举荐一下。”
毕竟有救女之恩，他们夫妻总得仔细了解宋澈的背景情况。
得知宋澈来到云州之后的种种壮举和奇闻，他俩对宋澈的医术和医德更是由衷钦佩。
因此，此刻提出动用关系帮宋澈活动前程，也是抱着报答的意思。
宋澈苦笑道：“既然颜哥和孙姐都打听了我的情况，那也该知道我接下来暂时不准备继续钻研医学了，就没必要费这功夫。”
孙佳来迟疑道：“你真的决意要往仕途发展？”
“谈不上发展，只是想换个平台，增进点人生阅历。”宋澈坦率道：“我爷爷说过，人生就是场大修行，如果始终把自己局限在一个领域，无异于固步自封、坐井观天，我从小一直埋头念书学医，说实话，在为人处事方面，还是有些欠缺的。”
“我就认为你是想换环境开开眼界，不过，你干嘛非一头扎进官场啊。”颜锐铎皱眉道。
他们是军队世家，对体制官场也相当熟悉，别看一个个都挺威风八面的，但那都是少数脱颖而出的精英。
而像宋澈这种没背景没关系没资料的三无青年，除非运道逆天，否则基本都免不了染上一身的腐朽庸碌臭毛病。
宋澈摊手道：“我除了会治病救人，就再没一技之长了，挑来选去，还是当官最简单容易了。”
闻言，颜锐铎和孙佳来不由的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几分赞许。
宋澈这句话的潜台词，可以翻译成当官是最没技术含量的工作之一！
晚晴大吏李鸿章就曾说过：“这天下最容易做的事，就是当官了，倘使这人连官都不会做，那就太不中用了！”。
不过，严格来说，最容易当的官，无非是贪官、庸官和昏官。
若想当一个合格的好官，又往往是千难万难。
好在，以他们对宋澈的人品判断，又这般的少年老成、看事通透，往后真的立足于官场，起码能有一番作为。
“那也行吧，反正你还年轻，不妨就趟趟这宦海的浑水吧，要有什么处理不来的麻烦事，往后尽可以找老哥和你嫂子，在云州这地界上，我们老颜家的话还是很管用的！”颜锐铎道。
既然宋澈这么表态了，他们暂时也不打算帮宋澈安排官场前程了。
和刘相韬一样，他们对宋澈的医术医德有信心，至于从官的潜力和决心，还得有待观察。
在一切未明之前贸然插手，反倒可能帮倒忙。
“先不说往后，眼下我就有一件麻烦事想要麻烦颜哥和孙姐。”宋澈笑道：“我想跟你们化个缘。”
第080章 撒酒疯
被称作任少的青年当即明白孟玉刚想让自己帮忙收拾眼前的宋澈，当即满口答应道：“都说自家兄弟了，孟少有事尽管吩咐，我也知道孟少你身份特殊，有些事情不方便，我可以代劳。”
接着，任少也用阴冷的目光打量起了宋澈，征询孟玉刚：“孟少想收拾这小子到什么程度？”
“别掉以轻心，这小子我找人打听过，是一个刚从省城过来的市人民医院医生，虽然没什么身份，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跟市公安局的葛中原攀上了关系，而且貌似还有些身手。”孟玉刚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再轻举妄动。
闻言，任少顿时有些发怯。
靠山居然是市公安局的局长，这就有些难办了。
但他刚刚都满口保证了，又不好反悔，思忖片刻，道：“那等我回去再核计一下，先把这小子的工作搞没了，等把他赶出云州，我再找人下手。”
“我也是这个意思。”孟玉刚冷冷一笑。
把收拾宋澈的差事交托给这位任少，孟玉刚很放心。
任少全名任思敏，是云州一家大型贸易公司的少东家，典型的富二代。
虽然是富二代，但任思敏也不是寻常的酒囊饭袋，相反他很会做人，最善结交像孟玉刚这些达官贵人，在云州的高端圈子很混得开。
这一次，任思敏由于一起交通肇事案惹上了麻烦，家里一时间有些难摆平，于是就求到了孟玉刚这一边。
孟玉刚这些年也没少拿任思敏的好处，况且一起交通肇事案对他而言，也不是太大的难事，便出手协调了一下。
如今任思敏欠了自己的一个大人情，孟玉刚第一时间想到了“借刀杀人”这一损招！
看着两人一副狼狈为奸的神态，宋澈虽然听不太清楚他们的私语，但也猜到他们在商讨怎么对付自己。
不慌不忙的甩了甩手上的水，宋澈一边用烘手机烘干，一边漫不经心的扭头笑道：“别来无恙啊，孟科长，多日不见，不知道你的官途是否还顺利。”
孟玉刚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心头的创伤再度复发，阴沉道：“不劳你一个小医生闲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吧。”
接着，趁着走近宋澈的间隙，孟玉刚又冷笑道：“别以为有葛中原给你撑腰，就有资格在我面前摆谱子，告诉你，你的靠山就是撑破了天，你不也一样是一个小医生，跟我掰腕子，当心骨头被掰折了！”
“我的骨头会不会折，现在不好说，但还请孟科长下次说狠话之前，先把口臭的毛病治好。”宋澈故意扇了扇鼻头，道：“这厕所门口的味道更遭了，还是保洁没做好啊。”
孟玉刚再次遭到会心一击，再次的勃然大怒。
论阴损度，可比他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分明是暗讽他的嘴巴比厕所蹲坑还臭！
“孟少，犯不着跟这种小屁民一般见识，无非就是嘴皮子厉害点，说穿了，就是一马屁精，否则怎么可能有人给他撑腰。”任思敏帮腔道。
在这一点上，孟玉刚也跟任思敏有共识。
他早期就奇怪葛中原怎么会那么偏帮宋澈。
思来想去，只能把原因归结为宋澈借着治病的幌子把葛中原给忽悠住了。
否则，区区一个省城刚毕业过来的小医生，有什么值得市公安局长另眼相待的。
“小子，先给你再猖狂一些日子，咱们之间的恩怨，留着后面慢慢算。”孟玉刚沉声道：“你就是再把葛中原请出来又能怎么样，他权力再大，还不至于能管到我家的头上，在政法委那边，我家的人脉未必会差！”
宋澈懒得理会这货的装逼，正要迈步离去，忽然前面的走廊闪出来了颜锐铎和孙佳来一家。
“宋老弟，怎么去趟厕所去这么久，老哥还以为你喝多了，倒在里边了呢。”颜锐铎随口打趣道。
“没事，就碰见了两个撒酒疯的。”宋澈笑了笑。
孟玉刚正要发飙，忽然任思敏拉住了他的胳膊，语气紧张的低声道：“孟少，前面那女的好像是嘉华珠宝的孙佳来。”
孟玉刚定睛一看，顿时一愣。
他先是确认了前面的那贵妇人是云州知名珠宝商孙佳来，随即目光又凝重的落到了旁边的那魁梧大汉，试探道：“你两位是颜师长和孙总？”
他到底是官二代，对云州权贵圈子的了解比任思敏更全面。
孙佳来的背景和来头，他早已了然，同时他还知道孙佳来的丈夫，是省军区某集团军的师长，两家在军方的底蕴十分不俗！
孙佳来的眉头一挑，道：“你是孟书记家的孩子吧？”
“对，是我，当年颜师长父亲的寿宴，我父亲还领我上门道贺呢。”孟玉刚忙客套道。
但是，他的客套更多的是迎合颜锐铎。
毕竟孙佳来的实力目前主要集中在商界，而颜锐铎，却是省军区最炙手可热的中层骨干代表！
不过颜锐铎显然根本记不得他这一号人，扭头问宋澈：“宋老弟，就是这两小子在跟你撒酒疯？”
宋澈还没回应，孟玉刚的脸色就立时惨白了大片！
他真是做梦都不会想到，宋澈的人脉靠山，除了葛中原，居然还有颜锐铎这位大军官！
而且看情况，刚刚宋澈是跟颜锐铎一家在聚餐，由此可见，恐怕颜锐铎一家都跟宋澈的关系都很亲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就是一个小医生嘛，怎么背后站着这么些强权人物？！”
孟玉刚心惊肉跳的想着，而他旁边的任思敏也直接怂得不成样子，尤其一看见颜锐铎煞气腾腾的面容，小腿都在不住哆嗦，忙解释道：“颜师长，孙总，只是一些小误会，大家毕竟都喝多了。”
颜锐铎没搭理，只问宋澈：“宋老弟，你怎么说？”
“既然他说喝多了，那就当撒酒疯说的醉话吧，没必要在意。”
宋澈却主动的化解干戈，还挺亲热的搭住孟玉刚的肩头，笑道：“孟少，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句，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再乱讲了，还嫌上次的教训不够刻骨铭心吗？”
“……”孟玉刚的脸色又转为了猪肝色，明明很有爆粗口，偏偏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第081章 车祸原委
忌惮于颜锐铎和孙佳来夫妇的背景，孟玉刚哪敢再大放厥词，草草的敷衍了两句，就夹着屁股溜进了洗手间了。
看这架势，如果宋澈等人不走，他就准备躲厕所里不出来了。
“颜师长，孙总，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宴请你们。”
狗腿子任思敏讪讪笑道，迟疑的看了眼宋澈，也跟着进了洗手间。
“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颜锐铎没好气的撇嘴道，又问妻子：“这两小子，什么来路。”
孙佳来道：“那个任思敏，我记得是广成商贸董事长任广成的孩子，据说很爱交际一些达官贵人，但私底下的作风不太端正，经常惹是生非。”
“至于那个孟玉刚，他爸是市政法委副书记，现在好像是在市委组织部里做事，为人听说很骄傲自负，还有些心术不正。”
顿了顿，孙佳来问宋澈：“你是怎么跟他们扯上了？”
“就是一场小意外。”
宋澈指了指外头，示意出去说话。
趁着出去的间隙，他大概把跟孟玉刚之间的仇怨述说了一番。
这一听，颜锐铎的怒容更甚，唾骂道：“果然不是好东西，刚刚就该趁机会收拾一下，这种混账货色，我看多了，现在就这么嚣张了，以后真让他把官做大了，准又是一个祸害老百姓的贪官污吏！”
孙佳来也听得直摇头，沉吟道：“跟这种人较劲，总是不值当的，孟家在市里到底有些底蕴，要是彻底撕破脸皮起冲突，哪怕把人收拾了，自己也得惹上一身燥。”
“不过有葛中原撑腰，刚刚我们又表明立场了，谅他也不敢再对小澈你轻举妄动了。”
宋澈笑道：“我倒是不在意他能搞出什么幺蛾子，况且如果真撕破脸皮了，不用我操心，恐怕我们的葛局长就要先坐不住了。”
闻言，孙佳来看向宋澈的目光中，赞许之意更浓了。
其实，她本来就有心想再点拨一下宋澈的。
上次，葛中原出手教训孟玉刚，表面看似要给宋澈出气，但无疑还有深层次的原因。
要知道，孟玉刚的父亲是市政法委副书记，跟葛中原好歹是一个系统里的，行政级别也同样是正处级，于公于私，也不该如此的意气用事。
这其中，固然有市长刘相韬给宋澈撑腰的因素，但也能从中窥见葛中原和孟玉刚父亲的微妙关系。
“我听人说，再过一阵子，现任的政法委书记就要退下来了，现在盯着这位置的人可不在少数啊。”孙佳来苦笑道。
宋澈微微点头。
他原本还有些拿捏不准，但孙佳来的这信息，已经让他完全理清楚了葛中原对待孟家的态度。
说白了，现任的政法委书记一旦退下来，葛中原是肯定要争一争，争取晋升市委常委的班子。
而孟玉刚的父亲作为政法委副书记，论实权虽然不及公安局长，但也肯定不会错失这个良机。
因此，葛中原和孟玉刚的父亲在现阶段，必然是处于竞争关系！
在这么关键的时期，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葛中原肯定要一方面争取市长刘相韬的支持，另一方面，也得提防孟玉刚父亲的争夺。
假如孟家这时候闹出什么破绽，葛中原绝对会加以利用，乃至“落井下石”！
而不停作死的孟玉刚，正是极有可能的一大破绽！
“官场就是明枪暗箭多，天天卯足力气玩勾心斗角，活得累不累。”颜锐铎冷哼道。
别看他粗犷刚猛，但能干到师长，该有的权谋智商还是合格的，也大概明白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老弟，老哥奉劝你一句，如果你真执意要做一个好官，就少掺和这些破烂事，专心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很不错了。”颜锐铎又点拨了一句，他很看重宋澈，自然不希望宋澈也被同化成只会利欲熏心的官僚。
“放心吧，颜哥，我除了会拿手术刀治病救人，可不会给人当刀使。”宋澈笑道，表明自己不会成为葛中原“借刀杀人”的工具。
“好小子，老哥果然没看错你！”
颜锐铎拍了拍宋澈的肩头。
几人又寒暄了两句，约定改天去颜家做客之后，宋澈便施施然的返回了医院。
回到医院，第一件事，就是去住院部再详细了解那个叫应勤的病人的情况。
“宋医生是说那个车祸颅脑重伤的病人吧。”
护士站内，王甜甜得知了宋澈的来意，就告知道：“说起来，那病人也真是可怜，他本来有正经工作，晚上开滴滴赚外快，结果被人开车给撞了，正好是撞进了驾驶位，当时送来医院抢救的时候，真的是命悬一线，到现在，命是勉强保住了，不过后续的治疗费用很大，而且未必能治愈。”
这些情况，宋澈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了，他还想了解得更详细些：“那肇事者都没赔偿吗？”
“别提了，一提就气人！”王甜甜皱着眉头道：“我听说，肇事者是一个女的，撞完人之后，除了前面垫付了抢救费，后面就没掏过一毛钱了，甚至都没过来看望一眼，太坏了！”
“那有关部门都没介入么？”宋澈的眉头也拧深了。
“有关部门？没事的时候就相关，有事情，就不相关了呗。”王甜甜不屑道：“最初交警队把肇事者拘留了几天，说人家没酒驾又不是故意，只是正常的交通肇事，就直接把人保释放了。”
忽的想起了什么，王甜甜压低声音道：“说实话哦，宋医生，这案子可能没这么简单的。”
“怎么说？”
“车祸那晚，交警是先把肇事那女人送来我们医院抽血检查有没有酒驾的，我听当时负责抽血的护士说，虽然最终没从那肇事女人的血液里发现酒精，但交警问她话的时候，她回答得很凌乱。”
“那会不会是刚撞完人，情绪太慌张了？”
“一开始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护士听见了那女人嘀咕了一句……”
王甜甜迟疑了一下，左右看看无人注意，就压低声音道：“那女人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说‘我当时都劝过他别开车了’！”
第082章 一起跳吧
宋澈立时眯了一下眼睛。
肇事司机的这一句自语，无疑蕴含着很大的信息！
别说如宋澈这般机敏聪明的人，连王甜甜都猜到这起车祸案子并没么简单。
说直白了，这个女性肇事司机，很可能是顶包的！
“这个细节，交警知不知道？”宋澈问道。
王甜甜摇摇头：“当时就那个护士离得近才听到，交警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否则也不会结案了。”
顿了顿，王甜甜迟疑道：“其实，那个护士也曾想过告知交警的，但是她挺犹豫的，尤其后来又听说肇事司机在政府有人，就更不敢声张了。”
宋澈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都是人之常情。
区区一个小护士，面对云波诡谲的黑幕，势必会有顾忌。
再说了，这些只是单方面的证词，空口无凭。
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的，身后有人大叫了一声！
“快出去看看！有人要跳楼了！”
宋澈扭头看去，有几个人正靠在窗口，指着住院大楼的楼顶，紧张兮兮的叫嚷着。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正好又跑来两个护士，其中一个冲王甜甜喊道：“甜甜，不好了，有人站到楼顶上去了，好像是那个车祸伤者应勤的老婆！”
“啊！”
王甜甜失声尖叫，下意识的去看宋澈。
但宋澈早已拔腿往外跑去了。
……
住院大楼的底下，此刻迅速聚满了人群，纷纷抬头望着楼顶围栏边上的那个女子。
“让一让，大家让一让！”
徐天禄用自己那干瘦的身子骨，硬着挤开了一条路，护着文雅娴一起挪到人群的前头之后，看见正站在前面的李题云，立刻叫道：“老李，这闹的哪一出啊？”
李题云从惊愕中回过神，扭头看见徐天禄，惶急道：“是一个病人家属，看样子想寻短见！”
接着，他又看见徐天禄旁边的文雅娴，诧异道：“文、文主任……”
文雅娴没闲情寒暄，从楼顶处收回视线后，脸色难看的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好像是她丈夫车祸重伤住院，拖欠了大笔费用，后面的治疗跟不上……可能是因为这原因，一时想不开了吧。”李题云有些心虚的回道，但最后还不忘咕哝了一句：“真特么会惹事！”
徐天禄和文雅娴听得直皱眉头，不免反感李题云的这种态度。
虽然他们也挺现实的，但起码的人性善恶还是有的。
这个病人家属的丈夫危在旦夕，本就够可怜了，绝望之下做出这种事也算情有可原，这时候旁观者没有丁点的怜悯之心也就算了，竟还口出恶言，简直是冷血！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赶紧给消防公安打电话呀！”徐天禄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这人万一真从楼上跳下来，那麻烦就大了！
正当李题云拿出手机，人群骤然爆出了一阵惊呼，几人一看那女人竟又往前挪了一步，心眼猛的绷紧！
“啊！要跳下来了！”
“坏了！”
文雅娴二话不说，当即疾步跑进了住院大楼。
……
“女士，你有什么事情下来再说，我们会帮你的。”
“对啊，快下来吧，那儿危险！”
楼顶上，几个医生护士焦急紧张的规劝着。
而伤者家属许珍，情绪却依然激动不已，大叫道：“都站住！谁再过来，我现在就跳下去！”
闻言，大家当即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了几眼之后，徐乔恩很谨慎的道：“许小姐是吧，你好，我是这的住院医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如果有的话，说出来，我们会尽全力替你解决的。”
“解决？怎么解决？我丈夫连命都要没了，病危通知书也是你们给的，还让我做好准备，现在你们告诉我这该怎么解决？！”
许珍含着眼泪，咬牙喊道：“我求了你们多少次，可是呢，你们谁帮过我？除了让我赶紧筹钱，否则就是让我丈夫等死！”
徐乔恩一愣，随即鼻头一酸。
她是真不知道眼皮底下居然还有这么一桩惨事……
“女、女士，冷静点！别、别想不开啊！”
这时，徐天禄领着文雅娴、李题云等人也匆匆赶了上来，喘着粗气开口安抚道。
许珍站却是惨然一笑，道：“想得开又怎么样？我丈夫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丈夫还有得救，有什么话下来再好好谈嘛！不至于寻死觅活的啊！”李题云边说边靠近。
“别过来！”许珍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
“好好！我们都不靠近，有话慢说！”徐天禄赶紧把李题云拽了回来。
许珍的目光扫过众人，饱含着沉重的哀伤和愤怒：“你们都不是好人！我丈夫都快死了，你们不救他，却只想着赚钱，没钱就只能等死！还有那个肇事司机，把我丈夫撞伤以后不管不问，有关部门没一个人站出来帮我们主持公道，是不是在你们的眼里，我们这些穷人就该是贱命一条啊！”
“我和我丈夫都是从小地方熬出来的，那么辛苦的想在这城市扎根活下来，为了我和我肚里的孩子，他每天起早贪黑的工作，下班了还坚持跑车赚奶粉钱，可结果呢……我们就是想活着啊，但怎么就那么难呢？”
每一句，都犹如一柄利剑，狠狠扎在了众人的心坎。
即便他们不少人在这一行早已见惯了世态炎凉，但闻言，仍是满不是滋味，有惭愧也有无奈。
同时，徐天禄的精神也紧绷到了极致，死死盯着许珍的肚子。
如果许珍真的也怀有身孕，再从这里跳下去，那就真是一尸两命了！
还有她那个命在旦夕的丈夫，一旦传扬出去，自己以及整个医院都得成为全国人民口诛笔伐的问责对象！
“既然我丈夫救不活了，我也不想活了，反正我们都是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妇人含着满腔的绝望，转身又往前挪了一步！
“别！啊……宋澈！你要做什么？！”
徐天禄吓得脑袋嗡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个人影掠过，径直冲到另一边的防护墙上翻身站上去，当看清是宋澈的时候，脑袋彻底短路了！
不止徐天禄等院领导愣住了，那妇人也呆了一下，望着距自己还有段距离的宋澈，错愕道：“医生，你……”
宋澈垂头望了眼楼底下的围观人群，又看看妇人，忽的很洒脱一笑：“大姐，你说得对，咱们都是贱命一条，活在世上太遭罪了，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第083章 悄悄进城
与此同时，一辆考斯特大巴车，正徐徐通过高速口收费站，驶入云州市区。
车子上，省卫生厅厅长陈道会隔着车窗看了眼路况，然后扭头跟坐在后面的老者说道：“殷老，您看真的不需要通知云州的几个主要官员吗？”
“通知个啥子！”
被称作殷老的老者，操着一股西北腔调，没好气道：“等通知了，好让他们提前候在家门口拉横幅夹道欢迎吗？都说是来视察调研了，你想不清楚到底是要视察真实的风土民情，还是这些官员导演好的戏码！”
陈道会被训了一句，愣是不敢有半句申辩，只能一脸无奈的看向坐在殷老旁边的中年男子。
“陈厅长，就先按照老爷子说的安排行程吧，今天我们先悄悄进村，等把老爷子安顿好了，明天再起早直接联系云州的主要官员，这也不会给大家的工作造成多少麻烦。”
中年男子打圆场道，同时偷偷的给陈道会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先顺着殷老的意思。
对此，陈道会只能哑然苦笑，点头道：“那这趟就全听殷老和殷省长的指示。”
他是真没想到，普普通通的一次视察调研，居然会临时加入这么一位特殊的成员。
这一次，他和分管卫生文教工作的副镇长殷丛云联袂莅临云州，公开的行程是考察一下云州的医疗卫生工作，更重要的任务，是考量在云州投资建设药厂的环境。
在一个月前，全球排名前五的美国医药企业，瑞腾公司和东海省政府达成了投资意向，准备在省内选址建设药厂。
而云州市，正是潜在的选址地之一。
如果陈道会和殷丛云的此次视察圆满，那么返回省城之后，就会正式将云州写入名单，供瑞腾公司定夺。
但没想到，预定安排好的前程，由于这位殷老的突然加入，不得不临时改变。
殷老是殷丛云的大伯，也是建国后最早的那一批军人，曾参与过抗美援朝和南方自卫反击战等大型战役，功勋卓越，最终官拜上将军衔。
退休之后，殷老便久居首都燕京。
而他老人家的故乡，正是云州市。
本来殷老早前就想在今年回乡祭祖，恰巧听堂侄说要去云州调研，干脆就搭了“顺风车”。
但是这心血来潮的搭车，却让陈道会等省领导压力山大。
更揪心的是，殷老还拒绝了一切迎来接送的规格待遇，严令轻车从简，决不允许惊扰地方干部以及扰民等行径。
说白了，就是要玩“微服私访”！
万般无奈，陈道会只得承载着省领导们的千叮嘱万嘱咐，小心翼翼的陪同殷老抵达了云州。
还好，这一路过来都安然无事……
“呼哧呼哧！”
当听见后面传来的急促呼吸声，陈道会刚松懈的心神立时又紧绷了起来，扭头就看见殷老正不住的喘气
“殷老！”
“大伯。”
殷老摆摆手，皱眉道：“老毛病又犯了，拿药给我。”
话音刚落，身边的工作人员立刻捧着一支哮喘吸入剂递到了殷老的面前。
殷老很娴熟的将吸入剂塞到鼻孔处，吸了几下，脸色便很快缓和了下来。
不过，陈道会的心境依旧无法缓和。
殷老的哮喘病，并不是先天性，而是年轻时作战时，被子弹打穿了肺部导致的后遗症。
虽说只要有药物保障，基本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但陈道会可不敢掉以轻心。
思忖片刻，陈道会提议道：“殷老，依我看，要不今晚我们就在医院附近的酒店落脚吧。”
殷丛云明白陈道会的这个安排是为了以防殷老的身体不测，如果万一真有闪失，送到医院也及时，便附和道：“那落脚点就由陈厅长挑选吧。”
“小题大做！”殷老不屑道，但还是由着他做主安排了。
陈道会掏出手机查了一下地图，一番挑拣，最终锁定了市第一人民医院附近的君悦酒店。
这也是全云州医疗实力最佳的医院了。
接着，考斯特便往指示驶往目的地。
不过，当路过市人民医院的时候，这附近的骚动，立刻引起了车上人的警觉。
“闹哄哄的跟菜市场似的。”
殷老嘀咕了一句，拉开车窗，正好有人路过，就询问道：“请问里头出什么事了，这么闹腾。”
那人回道：“里面正有人闹跳楼。”
闻言，殷老的脸色立刻凝重了起来。
陈道会和殷丛云也暗道不妙，请示道：“殷老，要不然我们先送您去酒店，我和殷省长再过来了解情况？”
“你们就不怕有人先去阴曹地府嘛！”
殷老训斥了一句，不容分说的勒令司机停车开门，起身往外走去。
见状，陈道会和殷丛云等人只得硬着头皮尾随了过去。
“你马上联系这医院的院长，绝不能这节骨眼出篓子！”
殷丛云低声提醒了陈道会一句，然后就抢步跟到了殷老的身旁。
“徐天禄，你可别往枪口上撞啊！”
陈道会暗骂了一句，快速掏出手机拨通了徐天禄的号码，谁知道一直没有接通，一跺脚，只得忐忑不安的先进医院“围观”了。
而住院大楼下面的围观人群还在持续增加，大家抬头望着楼顶，不停的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一眨眼的功夫，又站上去一个人。”
“那男的谁啊，穿着白大褂，该不会是医院的医生吧？”
“啧啧，这年头跳楼也要凑对了。”
相比围观群众的八卦兴致，楼顶上的人们，情绪却越发的惶恐凌乱。
徐天禄看着冒出来要一起跳楼的宋澈，脸颊都忍不住抽搐了起来，最后怒叱道：“宋澈！你小子搞什么幺蛾子！赶紧滚下来！”
徐乔恩也看得目瞪口呆，忙叫道：“宋澈，你这是做什么，快下来！”
林望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忙道：“小睿，很危险的，快下来！”
见众人要走过来了，宋澈也学着那妇人大叫道：“都站住！再上前一步我也跳了！”
众人顿时都被唬住了。
李题云憋不住火气，指着他厉声骂道：“你这臭小子，再胡闹，信不信我把你给开了！”
宋澈鄙视的看着他，讥讽道：“可以啊，反正你一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谁让我把你的心腹马世友主任给整掉了，现在三不五时的给我穿小鞋，处处排挤我打压我，说到底，不就是因为我没钱没势，贱命一条嘛！”
第084章 跳楼做个伴
李题云被当众这么指责，顿时面红耳赤、恼羞成怒，“你、我……”
“别你你我我了，你什么身份啊，医院的副院长，在医院里是只手遮天的大人物，跟我这小罗喽有什么好置气的呀。”
宋澈又是一通冷嘲热讽，然后一脸悲痛的苦笑道：“这些年，我都看开了，这人命的价值都是不一样的，穷人别说尊严了，就是连苟活的权利都没有的。”
“宋澈，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徐天禄责斥道。
“徐院长，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虽然你这人也比较现实，不过心肠还是好的。”
宋澈轻笑道：“可惜，世道如此，你和我都只能是随波逐流，当初爷爷临终前，让我出来历练体会世态炎凉，这点我做到了，只是结果太让我失望了……”
徐乔恩又是气愤又是不解的道：“宋澈，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这么年轻，刚进社会遇到一些挫折都是正常的，就因为生活不如意，就想着轻生，你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吗？”
“父母？如果有生之年还能让我见到这两个王八蛋，我倒是想问问他们出了把我生出去，还尽过什么义务。”宋澈惨然一笑：“我当时还在襁褓里，他们就把我扔路边，要不是爷爷把我捡回去抚养，我今天连站在这的机会都没有，如今爷爷也不在了，我在这世间孤苦无依，又活得这么糟心，索性还是解脱了吧。”
听到这段声情并茂的自白，大家不免心生恻隐。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没想到一向开朗的宋澈，生世居然这么悲苦！
“孩子，也是苦了你，但你爷爷把你抚养长大，肯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这么做对得起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吗？”文雅娴也听得于心不忍，忍不住开口劝慰道。
“对啊，宋医生，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和同事呢。”王甜甜等护士也圣母心泛滥了。
宋澈摇头道：“我已经没什么牵挂了，仅存的一丝念想，也就乔恩了。”
“呃……”
徐乔恩再度懵了。
怎么莫名其妙又跟自己扯上了。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又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了徐乔恩的身上。
“乔恩，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漂亮、善良，是我配不上你，你拒绝我的追求是对的，希望你以后能觅得一个好男人，好好的善待你，我们来世有缘再聚吧。”宋澈一脸深情的述说道。
“你、你……”徐乔恩顿时面红耳赤，羞怒得不知所措。
而大家的目光又立时变得玩味起来。
关于宋澈和徐乔恩的八卦，早在医院流传开来了，甚至私底下，不少人都认为两人已经珠胎暗结。
而现在宋澈轻生前的遗言，无疑是一记实锤！
只不过，听这话的意思，貌似徐乔恩又把宋澈给拒绝了。
徐天禄只觉得头皮发麻，怎么都想不到，这起闹剧会衍变到这般地步。
面对文雅娴的质问目光，徐天禄无奈道：“宋澈，你和乔恩的事情，我迄今还有些迷糊，要不这样，你先下来，我们关起门再理清楚好不好？”
“不必了，就让我走之前，再留一些尊严吧。”宋澈惆怅一叹，扭头朝不远处的许珍道：“大姐，我们这些穷人，能拥有的就只剩尊严了，你说是吧？”
那妇人得知了宋澈的“苦难史”，顿感同病相怜，抹着眼泪道：“小医生，你也是不容易啊，大姐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你还年轻，就这么寻短见了，不值得啊，你未来还有很长的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我看不到希望了，我连继续活着的念想都没有了。”宋澈道。
“怎么会没有呢，你难道不想再见一面你的亲生父母吗？还有，那个乔恩医生，她也没有放弃你啊！”
许珍想当然的把宋澈认为是一个盛世孤苦、饱受情伤的可怜人，本来是她要跳楼轻生，这会反倒充当起了劝人的知心大姐。
宋澈目光清澈的喃喃道：“但是大姐你不也是已经提前放弃了你的丈夫吗？”
许珍的身子像是被电击似的颤抖了一下，苦涩道：“他、他已经救不起了……”
“只要没有脑死亡，就仍有一线生机，我想，如果你丈夫现在如果有意识，一定很想早点醒过来，陪你一起把孩子生出来的。”宋澈循循善诱的说道，试图瓦解她的心理防线。
见状，徐天禄等人也渐渐理解了宋澈的企图，双眼不由一亮，暗叹这小子够机灵的啊，竟然想出用这招曲线救人！
而且看情况，效果相当不错！
徐乔恩也不傻，又看了眼神态犹豫的许珍，妙目一闪，顿时计上心来。
“宋澈，你给我下来！”徐乔恩豁然往前迈步，娇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明明白白的交代清楚了，休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否则你跟那些始乱终弃的懦夫有什么两样！”
“对不起了，剩下的话，等来世有缘重逢再说吧。”
宋澈露出一副慷慨赴义的表情，眼睛却在微不可查的朝徐乔恩眨了一眨。
接着，他扭头对许珍道：“大姐，既然我们都要寻死，不如就一起做个伴吧。”
“这……”许珍反倒迟疑了。
而宋澈则一步步的接近许珍，并向许珍伸出了手。
徐乔恩见许珍的注意力全在宋澈的身上，把心一横，拔腿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许珍的腿脚！
许珍吓了一跳，脚下趔趄，重心径直往空中栽倒过去！
“啊！”
楼顶上发出了恐慌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宋澈居然在防护墙上一跃过去，将许珍连带徐乔恩一起扑到了楼顶的水泥地上！
看到这一幕，徐天禄忙喊道：“快！”
不用他指挥，其他人纷纷跑了上去，将三人，特别是许珍给控制住了！
等把人都带到安全区域，大家都不禁长松了一大口气。
悬着的心肝是彻底掉回去了！
“你们这是……”许珍回过神，看着宋澈和徐乔恩，隐约明白了什么。
“大姐，事急从权，你别往心里去。”
宋澈笑道：“但我说的是实话，人死万事空，只有活着，那就还有希望。”
许珍沉默片刻，垂头摸了摸肚子，顿时间潸然泪下。
第085章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徐天禄本就压着一肚子的火，一看宋澈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正要发飙训斥，忽然又有人在背后干咳了一声，道：“徐院长。”
徐天禄和大家循声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楼顶上又多了一帮人。
其中赫然有一张格外熟悉的面孔！
“陈、陈厅长！”
等认清陈道会，徐天禄的额头顿时渗出了一层冷汗，惊愕得再次不知所措。
陈道会背负着双手，目光扫视过了一圈，在宋澈的身上稍稍停顿之后，淡淡道：“你们医院的楼顶可真是够热闹的啊。”
此话一出，徐天禄额头的汗珠直接淌了下来，顿时间也有了想跳楼轻生的念头！
天知道，顶头上司居然没照既定行程的安排，悄悄莅临了云州，又悄悄到了自家医院，又又悄悄到了楼顶，又又又悄悄目睹了刚刚的闹剧！
这下好，那个伤者家属没死成，自己就得先死了……
“陈厅长，请我解释，刚刚……啊！殷省长！”
徐天禄刚要开口辩解，却惶恐的还是站在陈道会旁边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他虽然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但是相貌他却早已牢记于心了！
“殷省长，不知您和陈厅长已经莅临云州，恕我有失远迎……”
“好了，有事回头再说吧，你先忙你的。”
殷丛云没兴趣再看徐天禄的窘迫呢样，扭头对陈道会道：“陈厅长，这儿的事你先处理着，我们先去酒店。”
“好，您和老首长先行一步。”陈道会立刻改变态度，对着殷丛云和殷老点头哈腰的说道。
殷老也没再多话，只是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宋澈，微笑道：“你这小娃子，倒是挺有趣的嘛。”
说罢，他便背负着双手，领着一群人施施然的离去了。
看到这一幕，徐天禄的心肝再次高悬了一档位。
到现在，他才注意到了殷老的存在。
虽然尚不清楚这位殷老到底是何方神圣，但能令殷省长和陈厅长如此的毕恭毕敬，可想而知，身份地位该是何等的惊人！
“完了完了，这回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不对，简直是暴风雨啊！”
徐天禄心头哀呜了一声，神态凄苦的巴望着陈道会。
陈道会看他这副可怜样，抬手指了指他，本想再苛责几句，谁知宋澈忽然主动打招呼道：“官老爷，别来无恙啊。”
距离上次在省城老弄堂的邂逅，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在他乡重逢，陈道会居然多了一丝亲近感，刚还刻板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笑道：“你也别来无恙，怎么样，在这呆得还好吧。”
“承蒙你的关照，日子挺舒心的。”宋澈笑道。
其实他知道，自己此次来云州，陈道会暗中给予了不少照拂。
“那就好，刚刚看你说得这么悲惨，我还以为你在这儿受了不少委屈呢。”陈道会打趣道。
看着两人谈笑风生的架势，大家顿时又看傻了眼。
尤其是李题云，眼珠子瞪得跟死鱼似的，着实没料到宋澈居然跟省卫生厅长的关系这么亲密！
再转念想到自己这段时间针对宋澈的举动，李题云这一刻的胆颤心惊丝毫不逊色于徐天禄！
但陈道会暂时也没闲情干涉这些私人瓜葛，扭头又看了眼徐天禄，道：“行了，你先把这起事情妥善处置一下，汇总报告之后交给我，我和殷省长他们就住附近的君悦酒店。”
徐天禄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又致歉又保证，最终小心翼翼的陪着陈道会先下楼了。
临走前，徐天禄不忘回头看了眼宋澈，眼中既有庆幸又是感谢。
多亏了宋澈的及时圆场，自己暂时逃过了一劫……
只是，这起事件该如何妥善收场，还得费一番心思了。
大领导走了，留下的小领导李题云眼巴巴看着宋澈，还在核计着该如何修复彼此的关系，文雅娴却先走到了宋澈的面前，问道：“你就是刚从省城来的那个中医博士宋澈？”
宋澈点点头，反问道：“您是……”
文雅娴定定的打量了宋澈半响，忽然展颜一笑：“我是乔恩她妈。”
宋澈：“……”
徐乔恩：“……”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
随着警报的解除，住院大楼渐渐恢复井然有序。
但是，在大楼里的某间办公室内，气氛却越发的诡异。
宋澈看着端坐在面前一副后宫娘娘架势的文雅娴，又忍不住咂巴了嘴巴。
今天医院这个风水真是邪了门，先是有人闹跳楼，他好不容易凭着机智化解了险情，谁知道半路又杀出一个“丈母娘”。
正揪心的是，自己对人家闺女那番情深深雨蒙蒙的倾诉，全被“丈母娘”看了个全程直播。
忽的，心里一动，宋澈一扭头，就看见徐乔恩正用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目光盯着自己，显然是催促自己赶紧坦白从宽。
没辙，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得重新填好。
宋澈酝酿了一下措辞，开口道：“阿姨，那个……”
“别那个这个了，情况我都知道。”文雅娴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又不是瞎子聋子，你和我家乔恩的事情，我基本心里有数了。”
宋澈苦笑道：“误会，阿姨，这里面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您先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
文雅娴又拿出了那一套独断专行的派头，一抬手堵住了宋澈的话，径直道：“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觉得我家乔恩怎么样？”
“……她挺好的。”宋澈大概明白这“丈母娘”还处在想当然的思维中，忙抢词道：“但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清清白白，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小伙子，我可不像刚刚跳楼的那女人那么好糊弄。”文雅娴冷笑道：“你俩的关系要是很普通，医院会流传出那些流言蜚语，你今天站上围墙上，又至于众目睽睽跟我女儿讲那些话？”
“那都是事急从权……”
“好一个事急从权，就为了救人，你就不惜败坏我女儿的名声，现在人已经救下来了，但你打算往后让我女儿怎么在医院做人？”
文雅娴寒着脸道，活脱脱一副要跟“始乱终弃的准女婿”兴师问罪的派头。
第086章 故人
“够了！”
徐乔恩终于受不了这种无休止的闹剧了，先后瞪了宋澈和母亲各一眼，寒声道：“今天楼顶上的事情，就当作为救人胡诌的话，翻篇以后就别再提了。”
“还有，文女士，你刚回来就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是不是平时工作还不够填补你的精神空虚？！”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徐天禄被文雅娴呛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但不代表徐乔恩也吃这一套，相反的，面对女儿的顶撞，文雅娴不仅没脾气，还得和颜悦色的道：“乔恩，妈这不是关心你嘛，无论你和小宋的关系究竟如何，但闲言碎语传出去，对你的名声总是不好的。”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对我的关系已经过了有效期限了，现在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还成天盯得这么紧，有没有尊重过我的感受？”
徐乔恩没好气道：“再说前面十几年里，你的关心又有多少是放我身上？恐怕还不及你关心事业的十分之一吧？”
文雅娴沉默了。
气氛也再次凝固了。
一看情感狗血剧演绎成了家庭狗血剧，宋澈也不好再掺和了，道：“阿姨，今天这个事，要不还是你们母女先关上门说清楚吧，如果你对我还有什么意见和不满，我们再找时机谈一谈。”
“行吧，反正我在云州会逗留一段日子。”文雅娴选择了暂时息事宁人。
宋澈便起身往外面走去。
不过，当开门的时候，他仍忍不住多看了眼文雅娴一眼。
根据这段日子的调查，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也正是文雅娴在市人民医院担任妇产科主任的时期。
换言之，自己的生世之谜，或许文雅娴会知道一些情况。
只是第一次见面太尴尬，时机也不合适，只能留待后面再仔细查证了……
目送宋澈出门之后，文雅娴叹息道：“其实，这个小伙子还是挺不错的。”
“文女士，你能别乱点鸳鸯谱了嘛。”徐乔恩无奈道。
“妈说的不错，是指他给你找的台阶。”文雅娴道：“你莫非真觉得，那小子胡诌的那些话，只是为了糊弄那个跳楼女子？”
徐乔恩一怔，渐渐的有些恍然了。
“你看，这段日子，你和他的绯闻闹得医院人尽皆知，主动解释没人信，不解释，等于是默认，对你对他今后在医院的影响都不好。”文雅娴耐心的开解道：“现在他主动往那个地方一站，说是自己配不上你，向所有人声明你俩的关系已经黄了，过一段时间等风波消停了，你们都能彻底安生，也没人会再嚼舌根，一举两得。”
“……”
徐乔恩的心里头有些五味杂陈。
她真没想到，宋澈的那些花，竟然还有这一层用意。
“唯一有什么不好，那就他比较丢面子，没准不少人会认为是他在纠缠你，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文雅娴的嘴角含着一丝笑意：“这个男孩子，不止机敏聪明，还很有情有义，确实难得，而且我听你爸提过，这孩子的医术十分出众，现在刚进入社会，底子是差了些，但今后前程肯定是不错的。”
“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又想乱点鸳鸯谱吧。”徐乔恩岂会不明白母亲的用意。
“别多想，妈就是顺口提一句，如果你对那孩子不反感，干嘛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多接触一下，毕竟你年纪也不小了。”文雅娴劝道。
作为一个不太称职的母亲，她还是很希望女儿谈一段不错的恋爱，利用恋爱的温情，化解一下女儿那乖张固执的脾气。
“再说吧，我先忙事情去了。”徐乔恩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却没有一口否决这个可能性，甚至在出门前，还补了一句：“等我下班了，再一起吃饭吧。”
见到女儿破天荒的缓和关系，文雅娴心头一喜，暗暗感慨道：“果然，恋爱是女人最好的催化剂，这个小宋，可以好好考察一下。”
……
正当文雅娴核计着对宋澈的考察，另一边，陈道会也抵达君悦酒店，向殷老和殷丛云汇报刚刚的考察结果。
“情况大致是这样，那女人就是因为承受不了丈夫重伤垂危的打击，一时间想不开，现在医院已经把人安抚下来了，并派人看护了。”
陈道会讲述完原委，之后叹了口气，道：“要说医院在这起意外事件中的失职之处，无外乎没有及时关心病人和家属在经济、治疗等方面的问题。”
“说白了，就是病人没钱治疗，医院见死不救了？”殷老很敏锐的猜了内因。
陈道会沉默了。
说实话，这种情况，在全国大大小小的医院，每天都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
真要追根溯源，最大的源头无疑是现行的医疗制度存在问题。
因此，陈道会对徐天禄也没太多的苛责。
但理解是理解，这起意外偏偏被殷老撞了个正着，不追究一下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就在这时，陈道会兜里的手机响了。
发现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陈道会本来还顾忌场合不想接听，殷老直接颔首道：“听听吧，看看那些人还有什么台词要说。”
陈道会点点头，接起后听了几句，脸色却显得有些古怪，“有话电话里不方便说吗……那好，我迟点再联系你见一面。”
陈道会挂了电话，向殷老道：“是刚刚救人的那小伙子。”
“你们认识？”殷丛云好奇道。
“在省城有过一面之缘，他是宋耀祖大夫的孙子。”陈道会回道。
“宋耀祖？就那个建国后中央医疗专家组的首席中医？”殷老顿时悚然动容，啧啧道：“那小家伙，就是宋耀祖的孙子？”
陈道会点点头，将宋澈的来历背景大概阐述了一下，“上个月，宋老大夫过世之后，那孩子就独自来到了云州，我留意打听了一下，听说那孩子最近在市人民医院搞出了不小的名堂，先后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其中还抢救了市长刘相韬的父亲。”
“有意思了，宋耀祖当年被斗倒之后，曾经放话再也不给当官的治病，没想到他孙子居然打破了这条规矩。”殷老略显玩味的喃喃道，眼中闪现出一丝唏嘘。
“我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曾经放话，说没兴趣再行医，而是想进官场体制里历练一下，目前他已经被提拔为院长助理了。”陈道会补充道。
殷老一愣，旋即放声大笑：“好一个弃医从官，更有意思了，宋耀祖教出的这孙子，还挺有志向的嘛！”
第087章 天降大锅
殷老笑完之后，目光闪烁了片刻，道：“既然是故人的孩子，就叫来见一见吧，况且我本来就觉得这小家伙挺有趣的。”
陈道会默默点头，又想到了什么，道：“医院几个主要领导现在都在酒店外面候着，想向您和殷省长做检讨。”
“先晾着他们，见了也心烦。”
殷老没好气道，“对了，等会估计云州的那些领导也得被惊动了，你们暂时应付着，别走漏我的行踪，倒是老刘，你们协调安排一下见面，毕竟好久没见了。”
陈道会和殷丛云忙答应了下来。
老刘，就是市长刘相韬的父亲了。
当年刘老在从军时期，曾经是殷老的老部下。
等陈道会出门办差之后，殷丛云迟疑了一下，问道：“大伯，宋耀祖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刚不都说了嘛，他是建国后，中央医疗专家组的首席中医，还曾经服务于上头的那些老首长呢。”殷老淡淡道：“不过那段混乱时期里，他被斗倒了，说他的中医术是封建糟粕，下放到东江省改造，后来虽然给他平反了，但脾气犟，又大概厌倦了上层的日子，干脆就留下来隐居当一个郎中了。”
“十几年前，我和几个至交聊起过他，也想着请他再来燕京叙叙旧，结果他只回了一句话，老死不相往来。”
殷丛云大致听明白了。
这就是一个老御医了。
论身份地位，未必有多么崇高，但人脉关系，却是十分了得！
“大伯，既然那孩子是宋老大夫的孙子，你准备怎么安置？”殷丛云请示道。
虽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好歹是故人的子孙，于情于理都得给予一些适当的照拂。
殷老摆摆手，道：“看他自己的造化，咱们就别一厢情愿了，如果那孩子真的是唯利是图，在他爷爷去世之后，就早该削尖脑袋往上头钻了，而他偏偏跑来云州当一个小医生，可见他的志向不在于此。”
“可他都弃医从官了。”
“所以我更有兴趣看看这小家伙的志向了。”
殷老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前有鲁迅弃医从文，这小家伙放弃擅长的老本行，一头扎进宦海里，倒是十分有意思，咱们就先静观其变，没准能欣赏到一出好戏。”
接着，他放低声音，喃喃自语着：“宋耀祖，但愿你这孙子也别让我失望。”
……
此刻，市人民医院的几位主要领导，正抱着一副负荆请罪的架势，老实巴交的驻守在酒店大堂里，惹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徐天禄是真没想到自己刚出君悦酒店，一刻钟又得折回来。
这一回，相比面对母老虎前期，他要面对的人物，却是更恐怖威赫无数倍！
正核计着该如何求得宽恕，忽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招呼：
“徐院长，你们怎么都在这站着？”
徐天禄扭头看见迎面走来的宋澈，微微一怔后，反问道：“你怎么来这了？”
“有人约了我在这碰面。”宋澈回道。
徐天禄心里一动，试探道：“是陈厅长？”
宋澈点头。
徐天禄仿佛在黑夜中看到了一线曙光，忙一把握住宋澈的手腕，拉到一旁后，言辞恳切的道：“小宋，你来医院也有段日子了，扪心自问，我待你如何？”
宋澈岂会不明白徐天禄的心思，笑道：“院长，不用你说，我也是把医院当成我家一样，能帮得上的地方，我肯定责无旁贷。”
“好，好，总算我没看错人！”徐天禄又是欣喜又是欣慰，自己当初的押宝果然没押错，给自己争取来了一个大救星。
不过，宋澈接下来却是话锋一转，道：“但我到底是人微言轻，陈厅长或许会顾念私人的旧情，能听得进我的话，不过你也看到了，这一趟的话事人，貌似不是陈厅长。”
闻言，徐天禄的心境又如过山车般坠入谷底。
无疑，宋澈这句话说到点上了。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陈厅长在视察组中的地位，估摸着就是一个副手。
真正的话事人，还得是分管卫生文教的副省长殷丛云！
而且，那位来历神秘的老者，更可能话语权还在殷丛云之上！
“那可怎么办，难道这次就真在劫难逃了？”
徐天禄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心急如焚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李题云。
随着眼神渐渐发亮，他萌发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李题云一直观望着两人，迎上徐天禄的眼神，立时也萌生了不详的预感！
他知道，徐天禄怕是要推自己出来顶锅了！
毕竟，当时在楼顶上，许珍的控诉中已经明确提到了他。
正是他的绝情冷酷，造成了压垮许珍的最后一根稻草！
光凭这桩罪责，这锅他不背谁背？！
宋澈略微一扫视，就猜到了徐天禄的计划，微微摇了摇头，内心很不屑于玩这种阴损伎俩，否则他跟李题云这种人渣又有什么区别？
“我先上去了，院长，放心，我只会说自己知道的事情。”
宋澈撂下这句话，便径直往电梯方向走去。
李题云看着渐远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人生前程离自己远去，绝望之下，他一咬牙，毅然扭头离开了酒店。
走到门口，李题云当即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待接通之后，便疾声道：“任少，情况不妙了，你撞伤的那个人，他的老婆今天在医院楼顶上要跳楼了啊……还好，人最后没跳成，不过经过被省里来的视察组撞见了，接下来怕是你我都得有麻烦了，还是赶紧想法子补救吧……”
说着话，李题云几乎把肠子都悔青了。
那起车祸肇事案之后的第二天，一个名叫任思敏的富二代公子哥就找到了李题云，许以各种好处，只求李题云办妥一件事：绝不能让受害伤者应勤醒过来！
虽然隐约觉察到这起车祸案还潜藏着内幕，但财迷心窍之下，李题云仍是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
因此，在治疗应勤的手续上，李题云能卡就卡。
原以为能瞒天过海，结果天上降下一顶大锅，竟是要砸得他淹死在海里头了！
第088章 尚方宝剑
随着电梯门打开，宋澈迎面就看见陈道会正在外头候着自己。
这就有点深意了。
好歹是省卫生厅长，屈尊在这等一个小医生，明显是乱了体统。
这无疑说明，是有一个身份地位远高于陈道会的大人物，指示陈道会来接宋澈去见面！
副省长殷丛云，貌似还不具备这个资格，因此，宋澈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那个神秘老者……
“不是我要见你。”
陈道会直接开天窗说亮话，微笑道：“是你爷爷的一位故人，你应该能猜到一些吧。”
宋澈点点头。
爷爷的故交具体是哪些人，他不清楚，但从小到大，他经常会看见爷爷一边新闻联播的时政内容，一边指着里面出现的某些大领导评头论足。
甚至，电视里出现有几位已经位居国家中枢的大首长，爷爷还会嘟囔几句“当初穿开裆裤的屁孩，现在还挺有些派头的嘛。”。
“跟我来，不过等会见到人，谨记多听少说，也不用想太多。”
陈道会叮嘱了一句，便领着宋澈往走廊深处的那间房间走去。
按了门铃，过了片刻，房门一开，一个身形魁梧精壮的中年人站在门口，目光掠过陈道会之后，牢牢锁定住了宋澈。
那目光，仿佛一头正审视猎物的猛兽！
宋澈就意识到这中年人的身手十分了得，估计是警卫员的角色。
“请进。”
中年人大概是确认宋澈没有威胁性，就让开了身子。
宋澈跟着陈道会进到屋里，就看见殷丛云和那位老者正坐在沙发上煮茶品茗。
“老首长，人带到了。”陈道会提了一句，就识趣的站到了沙发侧边。
“我和你爷爷是同辈论交，你姑且可以喊我殷老先生。”
殷老垂目喝茶，却没有正经打量过宋澈，自顾自的道：“我听陈厅长说的，关于刚刚的跳楼事件，你还有情况汇报？”
宋澈一看对方没有丁点寒暄叙旧的意思，也就开门见山了：“没错，我偶然间听闻了一些线索，认为那个轻生女人的丈夫，他的车祸肇事案并没有那么简单，有可能存在顶包枉法的情况！”
殷老喝茶的动作有稍稍的停顿，一挑眉头，道：“那你来找我们，是希望我们介入主持公道了？”
不等宋澈回答，殷老又道：“那我先问你一句，你觉得，公道是什么？”
宋澈沉默片刻，道：“是人心！”
“人心……是公道自在人心的意思吗？”殷老终于抬头，兴致盎然的凝视着宋澈，对视着那一双清澈的眼神。
宋澈道：“准确的来说，是大多数人的心念，只要是大多数人认为是合理正确的，那就是公道。”
“可惜现在这世道人心不古啊，太多人为了一己私欲，早已把所谓的公道抛到九霄云外去咯。”殷老叹息道，“就说你怀疑这起车祸肇事案有猫腻，如果真的大多数人心怀公道，又岂会造成今天这局面？”
“那剩下如我这些依然心怀公道的人，就更得坚持了。”
“那如果像你这些心怀公道的人，成了少数，又该如何？”
宋澈不假思索的回道：“我爷爷教诲过我一句话，只要认为是正确合理的事情，就得抱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
殷老的眉头再次一挑，定定的审视了宋澈半响，忽然朗声大笑道：“好！有点意思！你总算没有辱没了你爷爷的风骨！”
接着，殷老扭头跟殷丛云嘱咐道：“你等会通知刘相韬还有公安口的负责人，成立专案组重新彻查这起案子，顺带让这小家伙加入一块办案。”
闻言，殷丛云和陈道会皆是脸色一变。
鉴于殷老嫉恶如仇的脾气，他指示云州领导重新彻查车祸肇事案，倒是在情理之中。
但是，让宋澈也入组办案，却是大大的出乎意料。
毕竟，宋澈的身份只是医生，和查案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
但既然殷老拍板了，自然没有商榷的余地。
“小家伙，尚方宝剑给你了，接下来就看你挥得如何了，可别叫我失望。”殷老微微一笑，然后再次端起了茶杯。
茶杯端起，就是送客的意思。
宋澈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门一关，殷丛云忍不住试探道：“大伯，您是要再考量一下这孩子吗……”
“考量谈不上，只是想看看一场好戏罢了。”
殷老笑着埋头啜了口茶水……
……
这场谈话，没有伦理剧的推心置腹，也没有预想中的高谈阔论，以很简单直接的方式收尾了。
但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正在云州的权力中心渐渐酝酿发酵。
先是市人民医院，徐天禄向陈道会递交的检讨报告中，很利索的将主要黑锅都扣在了李题云的头上。
当天下午召开的全院领导班子会议上，当众中止了李题云的副院长职务，等待省卫生厅领导的下一步指示。
至于指示什么时候到来，又还得看这起肇事车祸案的动向了。
当得知省调研组已经悄然抵达了云州，云州市的主要官员立刻兴冲冲的跑来接风。
殷丛云和陈道会也很公式化的应付着。
唯独，市长刘相韬进了酒店一间客房没多久，就行色匆匆的离开了，当天夜里，直接开车到了公安局长葛中原的家门口！
“具体的情况，我不好多说，但这起交通肇事案，已经引起了上头的注意，并且有人举报案子里存在顶包枉法的嫌疑。”
车子后座，刘相韬面对坐到旁边的葛中原，面色肃然的道：“我目前也是一头雾水，想听听你对这起案子的介绍。”
葛中原沉吟道：“这种程度的交通肇事案，到不了我那边，应该是区局就直接接手处理了，我立刻打电话找人了解一下，如果真有问题，我会亲自挂帅成立专案组一查到底！”
“就怕会有阻力，要不你先查着，如果发现背后真有什么硬骨头，我会提请市委常委会介入。”刘相韬一想到殷老的责问和指示，不由的心有余悸。
皱眉呼了一口气，刘相韬忽的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让市人民医院的宋澈也一并加入专案组，这也是上头吩咐的。”
第089章 乌云盖天
葛中原又着实吃了一大惊。
得知医院跳楼事件被省调研组看了个正着，本就令他有些不安了，还想着抓紧调查破案，没想到上头居然又要往他这硬塞进一个人！
“这会不会有些不合规矩，他毕竟只是一个医生。”葛中原迟疑道，哪怕他和宋澈关系不错，但也摸不清上头这番安排的深意。
“那就特事特办，给他挂一个顾问的头衔，协助侦查。”刘相韬很老练的给出一个妥当方案，最后又悄声叮嘱道：“有些话，于公于私我都不好说太多，但是，老葛，这次你可务必得上点心，别让我和整个班子太为难。”
闻言，葛中原当即心头一凛。
刘相韬虽然依然含糊措辞，但最关键的信息已经点明了。
那就是宋澈很可能是被上头的领导看中了，要趁机委以重任！
“难不成这小子是被殷省长点了将……”
葛中原暗暗猜度着，嘴上则不再犹豫，“放心吧，市长，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下军令状，这起车祸肇事案，无论涉及到谁，只要存在徇私枉法的行径，我绝不姑息！”
如今，他正极力想争取晋升市政法委书记的机会，这么关键的时期，应承下这桩任务，可谓是福祸相依。
办砸了，官帽子戴不稳。
办成了，官帽子就更有机会往上挪一挪了！
压力和动力的双重驱使下，葛中原二话不说，直接下车，跑去开上自己的警车，风风火火的往市局驰去。
刘相韬看着消失在眼帘中的警车，脸色说不出的复杂，喃喃道：“这块试金石，应该可以检验出这帮人的成色了，尤其是那小子……”
“轰隆！”
远方的天际骤然响起一阵雷鸣。
转眼间，乌云密布，一场豪雨迫在眉睫……
……
市委住宅区。
望着车窗外的磅礴大雨，孟玉刚处于一阵心绪不宁中。
就在傍晚时分，他接到了任思敏的电话，得知了今天中午发生在市人民医院的跳楼事件。
原本这件事，跟他扯不上半毛钱，偏偏，他之前帮任思敏摆平的案子，就是那起车祸肇事案！
“市人民医院，宋澈……真特么成老子的灾星了！”
孟玉刚爆了句粗口，一咬牙，推开车门，顶着雨水一路跑进了前面的那栋洋楼。
按响了门铃，一张和孟玉刚五官有七八成相似的中年面孔赫然杵在了门里面。
这正是孟玉刚的父亲，市政法委副书记孟浩辉！
“进来吧！”
孟浩辉只看了眼儿子，冷冷撂下这句话之后，便扭头进了屋里。
一看到父亲的恶劣态度，孟玉刚顿时心里一咯噔，刚带上门，就急匆匆道：“爸，事情你也知道了？”
“砰！”
孟浩辉刚走到客厅口，听到这句，居然立时暴怒的将脚边的花瓶给踹翻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以为你背着我干的那些蠢事我都不晓得，以前看你小胡闹，我权当睁只眼闭只眼，可你倒好，越闹越大，上次刚吃了一记警告不长记性，这次竟然给我捅出这么大的窟窿洞！你是想把我一块拉进坑里被人活埋嘛！”
孟浩辉扭头怒目瞪着这坑爹儿子，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
孟玉刚的心肝一通哆嗦，嚅嗫道：“我也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孟浩辉指着儿子，骂道：“你最没想到的事情，就是没想到那个伤者家属会跳楼，还会刚巧给省里的调研组看见！”
孟玉刚面如死灰，最终颓丧的垂了下头。
骂也骂了，事已至此，孟浩辉就是再把儿子痛打一顿也无济于事，喘了两口粗气，沉声道：“先过来，好好想想怎么收拾这起烂摊子！”
坐到沙发上之后，孟浩辉叼起一根烟，点燃后深吸了两口，吐出烟雾的时候，眼中精光闪烁，缓缓道：“刚刚我收到消息，市局会成立专案组，重新调查这起车祸案，现在，你先把你知道的内情，一五一十的说一遍，半个字都不能遗漏！”
孟玉刚哪敢再糊弄父亲，站在他身旁，懊恼道：“大概半个月前，广成商贸的任思敏找到我，说他的女朋友开车不小心撞伤了人，希望我在公检法那边活动一下关系，先取保候审，然后争取赔钱了事。不过我多留一个心眼，试探了几次，大概能确定真正的肇事者就是任思敏自己！”
“那晚他喝了酒，旁边坐的是他女朋友，过一条小路的时候，把一辆正常行驶的车子给撞翻了，也算他那小子命大，刚好那儿是监控盲区，他干脆就让他女朋友顶包，自己先溜了。”
听到这里，孟浩辉再次气不打一处来，斥责道：“既然都做贼心虚了，干嘛不早点赔钱和解，起码先把医药费给人家了，怎么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我也劝过了，但任思敏那王八蛋太心虚了！”孟玉刚苦着脸道：“应该是伤者在昏迷前，最后曾经看到了开车的是任思敏，任思敏担心伤者醒过来告发他，所以、所以……”
“所以就想草菅人命、瞒天过海！”
孟浩辉冷笑道：“医院那边的人也被买通了吧？”
“对，具体怎么操作我不清楚，但任思敏铁定是要想方设法阻扰伤者治疗的，前两天他还打听过，说伤者颅脑重伤，很可能要成植物人了！”
孟玉刚苦着脸道：“总之，这次我算是被任思敏这孙子拉下水了，爸，我真的不是有心给您惹出这么*烦的。”
“行了，没事就趾高气扬，出事就慌慌张张，丢不丢人！”
孟浩辉不耐烦的摆手道：“我不管你到底收了任思敏多少好处，接下来，你必须切断跟他的所有利益关联，该收手的地方绝不能再沾半点，否则咱们家都得完蛋！”
“那专案组那边会不会查出什么？”
“只要无凭无据，纵然查到阎王爷那边，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孟浩辉阴沉道，但一想到葛中原，不免有些忐忑，于是又补充道：“谨慎起见，你最后再告诉任思敏，想瞒天过海，这天就还得黑下去，无论他用什么伎俩，都不能露出一点缝隙给人揭！”
第090章 细思极恐
第二天一早，宋澈便接到了市公安局的征召指令。
葛中原按照刘相韬提点的，走了程序，跟徐天禄沟通联系之后，邀请宋澈担任专案组的顾问，协助侦查车祸肇事案的内情。
既然线索是自己提供的，宋澈自然责无旁贷，当即来到了市公安局报道。
恰逢葛中原主持会议，趁机向专案组介绍了宋澈的身份，虽然惹来了不少质疑眼神，但他仍确定了宋澈在专案组中的特殊权限！
“宋医生的医术本领十分了得，加之为人聪明机敏，相信一定能给我们的侦破工作助一臂之力。”
葛中原拍板之后，立刻转入了正题：“接下来，黄队长，你再把案情给大家详细阐述一下。”
刑侦支队的队长黄克义点点头，操作了一下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接着，投影幕上就放映出一系列的照片。
“这是半个月前，发生在本市东风区香林大道附近路口的车祸案现场，由于事发地处于监控盲区，我们没能获得车祸的经过详情，但从目前获得的证据和口供，初步认定肇事车的肇事司机就是照片中的这个女性。”
投影幕上，先是掠过几张狼藉的车祸现场照片，最后切换成了一个妙龄靓丽的女子。
黄克义将复印材料陆续分发给众人，同时介绍道：“杨蕊蕊，本市人，年龄二十三岁，职业是平面模特和网络主播，她承认当晚是自己驾驶车辆，经过事发地时操作失误导致撞上了受害者驾驶的车子，之前已经被东风区分局以涉嫌交通肇事罪刑事拘留，东风区检察院也批准逮捕、提起公诉。由于案子还没到法院，加上杨蕊蕊背景清白且没有犯罪记录，暂时采取取保候审……”
听着洋洋洒洒的介绍，宋澈又扫了眼杨蕊蕊的资料，趁着黄克义停顿的间隙，开腔问道：“冒昧提一句，肇事车是肇事者名下的吗？”
黄克义先多看了眼宋澈，又见葛中原颔首表示允许，就补充道：“肇事车经核查，是属于本市一家广成商贸公司的名下，据杨蕊蕊交代，他和广成商贸董事长任广成的儿子任思敏在交往恋爱，因此最近一直驾驶这辆车。”
任思敏……
宋澈当即想到了昨天在君悦酒店碰见的那家伙。
联想到任思敏和孟玉刚的关系，还有他们当时的窃语，宋澈隐约猜到了某种可能。
但他没再打岔，继续静听。
葛中原则抓到这条线索，问道：“有没有可能存在顶包嫌疑？”
“有这可能，但目前尚没有发现确凿的证据，而且隔了这么长时间，再调查取证也存在不小麻烦。”黄克义迟疑道：“最关键的是，嫌疑人还已经被取保候审了。”
被取保候审，意味着杨蕊蕊很可能已经被任思敏控制住，存在着窜供的问题！
“那就立即把嫌疑人传召回来审讯，同时以市局的名义，要求东风区分局将案件移交上来，等争取收集出新的证据材料，再移交给检察院不迟！”葛中原拍板道。
但内心，他仍有些顾虑。
国内的办案流程，一般是公安机关负责查案取证，接着以核定的罪名再移交给检察机关定夺是否提起诉讼，只有检察机关决定起诉了，法院才会进入案件审理程序。
葛中原固然能以市公安局的名义干涉案件侦查，但除非能收集到翻案的关键证据，否则检察院那一关就过不去。
即便现在是省领导点明要求重审，那也得按照基本法处置。
又布置了一系列行动指示，葛中原便宣布散会。
“宋老弟，你留一下。”
等其他人都出门了，葛中原掏出一盒烟，本要递给宋澈一根，见宋澈摆手，就自顾自的点燃。
吸了一口，葛中原问道：“现在领导忽然交给咱俩这么一桩任务，说实话，我目前也是一筹莫展，不知你那边还有没有什么线索和想法，趁着现在可以给老哥提一提。”
宋澈知道葛中原其实是想试探自己为何会被领导点将，就道：“这起案件的疑点，是我告知殷省长他们的。”
“噢？”葛中原的脸色一凛，两根手指不禁夹紧了香烟，聚精会神的聆听起来。
“我目前知道的线索，大致有两条，一条是医院护士说的……”宋澈先将那一晚杨蕊蕊在医院抽血的那个细节阐述了一下，接着道：“第二条，昨天中午我在君悦酒店，碰巧又遇见了孟玉刚，在他身边，还跟着广成商贸的任思敏，从他们的交谈中，我隐约听见任思敏好像在委托孟玉刚办什么事情。”
听到这里，葛中原的眼睛陡然眯成了一条缝。
他这位老公安，已经隐约嗅到了案件中的玄机……
“你的意思，是怀疑孟玉刚以权谋私，协助任思敏在这起车祸肇事案中瞒天过海？”
“这不好说，还需要葛局长你们的侦查核实，我目前唯一的质疑，是肇事司机的赔偿款迟迟没到位。”
宋澈道：“伤者的病情多拖一天，势必就多一分危险，尤其伤处还是颅脑，我实在无法理解，既然已经核实肇事司机的罪责，为什么没有给予合理的赔偿，人命攸关，他们这个动机，很令人怀疑！”
这也是宋澈最为忿然的。
即便现在徐天禄给伤者开了绿色通道，但拖延治疗的这半个月，给伤者和家属带来的创伤和痛苦，却是根本难用金钱衡量的！
“这一点，我打听了一下，据说是肇事司机杨蕊蕊财力有限，而她的男朋友因为这起事故，已经跟她分手了，坚持不肯再帮忙垫付赔偿款，司法部门一时间也难协调。”
葛中原弹了弹烟灰，沉吟道：“但现在经你这么一说，怕是没这么简单，孟玉刚他爸又是政法委副书记，任思敏一边拒绝负责赔偿，一边又求到孟玉刚这边，那只能说明一个可能……”
说到这，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萌生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猜测：
任思敏不希望伤者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