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6章 翻车了
看到宋澈趴在车顶上比出中指，仇胜先是呆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这个坑货冒险爬上车顶是为了挑衅自己。
随即，仇胜就是勃然大怒，只觉得满腔热血涌上头顶。
这还是人干的事？！
“仇少，冷……”刀疤红一看宋澈居然来这一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仇胜会被激怒，正想劝慰，可那个‘静’字还没出口，猛烈的油门轰鸣就覆盖了车内。
“土包子，劳资让你狂！”仇胜直接将仇经堂的叮嘱抛到脑后，一门心思只想怼死眼前的小白脸！
油门轰到底后，超跑车子像嘶吼的猛兽一样直冲奔驰商务车的车屁股。
千钧一发之际，朱邪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又以一个漂移换道躲过了这一击。
但是车里人最担心的还是车顶上的宋澈。
宋澈还真的差点被甩下车。
商务车的车顶根本没有支撑物，他只能纯靠抓力抓住车顶尾部的棱角。
仇胜也看出了宋澈处于强弩之末，也跟着变道，继续轰炸油门冲上去。
朱邪也继续变道。
但下一刻，另一辆追击的车子也跟了上来，配合仇胜的攻势，紧贴着奔驰商务车，要阻止朱邪的再次变道！
而这时候，宋澈已经几乎抓不稳了。
“看你这下还能溜哪去！”仇胜露出疯癫似的笑容。
同时，他在调整方位，准备一鼓作气把车屁股轰个稀巴烂，再不济也要把宋澈给撞飞出去！
宋澈几次试图爬回车内，都被干扰而失败，他唯一失算的是没料到仇胜的飙车实力挺不俗的。
危急关头，后备箱忽然往上徐徐打开了！
“老弟！快进来！”
尚珂的手从后备箱门和车尾灯的缝隙里探出来，焦急呐喊道。
这个行为的危险系数太高了，宋澈都未必有十足的把握，但看到再次轰鸣冲上来的追击车，宋澈一咬牙，拉住了尚珂的玉手，同时另一只手搭在升起来的后备箱门上，一个利索的翻身下跳，凭借着身体惯性和尚珂的拉扯，两只脚堪堪踩在了后备箱里！
但是车子的惯性更强，他的双脚刚触碰到后备箱，就被牵引着向后倒去。
险象环生！
那一瞬间，从后备箱左右两边又伸出一双手，分别抓住宋澈的左右腿，伴随着三阵娇声大喊，硬生生的把宋澈拉进了后备箱里！
“坐稳了！”
朱邪一看宋澈进入后备箱了，猛的一脚踩住刹车，同时打了一把方向盘！
嗞！！！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轮胎和马路几乎蹭出了火星！
就见商务车的车身原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从两辆追击车的缝隙中穿梭而过！
再次因为惯性跌进后备箱里的宋澈，翻滚中只觉得垫着一层层温香软玉，倒是没挨到什么磕碰。
但是却引来了一阵阵的埋怨和娇斥。
“离我远点！臭小子！”
“你碰我哪里了！色狼！”
“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快滚开！”
看到宋澈和尚珂、小蛮还有龙源妮滚成一团，前排的观众们在捏把汗的同时，也是一阵哭笑不得。
朱邪在完成漂移旋转之后，立刻关上了后备箱门，并且一路躲闪着迎面而来的车辆，嘴上问道：“接下来怎么搞？”
这么逆行下去，他也能驾轻就熟。
但宋澈费了那么大的劲在后备箱门上贴了符箓，总不能浪费。
宋澈从三朵金花里挣扎着爬起来，咧嘴笑道：“暂时先不用再漂移转回来了，我这边实在吃不消了。”
顿了顿，他看了眼后方：“而且我们的仇大公子也已经追上来了。”
大家顺势看去，才发现仇胜驾驶的那辆超跑车竟然也完成了漂移，反向追了上来。
“这公子哥玩车的技术还真挺过硬的。”朱邪也不得不承认仇胜的飙车实力。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采取什么躲避策略，只是简单的沿直线行驶。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们还嫩了点！”仇胜狞笑着操控着车子，眼看奔驰商务车开始变得‘循规蹈矩’，还以为宋澈他们是知道飙车飙不过自己，打算坐以待毙了。
“还莫名其妙的爬上车顶挑衅，这小医生才是脑子不正常了，更可笑的还往玻璃上贴了张鬼画符，神经病……”仇胜咕哝道，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贴在后挡风玻璃上的符箓。
那符箓的最中央是一个类似于漩涡的螺旋纹。
当仇胜盯着那符箓看了一会，忽的意识变得逐渐模糊。
旁边的阿宏早就察觉到蹊跷，冷不丁感到车子有些不稳，他忙扭头去看仇胜，发现仇胜的瞳孔居然涣散了！
“仇少，你怎么了？！”
“我、我脑袋有点发沉……”
“不好！果然中了幻术！”
“幻术……该死！”
仇胜连忙用牙齿咬住了舌头，强迫自己守住心神。
“仇少，不要去看那张符啊！”阿宏猜到了幻术的源头是宋澈贴在后挡风玻璃的那张符箓，否则宋澈刚刚根本没必要冒险爬上车顶。
“你说得容易，我不盯着前面看，怎么追他们！”仇胜气急又无奈，他算是明白宋澈为何专门要往后挡风玻璃贴符箓的原因，因为只要他追击，就不得不盯着车屁股看！
忽的，仇胜想到了什么，喊道：“我左边裤兜里有一个药瓶子，你快拧开来！”
刀疤红连忙探手去掏药瓶子，拧开后从里面倒出了一枚药丸！
“给我吃了！”仇胜又道。
这是沐春风暗中交给他的。
据说可以抵挡一切幻术催眠！
阿宏当即将药丸丢进了仇胜的嘴里。
仇胜吞下肚后，又咬牙坚持了一下。
药力还没发作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有了幻觉，依稀看到商务车后备箱里，大白菜龙源妮正朝着自己搔首弄姿，小白脸宋澈也正跪着向自己磕头求饶。
虽然画面很美妙，但他知道这是幻术，一直狠狠咬舌尖，已经咬出了血。
但只要他盯着车后箱在看，视线就离不开那张符箓，意识也近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时，他陡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涣散的意识也迅速恢复了过来！
“药力起效了！”
仇胜心下一喜，再次凝神盯住了商务车，这一次无论怎么看那张符箓，他都保持着清醒！
“黔驴技穷，看你们还能耍什么花招！”
仇胜恢复了雄心壮志，又踩下油门，抓住机会誓要将商务车给撞个稀巴烂！
就在车子轰鸣着冲上来只剩半米不到，商务车又猛然变换了车道，下一刻，出现在仇胜面前的赫然是一辆迎面冲上来的货车！！！
暴烈撞击前的一瞬间，仇胜才想起来自己还处于逆行中！
光顾着抵制封建迷信，却忘了遵守交通规则！
这一点，甚至仇经堂也没教过儿子。
这就尴尬了……
“卧槽你们全家啊！！！”
“砰！”
第867章 我就是看热闹的
爆响过后，隧道内一片狼藉。
那辆价值不菲的超跑，在和货车相向撞击的巨大冲击力下，几乎成了废铁。
没有被货车撞粉碎，还得多亏前面的奔驰商务车提前给货车示警，让货车稍稍带了一把刹车。
但饶是如此，超跑车前头已然镶进了货车保险杠里面。
伴随着一团烟尘，货车司机跳下来走过去检查，还以为已经车毁人亡了，未曾想副驾驶室内传来了微弱的敲击声！
还活着？！
货车司机凑近一看，才发现里面的安全气囊都爆开了，有两个身影在气囊的挤压下挣扎。
货车司机正六神无主，忽然又一辆车子疾驰而过来，从里面冲出来一群煞气腾腾的男子。
“王八蛋！你干了什么？！”
这群混子将司机团团围住，又是推搡谩骂，又是掐喉踢腿。
“不是我，不是我！”货车司机连忙辩解道：“是他们逆行上来的，我来不及刹车啊……对了！还有一辆车在他们前面逆行呢！”
货车司机正茫然四顾的时候，奔驰商务车倒退了回来，驾驶位的车窗放下，朱邪笑道：“你是要找我吗？”
司机眼神一亮，连声道：“是是是，就是你！”
那些混混一看这群目标人还敢回来，就要嗷嗷冲上去砸车打人。
“这时候的头等大事不该先救你们的主子吗？”朱邪指了指几乎报废的超跑车。
混子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试图打开两边车门。
副驾驶位的门努力拉拽了一会就打开了。
在混子们的协助下，阿宏顶着鲜血淋漓的脑袋爬了出来。
瞧那一头鲜红的脸庞脑袋，这一下，他刀疤红的绰号可谓真的名副其实了。
但是他似乎仍执着于让双刀染红的格言，因此抬起头一看见奔驰商务车，立刻赤红了眼球，怒吼道：“取我的大刀来！”
“宏哥，先救仇少吧，他出不来了！”其他混子提醒道。
阿宏喘了口气，这才恢复了些许理智，连忙扭头去看。
只见那些混子还在拼命打开驾驶室。
但是车门已经完全歪曲变形，一群人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济于事。
阿宏见状，再次吼了一嗓门：“取我的大刀来！”
“宏哥，别只想着砍人了，仇少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得被剁碎了喂鱼啊！”混子又规劝道。
阿宏直接抽了他一巴掌，怒道：“还用你提醒！快拿刀来，我要救仇少！”
混子这才恍然，连忙跑回车里翻找出了两把砍刀，屁颠颠的交到了阿宏的手上。
阿宏拿了双手，顿时精神抖擞，怨恨的瞪了眼已经从商务车里走下来的宋澈等人，只能不甘的跑去先救人了。
哐！
哐哐！
哐哐哐……
两把砍刀一次次砍在车门上。
伴随着几番火星四溅，直到两把刀都卷了刃，车门的转轴才被砍断了。
“一起用力！”
阿宏喊来弟兄们，一起协力将车门硬生生的扒了下来。
当看到露出的驾驶室，阿宏的眼睛再度赤红了：“仇少！”
只见仇胜被气囊积压在椅子里，浑身鲜血淋漓，不省人事的样子。
阿宏弯腰进去，先探了探仇胜的鼻息，确定还活着，就试图把人救出来。
但是……然并卵。
“啊！痛死我了！”
动作中，仇胜被痛醒了，怒吼道：“别动了啊！你要我死吗？！”
阿宏连忙停下动作，紧张道：“仇少你怎么样了？”
“你眼瞎的啊，摆明了双腿被卡住了。”宋澈在旁冷眼说道。
阿宏一惊，仔细一分辨，果然仇胜的双腿被死死卡在了严重变形的驾驶台里！
“这……”阿宏心头一沉，顿时就六神无主了。
他只会砍人，哪懂救人啊，只能指使弟兄们赶紧报警求援。
“没用了，就是救援队能在十分钟内赶到，他这条腿也必废。”宋澈淡淡道。
“还不是都怪你！你刚刚为什么要跑？！”阿宏气急败坏道。
此话一出，不止宋澈等人愣了一下，连那些混子也傻眼了。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啊！
此等金句，堪比当年【南】京某法官的那句“人不是你撞倒的你干嘛要扶？”。
又好比一个强盗要抢你的东西，你逃跑的过程里，导致追抢的强盗摔倒受伤了，最终强盗还质问你干嘛要跑！
“你说得对，跟强盗无赖流氓之流确实没道理可讲，讲了也白讲。”朱邪吹了一声口哨，还给刀疤红竖了个大拇指，就招呼大家回车里继续上路。
至于这里发生的事故，和他们关系不大，至多被指控危险驾驶，凭霍家和赵家的支持庇护，加之事出有因、情势所逼，根本不会有什么大碍。
刀疤红总算还有点廉耻心，知道刚刚的话蛮不讲理。
如果是往常他才不屑于低头，但现在眼看仇少危在旦夕，只得稍缓语气：“你们不能走，那个谁，你不是很厉害的医生嘛，赶紧救救我们仇少吧？”
“救他？你怎么不叫我们去救流浪狗呢！”尚珂嘲讽道。
龙源妮的毒舌补充道：“小姐姐，你这是在侮辱小狗狗。”
刀疤红面红又耳赤：“医生不就应该救人嘛！我听说你们内地经常有病人殴打伤害医生，但医生依旧会不计前嫌的救治病人，怎么你这么出名的医生就不行呢！”
“这位老兄，你不去讲相声真是可惜了。”宋澈叹了口气。
人活在世上，免不了要见识到无数的傻比。
当你认真的跟傻比们讲道理的时候，傻比往往会通过胡搅蛮缠的方式把你的智商拉低到跟他一样的层面，然后当你耐心耗尽理智丧失的时候再击败你。
所以跟强盗无赖流氓之流讲道理的后面还得加一个傻比，你要是认真就输了。
“你的灵魂拷问，引起了我内心的震荡，让我忍不住陷入了对医生使命的深深反思中，当遇到试图伤害自己的病人该不该以德报怨，就好比大家经常会反思遇到摔倒老人该不该扶……”宋澈面色肃然的道。
“当然得扶，当然得救，当医生的，不都得有一颗慈悲之心嘛。”刀疤红这混混头子居然开始倡议爱与和平了。
宋澈看了眼奄奄一息的仇胜，大义凛然的道：“经过几番深思，经过对人性和道德的反思，我的答案是……不救！”
刀疤红：“~！#￥%……&*——+）”
第868章 都怪沐春风！
医闹的病人和家属，宋澈都照打不误，这些要置他于死地的畜生，他岂会当成人看？
想对他搞道德绑架？
还不如去跟强盗流氓讲道理呢。
眼看刀疤红的眼中闪现凶光，宋澈冷笑道：“趁你还有时间，还是先给他爹打电话，让他在临终前留两句遗言吧。”
“你什么意思？！”
“你是真的傻。”
宋澈顺势一顿嘲讽：“你以为你的大少爷只有这些皮外伤么？这么大的撞击力，断几根骨头是常规情况了。”
“不过仇大公子有些不走运，一根断裂的肋骨扎进了脾脏里，持续失血下去，别说十分钟了，连五分钟都挨不到。”
闻言，刀疤红等混子皆是面无人色。
一度，他们还有些惊疑不定，但一想到这小白脸是实力不俗的医生，连仇胜都慌忙大叫道：“救命！救我……我不想死啊！”
“仇少，你别急……你是哪里觉得疼？”刀疤红忙安抚道。
“我哪里都疼啊……特别是这里……”仇胜指了指左上腹。
留意到仇胜迅速惨白的脸色和气若游丝的声音，刀疤红的心里一咯噔，就知道宋澈的判断很可能是正确的！
脾脏被戳穿而大出血会引发什么后果，刀疤红很清楚，因此也很害怕———如果仇胜死在这里，仇经堂真的会把他剁成肉泥的！
惶恐之下，刀疤红只得再次向宋澈求教，“宋医生，求求你，快救救仇少吧，你作为医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死去吧。”
宋澈仿佛听到了冷笑话，嗤笑道：“普通人跟我玩道德绑架还情有可原，但你们这种满手血腥罪孽的社会人渣，也配跟我谈人情道德？！”
刀疤红也臊得双面滚烫，但他还是忍下了屈辱，徐徐跪了下来，很用力的磕起了头。
砰……砰……砰……
一声声磕头声回荡在隧道内。
“我都说了不救，你是没听懂吗？”宋澈沉声道。
刀疤红抬起脸，顶着脑门的血印，道：“如果你真不打算出手相救，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宋澈一挑眉头，不置可否。
很显然，刀疤红看出了端倪。
按理说，宋澈既然要见死不救了，大可以直接离去。
而宋澈迟迟不走，显然还有“善后事宜”有待处理。
“你不用想多了，我老弟留在这可不是慈悲为怀，而是纯粹为了看热闹，顺便等一会配合警方的办案。”尚珂回呛道：“你们涉险危险驾驶和蓄谋行凶，证据确凿，你们是铁定跑不了的，无非是看这把火能不能把仇经堂也给烧了。”
“这件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要找你们，仇少只是帮我开车，和其他人都无关。”刀疤红居然很讲义气。
“仇经堂倒是养了条好狗。”宋澈讥笑道：“不过等仇胜归西了，仇经堂会感念你的忠诚而不追究么？”
“……”
“救、救我……”
仇胜在车里面呢喃道：“宋澈……宋大夫，求求你，救我吧，我错了……真的错了，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只求你救我一命吧……这一切都是沐春风在背后挑唆离间，我们都是被利用了……”
“最不值钱的就是鳄鱼的眼泪，几分钟前你飙车飙得那么嗨的时候，有想过饶过我们吗？”宋澈质问道。
仇胜语塞了。
大概也是没体力精力去忏悔赎罪了。
他能真切感应到，生命在如河水般的流逝。
就在意识消散之际，他隐约听到一阵车子的轰响和人声的嘈杂，其中好像还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声音貌似是父亲……
“阿胜！阿胜！”
仇经堂一看到报废的超跑，吓得亡魂丧胆，连忙跑了过来。
当看到仇胜在严重挤压的驾驶室内，仇经堂几乎目眦欲裂，喊道：“阿胜！”
“拉不出来，老板，我们试过了。”一个混子解释道。
结果这混子直接撞在了枪口上，遭受了仇经堂的霹雳怒火大掌！
“拉不出来就放着不管吗？一群饭桶废物，养你们还不如养一群狗！”仇经堂给这个倒霉鬼来了一招左右开弓，犹自不解气的将刀疤红踹倒在了地上：“我让你保护好阿胜，你给我护成了这样？！现在还有闲情跪在这磕头，要给谁送终吗？！”
刀疤红也不辩解什么，从地上爬起来，道：“仇少的双腿给卡在里面了，但宋医生说十分钟内救援队赶到也没用……”
仇经堂的眼睛瞪成了灯笼泡，惶恐惊诧的望向了宋澈。
没等他消化过来，刀疤红的双刀技能也给主子补了一刀：“宋医生还说，仇少有一根断裂的肋骨戳进了脾脏里，正引发失血……”
“宋医生！”仇经堂这次的反应相当迅疾，直接冲向了宋澈。
“还想打？”朱邪横在了中坚。
“不、不是！”
仇经堂忙辩解道：“我只是想跟宋大夫解释几句？”
“解释这些事都是误会？然后再请我救你儿子？”宋澈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仇经堂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正核计要许诺多大的代价求得宋澈搭救自己儿子，宋澈居然又很善解人意的道：“其实……我也觉得这里面有不小的误会。”
此话一出，仇经堂等人呆了，尚珂、朱邪等人呆了，巫医四人组也全呆了。
说好了一起跟恶势力斗争到底，你难道也逃不开真香定律？
宋澈还在自顾自的道：“刚刚你儿子说了，让你们丧心病狂追杀我们的原因，是沐春风在背后挑唆离间？”
仇经堂怔了怔，旋即忙不迭的点头，很干脆的将黑锅甩给了沐春风。
宋澈的目光一转，看着阿宏，道：“刚刚你和仇胜坐在一起，他在发生车祸之前做了什么？”
刀疤红也怔了怔，旋即也忙不迭的回道：“仇少吃了一颗药，是沐春风给他的，说是能提神醒脑。”
“提神醒脑的药？但怎么反而撞翻车了？”宋澈又又很善解人意的道：“该不会沐春风给的是假药？”
刀疤红的眼中闪现精光，咬牙道：“没错，我也觉得这药有问题，仇少吃了那药，就说意识逐渐模糊了，否则也不会出车祸！”
“噢，这么说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就基本清楚了。”
宋澈叒很善解人意的道：“大概原委，就是沐春风故意挑唆你们对我们的仇恨，让仇胜领着一大群人追杀，中间仇胜还吃了沐春风给的药，说是能提神醒脑，结果让仇胜出现了奇怪的症状，酿成了这场惨剧。”
“没错，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刀疤红赶紧附和道。
“仇经堂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其心可诛啊！”仇经堂也显得嫉恶如仇。
这场追杀大战，此刻竟是一派和谐。
第869章 借东西靠抢
惊心动魄的飙车追杀剧，一瞬间变得其乐融融、皆大欢喜了。
虽然场面格外诡异，但主要的矛盾已然被和谐化收尾了。
尚珂等小伙伴开始还不理解宋澈为何选择了真香定律，但看到宋澈以引导性的口吻教唆刀疤红和仇经堂联手炮制出新的剧本，并且将所有的黑锅甩给了沐春风，他们渐渐的也明白了！
宋澈是要以救人来要挟仇经堂“嫁祸”给沐春风！
上纲上线的说，挑拨离间不算罪名。
但故意投毒并且造成严重后果的，绝壁是罪无可恕！
现在宋澈就是锁定了沐春风给仇胜的那一颗药！
当时窝在后备箱里，宋澈就发现仇胜明明已经中了幻术，但吞服了一颗药后神情就恢复了清明。
那时，宋澈就猜到这很可能是沐春风的手笔！
沐春风预料到宋澈他们很可能会对仇胜等人使用幻术，于是提前给了清神的药物。
只不过效果再好，也救不了仇胜的行车不规范。
并且，这恰恰让宋澈逮住了这些人的致命伤口！
又恰恰仇经堂他们又有求于宋澈，这便又给了宋澈敲诈勒索的筹码！
想让他出手救仇胜？可以！
但前提是你们得配合作伪证，大家一口咬定沐春风给仇胜的那颗药有问题，这才造成了仇胜的行车不规范。
至于那颗药到底有没有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觉得这药有问题。
如此一来，沐春风投毒的罪责就被扣实了。
以仇经堂的奸诈，自然一点就通，并且很配合的帮忙编造剧本。
但领教到宋澈的恐怖心机，他既是愤慨又是感慨。
自从这煞神踏足澳港，从赵家到霍家再到自己，还有中医公会那些人，几乎都是澳港最顶尖的权贵，结果都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给耍得团团转。
而且即便明知道被坑了，还得老老实实的帮着这家伙铲土……这是上天派来祸乱澳港的大魔王嘛？！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眼看儿子性命垂危，仇经堂赶忙打商量道：“宋医生，我们一定会揭发沐春风的罪恶面孔，还请你体谅犬子的无知过错，这都是被贱人蒙骗了啊。”
“谁说话不算数就是小狗哦。”宋澈指了指小蛮。
只见小蛮居然躲在角落里拿着手机拍摄。
一看被留了铁证，仇经堂再次暴跳如雷，
姓宋的是要把刀子一直架在他脖子上磨！
但知道事不可为了，仇经堂只得捏着鼻子认栽：“我向关二爷发誓，如违承诺，就让我尝尽天诛地灭之苦。”
“这么毒的誓就算了。”宋澈仍然还很善解人意：“你说一句说话不算话就断子绝孙就够了。”
“……”仇经堂不想说话，只想跟关二爷借青龙偃月刀把这挨千刀的祸害碎尸万段。
宋澈其实还没戏弄够这个社团大佬，但鉴于仇胜已经命悬一线了，就点到即止了。
“有言在先，我只能延缓他的死亡时间。”宋澈沉声道，“不是我故意使坏，而是我内地的医师执业证在澳港是不被承认的，因此我只能用中医的方式给他续命，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儿子现在九生一死，我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人没救过来，你们也一定会以非法行医的罪名把我送进监狱！”
仇经堂理解归理解，但听到宋澈对儿子的情况分析，仍是吓得双腿发软：“九死一生……”
“没错，而且他那双腿肯定是保不住了，等会救护车来了，直接送去医院做截肢手术吧。”宋澈撂下这段话就走向了驾驶位。
而仇经堂则已经腿软得瘫坐在了地上，几乎万念俱灰。
长生延寿的法子连影子都还没见到，就险些可能赔了一个儿子……最好的结果也得赔掉半个儿子！
这一刻，仇经堂转而迁怒向了沐春风，如果不是这老匹夫串通教唆，自己又怎么会狼狈为奸呢！
老匹夫，劳资不止要送你进监狱，还要把你的天参堂给灭门了！
而宋澈蹲在驾驶室门口后，又检查了一下仇胜的生命体征。
人已经昏迷，濒临失血休克了。
先护住心脉吧。
宋澈先取下菊花金针，扎在了心脏附近的心俞穴。
接着，又掏出一副银针，在脾脏附近的穴位也陆续扎进了针。
想了想，宋澈掏出鹿茸角，抠下一小片…又想了想，宋澈又从一小片上抠下一小角，这才不情不愿的塞进仇胜的嘴里，然后用食指一戳咽喉下方的穴位，仇胜就本能反应的将那一小角的鹿茸给吞咽下肚。
仇经堂在旁看得大为光火，从未见过治病这么抠门的医生，又不敢撕破脸皮，只能恳求道：“宋医生，你多给阿胜喂一点鹿茸吧，多少钱我都给得起。”
宋澈一翻白眼，道：“这鹿茸角是霍老先生放我这暂时保管的，我没资格慷他人之慨。”
“而且这鹿茸角的功效是激发血气，最适合气血孱弱的老弱病残，我也就是看你儿子血气亏损无几，想尽量让剩余血气恢复，以支撑身体机能运转。如果服食过多鹿茸就将导致血气盈沸，你是觉得你儿子出血出得还不够酣畅淋漓吗？”
酣畅淋漓形容得很抽象也很贴切，立刻让仇经堂打了个寒颤，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他这种情况，最好的药材还是人参。”宋澈冷不丁又补了一句：“人参既能固本培元，又能补气生血，实乃起死回生的必备良药！”
说完，宋澈还跟仇经堂眨了眨眼，一副“你懂的”神情。
仇经堂是真的懂了。
这坑货分明是教唆自己去抢沐春风的传家宝黄金参！
“唉，即便我现在暂时延缓了仇大公子的性命，但等一会他必然会被送到医院进行截肢和内脏缝合两台大手术，也必然会流失巨量的气血，这风险系数实在太高了，只愿吉人自有天相吧，虽然你儿子也不是什么吉人…”宋澈又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仇经堂一惊一乍一激灵，随即二话不说，径直吼道：“阿宏，这一会沐先生正在出太平山的路上，你马上带上弟兄和家伙去跟沐先生借黄金参来救阿胜！”
刀疤红轰然应允，舌头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他当然知道仇经堂的潜台词。
他们仇家的规矩，讲道理靠拳头，借东西嘛，则是靠抢…
第870章 被虐Cry的沐春风
将近午夜时分，沐春风才“慢悠悠”的坐车驶下太平山。
即便知道自己中了宋澈的暗度陈仓之计，但沐春风除了指示仇经堂围追堵截，就若无其事的继续留在城堡里和赵慧珊喝茶闲扯。
他是想要置身事外，只负责煽风点火、隔岸观火，最后再火中取栗！
这老狐狸太奸诈滑头了。
但凡有风险的活都丢给仇经堂，自己只想着爱惜羽毛、坐享其成。
沐春风清楚宋澈的名誉地位，因此不敢亲自下场正面刚。
如果今晚的堵截追杀闹大了，甚至造成不可控制的纠纷，他会把所有黑锅都甩给仇经堂！
不过，他最希望的还是仇经堂能成功…不对，应该是希望仇胜能成功！
他恨不得将宋澈挫骨扬灰！
而仇经堂唯利是图，自然不会做别人手中的刀，顶多是打宋澈一顿，再绑架走尚教授他们做要挟。
但仇胜就不同了，心高气傲、睚眦必报，同样被宋澈坑了一把而对宋澈恨之入骨。
所以沐春风巧妙的利用这段仇恨，暗中教唆仇胜亲自带人去追击宋澈，还给了他清神丸以防止幻术，只要这公子哥心狠一点，脾气爆一点，没准就会跟宋澈拼个你死我活玉石俱焚了。
至于会不会同归于尽，沐春风不在意，只在意宋澈死不死！
“小畜生，把我害成这幅境地，如果你没死我就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如果你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器官内脏切下来卖给别人！”
沐春风的脸上充满了阴毒。
蓦地，沐春风看了眼后视镜，发现皱眉时多了两条抬头纹，不由无奈摇头。
果然情绪糟糕是最容易催人老的。
都怪那小畜生，害我今天生了这么多闷气！
看来晚上得用黄金参泡一杯药茶好好补一补了。
正美滋滋的想着，忽然迎面透射来几束大灯，刺激得沐春风几乎睁不开眼睛。
“师父，有几辆车在前面拦着。”山参男提醒道：“车里下来一群人……嗯，好像是仇经堂的马仔。”
“哦，没事，自己人。”沐春风相当淡定。
只是他也有些犯嘀咕，心想这节骨眼，仇经堂应该早把所有人马纠集起来去追击宋澈他们了，还埋伏在这作甚？
“让他们让开，顺便告诉他们赶紧联系仇经堂，一起去堵人。”沐春风吩咐道。
山参男点点头，开门走下车，正要上前知会几句，结果那些堵路的车里也走下来一帮人。
带头的男子脸上带着疤痕，一身匪气，更让人侧目的是满脸都是鲜血，幽幽夜色中说不出的瘆人。
“你是……刀疤红？！”山参男也认出了仇经堂手下的这头号马仔，等人走得近了，就皱眉道：“刀疤红，你怎么脑袋都红了，你这时候不应该跟着仇胜一起去追击姓宋的那小子吗？怎么折回这里了？仇少他们呢？”
“你的问题太多了，还是让我的刀回答你吧。”
刀疤红阴恻恻的说道。
山参男的心里一咯噔，再在远光灯的照耀下，发现刀疤红藏着背后的双手里有金属寒光在闪耀！！
当他准备扭头开溜的时候，刀疤红一箭步冲上去，手起刀落，随着喷溅的血水，刀疤红直挺挺倒在了地上，捂住被挑断脚筋的脚裸位置哀嚎不已。
刀疤红的目光转向了沐春风的座驾。
而沐春风看到此景，也意识到了不妙，骂了一句后，指使仅剩的徒弟丹参男赶紧驾车逃命！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都落到陷阱里了，刀疤红岂会放猎物再逃走，一挥手，几个手下就开枪将车轮胎给打爆了！
“沐先生，你别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刀疤红走到车旁，用砍刀敲了敲后车门。
沐春风忍着满腔的惊怒，将车窗徐徐往下降了一些，狞声道：“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仇经堂的指示？”
“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想跟沐先生借一样东西。”刀疤红不仅讲义气也很机智，根本没把主子给扯进来。
“不会是想借我的人头吧？”沐春风冷笑道：“你满头是血，应该是追击姓宋的失败了，甚至还被他给要挟策反了吧？”
“沐先生是聪明人，但有时候太聪明未必是好事，特别是作为你的盟友，往往一不小心就被你当刀子使了。”刀疤红沉声道：“沐先生，你教唆仇少和弟兄们去冒险，而你呆在太平山顶上运筹帷幄、坐享其成，是不是不太厚道啊？”
“我自有我的计划，为这个计划付出的心血和劳苦不比任何人少，战场中也没见几个将军领袖会在前线出生入死，仇经堂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小喽啰也配质疑我？”沐春风不屑道，甚至不屑于保持伪善的面容。
“是啊，您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我们这些弟兄们就是听差办事的狗腿子，连自己的生死前途都不配被人关心。”刀疤红嗤笑道：“但是沐先生这么有文化，想必应该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吧？”
沐春风看着团团包围住车子的混子们，眼角抽搐了几下，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说了，借东西。”刀疤红又用砍刀轻轻敲了敲车窗，吐出三个字：“黄金参。”
“不可能！”
“不可能？”
“是姓宋的教唆你们这么干的吧？”
“你别管是谁，我只要黄金参！”
“给你一千万，当作今晚我们没见过。”
“我对钱一点都不感兴趣。”
“两千万！”
“屁话少说。”
刀疤红直接一刀子砍碎了车窗玻璃。
沐春风躲避得算及时了，却仍被溅起的碎玻璃划伤了面颊！
“你们找死！”
沐春风脸色一片狰狞，手伸进兜里掏出了两枚白丸就投掷向了刀疤红。
刀疤红知道沐春风的本领，这两枚白丸既会制造烟雾，也含有剧毒。
好在他早有准备，抢先纵身一跃躲了开，并且喊道：“动手！”
那些混子便往车里投掷了几颗催泪丸！
车内立刻被刺鼻至极的烟雾笼罩住！
沐春风匆忙跑下车去。
而坐在前头的徒弟丹参男就没那么走运了，一个催泪丸砸到身上，催泪粉覆盖了全身，滚下车后，使劲的哀嚎哭泣，在山涧月色中说不出的凄厉！
沐春风看到徒弟的惨状，理都不理，径直往山上跑去，结果迎面就被刀疤红堵截了回去。
“沐先生，谅你医术再强，本领再高，恐怕也没子弹那么好使吧。”
刀疤红拿着砍刀晃了晃。
沐春风扭头看了眼后面的几个枪口，当即心肝就凉透了。
“既然你们的子弹那么好使，怎么还被那个小白脸给坑了呢！”沐春风悲愤欲绝的道。
被揭开了伤疤，刀疤红的脸色也难看了许多，悻悻道：“因为我们还是喜欢讲道理的，天大地大，大不过一个理字嘛。”
“放屁，你们跟我讲理了吗？”
“当然在讲理了，这不就是在跟你商量借东西嘛。”
“你、你们怎么都被姓宋的坑成了跟他一样的缺德鬼呢！！”
即便没挨中催泪丸，但那一刻的沐春风已然被虐cry，恨不得站在太平山顶仰天长啸！
第871章 失忆并发症
最终，这风云跌宕的一天，以戏剧性的结局收尾了。
仇经堂通过“讲道理的方式”从沐春风手中借来的黄金参，加上宋澈的现场抢救处置，仇胜最终捡了一条命……不对，是半条命。
如宋澈的预料，仇胜的两条腿都被截肢了。
仇胜何等的心高气傲，当他醒来知道了自己的惨状，应该更希望自己在车祸中当场死去。
这般苟且的活下去，不止要成为全澳港权贵圈的笑柄，此生还得过得凄惨无比，可谓是生不如死了。
但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no-zuo-no-die嘛，又能怨得了谁？
当然，他肯定还得怨恨宋澈、沐春风等人。
宋澈自然不会在乎了，这世界上恨他的人多了去，还会差他这“半个人”？
至于沐春风，也已然累觉不爱了。
经过这一天的连翻博弈，任他事前布置了多么精妙诡谲的计策，最终都避免不了节节败退的厄运。
耗尽一生心血打造的伟光正人设彻底崩溃，身败名裂是注定的，连中医公会都被踢出局了。
最要命的是，仇经堂反手一个举报，告知警方仇经堂教唆儿子去追击宋澈等人，并且还给了儿子一种不明药物，进而导致儿子意志迷失酿成了车祸！
这一下，沐春风算是百口莫辩了，人证物证俱在，很快被警方以涉嫌杀人罪给逮捕了。
即便后面旷日持久的官司能够侥幸胜诉，他的人生前途都彻底赔光了。
比起赔了儿子又折兵的仇经堂，他更有理由喊冤叫屈。
不过相比被宋澈坑过的那些苦主前辈们，这些不过都是常规操作罢了。
而宋澈连续举重若轻的神（骚）操作，一举奠定在澳港中医圈的至高地位，同时也扫清了追查岐伯秘术的障碍。
在配合警方录完口供之后，霍长盛和赵嘉良两位澳港顶级大佬联名给宋澈等人作保，将宋澈回程的航班。
这两位老人的意思很明确：你只管去干事，烂摊子我们帮你收拾。
潜台词则是：求你赶紧走吧，澳港真的经不起你宋大圣的祸乱了。
于是乎，宋澈在澳港大佬们的欢庆中登上了返回天州市的航班……
……
约好了三天后在燕京汇合，这三天的休整时间，宋澈只想在故乡度过。
当飞机降落在天州机场的停机坪上，宋澈莫名一阵感慨。
从中秋后出国，没想到转眼回来都快年底了。
最初，宋澈的目的只是协助警方前往泰国追捕沙漠秃鹫，除掉这个心腹之患就回天州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小医生。
结果一环接一环，他身不由与的卷入到一起起错综复杂的事件中，为了完成药神组织的任何，为了给尚珂一家洗脱冤屈，为了医圣门传人的使命职责，他从泰国一路辗转韩国、夏威夷、米国再到澳港。
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一段段惊世骇俗的传奇（坑货）事迹。
其中有险象环生，有悲欢离合，有缺憾有愤慨，也有收获和喜悦。
而宋澈是一个不喜欢拘泥过往的俗人，因此他选择将这些往事都留在九霄云外，当回到天州，他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的改变。
“还是天州好啊。”宋澈刚走出航站台出口，只觉得一阵踏实和舒怡。
这就是故乡，无论在外漂泊多久，只要回到故乡，往往都有一种归属感。
“不过这时节的天州万物枯荣，你们几位游客想体验这座城市的美妙，估计还得等明年开春了。”宋澈扭头对巫医四人组说道。
照理说，纷争结束后，巫医们大可以留在澳港或者直接去燕京。
但在龙婆婆的决断下，他们决定紧紧跟随着宋派主的步伐。
直白点，他们无非是担心宋澈撇开他们独自去寻宝。
毕竟宋澈的手中已经搜罗到了四件图腾信物！
除了他自己的金菊戒指、小蛮的罗汉丹和霍家暂借的鹿茸角，沐春风‘借出去’的黄金参也被他趁着治人的职务便利一块给顺回来了。
有四件信物在，还有狄天厚的玄术加持，宋澈其实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去探寻遗落的龙骨了。
而一无所获的巫医们，这时候不抱着宋澈的大腿，怕是连羹汤都捞不到。
“早听闻天州风光优越，我倒是希望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能有机会体验一把。”龙婆婆微笑道：“但是在此之前，老朽更希望能寻找到颛顼的陵墓，给族人们一个交代。”
至于要给族人什么交代，宋澈也问过，龙婆婆却是三缄其口。
她只是表态过，自己对什么龙骨还有岐伯秘术都没有兴趣。
在她看来，这些都是汉医的东西，傲娇的巫医们不稀罕。
但是，据巫医一族的传说，上古时期颛顼在镇压九黎巫族的时候，夺走了巫族的镇族宝器，那是巫族们的信仰象征。
后来这件宝器跟着颛顼一起下葬，成了巫族们一直耿耿于怀的心结。
这几千年下来，对于寻找颛顼陵墓所在，巫族们比盗墓贼还要积极。
现在终于找到了线索，他们自然锲而不舍了。
正因为这一点，巫医们才跟宋澈冰释前嫌、化敌为友。
他们可以助一臂之力，只要能搭宋澈的顺风车去找陵墓。
鉴于任务严峻、凶险未知，宋澈也乐于收下这支生力军。
“知道你回来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他们就交给我吧，我给他们找个住处。”徐乔恩主动揽下了东道主的差事，笑道：“记得明天准时上班，想必那些医院同事都很惦记你了，对了，我爸和我妈明天也要来天州找我们，他们都挺惦记你的。”
尚珂也趁机上来搂住徐乔恩，打趣道：“那我们的衣食住行，就要劳烦弟妹了，老弟你只需要准备好明天怎么去拜见岳父岳母。”
此话一出，尚教授他们也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徐乔恩瞬间俏脸一红，羞不可耐。
宋澈也知道明天徐院长两口子的那一关不好过。
毕竟自己在国外到处惹是生非，恐怕没少让二老担忧记挂。
甚至到后来，还拖着徐乔恩一起深入险境，明晚没有几斤白酒下肚怕是应付不过去了。
等尚教授一家和巫医四人组被徐乔恩坐车领走以后，就剩下宋澈和狄天厚以及小蛮了。
“走吧，师兄，回老巷子。”宋澈笑道：“我已经约了大师兄，大家一起先去拜祭一下师父，晚上咱们三兄弟再不醉不归。”
“好，我也很想念那个老巷子了。”狄天厚显得感慨万千。
就在这时，一辆轿车驶到了他们的面前。
车窗放下，露出了翟凌霄的笑容。
“小师弟，二师弟！”
“大师兄！”
……
这一晚，三兄弟的重逢自然是酒酣耳热、杯觥交错。
第二天清晨，老宅院里的房间里，在刺耳的手机铃声中，宋澈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眼前，大师兄翟凌霄那张国字脸近在咫尺……
唉，难得闲暇，光顾着喝酒了，结果却让徐乔恩独守空房，只能陪大师兄过度良宵。
“师兄，手机……”宋澈推了推翟凌霄，顺手将床头柜上的手机翻出来，看了眼来电，道：“科室里打来的。”
“嗯？这么早？”
翟凌霄迷迷糊糊中接过手机，连眼睛都没睁开，就直接凭手感接通了来电。
听了没几句，翟凌霄猛的睁大眼睛，即刻从床上翻身做起来，含着一脸的惊诧道：“人怎么样了？！”
宋澈睨了一眼，就知道科室里应该是出事了。
不过作为医生，这都是司空见惯了的。
如果科室里的住院病人突发急症，连值班医生都处理不来，这些主任就是半夜里睡得正香都得爬起来赶过去。
而这个大清早从科室里传来的急报显然比较棘手，令翟凌霄的醉意和睡意顷刻间烟消云散，匆匆交代了几句，就连忙下床穿衣服了。
“什么情况？”宋澈也麻利的起床了。
翟凌霄迟疑了一下，面色古怪的道：“也不是性命攸关的事，而是科里收治的一个病人好像是失忆了……”
宋澈怔了怔。
翟凌霄干的是心胸外科，怎么收治的病人会跟失忆扯上关联？
“是一个心肌缺血的病人，昨天刚做了搭桥手术。”翟凌霄又补充道。
宋澈顿时恍然，试探道：“这病人年纪不小了吧？”
翟凌霄点点头，叹息道：“我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结果我光顾着盯着心脏了，没想到大脑神经……”
有时候，心脏手术还真的会跟大脑神经有关联。
比如搭桥手术的种种并发症里，就有“失忆症”。
要知道，心脏手术的开展步骤之一就是先建立体外循环，而体外循环的过程中有可能形成微小的血栓，从而让大脑的供血不足，造成脑缺氧损伤。
根据权威医学机构的数据报告，一百台心脏手术，大概有四成左右的病人会造成轻度不一的神经和精神方面的损伤，从而可导致病人大脑神经系统和精神方面出现障碍，比如出现记忆减退等。
但翟凌霄现在说收治的那个病人出现了失忆症，这明显是属于比较严重的术后并发症了。
而这种“失忆并发症”，则主要集中在老年人群体里。
“我陪你一起去吧，反正也得回医院报到。”宋澈道。
两人穿戴好，匆匆洗漱了一番就出门了。
狄天厚和小蛮被安排在其他房间，干脆就让他们继续睡着了。
两人上了车，就一路直奔附一医而去。
【之前的情节比较勾心斗角、腹黑犀利，这一段过渡情节会写一些朴质温情接地气的医生日常，毕竟我们的宋大圣无论多么英伟盖世，最终仍是要返璞归真的】
第872章 男人的决断！
回到阔别许久的附一医。
还是那些熟悉的同事面孔和陌生的病人面孔。
“小师弟，我先去住院部看看那个病人，你先去找向院长报道吧，毕竟出门这么久了。”翟凌霄拍拍宋澈的肩头，叮嘱道：“到时候向院长免不了要训斥你几句，你别往心里去，更不要顶嘴，权当过堂风吹过去。”
“要是让向院长听到师兄你这句话，要训斥的目标就该换了。”宋澈调侃道，忽然脸色一凛，看着后面道：“向院长！”
“什么？向院长？！哪里？！”
翟凌霄还以为院长向茂林在后面，吓得赶紧也扭回头，结果后面却是空无一人。
他就知道被宋澈给戏弄了，正要怼回去，这小子早已屁颠颠的往行政大楼而去了。
“臭小子！”
翟凌霄咕哝了一声，随即面朝向住院楼，想到那个病人的特殊并发症，不禁摇头叹息。
……
当宋澈叩响了院长办公室的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一推开门，就看到向茂林板着脸坐在桌子后面，看到宋澈，那张脸臭得仿佛宋澈欠了他几百万。
“向院长，我知道您心里有气，要不然您训几句，我在门口听着，训完了，我再坐过去。”宋澈笑道。
向茂林指了指宋澈，憋着怒容张了张嘴，最终撇嘴道：“我这几天刚看到一段网络流行语，我觉得用在这时候挺贴切的。对于你，我无f**k可说。”
“千言万语在一躬，我赔个不是，院长您也能省省口水。”宋澈依旧笑容灿烂。
“行了行了，赶紧麻利点进来吧，杵在那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臊呢。”向茂林没好气道，显然也没心神去跟这只泼猴较劲了。
而且，当宋澈坐到面前的时候，向茂林还煞有介事的打量了一下宋澈，眼神中含着几分关心。
“我还以为你满世界的闯祸，即便没缺胳膊少腿，也得回医院挂个病号呢。”向茂林的刀子嘴依旧不留情：“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院长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怎么成祸害呢，我那是满世界去泼洒爱和正义了。”宋澈一本正经的道。
如果这番话给满世界的苦主们听到，恐怕要联名给附一医送锦旗了，一家医院里居然培养出来这么一个千年罕见的祸害医生。
向茂林也知道跟这坑货耍嘴炮就是自讨没趣，翻白眼道：“那你现在是准备回来继续传播爱和正义了么？”
宋澈干笑道：“我怎么听得好像附一医不太欢迎我回来似的。”
“欢迎肯定是欢迎的，宋大夫有实力又有名气，被誉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天才青年医生。”向茂林表面在赞扬，实则在挤兑：“我怕就怕，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宋澈就苦着脸道：“听这意思，您是打算开除我了？”
“那你是想多了，即便我想开你，卫计委乃至主管卫生的那些领导都不答应。”向茂林莞尔道：“你是谁啊？鼎鼎大名的英雄，赫赫有名的神医，享誉海内外的网红流量……”
“院长，你就别折煞我了，给我个痛快的吧，您想要怎么发落我？”
“不是我想怎么发落，而是得看领导们的意思。”
向茂林指了指上面：“上面的意思是，欢迎你回来，但这段时期还不适合你回来，毕竟你现在说好听点，是炙手可热，往难听的说，就是太烫手了，你懂吧。”
宋澈当然懂。
向茂林乃至上面的态度，肯定是不想失去宋澈这张活招牌。
而宋澈满世界浪了一圈，人气指数再次蹭到了一个新高度。
严格来说，宋澈现在已经不是纯粹的医生了，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网红流量。
如果是商业机构，巴不得跟宋澈签一份终生合同，靠着他使劲引流蹭热度。
但医院是公家的，公家注重的是影响。
宋澈虽然很红，但背负着太多的争议。
现在直接让宋澈回来上岗，消息一传出去，吃瓜群众和媒体记者没准就闻风而至了，这必然会影响医院的秩序。
“所以，目前大家普遍的共识，是希望让你先降降温。”向茂林笑道：“冬天岁末了，正好是降温的好时候。”
“明白了，那我听从领导的指示，让这个寒冬消融我的热度。”宋澈倒是很爽快。
一方面，他理解向茂林的难处，其实他也不想日常工作被人指指点点。
另一方面，他过两天还得去燕京寻宝呢，刚刚都还纠结再跟向茂林申请延迟几天返岗会不会被训斥，未曾想向茂林居然如此善解人意，都不用宋澈开口就主动的先批假了。
最后细聊了一番，达成了一致，宋神医继续外出深造，春节后再返岗。
“但你小子也别想闲着。”向茂林再次板起脸，肃然道：“这段时间再交给你一件很郑重的任务。”
正当宋澈以为向茂林会委派什么重大任务，向茂林来了一句：“趁这段时间空闲，把终身大事解决一下。”
宋澈略囧：“院长，您这份关心未免太厚重了吧。”
“少嬉皮笑脸的，认真点。”向茂林道：“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干才把手伸这么长嘛，告诉你，我这手再不伸出来，黄花菜就真凉了。”
“你和徐乔恩医生的情况，基本整个附一医都知道了，你想过没有，她为了找你而跑出国，这不仅是紧张你的安危，也赌上了她自己的名誉。”
“徐医生毕竟年纪不小了，如果你要继续拖着你俩的关系，我也没法子，只要你能接受徐医生接下来在医院里被人指点议论就行了。”
闻言，宋澈的笑容顷刻间都收敛了起来。
心里头有些恍然和愧疚。
光忙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几乎遗忘了徐乔恩对自己的付出。
她先是放弃在云州的工作、生活和亲友，跑来天州，为的不过是跟再续跟自己的缘分。
后来，自己在太平洋上遭遇劫持，徐乔恩更是焦急上火的出国寻找自己。
先不说她对自己的情深义重，这背后，她势必承受了许多的议论和压力。
虽说这年头女追男隔层纱，但徐乔恩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为了自己做出这么多的牺牲，甚至赌上了名节，如果自己再不清不楚的不有所表示，岂不是让徐乔恩被辱没了嘛！
那一刻，宋澈在沉默间已有了决断，一个男人的决断！
“喏，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小子好自为之。”向茂林忽然低声嘟囔道：“如果我年轻时候认识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姑娘，何至于现在被那母夜叉给霍霍呢……”
“……”
……
第873章 病房里的那些事
曾经的宋澈，用一句歌词形容，就是放荡不羁爱自由。
连向茂林都随口调侃宋澈是泼猴，就是深谙宋澈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
常说性格决定命运，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性格，注定宋澈当年没有融入那循规蹈矩的官场体制。
但是，这不代表宋澈会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态去过活。
如同一个漂泊纵横江湖的侠客，当遇到一个心爱的女子，大概就会愿意选择收起刀剑，择一城终老、择一人白首。
连孙大圣都能戴上金箍去西天取经普度众生，
咱们的宋大圣虽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但他清楚也愿意未来的某一天，会为了一个人一件事而改变这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生活态度。
那时候，就是他心甘情愿为了一份责任而活着了。
这就是一个男人需要承担的责任！
而现在，这份男人的责任摆在眼前了。
他和徐乔恩一路走来，从欢喜冤家到相识相知，再到相知相爱，这一路谈不上有多么的荡气回肠，却也很足够刻骨铭心了。
尤其是徐乔恩已经为他牺牲付出了许多。
她用实际行动诠释了自己对宋澈的心意。
因此，他没理由更没资格去辜负。
向茂林的提醒忠告来得很及时，让宋澈不能再蹉跎一个女人的青春了。
徐医生已经不年轻了。
等过了年，虚岁就迈过三十大关了。
按照云州和天州这一带的风俗，这年纪已经是妥妥的大龄剩女了。
当然，宋澈的岁数也不小了，按照一般家庭都属于需要七大姑八大姨重点照顾的催婚对象。
女大当嫁，
男大当婚，
讲究的是水到渠成。
现在，就看宋澈会不会把水闸打开了……
……
一路思索着这些事宜，宋澈离开了行政楼。
他没有着急去门诊楼找同事们叙旧，而是先去了住院大楼。
在心胸外科的病区，值班的医生护士们看到明星归来，自然少不了一通寒暄和招呼。
但事务繁忙，大家也没闲暇瞎扯淡。
“翟主任呢？”
“在503病房呢。”
值班护士回道：“有个病人出了点事，估计比较棘手。”
刚说完，从某个病房方位隐约传来了一阵哭泣声。
宋澈心里一动，循着哭声走进了503病房。
病房里，翟凌霄几个医护正围着一张病房。
宋澈悄然走到了旁边，就看到翟凌霄正在跟病床上一个老头子交流着，旁边一个老婆婆正在哀伤的啜泣，护士只能安抚劝慰着。
“苏明强先生，您再仔细回忆一下，您的家庭住址是在哪里？”翟凌霄耐心的问道。
“我真想不起来了，我就记得屋前种着一颗银杏树，每年春天到夏天中间那时候就会开花。”老头子皱眉沉吟道。
“你个老头子，咱们家是住三楼的，整个小区都没银杏树，你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开花了！”老婆婆含着眼泪，焦急的纠正道。
“真的有银杏树啊，我当年第一次看到我媳妇，就是她经过那颗银杏树底下啊。”苏明强很认真的坚持主见。
“你媳妇？你媳妇是谁？”老婆婆追问道。
“我、我媳妇是……”苏明强呆愣了一下，再次陷入了苦思冥想：“等等，我媳妇是谁来着……”
“你跟我装傻是不是？你到底有几个媳妇？！”老婆婆忽然扑上去，一边哭骂，一边拍打老头子。
护士和医生赶忙上去拉了回来。
结果苏明强一脸懵比的看着老婆婆，嘟囔道：“我说你是谁啊？凭什么打我？”
“……”
此话一出，翟凌霄等医护也都懵比了。
老婆婆也止住哭声傻了眼，下一刻，再次嚎啕大哭。
翟凌霄犹自抱着一线希望，道：“苏明强先生，你确定你不认识这位老婆婆？”
“……不认识。”苏明强横竖打量了老婆婆半响，很果断的摇头否认。
这一下，老婆婆的哭声已经充满了悲恸和无助，只能不住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枉我跟了你大半辈子，照顾你几十年了，临到快死了，你居然说不认识我了……”
翟凌霄一脸严峻，追问道：“那么你的子女呢？”
苏明强眨了眨眼，反问道：“我有儿子女儿？”
“……”
“哇！”
……
“我们给苏明强先生做了全面的头部颅脑检查，目前暂时没有发现生理性的病变特征……”办公室里，翟凌霄一边拿着ct片反复观看，一边给老婆婆讲解道。
老婆婆哀伤又着急的道：“那怎么脑袋好好的，人会变成这样呢？”
“这个……我们也还需要再做检查分析。”翟凌霄沉吟道。
“是不是昨天那台心脏手术做坏了？”老婆婆质问道。
“搭桥手术很成功，心肝的缺血问题已经解决了，你可以看看。”翟凌霄又指了指挂在灯箱上的几张心脏片子：“不过客观来讲，只要是心脏手术，在体外循环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导致大脑供血不足，进而让精神和记忆方面受到损伤，这些在术前告知书里就已经写明了，当时我们也详细的解释给您的儿子女儿了解了。”
顿了顿，翟凌霄忽然问道：“对了，您的子女还没来吗？”
“他们一个个都是大忙人，今早一听说他们爸已经脱离危险了，就急匆匆的赶回去上班了，留我一个老太婆在这照顾。”老婆婆不无哀怨的道。
闻言，翟凌霄叹了口气。
旁边的宋澈也是微微摇头。
在医院里，总少不了这些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最普遍的，就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其实一些病人子女倒也不是真的不孝顺。
父母生病了，这些子女该出钱该出力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含糊，但是让他们全天候在病床前伺候，概率基本跟生双胞胎差不多。
但清官难断家务事，很多这种情况并不能的单纯用道德准绳去衡量，比如苏明强老夫妻的子女，估计是普通工薪阶层，为了老父亲的医疗费或者孩子的奶粉钱，他们不能轻易的停止拼搏劳动。
老婆婆估计也比较理解子女的难处，叹息道：“老头子这次大病已经花了不少钱了，他们还有房贷车贷要供，孩子也要吃饭念书，只能忙着赚钱，我也得体恤他们……只是，现在让我一个人面对老头子变成这样，让我怎么接受得了啊！”
说着，老婆婆又抹起了眼泪，喃喃道：“就是说，我家老头子是做心脏手术的时候，脑子缺血给整失忆了吧？”
翟凌霄动了动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毕竟这种情况太罕见了。
宋澈沉默了一会，问道：“老先生之前有没有阿尔茨海默病的病征？”
第874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老婆婆怔了怔，迟疑道：“你是问他有没有得老年痴呆？”
显然老婆婆也是知道阿尔茨海默病的，她迟疑道：“之前老头子是有些容易忘事，比如让他出门买袋酱油，结果在门口傻站了半天，回来就又问我买什么……人老了，容易忘事很正常，我也没当一回事。”
宋澈和翟凌霄对视一眼，默默叹息。
阿尔茨海默病是目前老年痴呆症中最典型也最普遍的病症。
只是很多老人家一开始都没当一回事，觉得人老了健忘很正常，当病症恶化的时候，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你们是怀疑老头子是得了老年痴呆？”老婆婆很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需要联系脑外神经的医生会诊了，我暂时不好明确。”翟凌霄也很谨慎的回道。
老婆婆这下就急了：“不对啊，老头子明明是心脏出了问题，跟脑子有什么关系啊？”
“老婆婆，您听我这么给您解释。”宋澈斟酌了一下措辞，耐心的分析道：“在我们专业医生看来，某一个器官的病变不一定只是局限于这个器官的问题，也可能是其他器官组织导致的问题，看病要往全面的去看待。”
“比如说老先生的心脏病，也可能会诱发出其他器官的问题，比如说心脏供血不足，就会造成肠胃肝肾乃至大脑的缺血，像刚刚翟医生说的，大脑供血不足，就容易导致记忆力衰退。”
老婆婆似懂非懂，皱眉道：“你们的意思是，老头子的脑子问题，是心脏供血不足导致的？”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宋澈叹道，毕竟阿尔茨海默病的病因，仍是全世界医学界没有攻克的难题。
老婆婆这一次没有再嚎啕哭泣，只是像抽掉了灵魂似的，身子颤栗了一下之后，就显得目光空洞涣散。
翟凌霄正准备递纸巾，老婆婆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颤颤巍巍的手按了几个短号，接通之后，她用低涩的嗓音说道：“医生说……你爸脑袋忘事了，你赶紧过来看看吧。”
老婆婆用的是老人机，为了照顾老人听力不灵敏，音量会比较大，因此宋澈也能听得见那头的回应。
电话那头应该是老人的儿子，听到母亲这么说，一开始还满不在乎的道：“爸这几年不是经常忘事嘛，妈，我这边工作还忙着呢，等下班了再过去行嘛。”
老婆婆嚅嗫了一下嘴唇，强忍着无声的眼泪，咬牙道：“你爸老年痴呆了！”
“……”电话那头顿时沉默了。
“我来跟他说吧。”翟凌霄轻轻拍了拍老婆婆的肩头，要过了手机，对老人的孩子说道：“你是苏明强的儿子是吧，我是他这次心脏手术的医生，是这样的，你爸的情况有点复杂……”
……
目送着老婆婆步履蹒跚的走出办公室，宋澈和翟凌霄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有些人总认为当今的许多医生太过薄凉冷血，只会按部就班的去治病，甚少关心理解过病人和家属遭受的苦难。
其实，大部分人的医生都是理解的。
但就是理解得太多太多了，理解不过来了。
从医的人，往往需要上佳的心理素质，除了能够承受学习和工作当中的压力，还得做到不被情感因素影响到理智和理性的判断。
哪怕有从医者的心理素质一开始不过关，但只要在医院待久了，见惯了几乎每天上演的悲欢离合，渐渐都会看‘麻木’了，乃至变得‘铁石心肠’。
而苏明强老夫妻的这个例子，只是无数生老病死故事里的典型例子。
因此，短暂的情绪波动之后，宋澈和翟凌霄都恢复了理性状态。
“我写个方子，你可以拿给病人家属让他们试试，或许对苏明强的记忆衰退能起到一定的延缓作用。”
宋澈径直抓起了纸笔。
翟凌霄没具体看这个药方子。
西医都束手无策的阿尔茨海默病，当然不能指望中医创造什么奇迹。
大家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延缓病症的恶化。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翟凌霄咂嘴道：“小师弟，你不觉得那个苏明强遗忘的事物挺特别的嘛。”
宋澈想了想，点头道：“是比较特别。”
苏明强遗忘的事物，有点类似于情志病，也就是选择性遗忘。
“苏明强说的家门前种着的银杏树，刚刚我问过了，应该是他老家的情况。”翟凌霄苦笑道：“他说就是在那颗银杏树下第一次见到了自己老婆，其实就是他们老两口第一次的见面场景，说白了，苏明强几乎是忘掉了他和妻子结婚后的那段记忆，只保留着最初美好的记忆。”
“这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宋澈缓缓道：“大多数夫妻，初见相逢时的过程往往比较美好，大家都会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那时候。但结婚后的生活往往就是背道而驰了。”
“是啊，结了婚，基本就是柴米油盐，还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闹矛盾，留给彼此的只剩下生活的单调重复，还有各种压力和苦闷了。”翟凌霄大发感慨，作为一个婚后的男人，他对此很有发言权，“想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你嫂子的时候，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好像天上地下只有她了。现在十几年过去，当年的女神早已成了一个普通的黄脸……家庭主妇了。”
最后一句话，翟凌霄差点直接叫出了‘黄脸婆’。
他也忍不住自嘲一笑：“可能再过几年，你也会像师兄我一样，每天庸庸碌碌的只剩下工作，忙的时候连家庭事情、孩子教育这些都兼顾不上，但没办法，这就是生活。再美好的爱情，最终还是被生活洗礼得只剩下生活了，还好，你嫂子把这个家庭打理得不错，让我能够高枕无忧的投入事业。”
宋澈听着翟凌霄的心路历程，想起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大湿兄，转而又想起了刚刚向茂林也是这么评价自家的黄脸婆。
再说回那个病人苏明强，可能他人生最美好的记忆就是和妻子初次相见的时候，在记忆力大幅度衰退之际，他只想保留生命中的那些小美好。
至于苏明强的婚后生活，大体是“不太愉快”的，曾经温婉贤惠的爱人，被生活变成了一个庸俗唠叨的家庭主妇，辛苦养育大的子女也鲜少陪伴自己，于是他选择性的遗忘掉了这些令他不愉快的生命记忆。
最后，宋澈又蓦然想到了自己和徐乔恩。
他们两个人，或许未来也会活成自己曾经最厌烦的那种生活夫妻吧。
这一刻，宋澈莫名的有些迷惘了……
……
原本苏明强这样的病人并不会给附一医的氛围泛起什么浪花。
同事们更关注的反倒是宋澈的归来。
但偏偏有一个好事的小护士觉得这事儿挺“新鲜”的，于是拍成短视频发到了抖某音平台上，当天就播放量就破了千万，引来许多网民的关注。
这则短视频之所以那么吸眼球，无非是切中了许多人的泪点。
一对相濡以沫的老夫妻，老头子一场手术后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居然连妻子孩子都不认识了，荒诞离奇中，无疑带着几分心酸。
特别是老婆婆拍打着苏明强嚎啕大哭、而苏明强一脸迷茫懵比的那段画面，可谓直扎人心、见者落泪。
网民一关注，媒体就行动，傍晚时候，各路媒体就堵在了住院大楼的门口，吓得向茂林一度还以为是宋澈回来走漏了风声。
恰好，徐天禄和文雅娴赶来天州找徐乔恩和准女婿，看到附一医里的这场面，一番打听之后，从事神经外科领域的徐天禄对此也萌生了兴趣，连亲闺女都顾不上重逢，就屁颠颠的跑去503病房凑热闹了。
当徐乔恩来到医院门口和母亲文雅娴碰头的时候，得知父亲的骚操作，徐乔恩也是哭笑不得。
“对了，宋澈人呢？”文雅娴问道。
“刚刚联系了一下，说自己在住院楼还有些事，迟点出来汇合。”徐乔恩沉吟道：“我估计，他应该也是在那个失忆病人的病房里凑热闹吧。”
“这一老一少，都是敬业狂啊。”文雅娴摇头道，忽的想到了什么，她低声问女儿：“对了，你和宋澈是确定关系了吧？具体走到哪一步了？”
徐乔恩的俏脸霎时一红，想起了在洛杉矶和宋澈共处一室的那一晚。
文雅娴是过来人，一看女儿的娇颜媚态，就知道两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眼瞅着精心养育了三十年的大白菜最终还是被拱了，文雅娴的心里一阵的……欣慰！
盼了好久终于盼到了今天！
终于是要嫁出去了！
“那还磨蹭什么，趁着今天，等会在饭桌上就把你俩的婚事给敲定了，赶早提上日程。”文雅娴的岳母之心在熊熊燃烧：“反正快年底了，要不就在年关前后把日子定了吧，你们是想在云州还是天州办酒？”
“妈，这才哪到哪！”徐乔恩的双颊红润得几乎要渗出水了，“您就这么赶着把我嫁出去啊？是多担心我嫁不出去啊？”
“妈不是这个意思，但这些事总要来的，毕竟你俩的岁数都不小了，宜早不宜晚，免得夜长梦多。”文雅娴告诫道：“你也知道宋澈这孩子现在多出名，都说他是现在国内医学界第一网红，别说医学圈的，圈外不知道多少人跟我和你爸打听过宋澈的情况，争着想给他撮合对象，我和你爸现在为你俩的事情操碎了心思，简直是防火防盗防媒婆了。”
“……”
第875章 你们把我当容嬷嬷吗？
只要活着，无论有多忌讳，死亡都是一个避不开的话题。
对于死亡的标准，医学是根据大脑死亡来判断的。
但在宋澈看来，一个人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是从遗忘开始的……
……
503病房里，汇聚了一种专家，囊括了心胸外科、脑外、普外还有神经外科。
甚至这里面还有一个“场外嘉宾”，云州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徐天禄。
哦，对了，还有咱们的中医高手，宋澈。
准岳父和准女婿在这个场合下的会面显得比较诡异。
两人相视一眼，微微点头，就没了交流。
值得一提的是，徐天禄看着宋澈的目光透着一股意味深长，隐约有一丝丝的幽怨。
文雅娴对于养了三十年的大白菜被拱了是乐见其成，但看着自己的小棉袄被别人穿走了，徐天禄院长只觉得这个冬天着实有点冷嗖嗖的……
但他也没急着表露情绪，将这些心思抛诸脑后，转而关注起了病床上的失忆患者苏明强。
“阿姨，给您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我们医院几个科系的专家主任……”翟凌霄跟老婆婆依次介绍道：“特别是这位徐天禄教授，他是云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也是我们东江省赫赫有名的神外领域带头人，对于神经系统的钻研造诣，可谓是全省最顶尖的层次，徐教授得知了苏明强老先生的情况，就主动请缨过来一起会诊，希望能给苏明强老先生的治疗给予帮助。”
闻言，老婆婆很有礼貌的道了一声谢。
不过站在老婆婆身边的几个子女却不太友好了。
“你们找这么多的专家过来是想给手术的失败找借口擦屁股吗？”
“你们干脆就直接承认了吧，就是你们手术做不好，才把我爸弄成这样了。”
“我们不讹人，只是想讨一个说法，为什么我爸好好一个人，从手术室出来跟变了个人似的。”
“……”
对这种常规套路的家属质问台词，医生们基本都习以为常了。
翟凌霄正想打圆场，那位老婆婆直接将子女们给怼了回去：“都闭嘴！有什么事先等医生们给你们爸看完再说，我喊你们过来是看望你们爸的，不是让你们来这闹事的！”
子女们这才消停了。
看得出来，老婆婆是一个深明大义且很强势的人，训斥完子女后，就缓和口吻说道：“几位医生，你们别在意，我这几个孩子也是太着急上火了，毕竟老头子现在连他们都不认识了……”
徐天禄皱皱眉，走到病床前，对苏明强道：“苏老先生，现在站在您面前的这几个人，您真的一个都不认识？”
苏明强依旧是那副“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懵比脸，他扫视了一圈老婆和子女们，依旧在摇头否认。
“我怎么可能认识这些粗鲁粗鄙的人，我苏家好歹是书香门第，最不屑跟这些人打交道了。”苏明强大义凛然的道。
这一下，那些子女们更窘迫也更焦急了：“爸，您说什么胡话呢，我是你儿子啊，我们当了四十几年的父子，您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
“您不认识大哥我还勉强能理解，毕竟大哥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面，可我每周末都去陪您和妈，您怎么能说不认识您亲闺女呢？”
“小妹，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大哥平时工作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隔三差五的出差，你还让他成天往爸妈那边跑，是想我们一家都喝西北风嘛。”
“大嫂，忙不是理由，我们两口子也忙啊，但依旧努力挤时间去看望爸妈，关键得看有没有那份心。”
“谁不知道你按的什么心啊，无非是你们两口子周末尽想着出去玩，就顺带把孩子送去给爸妈带。”
“你……”
“够了！”
老婆婆一看子女们居然又搞起了内讧，便气急败坏的道：“谁再吵一句，就立刻从这里滚出去，以后都别上我家来了！”
苏明强也显得很不齿：“瞧瞧，这几个人自私又自利，嘴脸丑陋不堪，我苏明强一生正气，岂会跟这些鼠辈为伍？”
闻言，医生们纷纷感慨万千。
老人生病的时候，往往是考验家庭关系的时候。
通过眼前这一幕，这几个家庭成员的品性确实不敢恭维。
老婆婆也是羞愤不已，继续训斥道：“别说你们爸是怎么失忆的，说真的，我都想跟着一块失忆了，你们哪还有做子女的样子，一家人，在你爸生病的时候，全是为了自己在考虑，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老婆婆已然泪流满面。
这几个子女儿媳和女婿不由的自惭形愧，连忙告罪道歉并安抚母亲。
“家风不正，真不知道你们父母是怎么教养你们的。”苏明强也跟着训斥起来。
大家哑然无语，心想这不都是你自己教养出来的嘛。
翟凌霄干咳一声，道：“要不我们还是先探讨一下吧。”
那几个专家主任们纷纷开始各抒己见。
徐天禄拿着一沓检查报告反复看了几下，忽然一抬手，道：“能否容我说几句。”
虽然不是本院的领导，但徐天禄在东江省医学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大家就暂时噤声。
徐天禄打量着苏明强，沉吟道：“以我分析，苏明强老先生的情况，有可能是假性失忆。”
大家顿时惊诧了一下。
那几个家属也炸开了锅：“您的意思是，我爸在故意装失忆？”
徐天禄摆摆手，苦笑道：“我说的假性失忆，可不是假装失忆的意思，而是一种精神系统的疾病，也叫假性失智症。”
“假性失智症的病因，一般是由于生活压力太大，或者神经性梅毒或长期缺乏维生素b12等引起的暂时性记忆减退。如果不仔细分辨，假性失智症很容易跟阿尔茨海默病混淆起来。”
老婆婆顿时惊喜道：“等等，医生您说老头子这是短暂失忆，那是不是可以治得好的意思？”
徐天禄答道：“一般来说，只要能找到病因，配合药物治疗和心理疏导，并且压力得到解除，舒缓紧张情绪，病症大多能获得改善。不过……”
一个经典的转折语，徐天禄微微蹙起眉头，“不过如果假性失智症的患者没有及时找出病因而延迟治疗，很可能会造成慢性失能状态。”
“这个慢性失能状态是什么状态？”家属们一头雾水。
徐天禄顿时变得比较暧昧，似乎是担心说实话会刺激到家属。
宋澈这个准女婿很自觉的扛下了这个差事：“意思可以理解为，慢慢丧失大脑机能的状态。”
“丧失大脑机能……那还不是要痴呆？！”苏明强的儿媳妇咋呼道。
此话一出，老婆婆再次的失魂落魄了。
“目前来看，苏明强老先生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了，如果你们在发现他开始健忘的时候就立刻带他去医院诊治干预，大概率是能有效延缓大脑机能的衰退。”宋澈的言辞自然犀利许多，“而现在病人的大脑机能衰退，则大概率是一个不可逆的状态了。本质上这不属于阿尔茨海默病，因为两者的病因不同，但在病症表现上，两者其实是有着殊途同归的结果。”
“至于心脏搭桥手术，由于供血不足，让大脑机能的衰退速度又加快了许多，等于是量变引起质变，造成了大规模的记忆缺损。唯一的好消息是，正如徐教授所说，只要找出病因，改善病人的情绪，大脑衰退的速度依旧可以延缓下来。”
这唯一的好消息，并没有让苏明强的家属们感到多少慰藉。
因为他们都知道了，苏明强的大脑机能依旧会往着更糟糕的状态发展。
“你就是那个网红医生，叫什么宋澈的吧？”苏明强的女儿认出了这张小白脸，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宋澈的胳膊，道：“宋医生，我知道你医术绝伦，据说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还有不治之症，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治好我爸的吧？”
“对对，我也想起来了，这位宋医生很神奇的，我看过关于他的新闻，好像用什么针扎一下患者，患者就一下没事了，要不然宋医生你也给我爸的脑部扎几针吧。”
面对这些恭维，宋澈则沉下脸道：“胡闹！你们把医学当作什么了？儿戏吗？又把你们父亲当作什么了？木偶吗？想扎就扎？”
其实宋澈还想说你们把我当作什么了？容嬷嬷吗？想给人扎针就扎针？
接着，宋澈又看了眼苏明强的胸口，道：“而且我现在很怀疑，苏明强的心脏病，就是因为长期生活抑郁、情绪不良而造成的，这和他不顺心的生活状态分不开关系，如果你们不介意，我想了解一下苏明强老先生的生活状况，以便找出准确的病因。”
面对这番责问，家属们尽皆黯然的沉默了，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了愧疚的神情。
见状，医生们也基本看明白了，苏明强的心脏病就是给这一家子人气出来的！
最为讽刺的是，苏明强的假性失智症爆发后，却很“明智”的选择将这些最烦恼他的亲人给遗忘了，对他的身体健康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病”！
第876章 白首不相离
“医生，我只想问一句，我老伴他真的就再也想不起我们结婚后的那些事了么？”
经过半响的沉默后，老婆婆很轻声也很平静的问了一句。
但谁都能从老人家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缕希冀的目光。
宋澈不忍心毁了这仅存的希冀，在徐天禄和翟凌霄的眼神提醒下，道：“我只能说有可能，至于有多大的可能性不好说，因为大脑本就是最复杂的，记忆也是不受控制的，我们只能尽量延缓苏明强老先生的病症继续恶化下去，还希望您能理解……”
“理解，我当然理解。”老婆婆不住点头，还拉住了宋澈的手，道：“谢谢你啊，小医生，多亏你提醒得及时，否则我们再不发现问题，恐怕我老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老婆婆低垂着头，宋澈却分明能从她的眼眶发现了湿润的痕迹……
这个打击，对于老婆婆相当大。
虽然苏明强人是没事，却将她和其他子女都遗忘了，这在某种层面上，大约算是“灵魂的死亡”吧。
尤其是两人相濡以沫了几十年，在人生的末端却是相见不相识，竟是说不出的凄凉和伤感。
“谁说我不认识自己了。”苏明强忽然激动起来，振声道：“我叫苏明强，出身天州有名的书香门第，我们一家三代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我爷爷上过黄埔军校，和几个开国领导当过同学，我奶奶是东吴大学的老师。我父亲是建国后的第一批机械工程师，我母亲是、我母亲……诶，我怎么想不起来我母亲是做什么的了。”
众人：“……”
“算了，不提我母亲了，光是我，我苏明强，就是天州供销社的主任，天州一大批的领导都得指望我给他们家发大米呢！”苏明强豪气干云的嚷道，还拍了拍胸脯。
结果这一拍就出事了！
“哎呀，我的心窝！”
苏明强感受到胸口缝合位置的剧痛，哀声大叫了起来，哪还有半点书香门第的风范。
众人：“……”
……
留下家属们照顾苏明强，宋澈等医生就走出了病房。
宋澈和翟凌霄、徐天禄等人相视一眼，都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说实话吧，我刚见到苏明强的时候，老人家看着挺阴郁的，一直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翟凌霄扭头通过门窗看了眼里面的闹腾景象，哭笑不得：“但现在苏明强失忆了，我反而觉得老人家轻松欢乐了很多，跟个老顽童似的。”
“没心没肺了，自然就无忧无虑了。”徐天禄也忍不住‘幸灾乐祸’了，“虽然这类情况比较罕见，但在临床上也说得通，毕竟所谓的假性失智症大部分是由于长期心情抑郁等因素造成的，大脑本能的会排斥这些负面情绪和记忆，因此在机能退化的时候，大脑容量不足，就会优先将这些不愉快的记忆先清除了。”
这原理，大家都理解。
好比手机容量不足的时候，就会提醒用户腾出空间，而用户就会优先将手机里相对不重要的资料信息先删除了。
“估计苏明强年轻时候过得挺欢乐自在的，又有点社会地位，挺受人敬重崇拜的。”宋澈分析道：“只不过婚后的生活应该不尽如人意，工作郁郁不得志，家里又给老婆管得严，子女们又调皮任性，几十年为了这个家庭操心劳力，任何人都会觉得疲了乏了，现在他的大脑选择性的删除掉婚后的记忆，或许是他内心深处的意愿也有可能。”
对这个分析，大家深以为然。
尤其这些医生基本全是类似经历的中年社畜。对于苏明强的遭遇，他们能感同身受。
如果情况允许，给他们选择，估计不少人也愿意没心没肺的放飞自我。
比如其中一个普外科的主任曾经就在附一医留下一段很经典的语录：在医院对着尸体都比回家看黄脸婆的脸色强，起码尸体安安静静不闹腾。
“只是可怜了他的老伴还有子女们。”有人叹息道。
“失去才知道珍贵，苏明强身体健康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不停闹腾，现在出了这样的情况，只能希望他们能珍惜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吧。”
宋澈说道，看着老婆婆一边念念碎发牢骚，一边给苏明强擦拭身体，心想这大约便是所谓的白首不相离吧……
……
处理完这件事，宋澈就和徐天禄双双离开住院楼去跟徐乔恩母女汇合了。
路上，准女婿和准岳父依旧保持着微妙且默契的沉默。
但看着黄昏夕阳，徐天禄莫名又涌起一股感慨，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和乔恩相处得都还好吧？”
宋澈又缄默了一会，径直道：“徐院长，我想和乔恩结婚。”
“……”徐天禄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茬。
深深领教过宋澈坑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未曾想到，在感情事上，这小子也根本不遵循基本法。
他最初只是想借由这个话题，拐弯抹角的询问宋澈是如何计划和徐乔恩的感情发展，谁知道宋澈如此的“善解人意”，直接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想和乔恩结婚！”宋澈不理会徐天禄的懵比脸，再次重复了一次，并且语气更加的坚定。
徐天禄沉淀了一下情绪，试探道：“你……想好了？”
“我已经想了很久，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宋澈一本正经的道，这一次，他并没有胡说八道，而是拿出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诚意：“我和徐乔恩认识了两年，一路风风雨雨，我们都已经明确了对彼此的心意，我们都想要一直和对方在一起，现在还希望徐院长您成全。”
“我、我肯定是成全的……”徐天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任由主动化作被动，霎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宋澈强势的提亲要求。
“您放心，房产证写她的名字，彩礼按照最高标准，陪嫁不用。”宋澈继续耿直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孩子，这么严肃说话，反而搞得我挺别扭的。”
徐天禄苦笑不迭，又斟酌了一下措辞，缓缓道：“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你和乔恩在一起，我也很放心，而且这两年多，你和乔恩的经历我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怀疑你们之间的感情，不过……”
又是这个经典的转折词。
徐天禄推了推眼镜片，沉吟道：“不过作为乔恩的父亲，为了女儿的幸福，我有义务先提醒你们一下，情投意合能成就爱情，但爱情往往会在不断的日常生活中变质，特别是乔恩还比你大了三岁，我担心你们随着感情归于平淡以后，在单调繁琐的生活里，还能否永葆初心一路走下去。”
“我当然相信你的责任感，但别忘了，我的责任感也不差，我也是过来人，你现在的信誓旦旦，像极了我当年娶乔恩他妈时的那样。可惜，我和她妈曾经那么宏伟的山盟海誓，最终还是没有经受住生活的考验，因为观点分歧，我们最终分道扬镳，也导致了乔恩的内心创伤。”
“再比如刚刚的苏明强，看得出来，他和妻子刚认识的时候应该还是很幸福甜蜜的，但婚后的生活逐渐变得枯燥无趣，有了孩子之后，更多了许多的苦闷和烦恼，几十年郁郁寡欢。你觉得你和乔恩能避免重蹈覆辙吗？”
宋澈微笑道：“其实一开始了解到苏明强这个情况，我还一度对婚姻生活有些小迷茫，但刚刚会诊的时候，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现在都想和乔恩在一起，我们都不允许自己错过彼此。”
宋澈斩钉截铁的道：“或许以后生活里，我们同样会遭受生活的各种纷扰和考验，但我会永远记得现在的初心，哪怕老了以后也会逐渐忘却记忆，但我会把和徐医生在一起最美好的记忆带进棺材里的。”
“您拿苏明强举例子，但别忘了他的妻子，你们都觉得他妻子肯定很伤感，但我看得出来，他妻子还是有一些欣慰的，因为纵然苏明强忘掉了大部分的记忆，但他没有忘记继续爱自己的妻子。”
“最关键的是，我是一名优秀的医生，我有能力确保自己的神志会一直清明下去，并且一直记得今天的承诺和誓言，以及对徐医生的感情。”
徐天禄看着宋澈那一双清澈的眼神，在黄昏的照耀下依旧灿烂无邪，半响后就会心的笑了。
“好小子，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连娶我闺女也不忘记坑我一下。”徐天禄拍了拍宋澈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那行吧，我就放心的把乔恩交给你了，也不需要什么房产证和彩礼钱，只要你记住今天的话就行了，好好善待我的女儿。”
宋澈笑得愈发灿烂：“谢谢您，徐院长。”
“还叫院长呢，该改口了。”
“爸。”
“爸！”
“老徐！”
宋澈刚喊了一声，前方传来了熟悉的婉声。
在夕阳余晖投射来的方向，徐乔恩那张清丽绝伦的花容，正对着绽放出动人心弦的笑颜，亦如初识时的那般。
而徐天禄看着文雅娴在朝自己挥手催促，不无感触的嘟囔道：“当年我和她妈在医学院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的纯真无邪，但依旧改变不了她爸后来问我要了一台缝纫机当彩礼，整整掏空了我一整年的工资，现在想起来都肉疼。”
“……”
【作者语：衷心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877章 天下苦宋澈久矣
敲定了和徐乔恩的婚事，宋澈便领着一群小伙伴乘坐飞机前往燕京了。
在风水学上，燕京自然是名副其实的风水宝地。
但对于宋澈来说，他和燕京的风水真有些相克。
当初宋澈携着满身的荣誉，最炙手可热的时候，就因为暴揍了那个伤医的医闹家属而饱受争议，最终跌下了“神坛”。
尤其是事后的发布会上，宋澈非但没有任何的后悔或歉意，反而一副理直气壮的派头，直言揍得还不够狠，这句话更是堵住了宋澈上升的渠道。
当时要不是各路神仙帮忙善后，他没准还得被刑事处理。
鉴于以上污点，注定了宋澈将成为传统中医团体的异端。
因此，得知这号坑神重返燕京，华夏中医药协会的副主席白夜生当即如临大敌。
“这小子要回来干什么？！”白夜生吓得手中的瓷杯都拿不稳，茶水抖了一些出来。
而坐在他对面一起品茗的赫然是吴元山和吴元奇两兄弟，还有小王八吴兴荣杵在旁边。
吴元山一看白夜生光听到宋大圣的名号就吓破了狗胆，心下一阵不屑，但他还是能理解白夜生的惶恐和畏惧。
在座的，基本都是体验过被宋澈支配的恐惧，可谓是同病相怜的战友。
“白兄不要紧张，那小子过来，未必会在燕京折腾，来意也和你无关。”吴元山安抚道。
“那他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白夜生显得胆颤心惊，之前和宋澈的几次照面，他都被狠狠坑了一把。
虽然不至于身败名裂，但也是声誉大损，甚至还引来了主管领导的意见和反感，有传闻，干完今年，明年白夜生就该卸任离职了。
因此，对宋澈，白夜生是又恨又怕，这好不容易混过来想站好最后一班岗，结果坑神又杀了一个回马枪，难不成是要把自己赶尽杀绝了？！
吴元山没急着回答，径直道：“中医公会的话事人换了，我卸任，由宋澈接任。”
闻言，白夜生的眼珠子立刻瞪得跟死鱼眼一样，一番寻思，惊疑道：“你们也给那小子坑惨了？”
“何止是坑惨了，整个澳港中医圈子，都被这小子搅得天翻地覆。”吴元山叹息道：“天参堂的沐春风就因为跟这小子掰腕子失败了，现在还被扣在澳港处理官司呢。”
白夜生立时倒吸了一大口凉气。
华夏中医药协会和澳港中医公会是完全独立的两个医学团体。
表面看，华夏中医药协会的体量更庞大。
实际上，论起底蕴能量，澳港中医公会或许还技高一筹。
毕竟经历了百多年的动荡，传统中医文化在大陆几乎被摧残成了残枝败叶。
在那段时期，澳港不仅保留了火种，而且很多国内中医领域的人才都投奔澳港，进一步助推了澳港中医学界的繁荣。
加上现在大陆中医领域的所谓专家，大多是沽名钓誉之辈，比如白夜生这种只善于钻研投机拍马屁的货色，也就是吹牛比这一项能刷刷存在感了。
相比之下，澳港的中医领袖，基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吴元山、沐春风的道德虽然有缺陷，但起码是手里有本事。
因此得知沐春风也被宋澈给坑坏了，白夜生自然是惊骇非常。
但这还不是最让白夜生上心的，得知宋澈成为了澳港中医公会的话事人，白夜生揪心的说道：“我当初使劲办法才没有让小子进中医药协会，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悄无声息的攻占了澳港，这祸害注定就消停不了了吧！”
说完，白夜生用垂怜的目光看着龟苓堂三人组，仿佛在说‘真是苦了你们几位同志了’。
“苦不苦，主要还得看沐春风了。”吴元山努力在维系那点千疮百孔的小自尊。
“天下苦宋澈久矣。”活宝吴兴荣冷不丁来了一段金句：“既然大家都深受那小子的坑害，这时候更应该同心协力，一起把这个中医界的公害给铲除了！”
“你闭嘴！还嫌丢脸不够，是不是想学仇胜？！”吴元山没好气的训斥道。
一起反抗宋澈没问题，但他可没胆量再让这个龟儿子凑上去送人头了。
想想仇胜现在的惨状，吴元山仍是一阵心有余悸。
一直沉默不语的吴元奇忽然开口道：“白先生，我们这趟过来，也是被迫无奈，如今姓宋的大权在握，又背靠澳港几大权贵，裹挟着大家来燕京一起替他办事，我们实在不愿意忍受这种奇耻大辱，这才想到找你商议，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办法在这里拖住那小子。”
白夜生的目光一阵闪动，试探道：“我先多嘴问一句，姓宋的要挟你们来燕京，是办什么差事的？”
“找一件东西，医圣门遗失的信物。”吴元山直言不讳的说了。
这件事对白夜生没什么好隐瞒的。
当初他和沐春风在大陆到处找遗落的图腾信物，还依仗了白夜生的许多人脉关系。
可惜，白夜生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主，沐春风给的价钱高，他就把情报都全给了沐春风，进而让沐春风抢先拿到了青铜连翘杯。
“又是医圣门的信物啊，我之前听沐先生提起，好像现在只差一两件信物没找到了吧。”白夜生继续试探道。
“沐先生怎么跟你说的我不清楚，我现在只想问白先生一句，能否借助您这位东道主之力，把姓宋的小子拖在燕京。”吴元山语调阴沉的道：“最好是能给这小子找点事，让他不至于过得这么滋润！”
他一方面在协商，一方面也在告诫白夜生，沐春风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这次只有跟我合作才能捞到好处。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再付十倍的余款。”吴元山从茶桌上推过去一张支票。
白夜生一看到上面的数字，心头就跳了一跳。
他是真的心动了。
特别是他现在大权傍落，明年卸任之后，更无油水可捞，现在有机会狠狠赚一笔外快，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更何况，宋澈还是大家一致的敌人！
又能报仇又能牟利，何乐而不为？
至于什么医圣门的信物，白夜生真没兴趣，他一直觉得那些传说故事，和那些上古神话一样都是子虚乌有的。
在他的心目中，只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还有印在软妹币上的那位伟人！
“吴老板真是见外了，这根本不是钱的事，大家都是知交故友，又是志同道合的中医人士，本就该同气连枝、守望相助……”
白夜生一边大义凛然的说着，一边悄无声息的收下了支票。
斟酌了一下，白夜生就雄赳赳气昂昂的道：“刚刚吴少说的，我觉得就挺有道理的，天下苦宋澈久矣，这小子就是中医界的祸害，走到哪都会惹是生非，这样下去迟早就把大陆还有澳港的中医界搞得乌烟瘴气，我作为华夏中医界的领导成员之一，在整肃风气、剔除败类这件事上自然是责无旁贷，你们放心，姓宋的只要敢来燕京，我就一定会留他在这过大年！”
小王八吴兴荣一看自己的言论得到了响应，还竖起大拇指，赞道：“白先生真乃义士！”
第878章 医疗骗子
当飞机降落在燕京首都国际机场，宋澈等人走到航站台的出口，却遇见了一个始料未及的小意外。
在接机人群中，一左一右两边，赫然举着两块写着“宋医生”的牌子！
这时，宋澈等人面临了来到燕京的第一个考验：哪个才是真的接机人？
来之前，大家就基本敲定了此次寻宝的团队。
霍家和赵家只派出一个代表，那就是耿卫华。
而耿卫华也早早的跟宋澈联系过，他本人会稍微晚一两天抵达燕京，宋澈他们如果先到了燕京，他会安排人员接机，食宿方面都已经打点妥当了。
换言之，这两个接机人里，其中有一个耿卫华的人。
至于另一个接机人，来历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分头问问吧。”
宋澈跟朱邪交换了一下眼睛，就分别向着左右两边的接机人走过去。
宋澈走到右边这个接机人的面前，问道：“谁让你来的？”
“是耿总让我来接宋医生你们的。”这个接机人回道。
宋澈点点头，又指了指正在跟朱邪交涉的那个接机人：“那人是什么来路？”
这个接机人探头看了一眼，摇头道：“不清楚，如果不是宋医生提醒，我都没发现那人举的牌子也是要等宋医生呢？是不是宋医生还有其他朋友来接机的？”
“你先等着。”
宋澈回头跟狄天厚他们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跟着耿卫华派来的这个接机人，自己则走向了那个来历蹊跷的神秘接机人。
“怎么回事？”宋澈走到朱邪的身旁，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朱邪皱眉道：“暂时没问出什么，一直跟我打马虎眼。”
“我没打马虎眼，我不是说了嘛，我是来接宋医生的。”那年轻人回道，接着他一看见宋澈，顿时两眼发亮：“您就是宋澈宋医生吧？”
宋澈只是问道：“谁让你来的？”
“我老板，曹宪民曹总。”年轻人回道。
宋澈在脑海里回顾了一遍，确定记忆里没有这号人物，就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认识你老板。”
“看来宋医生平时应该不怎么关注医疗商业这一块，那宋医生有听说过强健集团么？”那人又问道。
宋澈一挑眉头，谨慎的回道：“略有耳闻。”
强健集团，是国内一家挺有名气的医疗保健用品公司，特别是前几年赞助了一家国内顶级联赛的球队之后，强健集团的名声达到了顶峰！
不过在昌盛的背后，这家公司却一直饱受争议。
宋澈对这家公司更是有着很直观的认知：骗子公司！
说简单点，强健医生就是一家打着医疗保健为幌子的坑蒙骗团伙。
主营的医疗保健用品，大多是一些夸大其词或者毫无用途的三无产品！
但这些三无产品，却给强健集团带来了丰厚的利润，至于背后坑蒙骗了多少老百姓，想来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对这种坑蒙骗公司，宋澈自然是十分抵触，但他又好奇对方是怎么盯上了自己，就问道：“你老板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曹总一直很仰慕宋医生的才华，早就想要结交了，恰好听说宋医生今天来了燕京，于是让我过来接待，想请宋医生过去一叙。”那人解释道。
“你不觉得太唐突了嘛，凭什么你老板一请我，我就会过去，谁给他的自信？”宋澈很不客气的道。
那人被呛得脸色一沉，大概没想到宋澈连起码的面子都不甩，但还是陪着笑脸道：“当然了，曹总知道大家之前素不相识，贸然相邀肯定是比较唐突的，因此曹总还请了几个中医药协会的成员，想着一起坐下来吃顿饭交流一下心得，其中就有宋医生的几位熟人。”
宋澈目光一闪，凝声道：“中医药协会的人……该不会这里面有一个叫白夜生的家伙吧？”
“白夜生先生是中医药协会的副主席，和曹总是相识已久的至交，自然会出席。”那人笑道：“尤其这一次，还是白主席向曹总提议，邀请宋医生一起相聚的呢。”
闻言，宋澈的目光瞬间转寒。
自从被宋澈狠坑了一把，白夜生就在中医药协会内声望大跌，估摸着早晚会被罢免职务。
鉴于两人的仇怨，白夜生现在居然鼓动强健集团的老总曹宪民派人来接洽邀请，显然没按好心！
更值得警惕的是，这老小子是怎么知道自己来了燕京……
蓦然间，宋澈就将泄密的嫌疑锁定了吴元山、沐春风他们。
大概率，吴元山或者沐春风贼心不死，还想在燕京给自己使绊子，于是勾结上了白夜生！
“不好意思，我和那个白主席不熟，和你们曹总更不认识，担不起这份礼遇。”宋澈径直道，就要扭头走人。
“稍等，宋医生。”那人仍旧不死心，道：“曹总交代了，即便宋医生不愿意和他会面，他也有一件事需要通知到宋医生。”
“曹总很欣赏宋医生的医术，同时也很好奇宋医生是怎么锤炼出这样不俗的实力，他多方打听，得知了宋医生爷爷宋耀祖老先生的事迹，更是钦佩不已，只是对于宋耀祖先生被埋没的声誉深感遗憾。”
“于是曹总就想跟宋医生商量一下，他本人想要出资，给东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赞助建设一栋新的医疗大楼，并且以宋耀祖老先生的名字命名，以表彰宣传宋耀祖老先生为华夏中医学做出的杰出贡献。”
宋澈放下底下的手立刻攥成了拳头。
连旁边的朱邪都真切感受到了宋澈的怒意！
只不过，朱邪一时间还没领悟到这位曹总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替我谢谢曹总的美意，我心领了。”宋澈展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眼中的锋芒格外凌厉：“不过我爷爷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赤脚郎中，当不起这么厚重的待遇，如果曹总的钱真的多得没处花，我建议他多给慈善组织捐捐钱，或者直接资助那些治不起病的穷人，这样更有助于给曹总自己积福德……前提是你们曹总还需要福德。”
第879章 气抖冷！
坐车前往耿卫华安排的住处，路上宋澈跟大家提到了‘医疗骗子’这个小插曲。
“强健集团不就是大型直销团伙嘛。”
尚珂久在海外，对这家公司也是耳熟能详，很不屑的撇嘴道：“卖保健产品也就算了，好像还卖什么保健鞋垫、保健腰带和保健头盔，脚疼腰疼或者脑袋疼，一用就好。甚至连癌症都能轻松的治愈。不知道坑了多少大妈大爷的血汗钱棺材本。”
其实，这是现今国内保健产品市场的典型乱象。
大家都早已司空见惯了。
乍一看，这些营销手段根本经不起推敲，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知道这是实打实的骗局，可架不住仍有人前赴后继的掉进坑里。
被骗了钱是小，恶劣的往往还会耽误了正规的治疗，最后连命也一块赔进去！
这种吃人血馒头的吃相，比起郭溪系的民营医疗，可谓是有过之无不及！
以至于很多明眼人都不得不感叹这个国家的傻子太多，骗子都不够用了。
但在宋澈看来，这个灰色产业链里被坑蒙骗的大众，更多的是被洗脑了。
“这种骗局，从古到今一直都存在，坑蒙骗的伎俩本质上看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提升，主要还是靠着发展人头下线的方式去捞钱。但就是这种原始的骗术，往往最能切中人们最原始的心态。”宋澈剖析道。
他曾经遇到过好几个这类被坑害的病患。
除了老人家，其中也不乏高知分子和年轻人。
你问他们怎么会相信一个塞了几颗磁铁的鞋垫能治病，他们的答案基本都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说白了，这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
上线在发展人头的时候，会鼓吹产品有多么的神效，哪怕你明明没病，也会说花个几千块买个心安。
更甚的，很多已经入坑的受害者，为了挽回损失，还会同流合污，伪装成成功的案例，帮着一起坑其他的小羊羔……
“跟这种货色还是避而远之吧。”尚教授皱眉道：“但我想不通的是，他们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找上你，还堵到了机场。”
“还不是白夜生那个渣渣。”宋澈冷笑道：“这老小子仗着中医药协会的身份，没少在外面赚外快，谁给的钱多，他就给谁站台。”
“他这么干，不怕被人举报吗？”
“现在他还会有所顾忌，稍微爱惜一下羽毛，但传言他现在在协会里已经被边缘化了，过完年就会被踢出去，趁着最后的时间，自然能多吃一点是一点，哪里还会在意什么吃相难不难看。”宋澈分析道。
这就跟许多官员一样。
有分析报告指出，官员落马的高发阶段，往往是仕途末期。
因为晋升无望了，人一旦失去了拼搏的动力，就容易滋生堕落的思想。
白夜生显然就是这样，他都快离职了，此时不捞更待何时，只要靠着这个虚名给医疗骗子站站台、背背书，就可以大捞特捞。
“这个跳梁小丑不值一提，站在他背后的人才是心腹之患。”宋澈沉声道：“我刚到燕京，这老小子就第一时间给我找麻烦，肯定是沐春风或者吴元山这些人在背后教唆使坏，目的无非是要在这使绊子，阻碍我们搜寻龙骨的计划。”
尚珂道：“所以白夜生就鼓动强健集团的曹宪民找你蹭热度，甚至还要以宋老爷子的名义捐款建楼，一旦你答应了，那么强健集团接下来就会拿你做文章去宣传营销。”
“但是白夜生知道我肯定会拒绝，因此这也中了他的下怀。”宋澈撇嘴道：“我现在拒绝了曹宪民的好意，对于曹宪民这层面的大佬来说，就是驳他的面子，敬酒不吃了，那少不了要给我吃罚酒了。”
“白夜生故意挑唆制造我和曹宪民的矛盾，再让曹宪民在燕京搞事情为难我，正好遂了白夜生和吴元山他们的心意，让我无法专注去找龙骨。”
“这世道对好人太严苛，对坏人太宽容了。”尚教授又在感慨世风日下了。
“随他们作妖吧，兵来将挡，我之前已经大闹燕京一回了，也不差再多一份战绩。”宋澈漫不经心的道：“当务之急，先抢先找到龙骨的下落！”
……
耿卫华安排的住所位于燕京郊区的香山附近。
一处僻静又不失精巧典雅的别墅住宅区。
这一带虽然稍显荒凉，但每一栋住宅建筑的背后，基本都是财雄势大的主。
“耿总说了，宋医生你们平时可以在小区里散步，但千万不要随意闯入别人的院子，否则很容易招惹麻烦。”那个接机的年轻人提醒道。
“我们懂的。”宋澈道。
想想也猜得到，燕京作为这个国家的中枢核心，而香山又作为燕京的一大圣地，这个住宅区里的权贵肯定比比皆是。
比如刚刚小区门口站岗的卫士还配着枪，估计一般的富豪都未必能住得进来，或许还住着一些手眼通天的超级大佬。
万一不小心冒犯到，人家一发飙，要收拾宋澈他们，就跟如来佛一巴掌拍孙悟空似的。
交代了一些事项之后，年轻人将钥匙一交就先行离开了。
此刻已经夜深了。
“离亥时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今晚要再卜一卦吗？”龙源山率先问道。
宋澈微笑道：“可以，但我觉得这一次，应该轮到你表现了。”
“……”
龙源山当即就黑了脸。
这坑货，真的不放过任何一个坑自己的机会！
他当然清楚，宋澈让他表现，纯粹是心疼自己的师兄。
毕竟六爻占卜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和精血，上一次狄天厚卜占了一次，就几乎精疲力尽。
不过，龙源山又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宋澈捎上他们巫医一起探寻颛顼的陵墓，总得拿出点贡献吧。
更何况，他们巫族在卜占方面，本就具有强大的底蕴。
既然他一直自诩巫医有多么的牛比轰轰，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而且我也挺想再领略一下巫术的精髓，可不要让我失望。”宋澈眨眼一笑：“好了，大家都先安顿休息一会，我先出门散散步，坐了半天的飞机和车子，腰酸背痛的。”
看着宋澈扬长而去的背景，龙源妮的俏脸臭臭的，嘟囔道：“哥，你不觉得气抖冷吗？我们巫医何时才能站起来啊？”
“……”
第880章 只能露一手
冬日的夜晚，住宅小区一片凄清和寒意。
万物枯荣，地上堆着一层皑皑白雪，宋澈一路缓步前行，留下了一串串脚印。
“嗯？”
当靠近绿化区的时候，宋澈忽然发现中央的亭子里站着一个身影。
这么冷的冬夜里，除了宋澈这个奇葩，居然还有其他的奇葩杵在雪夜里，最令人侧目的是，这个奇葩还是一个身穿单薄练功服的老头子！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宋澈侧目的。
因为这个老者的练功把式相当的奇特。
不是太极，不是气功，而是五禽戏！
没错，就是一代神医华佗根据虎鹿熊猿和鸟等五禽动物研发出来的养生功法。
现今民间练习五禽戏的人比比皆是，不过能练得到位、练得出众的还是很罕见的。
说白了，现在流传于世的五禽戏并不是正宗的五禽戏，正宗的五禽戏，早已在历史长河中湮没了大半。
现在民间的五禽戏，大部分是后人根据残留的招式完善补充起来，其中还融入了太极等元素。
不过还是有一些后人掌握了正宗五禽戏的一些精髓，比如宋老头。
幼时的宋澈曾经留心观察过爷爷练习的五禽戏，和民间普遍流传的五禽戏有着许多出入。
当时宋澈还懵比的询问到底谁才是正宗的。
宋老头自然是自诩如假包换了。
现在一想，可能医圣门确实保留了正统五禽戏的传承。
而眼前这个奇葩老者，展现出的一招一式，可谓是炉火纯青、已臻化境！
一招“抖翎飞翔”，老者完成了这一轮的五禽戏，身体挺直的站在亭子中深吸气又长吐气，气息绵长，落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了一团白雾。
当老者睁开眼眸，忽的若有所觉，扭头看向了正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宋澈，见宋澈看得入神专注，便颔首微微一笑。
宋澈也微笑回礼，但是看着老者的呼吸吐纳，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
老者将宋澈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一对眉头也皱了起来，似乎觉得自己展示的五禽戏遭到了宋澈的蔑视。
就在这时，从天空开始零零散散飘落下小雪花。
老者目光一闪，中气十足的道：“小友可以进来避避雪。”
宋澈点点头，徐徐步入了亭子。
刚走进来，老者笑问道：“看得懂？”
“略懂略懂。”宋澈谦逊的道。
“那你觉得我打得怎么样？”
“很不错，跟我爷爷有得一拼。”
“你爷爷能练到我这水准？那我倒是真想讨教一下了。”老者兴致盎然的道。
“没机会了，他不在了。”宋澈摇头道。
老者一怔，低声道：“那真是可惜了。”
“也还好了，他老人家活了一百多岁，人生已经很圆满了。”宋澈豁达一笑：“他老人家之所以这么长寿，或许也跟长期练习这五禽戏有所关联。”
“你越这么说，我就越好奇你爷爷的身手把式了。”老者似笑非笑的道，这时，老者也发现了宋澈衣着单薄，在冰天雪地里毫无半点的畏寒之态，就试探道：“那敢问小友你有没有从你爷爷那儿学到几招？能否给老头子我露两手？”
“只能露一手。”宋澈苦笑道：“因为我年少时候太喜欢偷懒了，不喜欢这么怪模怪样的功法，而我爷爷也说我年轻身体好，暂时不练也无大碍，只要记得招式精髓，等上了岁数后再练也为时未晚。所以，学来学去，我只勉强学到了一招可以露手的。”
闻言，老者不言语，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让宋澈就露一手。
宋澈也不忸怩，先绵软的甩了甩筋骨腰身，然后猛的缩起右脚，以单脚支撑，两手朝着斜上方舒展了起来！
这一招叫做‘飞鹤展翅’，是鸟戏中的第一式，也是最基础的把式。
但越是基础，越是能考验真章。
别看描述的动作很简单，但具体描述起来，宋澈的动作无疑有些“反人类”！
特别是那两只朝斜上方舒展起来的双手臂，以一种很诡异的弧度扭曲起来！
行家能看出门道。
老者只看到这一把式，就被这露的一手给震惊到了，不由惊叹道：“漂亮！”
宋澈收回了身形，道：“让您见笑了。”
“不。”老者很认真的道：“你从你爷爷那耳濡目染了这一把式，就能体现得这么到位出色，足可见你爷爷的功底更是非同寻常，应该还在老夫之上了。”
顿了顿，老者苦笑道：“所以你刚刚看我练功看得直皱眉头，是觉得我的功底实在不堪入目吧？”
“不。”宋澈也很认真的道：“五禽戏的目的本来就是强身健体，即便现在坊间的五禽戏加入了太极等元素，虽然不算正宗，但也很适合大众练习，毕竟真正的五禽戏太难练了，能达到您这水准的，已经堪称是现今五禽戏领域的宗师了。”
“至于我皱眉头，并不是针对您的功底，而是您的呼吸吐纳。”
“我的呼吸吐纳有什么问题？”
“有点问题。”宋澈沉吟道：“您的呼吸吐纳，还是沿袭了五禽戏的路数，包含了自然呼吸、腹式呼吸和提肛呼吸，使得气息绵长悠远。按常理来说，这对于您这岁数很有好处，比如延缓器官衰老、加速肠道蠕动，不过我觉得您的情况不适用这套呼吸吐纳法。”
“原因很简单，您的肺部应该受过伤，可能是曾经肺泡破损过。您难道自己没有发现，你每次呼气吐气的过程中，总是捎带停顿。特别是空气寒冷的时候，肺泡要将空气升温，这更加剧了肺部的负担。”
闻言，老者的眼睛逐渐睁大，眼中乍现出惊疑不定的光芒。
“我能理解，你运行这套呼吸吐纳法，是为了让练功后的身体得到松弛，并快速回复体力。而且您也知道自己肺泡的问题，初衷是想让肺泡在换气中得到锻炼，保持良好弹性，防止肺的纤维化。只是你的肺泡受创过，这本就造成了不可逆的纤维化，继续这么强行的呼吸吐纳，看似效果卓越，但也存在风险，比如肺泡纤维化的那部位，就有可能在热胀冷缩的过程中再次破损。”宋澈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症结所在。
说完，宋澈低头瞥了眼老者满是老茧的手，应该是长期握过枪的痕迹。
再结合能这住宅别墅区的特殊背景，当时宋澈就心想自己该不会是遇到了某位部队功勋吧？
如果真是如此，自己岂不是像套路小说里的主角那样，随手指点了某位大佬一招半式，就让大佬虎躯一震、拜服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