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吾乃至尊
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痕迹。
亚历山大不知道自己会在历史上留下什么样的印记。
野心家?
变革者?
历史的推动者还是残忍暴虐的封建君主?
这些称号都可以灌注在他的头上,但却又都不对。
这是一个黑暗即将褪去,黎明即将到来的时代,亚历山大幸与不幸的看到和触摸到了这个时代的脉搏,甚至还让这脉搏跳动的更加强烈。
宗教禁锢民众思想的时刻已经过去,人们先是从艺术,然后逐渐从内心当中开始审视过去那漫长的黑夜。
整个欧洲似乎都在躁动,几乎所有的有识之士都在不停的反思教会的存在,和那些多年来牢牢束缚人们思想的种种教条是否合理。
这是个让教会恐惧,让封建君主们兴奋,而让普通民众感到茫然的时代。
一个战乱纷纷,所有人都朝不保夕的时代。
这样的纷乱还会持续很久,甚至会有很多人一生都享受不到和平和安稳。
生在这样一个时代对于芸芸众生来说是不幸的,而对于那些有着巨大野心,也有实力去实现野心的人来说,却是上帝赐予的乐园。
亚历山大有时间胡思乱想这些东西,是因为他正在一辆缓缓行驶的马车里。
随着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他的头也跟着晃来晃去,这样就很容易让人陷入半睡不睡的恍惚之中。
真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他才有时间去想这些以往很少想到的东西。
前面不远处就是托雷多城的的大教堂了,从进城之后城里异样的气氛可以看出来,他们的到来对托雷多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总要意义。
托雷多人并不知道是谁来了,不过从那些急匆匆的跑过的士兵他们察觉到了异样,很多人打开窗子看着街上,试图发现点什么,只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却没有看到什么大人物的出现。
人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还在不住猜测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已经经过他们身边,穿过狭窄曲折的街道,拉车的驮马奋力向着山坡上的大教堂方迈着步,一点点的接近。
托雷多是座山城,整座城市虽然位置不高,却因为丘陵叠嶂,地势复杂而令街道同样时高时低,崎岖不平。
马车终于在一片直通上面的台阶前停了下来,从这里就要步行,直到走到大教堂前面的广场。
这也是当初建造大教堂时的刻意设计,不论是什么人,都要徒步走到大教堂,这无形中就让人对这里产生了一丝敬畏。
想想当初看到教皇也不得不徒步攀登这些好像永远走不完的台阶的样子,亚历山大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托雷多曾经一度被伊比利亚人视为朝圣地之一。
这里的这些台阶,其实暗喻着如同耶路撒冷的苦路。
很显然伊莎贝拉那总喜欢在自己国家里牵强附会的创造祥瑞的习惯,似乎也只是继承了别人而已。
想着这些,亚历山大开始沿着台阶向上走,在他旁边谢尔警惕的盯着路两边的那些房子。
谢尔其实很不赞成亚历山大孤身涉险的来托雷多,他是公爵的侍从长,肩负着保护公爵安危的责任,可亚历山大的大胆固执却让他感到无奈。
“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紧张,”亚历山大安慰着紧盯着四周的谢尔“要想杀掉一个人的唯一理由是这样做对自己有好处,至少我想不出杀掉我对托雷多人有什么好处,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谢尔默不作声,只是依旧盯着四周,他知道其实这么做意义并不大,如果托雷多人真要对公爵不利,以他们现在在公爵身边只跟随着的这么几个人,一旦发生意外,也不过是稍稍拖延一下时间而已。
想到这个,希尔无奈的垮下了紧绷的肩膀。
虽然头顶烈日炎炎,可托雷多大教堂前却站着几个人,他们看着广场尽头的地平线,虽然没有人开口,实际上却是各怀心事。
按照卡斯蒂利亚教会的职责分派,托雷多的大教堂实际上才是真正的卡斯蒂利亚教会所在。
以主教团,而不只是大主教为首的教团是整个卡斯蒂亚里亚的最高教会权力机构,这也是许多年来直到伊莎贝拉夫妻迁都之前,托雷多都享有崇高地位的原因。
只是一切都随着伊莎贝拉夫妻迁都改变了。
卡斯蒂利亚教会实际上在迁都之后就发生了无形的分裂。
无独有偶,贵族长老会议也同样受到了严重削弱一样,新兴贵族们对长老会议没有起码的尊重,这个源自伊比利亚古老习俗建立起来的贵族体系,正随着王室的强大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正因为这样,才会有这次并不算是秘密的会面。
对如何接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公爵,托雷多人当中出现了不小的分歧。
很多人认为应该尽量保密,毕竟与这位公爵过于明目张胆的来往很可能会彻底激怒斐迪南。
而安达卢西亚距托雷多很远,斐迪南的人却很近。
从马德里到托雷多大约不到40法里,这段距离不算很近,但也并没有远到足以能让托雷多人忘乎所以。
通向广场下漫长台阶的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几个晃动的黑点,然后几个人影缓缓升起,出现在了等待的人们眼中。
“众人依从他的行为,成为他的仆与友。”
教团大主教忽然发出声感叹般的祈祷,几个身披法袍的教团成员不由向他看了眼。
“当前行的,就是那被指引的路,各位,我们现在就是在按照上帝意志行事。”大主教看向其他人,他注意到依旧有人似乎不为所动,但更多的人看向那个人影的目光却满是茫然。
“我们该去迎接公爵了,”大主教说了一声,他并没有走出多远,只是向前两步站到了一块黑色大理石的边缘。
在大理石上,摆放着个铺着紫色绒毯的矮脚小木榻。
可大主教这个举动让很多人的神色变得不对了,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安静下来,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亚历山大慢慢走过广场,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等待他的教团主教们,当眼神落在大主教面前的紫绒软榻上时,他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当距离教团主教们还有十几步的时候,亚历山大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每一个人,每当看到一张脸时他都会稍稍顿一下,似乎是在仔细端详这些人,然后他终于向前迈出了一步。
所有人似乎在这一刻听到自己的心“砰”的跳动了一下。
接着主教们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教团大主教也暗暗松了口气,他用力攥了攥拄在身侧的十字架,想象着接下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位公爵。
应该慈祥些,不能太过分,否则会引起他的不满,那样以后就不好相处了。
不,还是要威严些,阿斯塔玛拉家的人以往太傲慢了,一定要让他知道在卡斯蒂利亚究竟还是教会说了算。
大主教这么琢磨着,不过脸上还是挂上了笑容。
只是他的笑容只维持了那么一小会儿,接下来亚历山大的一个动作让教团主教们彻底呆住。
伸出手,毫不犹豫的指了指自己脚尖前的地面,亚历山大默默看着对面的那几个人。
大主教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头顶上的太阳火辣辣的,远处树上的知了发出“哗啦哗啦”的鸣叫,整个广场上好像在下火。
可这些都不能和教团主教们的心情相比。
主教们的心好像是被放在火上烤般的煎熬,有人脸上的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有的人因为衣服湿透完全贴在身上难受的僵着身子。
可即便如此却没有人动上一动。
所有人都看着亚历山大的右手指着的地方,然后目光纷纷落在了似乎发呆的大主教身上。
大主教的目光定定的停在亚历山大的指尖上,然后顺着一条看不见的延长线向下,落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和大主教面前的地面没有区别,同样是灰色大理石,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两个不同的地方,就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大主教盯着地面的眼神终于收了回去,他抬起头用愤怒的目光紧盯着亚历山大,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他现在显露出的傲慢无礼是不是出于真心,或者只是虚张声势。
可惜大主教很快就发现这种揣测在这个年轻贵族这里完全没用。
亚历山大神色平静,当大主教盯着他时,他完全没有移开眼神,而是只静静的回望着。
广场上一片死寂,除了知了有节奏的振翅声,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
大主教的脸上渐渐开始涨红,他没有想到原本以为是一场很完美的展现教会权威的会面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应该怎么办?
因为愤怒立刻结束这场会面?
还是干脆让人把这个斐迪南的劲敌抓起来,送到巴里亚利多德?
那样或许能修补与斐迪南的关系?
这样的想法飞快闪过大主教心头,捉拿面前这个人的命令也几乎脱口而出。
但是大主教最终没有开口。
他轻轻顿了下手里的十字架,包铜的杖头在地上发出闷响。
一个教士立刻向前几步,他先是在大主教身边稍微停了停倾听了下吩咐,然后就匆匆穿过热气腾腾的广场空地,来到亚历山大面前。
“殿下,按照……”
刚一开口的教士被亚历山大抬手拦住。
“我,是恩里克国王的儿子,鉴于伊莎贝拉的子女已经失去了继承卡斯蒂利亚王位的资格,而我的姐姐胡安娜也因为已经成为了葡萄牙王后而放弃了王位继承权,我就是卡斯蒂利亚的阿斯塔玛拉家族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亚历山大虽然是在对那个教士讲话,可他的目光却始终盯在对面那些人的身上。
“所以有鉴于此,我必须得到属于我的应有尊重。”
教士愣愣的听着,力图记住公爵的每一个词汇,他的头上不住冒着汗,这一刻觉得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如箭般的戳在他的身上。
“但是殿下,您知道向大主教表示敬意是做为卡斯蒂利亚君主的义务,上帝的意志统治基督的世界,而教会是基督的新娘。”
教士觉得自己从没像现在这样把这些原本视为骄傲的话说得如此干巴巴的,他的目光与亚历山大接触时心里就不由因为惧怕一阵疾跳,因为害怕对方会突然拔出剑来刺穿他的喉咙,教士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毕竟历史上阿斯塔玛拉家族的确出过残杀教士的暴君、
“教士,请你去告诉大主教,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支持那个继承了斐迪南的血统,最终可能会令整个卡斯蒂利亚蒙羞的胡安娜,另一个是现在就向我证明他对卡斯蒂利亚的忠诚。”
说到这,亚历山大才稍稍动了动脖子看向面前一脸汗水的教士。
“另外请告诉大主教,教皇陛下让我转告他,陛下认为既然他已经离开了梵蒂冈,那么就有必要在枢机团里重新加入一位属于本教区的枢机主教,这样才能更好的播撒耶稣基督的福音。”
教士一愣,他有些不确定的看看亚历山大,似乎想要弄明白自己理解的是不是那个意思,在得到亚历山大“就是你想的那样”的示意后,教士立刻压住心头的激动匆匆回到了大主教身边。
没有人知道那个教士在大主教耳边说了些什么,不过很明显原本固执的与罗马忒西亚公爵对峙的大主教忽然变得急躁了起来。
他好像犹豫不决却又有些不甘心,只是在如此纠结的僵持了一会后,在众多双眼睛注视下,大主教终于迈出了他的第一步。
他身后的教团主教当中瞬间引起一阵小小骚动,不过随后人们就立刻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一步步的缓缓走向亚历山大的大主教。
每走一步,他的脚步声都好像敲击在教团主教们的心头。
终于,大主机穿过那十几步的距离,来到了距亚历山大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看着对面的老人,亚历山大再次伸出了手,这让大主教的心骤然提起。
他紧张的盯着亚历山大的右手,当看到他的手指再次指到眼前的地面,大主教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愤怒。
“请向前来大主教,请接受我向您请求祈恩。”亚历山大平静的说。
在挣扎了那么一下后,大主教终于再次迈出了他的脚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亚历山大向走到他面前的大主教鞠躬接受祝福祈恩,同时捧起他十字架杖上的垂饰轻轻亲吻。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尽管亚历山大最终低下了头,但是毫无疑问,从这一刻起,托雷多教会的最后的尊严,已经荡然无存。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朕即国家
亚历山大再次来到了卡斯蒂利亚贵族长老们的面前,这一次他被很正式的邀请进了那栋有着层层叠叠的石头围墙的大房子。
亚历山大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陪着他的老丈人。
当时的教皇多少有些狼狈,毕竟从巴利亚里多德出来的时候,是在暗暗担心会不会被斐迪南识破而遭到囚禁。
所以当时的亚历山大六世就显得一路匆忙,丝毫没有他离开罗马时对外宣布的那样“以上帝在世间代理者的身份巡视疆域”的那种从容和庄重。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虽然在托雷多享受到了隆重的接待,可多少可以感觉得出,这里对教皇的到来其实并不是那么看重。
这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轻视很微妙,却又可以十分清晰的感觉到,所以亚历山大六世在进入塞维利亚时坚持要求为自己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入城仪式,以此弥补在托雷多遭遇到的冷遇。
不过这一次亚历山大的际遇却又不同,依旧是那些贵族长老们,也依旧是在那栋造型独特,就好像个巨大帐篷般的石头大厅,不过这次他是主角,而且那些贵族长老的人数也意外的齐全。
卡斯蒂利亚贵族长老会,是个很古老的组织,这其中多少依旧保留着早期部落时代的痕迹。
与英国人贵族制度不同,卡斯蒂利亚贵族议会虽然拥有巨大影响却没有直接的权力,更重要的是这些贵族大多都是当初老卡斯蒂利亚王国时代的产物。
随着阿斯塔玛拉家族统治的开始,贵族长老们的影响已经开始迅速下降。
到了伊莎贝拉时代,随着首都迁往巴利亚里多德,贵族议会虽然是旧贵族与新兴贵族们争夺利益的代表,可是在王权面前,他们却已经明显居于劣势。
石头大厅是椭圆形的,里面的摆设明显沿袭了古罗马风格。
呈凹形的阶梯状的台阶上,长老们面无表情的看着从大门走进来的亚历山大。
他们在审视这个年轻人,也在猜测他的想法,还有就是在琢磨和这个年轻公爵是能达成某种协议,还是最终成为敌人。
让长老们感到不解的是,罗马忒西亚公爵怎么就敢独自一人来到托雷多,毕竟这里距马德里并不远,如果让马德里的守军听到消息,那么对这里的所有人来说都必将是一场灾难。
正因为这个,很多人看亚历山大的眼神并不友善,他们觉得这个年轻人把他们逼进了个凶险的境地。
对他可能提出的任何建议,这些人都从内心里反感。
所以很多人已经打好主意,不论他想说什么都不会从自己这里得到支持。
他们只想让这件事尽快结束,虽然似乎其他人并不这么想。
刚刚走进大厅的亚历山大立刻感觉到了那明显的敌意。
他缓缓向前走,在快要走到凹形台阶中央的讲坛前时,他向始终跟在身边的谢尔摆摆手,让他站在那里。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亚历山大向谢尔眨了下眼睛,他注意到谢尔双手下垂放在胯旁的枪套边,也许是因为紧张手指在有意无意的轻轻抖动。
这样子让他不由想起了几个世纪之后那些有名的西部牛仔,只是不知道谢尔将来会不会也混上个比利小子,或是鲍勃小子这类的外号。
不过亚历山大并没有因为谢尔这种明显归于警惕责怪他。
实际上虽然他并不认为那些贵族会愚蠢到在这里对他不利,不过他也并不想像他大舅子那样,最后被人算计。
从容的走上讲台,亚历山大向四周看看。
他注意到卡斯蒂利亚的祖先们还是很聪明的,他们故意把陈述者的讲坛位置设计在环形看台中间,而且造的还很低,这就让讲演者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台阶上的人,这么一来自然就产生了因为被压迫的不适感。
这种感觉很微妙,一旦站在那个位置就会有种被人四下包围,甚至是眼看着要被挤扁的紧迫。
然后迎着四周高高在上紧盯着自己的一双双的眼睛,亚历山大开口了。
“卡斯蒂利亚的长老们,我很感激你们能给我在这里说话的机会,不过我相信你们不会后悔,因为我为你们带来了……”说到这,亚历山大向四周看看笑了起来“你们拒绝不了的礼物。”
四周看台上响起一阵躁动,有人好奇,有人不满,也有人的确被亚历山大的话吸引了。
亚历山大迎着那些望着他的目光,他从那些眼神中看到了敌视,冷漠,炙热和贪婪。
不过他丝毫不为那些人的情绪所动,而是开始缓慢却条理清晰的开始了他的演讲。
“你们是卡斯蒂利亚的贵族,拥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从祖辈那里继承来的荣耀地位,不过我相信,即便如此我也能够付给你们足以与这一切相匹配的代价……”
也许你会拒绝我,但那只是因为我给的还不够多。
谢尔站在不太远的地方警惕的看着那些长老们,虽然他们的年龄大多已经很大,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随着火器时代的到来,年龄和体魄之间的差距也变得越来越小,一个稍微训练1个月的火枪兵就可以干掉一个从小接受训练的骑士,而以往的垂暮老者和稚嫩孩童也可以轻松的杀死一个壮汉。
谢尔身上带了4把火枪,他坚信只要枪声一响,哪怕只是射出一颗子弹就足够了。
他有把握只要一枪就能干掉任何试图威胁公爵的人,接下来他就可以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做要挟。
谢尔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就如同对自己的刀法同样自信一样。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亚历山大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虽然他的很多话谢尔因为分神没有听到,或是干脆就不懂,可巴尔干人能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随着公爵的讲演,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不,”一个长老忽然打断了亚历山大的话,他激动的站起来对丝毫的人说“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听这个人的话,我们都知道阿斯塔玛拉家的人全都靠不住,从恩里克二世时候开始,这家人就没讲过信用。”
这个人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共鸣,很多人拍着桌子表示同意,而另一些人则大声反对,双方立刻陷入了争执之中。
看着那些争论不休,到了后来干脆相互谩骂起来的长老们,亚历山大似乎看到了某些很熟悉的情景,这让他不禁为人类总是不停的重复做相同的事颇为感慨。
不过他可不想就这么等着最终闹出个结果。
或者干脆就没有个结果。
“啪!”
一声重物击打在讲台上发出的闷响让正争论不休的大厅不由一静。
所有人不由向正心疼的检查自己手里的指挥杖是否因为这下子受损的亚历山大看去。
“请让我问你们一句~”亚历山大抬起头看向那些人“你们会损失什么吗?”
“公爵你说什么?”首席长老沉声问。
“我是说即便我欺骗了你们,可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可损失吗?”
亚历山大环视着那些神色各异望着他的长老们。
“伊莎贝拉夺走了你们几乎所有的东西,权力,荣誉和差不多拥有的一切,除了托雷多你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那些新贵们根本不想和你们分享收复失地之后的战利品,而伊莎贝拉从一开始就在扼制你们,所以即便我欺骗了你们,你们还有什么可以损失的,还是你们认为只要不与我合作,斐迪南就会会接受你们的示好归还权力?”
亚历山大的话让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他们有的愤怒,有的茫然,有的却是无奈的看着亚历山大,一时间似乎所有人都得了失语症。
“与我合作或许得不到什么,但还有个机会,可如果拒绝我,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不论这场战争最后谁取得胜利,你们都将一无所有。”
亚历山大的话让大厅里瞬间一静,原本还在争执的那些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似乎要在这一刻烧出几个洞来。
没有人听不出来,这是完完全全的威胁。
可也没有人能否认,他的话恰恰击中了所有人的软肋。
从伊莎贝拉时代对地方贵族逐渐越来越严厉的钳制,让很多人已经清楚的意识到王室的态度。
当初伊莎贝拉向安达卢西亚派遣总督的决定,更是曾经一度在贵族当中引起哗然。
这就让人们清楚的意识到,即便没有亚历山大,伊莎贝拉夫妻收权的步伐也不会停止。
同样,亚历山大更是丝毫都不掩饰对贵族手握重权,割据领地的反感。
那么结果就真的如亚历山大所说,这场属于阿斯塔玛拉家族之间的战争,不论谁最终取胜,削弱贵族权力的国策都是不可能改变的。
“我向你们许诺的是我可以给予的,”亚历山大继续对那些长老们说“我可以给予你们荣誉,财富但是你们也同样要交出我需要的东西。”
“你要什么,公爵?”
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冷眼旁观的首席元老终于出声了。
他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立刻向他投去,有的元老更是露出了急切的神态。
首席元老拄着椅子扶手慢慢站了起来,他向下望着亚历山大,神情间并不掩饰好奇。
首席元老的确很好奇,他之前觉得自己对这位公爵还算了解。
在他看来,罗马忒西亚公爵和他的大舅子凯撒没什么实质区别。
依仗着教皇和妹妹的支持,这位公爵觊觎卡斯蒂利亚王冠之心如此明显,不过即便据说在塞维利亚击败了贡萨洛,可首席元老依旧认为这个辉煌的战绩最多做为他将来争取获得贵族议会支持的筹码。
但是到现在为止,这位罗马忒西亚公爵都没有提起有关塞维利亚会战的一个字。
可就是这样,他却已经让元老们或是兴奋,或是愤怒的掌握了主动。
首席元老不能不重新看待这位公爵。
特别是之前他提出的那些条件,不能不说是有着太多的诱惑,以至让人很难拒绝。
“我要什么?”亚历山大迎着首席元老的目光和他对视“我的确需要你们的支持,但是却绝不是在这里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表明你们的立场,我要你们承认我是卡斯蒂利亚合法的君主,也要你们向我表示效忠。”
“我们会效忠卡斯蒂利亚国王。”
“可这还不够,”亚历山大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首席元老的话“宣誓向我效忠,承认我是卡斯蒂利亚至高无上的权威,这才是我需要的。”
“公爵,你应该知道即便是国王也不能凌驾于元老团之上。”首席元老声音严厉,他紧盯着亚历山大的眼睛,神情间透出无比的森然“卡斯蒂利亚贵族的权力是上帝赐予,只有上帝才有权决定是否收回。”
“是这样吗?”亚历山大手里的指挥杖用力戳在面前的讲坛上,发出“嘭”的声响“可也请你不要忘了国王的王冠由上帝授予,做为上帝选择的俗世统治者,我的存在就是国家。”
首席元老愣愣的看着亚历山大,他没有想到亚历山大居然如此强硬,这让元老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需要他所说的支持。
他难道不担心托雷多贵族会倒向斐迪南?
虽然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对亚历山大所说的,伊莎贝莱与斐迪南的子女已经失去王位继承资格持肯定的态度,但首席元老更清楚的知道,在关乎个人利益的时候,那些贵族们更可能选择有着摩尔人血统的国王,也不会接受一个虽然血统纯正,可却会让他们一无所有的君主。
所以,首席元老才会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打量着亚历山大,他可以肯定亚历山大没有发疯,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手中还有其他的筹码。
“公爵,你是不是认为可以收买这里的所有人?”
首席元老神色阴沉,他隐约察觉到了亚历山大的手段,但即便这样他依旧不相信这个年轻人能拿出足以打动所有人的价钱来。
亚历山大看了眼首席元老,他知道如果要在这些人当中找一个真正不愿意接受他条件的人,大概就是首席元老本人了。
亚历山大会这么想,只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是首席元老也同样不会接受这样的条件,因为那将意味着彻底失去属于自己的权力。
对于首席元老来说,新旧贵族之间层出不穷的矛盾,恰恰正是他大展拳脚的好时机。
旧贵族需要有一个领袖带领他们与那些受到王室暗支持的新贵对抗,而王室要想顺利的削弱贵族权力,又不得不和他打交道。
或许首席元老盼着的就是这种局面永远维持下去,因为只要矛盾存在一天,他就占据着别人无法替代的位置。
正因为这种原因,如果换成其他君主,即便是伊莎贝拉夫妻,也会选择与首席元老达成妥协。
但是亚历山大并不想这么做。
因为这种妥协最后的结果,不过是把贵族权力从一群人手中转移到另一群人手中罢了。
如果是在2个甚至是1个世纪前,也许这样的变化不但不错,或许还称得上是一种变革。
只是,时代变了。
不论是否有意无意,欧洲各国正纷纷向着君主集权的道路上大步前进,做为未来的国王,亚历山大不希望西班牙王国依旧走上历史的老路。
历史上曾经称雄一时的西班牙帝国最终在2个世纪后衰败的原因很多,不过国内贵族势力始终尾大不掉,无疑是众多原因中很重要的一个。
而他,就要在现在把这个最终导致西班牙衰落的隐患彻底铲除。
“公爵,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否认为所有人都可以被你收买?”
首席元老再次催促,大厅里一时静悄悄的,原本争吵不休的元老们默默看着对峙的两个人。
“不,我不这么认为。”
亚历山大终于开口,他把指挥杖轻轻放在讲坛上,眼神缓慢的从左至右望过去。
首席元老注意到当他看向自己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与看着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那样子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重要,这让首席元老原本就不快的心情更坏了些。
“我会认为需要收买一个人,是因为他值得我这么做,可是如果没有这样的价值,我是不会付出任何代价的。”
说到这,亚历山大的目光终于回到首席元老的身上。
“我想你们大家当中有人知道贸易联盟,那是以罗马忒西亚为主的一个同盟,现在这个同盟拥有的财富是你们想象不到的,或许你们当中会有人说你们有新殖民地,但是我想问你们,新殖民地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亚历山大的疑问让元老们有些错愕,他们相互对视,有的忍不住要开口反驳,但是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
新殖民地的财富的确让人垂涎,但是迄今为止能够从那里真正发财的,却只有由王室资助的那些探险船队。
“对,就是新殖民地,”亚历山大到了这时终于抛出了他早已准备好的诱饵“我可以给予你们的,除了财富,还有一个新世界。”
听到这个,首席元老的心骤然一跳,他迅速看向四周。
随后发现,和他一样,所有的人都因为这话而心动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致敬,这个时代
贡萨洛悠闲的在草地上散着步,他这样无所事事的闲逛已经有些时候了。
在不远处,贡萨洛的卫队警惕的盯着对面那些巴尔干人,每当看到他们当中有人走动或是做出些令人起疑的动作,卡斯蒂利亚人就会立刻警惕的动起来。
这样的结果就是双方不得不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以防引起对方的误会。
对双方士兵之间暗潮涌动的矛盾,贡萨洛好像完全没有注意,他的心思这时候甚至早已经飘到了遥远的欧洲内地。
在这几天的旅行当中,亚历山大和他继当初在罗马之后,就未来的战争方式又进行了一次更加深入的探讨。
让贡萨洛意外的是,原本已经自认十分激进的他发现与亚历山大相比起来,他更像个保守派。
当亚历山大言之凿凿的用绝对肯定的口气宣称,未来必将是火器的时代,总有一天冷兵器将会被彻底淘汰,而厚甲尖矛的重甲骑兵必将成为被杀戮的靶子时,贡萨洛因为诧异表示了激烈的反对。
或许是因为当时的争论过于激动,以至双方的卫队以为发生了变故,一时间剑拔弩张,险些酿成流血冲突。
可即便如此,贡萨洛还是无法接受亚历山大的看法,他宣称自己的确看重火器强大的威力,但是说骑士甚至是冷兵器必将被热兵器取代,他却怎么也不能接受。
“这太过分了,谁能想到一个自小受着骑士教育熏陶的贵族会认为骑士的时代已经过去,”贡萨洛愤愤的对跟在旁边的副官说“我现在很怀疑罗马忒西亚公爵已经误入歧途了,他太相信火器的威力,虽然火器的表现的确让人印象深刻,但要说会彻底取代冷兵器就是胡思乱想了。”
贡萨洛不停的抱怨,而副官跟在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听着,直到贡萨洛停下来望着他:“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口?”
“大人,您认为公爵,我是说这位,”副官把头向对面的巴尔干人那边点了下“他会成为国王吗?”
副官的询问让贡萨洛脸上浮起一丝奇怪表情,他看着远处托雷多城模糊的影子沉默了一阵,随后扭头问:“那么你认为公爵为什么不邀请我一起去托雷多?”
副官一愣,似乎没明白贡萨洛为什么要问这个,然后他习惯的开口:“那是因为……”
只说了这么半句话,副官就逐渐顿住。
“因为什么?”贡萨洛继续问。
“或许是他担心这可能会对他不利,”虽然隐约猜到了答案,不过副官依旧有些固执“您是卡斯蒂利亚最杰出的将军,如果您在那些元老们面前宣布反对他,也许他根本就逃不出托雷多了。”
“如果是那样或许真的不错,”贡萨洛无奈的叹口气“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永远这么效忠女王,而女王也会永远坐在她的宝座上,可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我成了让斐迪南最讨厌可又偏偏离不开的人,而且真得很难相信那个胡安娜是她的女儿。”
“所以您也需要为自己考虑一下了,”副官点了点头“不过这和您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贡萨洛发出声低笑,他看着脚下的草地用靴子捻了捻,然后抬起脚来看了看。
“你觉得女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王是个很慷慨的人。”副官想了想觉得还是回答的小心些为好。
听着这显然言不由衷的回答,贡萨洛不置可否的又是一笑。
他看向巴利亚里多德的方向,用平静的语气说:“伊莎贝拉女王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君主,我甚至认为斐迪南根本配不上她,现在看来她唯一的过错似乎就是过早的去了天堂。”
副官默默听着,他觉得今天的将军很奇怪。
不止是他的话,更多的是那种让人隐约觉得似乎总是带着讥讽语气的腔调。
所有人都知道贡萨洛的傲慢甚至有时候是粗暴,但现在这个样子却让副官觉得陌生。
那是种带着嘲讽般的轻蔑,副官注意到特别是当他提到伊莎贝拉的名字时,那种语气就更浓重了。
这是以往无法想象的,贡萨洛对女王的崇敬和忠诚甚至曾经一度让斐迪南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暧昧。
所以副官聪明的保持着沉默。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清楚斐迪南的野心,就只有女王陛下了,所以她选择在斐迪南向卡斯蒂利亚的宝座伸手之前,把王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贡萨洛继续向前走去“很多人认为我对斐迪南太无理了,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我永远无法接受一个阿拉贡人成为我的君主。”
“可现在难道不是胡安娜成为了女王吗?”
副官的话让贡萨洛冷笑了一声:“你真的认为胡安娜是卡斯蒂利亚女王?”
副官作势想了想,终于无奈的耸耸肩。
“这就是我一直最担心的,”贡萨洛再次看向远方“胡安娜只是斐迪南的傀儡,而他的野心可不只是成为两个王国的君主那么简单。”
“还有什么?”副官意外的问,他觉得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斐迪南惦记的。
“我问你认为女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你的回答很滑头,”贡萨洛略显不满的看了眼副官“现在让我告诉你,不论是女王还是斐迪南,他们都并不喜欢贵族。”
副官愕然的看向贡萨洛,尽管这个想法一直隐藏在心底,可现在被贡萨洛直接说了出来,这还是让副官因为意外有些无措。
“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这让你看起来象个白痴,”贡萨洛嘟囔了一句后继续说“女王从不信任贵族,不论是那些效忠恩里克的还是选择跟随她的,她认为贵族们的权力很大,或许是太大了,这让她完全无法忍受。”
副官默默听着,他是贡萨洛的部下,亲信,也是他的附庸领臣,这就让他比其他人更得贡萨洛的信任,可即使这样,这些话也是第一次听贡萨洛说到。
“女王最终会剥夺贵族们的权力,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
“可您是女王最忠实的将军。”
“最忠实的将军并不意味着就最能让人满意,”贡萨洛神态间又露出了那种透着嘲讽的神情“对陛下来说,她需要是托马斯·汤戈马达那样的人。”
副官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时候的贡萨洛完全不像是那个人尽皆知的伊莎贝拉的忠实臣子。
他神态中嘲讽的嘲讽是那么明显,似乎完全不在意议论的正是他之前效忠的女王。
“相信我,如果陛下依旧健在,我会毫不犹豫的奉献出我的一切,即便在塞维利亚的失败更惨烈我也不会向敌人投降,”贡萨洛看了眼一旁似乎不知所措的副官“但是女王却过早的去世了,接下来我要面对的就是斐迪南,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我向他,甚至是他们的女儿效忠。”
副官愣愣的听着,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听到将军说出这样的话,可不知怎么,仔细想想以往贡萨洛的行为,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恰恰是他的真心话。
即便是以前,贡萨洛也从没掩饰过自己只效忠伊莎贝拉的态度。
甚至很多次他也公开表示出对斐迪南的轻蔑无视。
只是那个时候,卡斯蒂利亚贵族们把他这种行为视为是卡斯蒂利亚人的骄傲。
而伊莎贝拉有时候看似不满的申斥,仔细想来实际上其中更多的是默许和鼓励。
但是伊莎贝拉死了。
这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女王唯一的错误,就是她的早逝。
当伊莎贝拉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死去的并不只是一位卡斯蒂亚里亚女王,还有一个时代。
一个真正只属于卡斯蒂利亚的时代就此终结。
斐迪南或许最终还是无法实现他戴上两个王国王冠的梦想,但他却可以通过控制他的女儿实现这个目标。
贡萨洛显然是无法容忍斐迪南指手画脚的,更重要的是,斐迪南显然会继续完成伊莎贝拉当初扼制贵族特权事业。
如果伊莎贝拉活着,贡萨洛唯一的选择只有听从女王的命令,最终和其他人一样放弃手中的权力。
可当面对斐迪南时,他就不那么甘心了。
“可是大人,罗马忒西亚公爵似乎也不是很喜欢贵族们拥有太大权力。”
听到副官的提醒,贡萨洛向他瞥了眼,在稍微想了想之后,他喃喃的说:“虽然这样,可他给的太多了。”
亚历山大坐在教团大主教面前,仔细品尝着据说是卡斯蒂利亚最好的修道院葡萄酒。
托雷多的地理和气候让这里的土地可以生长出比其他地方都更适合酿酒的葡萄。
早在6个多世纪前,托雷多当地人就已经知道该如何把储藏了许久的葡萄酒再次蒸酿,然后制造出适合在冬天饮用的中度葡萄酒。
现在这种较之普通葡萄酒都更有味道的“修道院瑰宝”是托雷多人的骄傲。
喝上一口之后并不迅速咽下,而是稍稍在唇齿之间略作回味,那种微酸中透着少许辛辣的刺激让人的精神因为味蕾的刺激瞬间兴奋起来。
“这酒真是好东西,”亚历山大向大主教笑了笑“据我所知梵蒂冈的枢机们大多喜欢喝来自伦巴第的葡萄酒,不过我想如果这种葡萄酒能引入梵蒂冈,一定会引起轰动。”
亚历山大的话让大主教的心轻轻一跳,他敏锐的察觉到这说的绝不止是葡萄酒。
看看面前的年轻人,想想他在梵蒂冈那根深蒂固的势力,甚至他那一度被人称为“罗马王”的称号,大主教原本已经被挑拨起来的心,再也平静不下去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亚历山大接下来的话会是那么“直接坦诚”。
“您会成为枢机,”亚历山大丝毫不顾大主教因为错愕露出的意外神情“这个我可以向您保证,我想您也知道我在梵蒂冈有很多朋友,其中我的妻子热那亚的巴伦娣的家族,可以成为您在梵蒂冈的盟友,另外您可以从罗马涅都主教马希莫那里得到帮助。”
从意外中逐渐冷静下来的大主教认真听着,他知道亚历山大向他透露这些消息固然是在告诉他该在梵蒂冈怎么做,更重要的还是在暗示,即便没有他的帮助,在梵蒂冈教廷里罗马忒西亚公国依旧有着雄厚的势力和强大的盟友。
这时候大主教知道不能再继续矜持下去了,否则这个难得的买卖可能就要鸡飞蛋打。
“我相信您会是个英明的君主。”
听到大主教的话,亚历山大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轻松,甚至在第一次见到大主教时,他内心中的紧张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事实上亚历山大担心的不是大主教会反对他,也不是元老们对他有什么敌意。
他唯一担心的是这些人不能如他之前设想的那样甘心情愿的放弃手中的权力。
如果那样,他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战争。
亚历山大不希望在伊比利亚发生一场内战,这不论是对现在的他还是对未来的西班牙王国都势必是一场灾难。
整个欧洲都正面临着一场日新月异的变革,法国国王将会最终突破巴黎岛的诅咒,他们将会逐渐建立起一个强大而又中央集权的法兰西。
哈布斯堡会利用他们的联姻在几代内最终确立奥地利在欧洲的强国地位。
在北方,如今还不显眼的低地国家会迅速崛起,海上马车夫将会成为未来西班牙的摇钱树,也会成为让西班牙深陷其中的无底沼泽。
至于英国人,即便他们被最终赶回到孤岛上,但却从未放弃过在欧洲大陆搅风搅雨的机会,而后,在未来的1个多世纪里,他们会成为西班牙在海洋上最大的敌人,并且最终确立代替西班牙的世界帝国的地位。
这真是个充满了机遇与挑战,遍布着财富和危险的时代。
亚历山大心里想着,举起了酒杯,目光也同时投向了刚刚走进房间的首席元老。
“我提议,让我们敬这个时代。”
第二百四十七章 56年,命中注定的战争?
隆多巴·巴巴瑞格在特罗蒂诺已经有些日子了。
从他决定放弃维琴察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为此他甚至不惜用大开杀戒震慑那些试图反抗他的手下。
对于一些企图制造叛乱的将领,他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为了让震慑的效果更好,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激烈的方式处决那些叛徒。
与之前挨鞭子的那些士兵比起来,叛乱的将领就不那么走运了,他们不但被宣布执行死刑,而且还被剥夺了最后的尊严。
当这些人被按在刚刚砍倒,还露着崭新纹理的树桩上时,四周被命令观刑的不论是士兵还军官,都被隆多巴·巴巴瑞格的残酷风格吓到了。
砍下的几颗人头被用绳子穿起来掉在营地的大门旁,尸体则被葬在了特罗蒂诺城外的坟地里。
夏热的夏天立刻让那些人头泛出了令人作呕的味道,不过隆多巴·巴巴瑞格却毫不在意。
经过如此一场残酷镇压,军队暂时平静了下来,所有人这时候都已经知道小巴巴瑞格丝毫不比他的叔叔逊色,甚至在心狠手辣的方面,要比他叔叔更加令人畏惧。
只是隆多巴·巴巴瑞格也知道虽然风波暂时平息,可如果不能立刻与奥地利人取得联系,或许再出现士兵哗变的时候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只是他派往米兰的信使却迟迟没有消息,同样他这个时候不但不敢和威尼斯联系,更是不希望威尼斯人找到他。
隆多巴·巴巴瑞格手下军官们不知道的是,他派出一些亲信悄悄离开特罗蒂诺,埋伏在了通往维琴察的道路上。
这些人的目的只有一个,一旦发现有从威尼斯来的使者,就毫不留情的半路截杀。
小巴巴瑞格很清楚,如果说之前他放弃救援梅斯特雷转移维琴察还有解释的理由,那么他干脆撤出威尼托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威尼斯贵族们原谅的。
所以如果威尼斯派出的使者找到了他们,第一件事无疑就是解除他的指挥权。
随后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无情的惩罚。
小巴巴瑞格相信一定有很多人想看到他被押回威尼斯,然后公开在民众面前接受审判。
所以他决定干脆不给那些使者和自己见面的机会,而且随着这些日子在特罗蒂诺打探消息,他也发现种种迹象表明或许奥地利人正打着其他的盘算。
在特罗蒂诺,不但没有见到原本应该已经到达的奥地利军队,而且关于米兰的消息也越来越不妙。
设想中原本以为会与奥地利人的会合并没有发生,同时关于法国人似乎要入侵米兰的消息却是越拉越多。
小巴巴瑞格终于忍耐不住,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继续向北撤退,因为过了流经特罗蒂诺北面的河流,就进入了阿尔卑斯山的支脉。
即便这是夏天,可带着这样一支军队他也无法翻越阿尔卑斯山的。
毕竟他不是汉尼拔。
而且军队也显然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如果因此再次发生哗变,就很难再那么容易的应付过去了。
而且法国人试图占领米兰的意图也让隆多巴·巴巴瑞格不能置身事外。
如果还有个机会能让他事后摆脱擅自逃跑的指控,就只有想办法阻止任何人占领米兰。
威尼斯人固然不希望罗马忒西亚人得到米兰,同样也不会允许法国或是奥地利据有那座伦巴第的都城。
这么一想,隆多巴·巴巴瑞格忽然觉得或许康斯坦丁·罗维雷是唯一成为米兰公爵,而又能被各个方面接受的人选。
这个想法让小巴巴瑞格的心情一下子不好起来。
他自认没有叔叔的聪明才智,而且他的兴趣更多是在战场,而不是和那些贵族院里的老头们斗个不休。
只是做为巴巴瑞格家族的一份子,更是继叔叔之后的家族希望,小巴巴瑞格知道只要自己不死在战场,或是半路被政敌阴谋害死,他总有一天要学着叔叔那样争取再次成为巴巴瑞格家族的威尼斯总督。
所以他对伦巴第的局势就异常关心,同样他也很清楚战场之外的众多斗争。
之前罗马忒西亚公爵公开表示支持他的大舅子成为米兰公爵的时候,隆多巴·巴巴瑞格和其他很多人一样认为,亚历山大这么做纯粹就是因为家族观念在作祟。
康斯坦丁·德拉·罗维雷以往的行为早已经说明他完全难以保住米兰公爵的头衔。
特别是他当初不等法国人到来就弃城逃跑的举动,更是完全证明他难当重任。
可亚历山大依旧坚持支持康斯坦丁,这让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他迄今为止犯下的第一个,也是最严重的错误。
只是隆多巴·巴巴瑞格这时候却忽然发现,康斯坦丁其实实在是个最合适的米兰公爵的人选。
因为不论是谁,似乎都可以接受他。
法国人,奥地利人,威尼斯和教廷,如果仔细想想就会发现罗维雷家和所有国家都有着或深或浅的关系。
而罗马忒西亚公国原本就与伦巴第接壤的有利位置,更是给了他们能随时干预伦巴第事务的理由和便利。
而且现在这种几乎各方都不能允许别人独占米兰的形势,恰恰正需要一个可以面面俱到人物的出现打破僵局。
“如果这是那个公爵早就考虑到的,那就太可怕了。”
小巴巴瑞格自言自语,虽然他不停告诉自己只是想多了,但内心深处却很清楚,这一切应该都是罗马忒西亚公爵的计划。
小巴巴瑞格知道自己擅自撤离威尼托无疑是个很严重的罪行,他唯一可以免受元老院惩罚的机会,就是赶在使者到来之前,向威尼斯人再次证明自己还是有用的。
在经过一番短暂休整后,已经等不得奥地利人的小巴巴瑞格下令军队调头向南前进。
他再次把目的地定在了米兰,不过这次他打算从北向南进军,不论是否能威胁法国人,他都必须做出一番争夺米兰的样子。
否则他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两种,要么被威尼斯人治罪,要么被迫逃亡异国他乡。
小巴巴瑞格不甘心成为个逃亡者,那么他就必须给威尼斯人一个无法惩罚他的理由。
从特罗蒂诺到米兰的路并不好走,虽然不如南方那样整个半岛都被亚平宁山脉隔绝开,但是大片的丘陵和湖泊依旧让他的行军变得十分艰难。
在此期间,他派出去的斥候也纷纷带回来了关于威尼托的新消息。
让小巴巴瑞格没有想到的是,罗马忒西亚军队东西两个军团在他撤离战场后并没有延误时间,而是比他更早的迅速回头,并且再次占领了帕多瓦。
然后罗马忒西亚军队就好像一下子做不动了似的留在了帕多瓦。
他们在帕多瓦与波河之前建立起了两条并行的战线。
奥孚莱依军团再次面对威尼斯,随时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而贡帕蒂军团则再次循着波河上游,做出了重新向伦巴第进军的架势。
听着斥候的报告,再想想之前自己推断出的关于伦巴第的形势,到了这时小巴巴瑞格才意识到,或许从开始罗马忒西亚的目标就不是米兰,至少到现在之前还不是米兰,他们的目标其实是威尼斯和威尼托地区。
这让小巴巴瑞格在暗暗惊叹罗马忒西亚公爵野心的同时,也不禁为自己做出了正确选择暗暗庆幸。
5月末的时候,一个似乎与战云密布的伦巴第没什么关系的事传到了意大利。
瓦拉几亚军队在占领匈牙利的佩拉佩城之后,没有停留下来,而是依旧继续向西进发,试图占领匈牙利南方的银矿产地库尔什豪戈。
这个举动终于彻底激怒了马克西米安,他向北波斯尼亚派出使者,意图与赫尔瓦结盟,让北波斯尼亚首先牵制瓦拉几亚。
只是这个举动换来的却是赫尔瓦意外的拒绝。
赫尔瓦会在这个时候拒绝马克西米安,是因为他自己现在也陷入了众多麻烦。
南波斯尼亚与他的王国之间的摩擦越来越严重,东部边境卡尼奥拉的卡尔大公蠢蠢欲动,同时那个与他争夺北波斯尼亚王冠的鲁瓦?的残余势力也在挑动国内反对他的势力伺机暴动。
不过真正让赫尔瓦决定谨慎考虑的,还是瓦拉几亚军队显现出的实力。
瓦拉几亚新军在入侵佩拉佩城时表现出的强大,让看到那一幕的很多人印象深刻。
当关于那些骑在马上的火枪部队彪悍的战斗,与那种似乎可以跟着着骑兵在战场上到处跑,然后随时可以对敌人展开猛烈射击,造成巨大伤亡的轻骑兵炮的描述屡屡出现在赫尔瓦耳边时,北波斯尼亚国王终于选择“先看看再说”。
没有人想到库尔什豪戈会变成一个对双方来说都意义非常的地方。
守卫库尔什豪戈的是一位匈牙利贵族,这原本并不很重要。
关键是这位匈牙利贵族同样在维也纳有着一个颇为显赫的爵位,这就让马克西米安完全不顾拉迪斯拉斯二世的反对,理所当然的在这里布置了一支奥地利军队。
虽然占领了佩拉佩城,但瓦拉几亚新军却一直没有与奥地利军队交锋。
现在在库尔什豪戈,他们第一次单独面对曾经击败过拉迪斯拉斯二世的奥地利人。
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种种说法,不过按照普拉托派人送回来情报的说法,那场战斗是在上午开始的。
让人意外的是,双方在这场争夺战中都付出了极高的代价。
最终奥地利人在伤亡了800多人后,不得不被迫放弃了库尔什豪戈。
而瓦拉几亚新军,为了夺取这座匈牙利南部最大的银矿城市,付出了将近500人的代价。
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双方谁也没有想到这场交锋意味着什么。
当战斗结束后,随着奥地利人被迫撤离,奥地利的旗帜被攻入城中的瓦拉几亚士兵踩在脚下后,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出现了。
一个跟随瓦拉几亚新军,始终观察着整场战斗的波西米亚使者在战斗结束后在给拉迪斯拉斯二世的信中这样写到:
“陛下,我奉您的命令观察瓦拉几亚军队,以判断他们是否拥有可以与我们结盟的实力,而我现在能向您呈报的结果,就是这是一支完全拥有可以向任何敌人挑战的强大武装……”
“他们的士兵训练有素,我亲眼看到他们每天训练的时间长达6个小时,而且几乎每天都这样做,他们的士兵纪律严明而又富有勇敢精神,关键是我发现他们军队中有大批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底层军官,这是任何军队都很少见的……”
“在库尔什豪戈之战中,瓦拉几亚人付出了大约500人的代价,这似乎并不是个很值得骄傲的战绩,毕竟双方伤亡人数相差不大,但请允许我向您说明,这500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在攻城时的损失,而在之前的野战中,他们损失就要少的可怜,而与之相反的是,奥地利人的伤亡几乎全是在野战中造成。”
“由此我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是一支刚刚兴起却有着足够力量的军队,与之相较,奥地利人的表现就太糟糕到了,所以单就作战的能力来说,瓦拉几亚人完全可以被信任。”
没有人知道拉迪斯拉斯二世在接到这么一封报告后想了些什么,不过原本只是派军队在与奥地利人控制的匈牙利边界集结的波西米亚国王,忽然给他的将军下达了收复匈牙利的命令。
6月中旬,就在一年当中最炎热的季节终于到来时,在巴尔干半岛北部与欧洲内陆相连的匈牙利,也爆发了一场对各方来说早已经准备了许久的战争。
以波西米亚与瓦拉几亚为同盟的布拉格联盟,向被奥地利人控制的匈牙利发起了进攻。
而早有准备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地利大公马克西米安派出了他那位著名的“军人主教”艾森施塔特的罗德贝尔博利德红衣主教对抗波瓦联军。
一场牵动欧洲无数人的大战,终于爆发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妻子,摄政,与公爵夫人
巴伦娣坐在穹室里,她的头贴在高高的椅背上,双手搭着椅子的扶手,目光则在穹室里缓缓扫过。
穹室并不大,里面又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艺术品,书籍,文件,还有几件笨重家具,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不过好在穹室的房顶很高,高到圆拱形的房顶最深处因为光线很暗几乎看不清楚。
倚墙而立的一个很大的书架上塞满了各种地图,手稿,重要的命令誊抄件和相关的种种记录。
不过这个穹室里最重要的地方,是那个装置隐秘的秘格,里面放到是亚历山大的作战训令,还有与巴伦娣之间来往信件的译码索引。
现在巴伦娣手里就正拿着一封信在看,这已经是她自己解译之后的内容,不过她却似乎看到了亚历山大的笔迹。
“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离开你这么久,这让我对你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怀念,而且我现在渴望拥有一个与你的孩子的心思也是那么的强烈,这不止是因为希望有个合法的继承人,更是因为想要回报你为我所付出的一切……”
看着信中的内容,巴伦娣的唇角轻轻翘起,她再次抬头看看塞得满满的穹室,这个房间里实在太乱了,围绕着硕大的办公桌,四周贴墙的地方全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以至没有一个角落是空着的。
不过巴伦娣很喜欢这个房间,这不只是因为这个不但不大而且十分凌乱的房间,其实代表着罗马忒西亚公国最高权力的所在地,更因为这里是她和亚历山大的爱巢。
这也是巴伦娣最骄傲的地方。
在亚历山大的所有女人当中,只有她有着在这里与他亲密相拥的经历,就是在她如今坐的这个地方的脚前,在熊熊燃烧的炉火前,在铺在地上的温暖兽皮上,甚至是在亚历山大那张处理过无数重大军国要务的硕大办公桌上,他们疯狂的亲热,一次次的从对方身上索取着欢愉。
只有亚历山大才知道巴伦娣那平凡外表下,却有着什么样让他着迷的东西。
在这个罗马忒西亚公国,或许也是未来王国的最高权力所在地享受那疯狂刺激的欢乐,成了巴伦娣才拥有的“特权”。
这么想着,巴伦娣不由笑起来,不过她仔细想了想随后又轻叹了声。
亚历山大说的不错,他们分开的时间真的有些久了,最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亚历山大的身份也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我会成为王后?”
每当想到这个,巴伦娣都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谁能想到当初只是为了拉拢那不勒斯的莫迪洛伯爵才结下的这门婚姻,到了现在却变成了这种样子。
一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个强大王国的王后,巴伦娣就因为担心而忐忑不安,她直到自己的对手不少,而且每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哪怕是那个看上去有些蠢蠢的卢克雷齐娅,可也架不住那个女人会讨男人的欢心。
至于另外两个女人,巴伦娣不愿意去想她们。
一个是曾经有着与亚历山大同生共死的经历,而且几乎是越挫越勇的野蛮女人,另一个则是虽然威胁不到自己地位,却偏偏让她没有办法的妹妹。
巴伦娣觉得自己的对手简直都是天生和她作对来的。
不过好在罗马忒西亚公爵夫人的头衔最终落在了她的头上,而且做为公国摄政,巴伦娣自认要比除了箬莎之外的其他女人都能给亚历山大更多的帮助。
她这并不是自以为是,亚历山大在信中对她的赞誉也让巴伦娣很是欢喜。
“我从未想到过你对我的帮助是这么大,当我决定由你代替我摄政公国的时候,我相信你能在远离罗马忒西亚这段时间帮我稳定国家,可你才智却一次次的提醒我,我之前依旧还是低估了你,我的妻子和王后。”
看到这个称呼,巴伦娣心头一跳,她清晰的感觉到了亚历山大并不掩饰的野心,同时也为自己有一天真的能拥有那样的地位暗暗激动。
老罗维雷曾经暗示过,如果亚历山大真的戴上王冠,可能会对自己的婚姻感到不满,毕竟那时候他不止需要为国家着想,即便是从拥有一个和他身份相匹的妻子来说,巴伦娣也不太符合成为王后的条件了。
这也是巴伦娣这段时间一直忐忑不安的原因。
现在看到亚历山大信中的称呼,一直以来压抑心头的阴云瞬间散去,巴伦娣一时间坐在椅子里,甚至有种因为过于轻松而变得无力的虚脱感。
“不过在我们预祝未来之前,需要把我们的王国可能面临的威胁减小到最低,所以我们认为我们有必要进行接下里的计划了。”
巴伦娣逐字逐句的仔细看着信,她知道亚历山大有喜欢在这种重要信件中掺入一些让她脸红心跳内容的毛病,可一旦说到严肃的东西,也许就是决定所有人未来命运的关键。
“我们必须让威尼斯人再次明白,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的立场必须是务实而又积极的,而不是成为地区安全的不稳定因素,”看到这里的巴伦娣用鹅毛笔在这句话上圈了个圈
“我想我们的军队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波河战役,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已经成功的在威尼斯与伦巴第之间建立起了一个缓冲。”
巴伦娣不由点点头,然后她才意识到亚历山大并不在身边。
“我们必须让威尼斯人清楚的意识到,在伦巴第事务上他们必须接受我们的安排,相信到了现在所有人也应该都已经明白,我们的目标就是威尼斯,这也是为什么要发动波河战役的原因,我们要用强大武力威慑威尼斯,必要的时候要胁迫他们接受已经被占领的威尼托地区是双方长久缓冲地带的这个事实。”
巴伦娣露出了微笑,她那张最多算是清秀的脸上洋溢起一丝骄傲。
巴伦娣始终是孤傲的,因为没有令人瞩目的美貌,所以她用不懈的努力证明自己的才能。
不论是为罗维雷家还是了之前的蒙蒂纳与现在的罗马忒西亚,她都让所有人逐渐明白,她是亚历山大身边不可或缺的助手。
几年下来,巴伦娣用事实奠定了自己做为伯爵未婚妻和公爵夫人的价值,当亚历山大不在国内时,她不但成为摄政,也成为了他战略部署的实施者。
在争夺伦巴第的同时还要觊觎威尼托的土地,这是即便再大胆疯狂的人也不会想到的计划,更毋庸说是把这个计划付诸实施。
可亚历山大却在路易十二第一次入侵伦巴第时就在酝酿这个计划。
为此他用了长达将近2年的时间做着各种准备。
他在蒙蒂纳与威尼斯之间的边界上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工事,也修建了十分实用的简易公路网,而后他在战争稍有取胜迹象之后就立刻提出“热那亚-帕尔马-波河线”。
这一切的目的,并非是为了伦巴第,而是最终针对威尼托。
这个计划庞大,复杂而又漫长,从1500年到当下,在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计划的真正意图之下,是巴伦娣和他一起一步步的让这个计划从纸上的空想变成现实。
亚历山大的真正目标从来不是伦巴第!
至少在现在这种局势之下,用伦巴第把法国和奥地利人牢牢的牵制在北意大利,才最符合他的利益。
虽然提前将近三个世纪玩成意大利的统一,这实在是个诱人的想法,但是亚历山大却很清楚这个想法在如今是不现实的。
不论是凯撒还是后来的老罗维雷,他们都曾经梦想过统一意大利。
凯撒最终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而老罗维雷看似距离实现这个野心是那么的近,可最终直到他去见了上帝都没有能看到意大利的统一。
这并不是说这两个人没有实现统一的能力,而是他们的对手实在太过强大,以致哪怕是现在的亚历山大,也必须谨慎小心。
无论是法国还是奥地利,他们都绝不能容忍一个统一的意大利王国出现在身边。
为了这个,这对世仇甚至可以暂时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想要挑战他们的敌人。
特别是如今,虽然已经不如以往,但是梵蒂冈的威严依在,所以一个完全统一而又拥有着梵蒂冈教廷的意大利王国,对各方来说都是太难以忍受了些。
所以亚历山大甚至在考虑是否应该提前让大分裂时代尽快来临,虽然马丁·路德已经不在,可这其实难不倒他。
不过现在他的目标,是威尼托。
进攻威尼斯,入侵威尼托,在占领一片与罗马忒西亚相邻的土地后,迅速在那里建立起一个名义上以截断威尼斯人与伦巴第之间联系,实际上是长期占领的缓冲地带后,罗马忒西亚公国才可以开始下一步骤的行动。
这样一来,早先蒙蒂纳在与威尼斯地区之间建立的那些防御工事与公路,就真正发挥了作用。
在东西两个军团同时向威尼斯发动进攻的时候,之前以抵御威尼斯人可能入侵而调集到东北方双方边界地区的物资,这个时候开始发挥了重要作用。
不论是粮食,金钱,武器还是药物帐篷,这些原本在威尼斯人看来纯粹只是用来防御的物资,瞬间变成了入侵的保障。
源源不断运往前线的车队背后,是缜密的计划与庞大财力的支持。
而让这一切变为现实的,是巴伦娣。
“疯狂的亚历山大。”
巴伦娣轻声自语了一句,她觉得这么评价她的丈夫虽然似乎有些不礼貌,不过却很贴切,因为只有这么个词才最贴切。
疯狂并不全是没有理智,而是去做在别人看来几乎不可能成功的事。
但是一旦成功,这么做能够换回的利益就大得足以能让人眼花缭乱。
或者是因为这个好处太大,一时间吃不下来。
至少巴伦娣现在正面临着这个局面。
这一次罗马忒西亚的行动因为太过大胆突然,完全超出了威尼斯人的预想,以至他们不但夺取了帕多瓦,其前锋甚至直抵威尼斯在陆上的入口梅斯特雷!
这其实已经可以说是兵临城下,如果不是威尼斯城位于四面环水的岛上,或许现在罗马忒西亚人的攻城炮已经开始发言了。
这样一个结果大概让整个欧洲都为之愕然。
想到这里,巴伦娣不由骄傲的一笑。
只是罗马忒西亚军队占领的地方因为太多而且过于迅速,让他们在那些威尼托的土地上的脚跟并不稳当。
巴伦娣一手拿着亚历山大的信,另一手托着腮,目光则在桌上的一张地图上不住看着。
然后她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一个叫罗维戈的地方敲了敲,然后又以这个地方为中心画了个不大不小的圆。
巴伦娣知道罗维戈,这是因为几年前康斯坦丁曾经向她炫耀在那个地方击败了一位威尼斯剑派的著名剑客。
除了这个,她对罗维戈的唯一印象就是这里是阿迪杰河在内陆的一个重要港口。
一旦占领这里,就意味着整个富饶的波河平原下游的三角洲完全在罗马忒西亚人的控制之下了。
“我要的不多,波河三角洲已经足够让我止步不前了。”
这就是亚历山大在信中的原话,而巴伦娣把这句话一点没改的复制到了写给威尼斯总督李奥纳多·罗莱特的信中。
在双方原本以波河为线的边界上,罗马忒西亚军队通过连续进攻,在先后击败了小巴巴瑞格指挥的威尼斯军队后,前锋一度进逼威尼斯城。
而后罗马忒西亚公爵夫人以公国摄政的名义向威尼斯人呼吁停战。
不过巴伦娣在心中明确的表述,退兵讲和的条件是威尼斯人必须割让波河以北至阿迪杰河以南的所有领土。
这其中包括在阿迪杰河上的罗维戈城在内的三座城市与港口。
当这封信送到威尼斯时,威尼斯城一片哗然。
亚历山大的真实意图终于公开在了人们的面前。
而就在巴伦娣的信送到威尼斯的同一天,在卢瓦尔河谷的城堡里,路易十二下令召见了那个在他的宫廷里已经很有名的摩尔人,
“我不管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来,不过去告诉你的主人,我已经下令占领米兰。”
正在忙着手头工作的法王几乎头也没抬的说了两句,就把乌利乌打发了出去。
不过摩尔人一点都没有为路易的蛮横无理生气。
他刚一离开国王的房间就迫不及待的回到住处收拾东西。
然后完全不顾那些用幽怨眼神看着他的女仆,吹着口哨骑上了一匹骡子,当天就离开了他已经呆了小半年的法国宫廷。
第二百四十九章 乌利乌的惊险一刻
6月的天气到处都是如下火般热腾腾的,这个季节没有多少人敢在中午的时候出门旅行,因为很可能就会因为找不到水源被晒得昏倒在地。
那样的结果,往往是要么成为野兽的口中食,要么被路过的人洗劫一空。
乌利乌靠在一株大树的阴凉里,他的骡子栓在旁边,地上放着几个稍显干瘪却还算新鲜的果子。
离开瓦卢瓦的河谷已经有些日子了,乌利乌一路上还算顺利,他现在急着赶到海边的港口,对他来说,这趟出门的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长,不过结果倒是还算满意。
路易十二是个很开明的人,虽然身为国王不但总是能体恤民情,更重要的是他是个能真正听得进去民意的人。
虽然登基才2年多,但据乌利乌所知,已经有人给这位法王起了“人民之友”这样一个颇为推崇的绰号,尽管法国人喜欢胡乱起外号的毛病让这个很有意境的称号多少有点贬值,不过由此可见,路易十二的国王当的还算不错。
在讨了民众欢心的同时,路易十二也并没有忘记讨好贵族们,虽然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法国国王们逐渐大刀阔斧的向贵族们伸手收权,不过路易十二以为天生是个很有耐心又很稳健的人,所以他的行动也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
就在乌利乌在瓦卢瓦河谷的这段时间,摩尔人倒是亲眼见识了路易十二的一些手段。
远征意大利的失败看似让法国人损失惨重,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真正遭受损失的只是那些各地贵族。
法王征集贵族们发动远征,而当他回到法国后,却很快就投入到了对那些战死在意大利的法国贵族们遗留下来的领地的清算当中。
这种行为有些恶心,不过却因为符合很多人的利益被容忍了。
即便是很多有着古老传统的家族,可因为绝嗣变成无主的领地也无法幸免。
同样,一些大贵族通过种种手段兼并侵吞着他们那些不幸死去的亲戚们的产业。
也正因为这样,虽然很多人意识到了路易十二趁机瓦解贵族阶层,并且开始收权,可在自己获得好处之后,也就没有什么人愿意出这个头了。
这一切乌利乌都看在眼里,而法兰西宫廷里却没有多少人注意这个虽然身为使者,可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到处闲逛的摩尔人。
乌利乌觉得应该尽快把法国正在发生的事情报告给老爷,因为他隐约感觉得到,法国现在看上去有些混乱的局面应该不会持续很久,而路易十二正在为将来一个全新的法兰西打下基础。
乌利乌坐在树荫下琢磨着心事,如果说有一个人是真正了解亚历山大,那么就一定是箬莎。
可如果说有一个人知道该怎么讨他的欢心,乌利乌自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所以在很多人的眼里,摩尔人是个弄臣和小丑,即便是那些跟随亚历山大很久的人,也并不认为他会有什么真正的大用。
特别是随着罗马忒西亚公国建立后整个体系逐渐趋于成熟,在很多人看来,像乌利乌这样的人,或许将来最适合他的地方,也就是在在亚历山大身边整天伺候他的老爷。
只有亚历山大清楚,乌利乌是个很聪明的人,或者说这个年轻的摩尔人有着一副好腿脚,总是能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可能已经掉队的时候奋力追赶上来。
更重要的是,乌利乌清楚的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更明白他做不了什么。
做为亚历山大的宫廷总管和私人使者,乌利乌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
一方面,他的所作所为就是罗马忒西亚公爵的决定,而另一方面,他又只是亚历山大的仆人,所以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显得灵活了许多。
从瓦卢瓦河谷到蒙彼利埃有两条路。
其中一条是当初乌利乌走过的,这条路虽然稍显远了些却因为沿途的村镇不少还算太平。
而另一条却是要直接向南,穿过多山的阿尔旁第地区,然后再折返向西一路到达蒙彼利埃。
这条路要比之前近上许多,只是因为路途偏僻有些不安全。
乌利乌会选择走这条新的道路,是因为他急着返回意大利。
路易十二向他透露的消息,让乌利乌意识到形势果然如老爷之前推测的那样发展,法国与奥地利人最终还是先后卷入了米兰这个无底漩涡之中。
摩尔人清楚的记得,当他试探着询问米兰可以牵制两个欧洲最大国家多久时,亚历山大脸上出现的那瞬间的变化。
当时亚历山大并没有给出一个真正答案,而是很平静的说:“相信我,这场战争足够久到能让我们做很多事了。”
“这些事情里大概就包括怎么让老爷的那些女人都安分些。”
想起亚历山大那些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女人,乌利乌有些幸灾乐祸的这么琢磨。
在这几年里,乌利乌到处东跑西颠,和开始寸步不离,到后来长年累月的在外面流浪,以至很多人只是听说过这位传说中的御前总管,却没有见过本人的模样。
这种经历让很多人认为乌利乌将来或许会渐渐失宠,毕竟一个长期远离权力中心,又是个摩尔人的御前总管,很容易会被忘记,更容易被替代。
不过乌利乌从没为自己的前途担心过,这倒并非是坚信亚历山大一定不会抛弃他,而是他自己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能成为老爷臣子的人的不少,能当个合格仆人的更多,但是既能在宫廷里当个忠心的大臣,又能为老爷干那些私活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远处一队骑兵缓缓行来,队伍前面有面看上去很面熟的旗帜,乌利乌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同时小心的暗暗摸了摸藏在衣服下的火枪。
在他宽大衣服下面的特制腰带上,挂着好几支同样特制的小型火枪。
这些火枪要比平时战场上士兵们用的短火枪要小上许多,而且做工也更加精良,性能也更加可靠。
虽然火器的威力已经逐渐被人所知,但在这个因为工艺落后,以至在射速上还不能与弓箭相比的时代,火枪的威力更多的体现在射出的第一发子弹,而后如果没有足够的防护,对火枪兵来说,灾难也就降临了。
而常年独自在外的乌利乌在遇到危险时要想保命,可不能指望一柄剑或是一把弩。
他用来保命的是那些特制的,可以同时射出数颗弹丸的小型短枪。
对面的队伍越来越近,看着那面逐渐清晰的旗帜,乌利乌原本藏在袖子里的短枪被他悄悄收了起来。
他走到树荫边缘停下来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那支队伍到了近前,然后他向队伍当中一个在如此季节,可除了沿途风尘,看上去衣着打扮依旧一丝不苟的骑士行了个礼。
“向您致敬总督大人,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遇啊。”
乌利乌向骑在马上的夏尔仑说完,就直起腰来抬头看着他,黑亮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看上去透着天真,甚至还有些顽皮的笑容。
夏尔仑同样在看着他,其实他要比乌利乌更早的认出了对方,在开始奇怪这个摩尔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到他忽然因为乌利乌的出现警惕起来,这个时间并不长。
不过这已经足够夏尔仑想到很多东西。
“我能说在这里看到你,我虽然惊讶却并不意外吗?”
夏尔仑说着在仆人帮助下翻身下马,他先接过水囊仰头喝了几口,又把剩下的人淋到头上,在发出了一声痛快的呻吟之后,他才向乌利乌挥挥手,示意他过去。
“大人,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乌利乌的意外并非是伪装的,虽然经由阿尔旁第地区再到沿海乘船离开法国是他临时起意的决定,如果仔细想想就会知道以夏尔仑现在的职务,从阿尔旁第地区前往卢瓦尔河谷,反而倒是如今夏尔仑的必经之路了。
还是在卢瓦尔河谷的宫廷里时,乌利乌就已经听说了夏尔仑有了个新的差事。
对夏尔仑来说,不论是查理八世还是路易十二,他们似乎都不约而同的认为他是位占领区专业户。
似乎再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占领区总督这个职务了,只是这一次他要驻守的地方有些特殊。
当被任命为与纳瓦拉王国派出的将领一起统治被占领的卡斯蒂利亚地区的总督时,夏尔仑原本只是为自己总是担任这样的职务感到无奈。
可随着入侵卡斯蒂利亚北方的法军的覆灭,夏尔仑忽然发现他已经从占领区总督变成了前线指挥官。
只是虽然如此,夏尔仑却没有擅自下令对卡斯蒂利亚展开新的入侵,即便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纳瓦拉与卡斯蒂利亚的边境,而且他也的确多次带兵侵入卡斯蒂利亚境内,但他却一直没有下令展开大规模入侵。
这已经让被派来与他组成联军的纳瓦拉将领暴躁不安,到了后来更是恼羞成怒。
关于夏尔仑在边界上的活动,乌利乌在法国宫廷里得到的消息不少,只是现在俩人忽然在阿尔旁第地区相遇,这让乌利乌意识到,或许卡斯蒂利亚的形势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听说在国王身边有个摩尔人,那时候我就在想,人们描述得就和你一样,现在看来我的确猜对了。”
夏尔仑认真打量着乌利乌,他与这个摩尔人打过的交道已经有很多次,所以他很清楚这个年轻的异教徒在亚历山大身边有着什么样的作用。
“大人,我只是奉了老爷的命令给国王送信。”
乌利乌小心的说着,他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念头,看着夏尔仑望着他的满是深意的目光,一阵冰凉忽然从乌利乌心底升起。
和路易身边其他贵族不同,夏尔仑显然是个追求实际的人,虽然他也拥有对骑士荣誉的渴望,但却绝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
甚至就是亚历山大在评价那些法国将领时,也不止一次的提到夏尔仑的不同。
而且不论是查理八世还是路易十二,也都的确很清楚夏尔仑似乎更适合在后方而不是战场上发挥作用。
只是现在,乌利乌清楚的知道自己可能遇到真正的危险了,他一点都不怀疑夏尔仑会在这里要了他的性命。
好像察觉到了乌利乌的紧张,夏尔仑看着的目光逐渐变得犀利起来。
“告诉我,你的主人打算怎么利用如今的局势?”夏尔仑问了句,随后想起什么提醒到“大概你还不知道,罗马忒西亚公爵在塞维利亚击败了贡萨洛的军队。”
乌利乌脸上浮起一丝惊讶,这个他的确不知道。
虽然猜想到夏尔仑这个时候突然从纳瓦拉返回宫廷可能是因为卡斯蒂利亚发生了什么变故,现在听到这个,乌利乌在激动之余立刻意识到了一个关键。
“大人,我奉国王的命令给我的主人送去消息,陛下已经决定向米兰进军。”
夏尔仑发出了“哦”的一声,他看了眼乌利乌,似乎在考虑什么。
乌利乌紧张等待着,他知道自己的这条小命是否还能继续活下去就在接下来这位法国贵族的一念之间。
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可以躲过一切危险的摩尔人,却在这个时候只能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国王已经决定了吗?”夏尔仑终于开口问。
“是的。”
“他还不知道塞维利亚的事情吧,”夏尔仑先是自语似的低声说了句,然后就自顾自的说“哦,他当然还不知道。”
乌利乌站在那里看着夏尔仑,直到他终于停下脚步看过来。
“告诉我,米兰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的夏尔仑神色严肃,盯着乌利乌的目光也显得很阴沉。
在关于卡斯蒂利亚的消息传来之前,路易十二却已经决定进军米兰,这让夏尔仑不能不怀疑,在意大利出现了什么他意想不到的意外。
“我想应该是奥地利人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乌利乌一边迅速琢磨一边说“据说波西米亚的加迪斯拉斯二世正准备与皇帝再次争夺匈牙利。”
夏尔仑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看着乌利乌有一会之后,慢慢露出了笑容。
“你知道吗,对给我带来好消息的人,我总是心存感激。”
夏尔仑说着招手让一个仆人过来,从他手里接过一个钱袋顺手塞到乌利乌的手里。
“替我向罗马忒西亚公爵问候,告诉他,或许不会之后我们有机会并肩作战。”
看着纷纷上马,在旗帜引导下逐渐远去的队伍,乌利乌直到他们的背影变得模糊,才擦了把头上的汗水。
他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第二百五十章 急匆匆的马希莫
老罗维雷神色阴沉的从圣恩小祈祷堂里走了出来。
火热明亮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却无法驱走他心头的阴影。
就在头天晚上,一个从费拉拉来的人给他带来了康斯坦丁的一封信。
在信中,康斯坦丁用很愤怒的语气向他抱怨巴伦娣的行为。
“她不是我的妹妹,因为我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罗维雷家的影子,或者反过来说她她像个罗维雷了,只是她的冷酷无情完全用在了自己的至亲身上。”
康斯坦丁的怨恨说起来倒也并非没有原因。
按照亚历山大的设想,罗马忒西亚与其同盟的军队需要建立起来行之有效的指挥,甚至各**队要为此专门提供出必要的统一军队。
这对于“亚历山大的国家”来说也许没有什么,但是对他的其他同盟却有截然不同的意义。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军队交到别人手中,这就如同把剑柄塞给别人,而把剑尖对准自己。
帕尔马和塔兰托虽然同样是同盟,但因为所处的位置还并不明显,但位于“亚历山大国家”之间的费拉拉就显得有些突出了。
巴伦娣毫不客气的向康斯坦丁提出要他交出除了必要的城防军之外的所有军队的指挥权,在被康斯坦丁愤怒拒绝之后,巴伦娣毅然下令撤走了全部驻守在费拉拉与亚德里亚海附近一带的西部军团。
这就意味着费拉拉很可能要面临威尼斯人从亚德里亚海沿岸登军队的威胁,特别是在如今似乎罗马忒西亚与威尼斯之间进入了颇为古怪的对峙之后,原本自顾不暇的威尼斯人似乎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教训一下费拉拉了。
康斯坦丁不想承认他被吓到了,可事实却是他的确被吓到了,而且还吓得不轻。
而费拉拉人更是陷入了被抛弃后的恐惧之中。
威尼斯人一直对费拉拉念念不忘,现在这样的机会,他们是不会放过的。
甚至只要稍微清楚如今北意大利形势的人都知道,即便最终无法占领费拉拉,只是用来作为与罗马忒西亚之间讨价还价的筹码,也足以让威尼斯人打费拉拉的主意了。
康斯坦丁明显感觉到了费拉拉贵族和民众对他的愤怒不满,人们把这一切多怪罪在他的身上,而他则把认为这些都是巴伦娣的错。
老罗维雷神情严峻,脚步沉重的在长廊的阴凉里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骄傲还是无奈,他始终觉得在自己的孩子当中巴伦娣才是真正继承了他性格的一个,只是现在他却发现他原本视为骄傲的女儿,如今却成了他的顽固对手。
同时,老罗维雷对康斯坦丁也很恼火,他觉得这个儿子的表现让他失望,甚至有时候怀疑让他争夺米兰公爵的决定是否正确。
必须制止巴伦娣这么做。
虽然对儿子很失望,但老罗维雷却还是无法放弃那个诱人的想法。
毕竟米兰公爵的宝座太让人垂涎了,想想当初斯福尔扎家族的崛起,再想想法奥两国几次为了米兰不惜大打出手,就知道米兰是多么重要。
更何况人人都知道,得到了米兰,就等于继承了富饶的伦巴第。
而得到了伦巴第,就意味着差不多掌握了意大利半岛的北部。
只要想想这个,老罗维雷就把刚刚冒出来的放弃米兰的念头抛到了一边。
几个教士从对面走来,看到似乎面露不快的老罗维雷,那些人远远停下站在一边,同时向枢机主教大人躬身行礼。
现在在梵蒂冈,如果不称名道姓,而只是称呼“枢机主教”,那就一定是老罗维雷。
自从把亚历山大六世赶出罗马之后,老罗维雷就成了梵蒂冈的无冕教皇,现在他除了不能公开戴上那顶后来重制的三重冠之外,已经和教皇没什么区别了。
就这点来说,老罗维雷还是很满意的。
他甚至为此十分感激那位西西里女王,正因为这样在关于加冕两西西里女王这件事上,老罗维雷明确的表示支持那位女王。
一道人影出现在走廊远处,原本正要离开的几个教士又停了下来,他们再次向走近的那人躬身行礼。
“您在这里,”马希莫用稍显夸张的口气说,他先向老罗维雷微微躬身,然后伸出手做出邀请的手势,与老罗维雷并肩走着“我正要去拜访您呢。”
“都主教,有什么事吗?”
老罗维雷稍稍警惕的问,他知道这个年轻枢机是亚历山大在梵蒂冈的代理人,如果是以前以他现在的地位,他不会把这个教士放在眼里,毕竟即便他仗着靠山一路顺风,可以他的资格要想争夺教皇宝座,也至少要再过20年。
而到了那时候,老罗维雷的灵魂应该早就已经上了天堂。
可现在他却不能不认真对待这个枢机团里的后辈,毕竟罗马忒西亚公国的迅速崛起让马希莫在梵蒂冈的声音变得大了不少。
“是这样的枢机大人,我希望您能允许我暂时离开罗马,我要去博洛尼亚做一次巡视。”
老罗维雷稍稍拧眉,枢机主教们是不能随便离开梵蒂冈的,而且在特定的时候,所有人必须守在教廷。
虽然现在没有什么重大的庆典,更没听说亚历山大六世身体不适的消息,但马希莫在这个时候忽然要离开梵蒂冈前往博洛尼亚,总是让老罗维雷感到有些不安。
他迅速猜测这是否和康斯坦丁送来的那封信里说的事情有关,只是他却又一时间想不到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
老罗维雷一边想着,一边不动声色的说:“现在可是到处都不太平,这个时候离开罗马,是不是需要考虑一下?”
马希莫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我知道这的确有些危险,现在人们对教会的敬畏越来越少,据说不久前有两个从欧桑来朝圣的教士就在半路遭到了抢劫。”
“这可真是可怕。”老罗维雷表示了适当关心后,就目光炯炯的盯着马希莫“那么是什么让您还是坚持要进行这趟危险的旅行呢?”
“是信仰大人,对上帝的信仰,”马希莫很庄重的说“我需要亲自去博洛尼亚进行一次裁决,这件事很重要,如果说可能因此遭遇危险,我认为这恰恰是上帝在考验我对信仰的忠诚。”
老罗维雷有些意外的看着马希莫,他发誓这个人对信仰的虔诚绝不会比他更强烈,所以对马希莫的话,他一个字母都不相信。
只是虽然担心这可能与费拉拉有关,马希莫一副“不管你信不信,我信了”的样子,又让他一时间挑不出什么毛病。
“那么一切都看上帝安排了。”
“是的,一切都看上帝安排。”
马希莫说着向老罗维雷点头致意,同时脸上还露出个让老罗维雷又是一阵猜测的笑容。
马希莫离开罗马是在他向老罗维雷请假的第二天,这个举动又让老罗维雷一阵猜疑。
按照惯例,如马希莫这样枢机动身是很隆重的,即便马希莫似乎以标新立异著称,可在以往他也并没有如此忽视应有的仪式。
所以老罗维雷就对他的这趟旅行更是疑心重重。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不过马希莫却已经不想再等。
他带着一支大约20人的随从队伍,除了他的秘书和一位随行牧师,其他的都是几乎武装到牙齿的士兵。
马希莫很小心,这种小心其实从在那不勒斯的时候就养成了。
他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凭借他的狡猾从那些贵族手里骗到钱,又怎么靠着能说会道混进贵妇们的卧室。
不过他能到现在还没有被人打死,凭借的完全是他的小心翼翼。
他能躲开那些嫉妒的丈夫和被骗了钱财的富商,可不只是靠着运气,正因为他一向小心,所以才能最终混到了梵蒂冈。
尽管天意炎热,可马希莫丝毫不敢大意,他让卫队带上了足够多的武器,甚至他自己不但在法袍下穿了件秘甲,而且还藏了两柄火枪。
从罗马到博洛尼亚的路程不算很远,但也需要走上好几天。
特别在这这种天气和局势不安的时候,没有人敢每天赶太多的路。
因为那样不是中暑,就是可能因为错过过夜的村庄不得不露宿野外。
在如今这种时候在野外过夜显然是不明智的,这么一来一天当中能用来旅行的时间也就少得可怜了。
马希莫显然有些着急。
在离开罗马后,他先是仗着距罗马城外不远的地方沿途村庄很多一直赶路,直到天色很晚之后才找地方过夜,接着直到路上渐渐变得荒凉起来之后,才谨慎起来。
不过即便这样,他依旧抓紧时间赶路。
这样,终于在4天之后,他看到了博洛尼亚那典型的暗红色城市的影子。
对枢机主教的到来,驻守博洛尼亚的保罗·布萨科很是意外。
他并不知道马希莫怎么会忽然光临博洛尼亚,尽管知道这里名义上是托斯卡纳-罗马涅都主教区的驻跸地,但自从上任以来,这却是马希莫有数的几次到访博洛尼亚。
而上次,还是巴伦娣命令贡帕蒂入侵费拉拉,进而导致布萨科占领博洛尼亚,以至不得不将错就错的把博洛尼亚定为都主教驻跸地的时候。
所以在把枢机主教大人接入城里之后,布萨科不由好奇的询问起马希莫的来意。
只是马希莫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匆匆打发了那些迎接他的博洛尼亚贵族,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提出前往博洛尼亚大学。
看着布萨科听到他这话突然就变得有些古怪的神色,马希莫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关于布萨科正在追求博洛尼亚大学里女学生之间的传言已经很久,虽然人们其实并不在意布萨科养了几个情妇,不过当听说他居然在追求一位学术大师的女儿时,包括亚历山大在内,还是让很多人对他的大胆感到意外。
“告诉我,那个达芬奇如今在哪?”
马希莫在笑过一阵后终于提到了这次突然造访的原因。
听到布萨科说他如今正在博洛尼亚大学里安心的研究他那些谁也弄不懂的学问,马希莫终于稍稍放下了心。
当北意大利形势严峻,风谲云诡的时候,亚历山大在给巴伦娣的信中,依旧念念不忘的叮嘱妻子,一定不要轻易调动布萨科的博洛尼亚团。
这么叮嘱的原因并非是不信任他的前卫队长,而是因为博洛尼亚有着对亚历山大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
博洛尼亚-帕威亚大学。
对亚历山大来说,领地被占领可以夺回来,军队被消灭可以重建,但是博洛尼亚-帕威亚大学却是他绝对不能失去的珍宝。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在前往博洛尼亚大学的路上,布萨科看着始终心不在焉的马希莫说“公爵夫人下令放弃费拉拉,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允许威尼斯人占领费拉拉,更不会允许他们威胁到博洛尼亚。”
“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个谁知道呢,”马希莫随口应着,他其实不想和布萨科聊这个,毕竟他这次来博洛尼亚要做的事,认真说起来是有悖于他的身份的“我们必须小心些,你应该知道这些人,对公爵来说或许比我们更重要。”
对马希莫很想反驳一番的布萨科想了想终于没有开口,因为尽管嘴上不愿承认,可心里他却很清楚,马希莫说的是实话。
亚历山大对博洛尼亚大学的重视从一开始就出人意料,随着帕威亚大学的迁入,博洛尼亚不但已经是意大利半岛,更是已经成为了整个欧洲大陆最重要的高等学府所在地。
与已经逐渐向着分科专业雏形变化的博洛尼亚-帕威亚大学相比,如今的巴黎大学还没有真正衍生出近代大学的样子。
只是即便这样布萨科还是不太相信马希莫千里迢迢的,只是为了突然想要看看博洛尼亚大学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在看到见到了达芬奇,似乎才稍稍松了口气的马希莫的样子后,布萨科又觉得或许自己猜错的。
不过马希莫也只是稍一放松,然后就又忽然变得紧张兮兮起来。
他很焦急的向陪着他们的一个学校官员询问一个学生的名字,当确定博洛尼亚大学里的确有这么个人后,马希莫才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那是个看上去大约30出头的男人,梳得很整齐的头发如个盖子般倒扣在头顶,刮得很干净的下巴上只有一点点着轻茬。
这个人穿着件修道士的宽大黑袍子,当他走进房间的时候,身上袍子来回摆动,就好像麦田里稻草人。
看到这个人,马希莫一直隐约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耐着性子等到那人向他行礼完毕,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对那人说:“就是你了,尼古拉·哥白尼,罗马忒西亚公爵需要你的服务。”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亚历山大的“星辰”们
马希莫其实并不知道那个被他在博洛尼亚大学里找到的男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根据学校的说法,这个来自波兰的年轻人是个神学院的学生。
在博洛尼亚大学的这两年当中,他学习了神学,修辞学和医学,还有简单的数学和思辨学,
后两者算是他的业余爱好,不过据那些教师的说法,这个叫尼古拉·哥白尼的波兰,似乎对天文学有着更大的兴趣。
这让马希莫不禁猜想亚历山大是不是在找个占星师,要知道这门学问古老而又神秘。
关键是虽然教会早就把这占星术宣布为异端,可历史上很多占星师都和那些君主有关。
其中有些人,甚至还被国王们视为重要的顾问。
即便是在梵蒂冈,也并不是没有人对占星术这种东西感兴趣。
一些博学多才的教士或明或暗的都会涉猎这方面的学问,其中未尝没有卓有建树的行家。
让马希莫认为亚历山大需要个占星师的原因倒也简单,那就是他觉得或许亚历山大已经开始考虑,想要为自己寻找成为国王的理由的时候了。
虽然罗马忒西亚公国才刚刚建立,可不论内外都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位公爵的野心。
在建国后短短的2年当中,通过连续几次战争确立起的威望让罗马忒西亚公国一时间成为了可以与法奥抗衡的强国。
这让很多人不由联想到了奥地利。
从当初在瑞士北方的群山中崛起,到如今成为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奥地利公国地位的稳定虽然经过了漫长的时间,但最初时候几次重大战争中的连连胜利,是确立了让奥地利在欧洲中部站稳脚跟的关键。
几乎没有一个强国不是在建国初期通过一连串的胜利确立地位的,同样这些战争的胜负不但决定了这个国家是否能存在下去,也确定了它们在未来的走向和命运。
只是一想到亚历山大居然不让自己担任他的私人占星师,马希莫就觉得有些不高兴。
“我其实也懂那些东西的,”在和布萨科一起喝酒的时候,马希莫一边看着坐在不远处正闷头吃着东西的那个叫哥白尼的波兰人,一边不快低声对布萨科抱怨着“我可是研究过萨尔洛岑和卡尔加多斯的人,你大概不知道那些人,他们是占星师里的传奇人物。”
“我听说过,”布萨科用力咬了口肉干,这肉因为用盐腌过所以不容易坏,不过咬起来却很费牙口“卡尔加多斯是个巫师,他用涂了魔鬼口水的糖果引诱那些孩子,说起来你看他们的书,真是有些奇怪啊都主教。”
“那都是胡扯,”马希莫用嗤之以鼻的样子反驳布萨科“那两个人是伟大的占星师,他们能从星星的变化中发现世界的秘密,甚至能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不是很神奇吗?”
“那倒是真的很古怪,不过这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说着他抬起下巴向稍远处的哥白尼示意了下“公爵老爷难道想听他说将来的事?”
“或许吧,”马希莫拿起酒杯喝了口,同时目光透过杯沿上方始终盯着那个波兰人“不论是因为什么,我要把他带到蒙蒂纳去。”
马希莫的话让布萨科不由又看了眼那个哥白尼。
所有人都知道,随着亚历山大宣布自己是个卡斯蒂亚王子,蒙蒂纳作为罗马忒西亚公国首都的使命也算是进入了倒计时。
将来亚历山大的首都会是巴利亚里多德或是其他任何地方,但蒙蒂纳显然是已经不适合了。
但即便如此,现在的蒙蒂纳却依旧是公国的中心所在,特别是因为有公爵夫人,蒙蒂纳的地位就显得更加突出。
其实亚历山大的手下当中,现在很少有人真正知道蒙蒂纳的重要性,即便蒙蒂纳正在倾尽全力的扩建城堡,可很多人还是习惯的认为将来罗马忒西亚公国的重心,必将转向罗马或是佛罗伦萨这些地方。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在亚历山大心目中,蒙蒂纳在战略上的重要,是现在很多地方无法比拟的。
“我要带他去蒙蒂纳,”马希莫有些无奈的说“按照公爵的命令,这个人因为有很重要的作用所以必须让他‘在随时能看得到的地方’。”
“公爵老爷是这么吩咐的吗?”布萨科皱了下眉,不过已经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
按照奥孚莱依的命令,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走上前线的布萨科,最终被任命后防线的指挥官,他的任务就是确保在东西主力越过边界后,罗马忒西亚公国的安全。
奥孚莱依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罗马忒西亚完全不用担心来自南方和东部弟勒尼安海方向的危险,但是来自亚德里亚海沿岸的威胁却是不能忽视的。
威尼斯舰队虽然被奥斯曼人打得落花落水,但至少现在他们对罗马忒西亚人还是抱着“治不了奥斯曼人还治不了你”的心思。
重要的是,他们真的能把这种想法付诸实施。
“我想去战场,”布萨科忽然有些沮丧的说“你不会明白,现在战争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真担心如果再这样下去,也许有一天我会被人告诉说‘你老了不中用了,回你的阿格里山里去吧’。”
“亚历山大不是那种人,”马希莫用力把杯子在桌上顿了下,发出的声响让哥白尼不由回头看过来“就算让你回家,他也会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挥霍一辈子了。”
“那样也许不错,可我想也许我已经不习惯那种生活了,”布萨科向大学的方向看了看“你知道吗我家里老婆给我生了4个孩子,可我现在喜欢上个姑娘,我想有一天让她成为我的妻子。”
“我要说,你可真是个混蛋。”
马希莫难得义正言辞的在这种事情上指责别人,于是他立刻发挥了他在教廷里与人争辩时的威力,一时间把布萨科说的说不出的惭愧,说不出的羞耻。
最后马希莫很严肃的宣布,为了拯救布萨科兄弟的灵魂,他要知道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住在那里,然后赶赴她的家,去拯救她的灵魂。
“如果你去蒙蒂纳或许能见到她,”布萨科说“听说她现在正在蒙蒂纳的帕威亚大学分校,不过我不知道她究竟在学些什么,毕竟对我来说要知道那些学问的名字可是件麻烦事。”
马希莫满意的点点头,他暗暗决定到了蒙蒂纳之后就一定要去看看那个能迷得布萨科神魂颠倒的女孩是个什么样子,必要时候不惜言传身教,也要拯救她那可能会堕落的灵魂。
尼古拉·哥白尼有些懵懂的上了马车。
他不知道这位位高权重的都主教大人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他,又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这让哥白尼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一路上哥白尼不停的自问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这位大人生气的事,可仔细想来除了他那点爱好,他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值得让一位都主教亲自来到博洛尼亚大学把他带走。
毕竟现在到处兵荒马乱,可不是什么太平年景。
好在马希莫的卫队远远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虽然在路上也遇到了几拨来意不善的小股队伍,但却没有一拨人敢贸然招惹他们。
而马希莫这一路上对这个叫尼古拉·哥白尼的波兰人也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他对亚历山大特意写信要他找到这个叫哥白尼的波兰人感到奇怪,更为他在信中的措辞觉得疑惑。
“找到这个人,把他送到蒙蒂纳,让他待在在随时能看得到的地方,让巴伦娣成为他的保护者和资助人,而你成为他的老师。”
我能教他什么?
是怎么爬上女人卧室窗户的绝活?
马希莫心里有些无奈的琢磨,他能感觉到亚历山大对这个人很重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又好像不打算现在就让他干些什么。
马希莫能察觉到哥伦布一路上几次小心的试探过他,似乎想要从他这里知道为什么要找上他,这让马希莫感到更加疑惑。
因为很显然这个博洛尼亚-帕多瓦大学的学生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用。
“罗马忒西亚公爵,我当然知道,他是布加勒斯特之战的英雄,”听到马希莫提到亚历山大,哥白尼有些激动“他击败了奥斯曼,甚至重创了苏丹本人,这可是基督世界的幸运,自从当初虔诚的瓦迪斯瓦夫三世在瓦尔纳殉教后,这应该是基督世界最大的胜利了。”
“你能这么崇敬公爵我很高兴,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成为了公爵的手下后,应该对他尽职尽着。”
“我很荣幸枢机大人。”
哥白尼有些激动,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忽然就受到了蒙蒂纳公爵的赏识,虽然之前马希莫出现的时候已经让让他因为惊讶险些从正站着拿书的梯子上摔下去,可当听说罗马忒西亚公爵要征召他的时候,他的激动更是让他险些平地摔跤。
只是尽管已经确定这至少不是件坏事,可哥白尼还是因为心头的疑惑有些踌躇。
直到远远的看到那座正在修建的造型奇特的巨大城堡时,哥白尼依旧对自己的际遇莫名其妙。
帕威亚大学医学院,最终并没有如亚历山大开始设想的那样迁移到佛罗伦萨。
至少其中的一部分没有迁移过去。
这部分学校被留在了蒙蒂纳,同时一批与之相关的学者教授和学生们,也自然而然的留在了蒙蒂纳。
这其中,就有吉娜·布列吉特。
这位博洛尼亚大学法学大师佩波内·布列吉特的女儿,和她的老师与同学们一起在蒙蒂纳城里获得了一座不大的建筑,这是巴伦娣赠给他们的,同时巴伦娣也成为了这个帕威亚大学医学院分院的金主和保护人。
在这个时代有个财力雄厚的金主是很重要的,而这些正在研究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禁区的人体医学的学者们,也的确需要个强有力的保护人。
罗马忒西亚公爵夫人当然是拥有这种资格的那些人之一,特别是当她很奇妙的和吉娜·布列吉特成为了好朋友后,她对帕威亚医学院就更加慷慨了。
巴伦娣会喜欢吉娜·布列吉特,有个很简单的原因。
她不漂亮。
不论是出于同样相貌普通,却有着非凡内在的女性的相同骄傲和共鸣,还是因为知道丈夫只喜欢哪怕是卢克雷齐娅那种只有副好皮囊可实际笨到家的美人,所以这个女孩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威胁,总之巴伦娣是真心实意的把吉娜当成了好朋友。
现在她们两个就正缩在一个用大理石砌成的硕大浴池里,享受着不住倒进池子里的热水蒸熏皮肤时的那种让人昏昏欲睡的舒适感觉。
“知道吗,在公爵下达的所有法令中,这个必须每周沐浴才能进入教堂的命令是最有用的。”吉娜·布列吉特闭着眼睛感受着热水拂过身上每一寸肌肤带来的惬意,到了后来她甚至鼻子里发出了轻轻的“哼”声。
“公爵很虔诚,他认为教堂是神圣而又纯洁的,”巴伦娣替丈夫找了个理由,只是这热腾腾的水池让她不由想起了在穹室壁炉前那些美好的时刻“当然,亚历山大忍受不住肮脏也是原因。”
“看得出来,”吉娜说了句,她很认真的说“夫人你知道吗,公爵认为人们会经常得病是因为肮脏的环境,这虽然听上去似乎有些强词夺理,不过不能不承认,据我观察罗马忒西亚军队的伤兵因为环境干净,的确死的要比其他军队少得多。”
“是这样吗?”巴伦娣不在意的问了句,如果说对丈夫有什么地方不太满意,巴伦娣觉得过于大方似乎就是亚历山大一个不小的缺点。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亚历山大要破费大笔的钱去为那些伤兵改善治疗环境,那些钱其实完全可以用来给正在建造的蒙蒂纳城堡买来更多的材料。
蒙蒂纳城堡是建筑大师波拉蒙特建造的第四座城堡,也是迄今为止他最为奇特,也最为惊世骇俗的作品。
无数的多角棱形组成的城堡造型完全颠覆了几个世纪以来城堡建造的常识。
不同于法国人那充满恢弘压迫气势的诺曼风格,也和哥特人那看上去充满了狰狞与森然的特点不同,蒙蒂纳城堡给人的感觉,就是坚固,安全,而又实用。
波拉蒙特曾经对别人说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要活着看到他建造的城堡完工落成,因为他相信这注定会是个留名史册的杰作。
只是包括波拉蒙特本人都知道,这个愿望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历史上蒙蒂纳的城堡在经过漫长时间的不停扩建之后,是在将近1个半世纪之后才最终建成。
一个女仆走进来趴伏在浴池里的巴伦娣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巴伦娣的脸上随即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我们去见几个人,”巴伦娣说着从水里站起来,看到吉娜似乎兴趣不大,她一边让女仆为她擦拭身子一边笑着说“相信我,你会感兴趣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简单任务
即便是正在打仗,可是蒙蒂纳城给人的印象依旧是到处充满了热火朝天的干劲中透着平和的气氛。
一个堪称是数量惊人的施工队伍正在蒙蒂纳城里展开一场翻天覆地的“折腾”。
说是折腾是有根据,除了正在修建的城堡,蒙蒂纳城里也正在发生着巨大变化。
到处都在拆除,又到处都在建设。
城市里被灰蒙蒙的烟尘笼罩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为此很多人都在抱怨公爵的肆意妄行扰乱了他们的生活。
街道两边的很多房子被强制拆掉了,街上也到处都被掘得坑坑洼洼。
路面扩宽了将近一半,路两边也挖出了用来泄放污水的排水沟,同时一批工匠在奥孚莱依的妻子阿什莉的父亲庞佩尼的带领下,在蒙蒂纳城里到处寻找水源。
蒙蒂纳位出赛迪那河畔,因为这个虽然位于内陆却并不缺少水源。
只是虽然如此,亚历山大依旧不是很满意如今蒙蒂纳城的水源供给,特别是考虑到一旦爆发大规模战争,赛迪那河有可能会被敌人从上游断流,亚历山大就下令开始了发掘水源的工程。
亚历山大会有这种考虑并非过于多虑,历史上的蒙蒂纳堡曾经在大约半个世纪后遭遇过一次长达1年的围攻。
在围攻战的末期,敌人就是用切断赛迪那河向蒙蒂纳供水的上游支流的方式威胁着这座城市。
虽然最终依仗着坚固的城防守住了城市,但因为缺少水源而导致出现的疾病与传染却让这座城市人口锐减,从此这座欧洲历史上最早的近代城防工事的雏形,才只来得及稍放异彩就迅速颓废。
给后人留下的,只有一个欧洲最早的近代城防开山之作的虚名。
可蒙蒂纳,却就此失去了成为连接意大利南北的枢纽之地的最好良机。
亚历山大当然不想让这段历史重演。
当他决定在蒙蒂纳扎根的时候,他就看重了这里的潜力。
从地理位置上看,这里是联系意大利的一枚重要的钥匙,而从政治和军事上,即便将来罗马忒西亚公国的统治中心移向南方的其他城市,可蒙蒂纳依旧会是未来统一意大利北方的重要桥头堡。
所以对蒙蒂纳的改造与建设,不是为了当下,而是为了以后。
马希莫在看到蒙蒂纳城如今的景象时也是很惊讶的,虽然知道亚历山大在对城堡一直在不停的扩建,可整座城市却都好像要被翻个底朝天,这多少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除了这个,马希莫有些担心包括巴伦娣在内的罗马忒西亚人,似乎还没有弄清楚他们如今的处境。
当初卢德维科·斯福尔扎为了对付即将到来的法国人,不得不停止了几乎所有之前已经决定建造的工程,他把修建宫殿的钱用来雇佣军队,把原本打算铸造骏马的青铜该为铸大炮,虽然他最终还是没有摆脱失败的命运,但他毕竟还是做了一番努力。
可现在罗马忒西亚人却在面临敌军压境的时候依旧花大笔的钱翻修城市,这让马希莫有些担心起来。
不知不觉的的,马希莫开始以一位都主教的身份考虑他和其他人的处境了。
马希莫是在穹室见到巴伦娣的,当听说巴伦娣要同时召见那个叫哥白尼的波兰人时,马希莫多少有些意外。
他很清楚穹室在罗马忒西亚,特别是老蒙蒂纳伯爵领人们心中的地位,哥白尼能在这个房间被召见,本身就意味着对这个人的重视。
尽量压制着心头的好奇,马希莫领着哥白尼走进了穹室。
看到站在办公桌前的巴伦娣,马希莫露出了笑容,只是当他张开两臂要和公爵夫人拥抱时,却遭到了巴伦娣冷冷的拒绝。
看到巴伦娣那一副看贼似的表情,马希莫有些尴尬的稍稍咳嗽一声掩饰过去,然后他转身为站在后面的哥白尼介绍:“罗马忒西亚公爵夫人。”
哥白尼恭敬的弯腰行礼,虽然他平时的精力几乎的都集中在学业上,但对于博洛尼亚-帕威亚大学的赞助人,他还是早有耳闻的。
“公爵夫人,很荣幸能觐见您。”哥白尼深深弯下腰。
让他意外的是,一只白皙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哥白尼有些诧异的微微抬起头,当确定的确是公爵夫人的手后,他激动的双手捧着那只手,在柔滑的手背上亲吻了一下。
马希莫也很惊讶,他没有想到巴伦娣会如此重视这个“算命的”,这倒是让他更坚定了亚历山大想要利用这个人给自己造祥瑞的猜想。
只是巴伦娣接下来的话,让两个人都有些没有想到。
“其实我并不知道你究竟能做什么,”巴伦娣神色冷淡的说“公爵希望你能在蒙蒂纳过的舒适,同时也能学习到足够多的知识。”
说着巴伦娣向旁边的随从招招手,让他把一些稍显凌乱的文件放到哥白尼面前。
“我知道你在博洛尼亚大学学习的是神学和医学,我相信前者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至于后者我觉你在蒙蒂纳一定能学到更有用的东西。”
哥白尼稍显激动,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公爵夫人会如此重视自己,不过他却早已经听说在蒙蒂纳,有一座不论是教授实力还是学术成功都较之博洛尼亚的医学院更加高超的医学学府。
原本已经想过要找机会进入这座医学院进修的哥白尼,因为突然爆发的战争原因正在犹豫,现在罗马忒西亚公爵夫人却主动招收他进入这座学校,这让哥白尼一时间居然如置梦中。
“不过除了神学和医学,公爵还希望你能在一些重要的方面有所成就,”巴伦娣说着指了指那些摆在哥白尼面前的文件“会有人带你去你的住所,在这期间你学习的所有费用将由公爵支付,而你本人也在公爵的保护之下。”
连连的意外和惊喜,让哥白尼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用了好大的气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激动得再次躬身行礼,同时感激着公爵夫妻给予他的这惊人的恩惠。
不过这次公爵夫人没有再给予他吻手礼的恩典,在随着仆人退下后,站在走廊里,哥白尼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忘了问为什么公爵会突然选中了他。
“为什么?”巴伦娣看着一脸疑惑的马希莫,然后无声的笑了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应该很了解亚历山大,他有时候都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可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他是什么打算,这个人对他很重要吗,我是说对接下来的战争,还是对他成为卡斯蒂利亚国王有帮助?”
马希莫一副满心好奇的样子,看到巴伦娣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样子,马希莫无奈的耸了下肩膀:“看来他真的是挺看重这个人。”
“主教,请你来不止是为了送那个哥白尼,”巴伦娣示意马希莫到桌边来,随即从身边桌上拿起一封信“这是亚历山大派人送来的。”
马希莫接过信看了看,随即脸上立刻露出了诧异。
“哦,这可能吗?”他的目光从信上移开,向巴伦娣望去“他认为可以让卡斯蒂亚里亚的教会支持他,这虽然听上去有些勉强不过也许还能实现,毕竟教皇如今就那,可是那些贵族呢?你觉得他们会听他的吗?”
巴伦娣眼中闪过一丝忧郁,马希莫的话也恰恰是她最为担心的。
尽管知道因为亚历山大六世的帮助,卢克雷齐娅肯定会因此变得更加嚣张,但是与如今正在卡斯蒂利亚的亚历山大的安危与野心比起来,巴伦娣觉得自己还是能容忍那个蠢女人的。
可那些当地贵族就不好对付了。
甚至仔细想想,那些贵族未必不会因为亚历山大得到了教会的支持更加怨恨他,毕竟据她所知那些贵族原本与教会之间是早有勾结的。
正因为他们双方联合起来对付阿斯塔玛拉家,所以伊莎贝拉夫妻试图收权的措施才会困难重重。
现在如果突然出现一个得到教会支持的国王,那么无疑意味着贵族们必须单独面对可能会遏制他们权力的王室,这足以让那些贵族对亚历山大心存杀机了。
“我不知道现在他在什么地方,不过想一定有很多人想要对付他。”
巴伦娣不安的来回走着,她不理会马希莫的安慰,只是不停的低声自语。
“我不知道他现在处境是不是安全,可我必须帮助他。”
“怎么帮,难道你要赶到卡斯蒂利亚去吗,这是不可能的,”马希莫抬起两臂做了个无助的手势“你应该知道送来这封信要用很长时间,如果他真的有了什么意外,现在早该发生了,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为他祈祷,希望他没事。”
“不,亚历山大一定会在之前就想到这些的,”巴伦娣反驳着“你见过他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吗?”
“那倒是没有,”马希莫嘟囔了一句“所以你就更没有担心的理由了不是吗?”
“不,虽然这样可我觉得还是得做些什么,别忘了我是他的妻子。”
巴伦娣说着看向马希莫。
巴伦娣的眼神让马希莫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他察觉到这个女人似乎在策划着什么,甚至这件事很可能和他有关。
“我想只有让斐迪南看到马克西米安在这场战争中遭遇惨败,才能动摇他与亚历山大对抗的决心,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贵族们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我需要有人能去趟米兰。”
巴伦娣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看着马希莫的眼神却已经完全显露出了她话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你希望我去米兰?”马希莫苦笑一声“这才是你急着要我来蒙蒂纳的原因?”
“这很适合你不是吗,我听说你在很早之前不是曾经周游列国?”
“的确是那样,要知道我可是曾经自由出入很多欧洲宫廷的马希莫,”习惯了吹了下牛之后,马希莫好像才忽然清醒过来“我说夫人,你不会真的要我去米兰吧,你知道罗马涅都主教如果这个时候造访米兰意味着身什么吗,何况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亚历山大的关系。”
“你会成为新教皇的候选人选之一。”巴伦娣忽然说。
马希莫的嘴顿住了,他好像被突然卡住的喉咙里发出简单的“哦”一声,然后才好像忽然醒过来般不停摇头:“不不不,等一下,夫人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你知道我是不可能会成为教皇的对吗?”
“当然不会。”
巴伦娣干脆的回答立刻戳破了马希莫刚刚做的白日梦。
“不过你如今还不到40岁,而在这个年纪就可以成为教皇候选人,即便不能当选,可已经足够让人们知道你的重要了,可以想到再过20年,甚至只是10年,或许你真的就有可能成为教皇,为了这个,你觉得去趟米兰值得吗?”
“这个……”
马希莫犹豫了。
理智告诉他面前这个女人正在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哄骗他,以往他就是这么欺骗那些贵妇小姐和农妇村姑的,所以他必须毫不犹豫的拒绝。
可从心底里涌起的炙热野心却又形成一个难以压制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的说:“答应她,快答应下来。”
“好吧,我去。”
马希莫终于开口,说出这句话时,他觉得一直堵在胸中的一口气好像也随着这句话一起吐了出来。
同时他的身子好像脱力了似的瘫坐在身后的椅子里,因为紧张不停的喘息着。
“去米兰,”巴伦娣绕过桌子走到马希莫面前“我记得亚历山大曾经对你说过,梵蒂冈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在那里可以得到以往做梦都得不到的地位和财富,对吗?”
“是的,”马希莫笑了笑“只是他没有告诉我得到的越多付出的的也越多。”
“这很公平不是吗,”对马希莫的话,巴伦娣不以为意的说“和付出的相比,你觉得成为未来教皇是不是更划算?”
马希莫沉吟了下,终于轻轻叹口气。
“好的,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看着似乎急于一展身手的马希莫,巴伦娣向着他微微一笑:“你要做的很简单,让米兰人认为奥地利人是他们的敌人,必要时候甚至不惜和法国人一起对抗奥地利。”
随着巴伦娣的话,马希莫脸上露出了透着苦涩的笑容:“这可真是个很简单的事情。”
“和当教皇比,这当然要简单得多,”巴伦娣站在马希面前望着他“那么枢机,这个条件你愿意接受吗?”
“我干!”
马希莫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封来信
不知道是否是由于多心,斐迪南这段时间觉得越来越不安了。
塞维利亚会战之后,他与贡萨洛之间的联系就变得逐渐困难起来。
一开始他派出的使者还能送回来些信儿,可渐渐的,关于南方的消息越来越少,到了后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关于南方的消息了。
斐迪南察觉到了这其中让他不安的变化,在又忍耐了一段时间后,他终于不得不确定,南方是出事了。
这个出事不是指又打了败仗,如果是那样他反而不那么紧张,他担心的是贡萨洛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斐迪南召见了他的大臣们。
现在的巴利亚里多德,卡斯蒂利亚的贵族们已经分成了十分明显的三个派系。
一批以身为卡斯蒂利亚人自豪的贵族对斐迪南把持卡斯蒂利亚朝政深恶痛绝,因为有着相同的想法,这些人里既包括新贵族,也有旧贵族。
同样,另外一些人站在了斐迪南的一边,他们以尊重伊莎贝拉婚姻的名义承认斐迪南是伊莎贝拉的继承者,虽然他们依旧坚持胡安娜为卡斯蒂利亚女王,但却默认了斐迪南对卡斯蒂利亚的实际统治。
至于第三派,则是一些只关心自己的权利是否受到影响的人。
他们并不在乎统治这个国家的究竟是谁,而是只想知道这些人会从他们手里拿走什么。
而这些人恰恰也是贵族当中最多的。
在王宫里,斐迪南看着那些站在他面前恭敬有礼的卡斯蒂利亚人,多少心里恢复了些原本已经失去的信心。
是呀,他毕竟已经在这个国家呆了那么久,即便是在伊莎贝拉活着的时候他不能明目张胆的招揽那些大臣,可也还是和他们建立起了不错的关系,而其中一些人更是愿意投靠他。
难道这还不够用来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卡斯蒂利亚王子抗衡吗?
至于说葡萄牙和法国人,他已经有了打算。
马克洛斯拜恩是伊莎贝拉生前最信任的大臣之一,但是也正是这个人却在伊莎贝拉去世后首先背叛了斐迪南。
为此斐迪南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派人暗杀这个让他痛恨到骨子里的叛徒,但却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
暗杀一个贵族不论成功与否,都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恶名,如果成功也就罢了,如果失败就未免太过得不偿失。
而且在后来想想,马克洛斯拜恩的公开背叛对斐迪南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这么一来让他早早知道了谁是叛徒。
只要想想马克洛斯拜恩这样的重臣包藏祸心,又始终隐藏在自己身边,斐迪南就觉得一阵阵的不寒而栗。
正因为这样,他对投靠他的卡斯蒂利亚人其实并不信任,只是现在他不但必须要重用这些人,而且还要向他们频频示好,否则他的日子会变得更难过。
“我已经决定派人去里斯本,”看到大臣们有的似乎意外,有的则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斐迪南视而不见的继续说“我愿意承认玛利亚与曼努埃尔的婚姻无效,并且希望这不会影响到我们与葡萄牙之间的友谊。”
大臣们纷纷露出了如此最好的样子。
很显然即便斐迪南不愿意接受,可玛利亚丢了葡萄牙王后宝座已经成为了事实,那么与其继续与葡萄牙交恶,不如尽快改变双方关系,才的确是个上策。
毕竟与葡萄牙之间关于海上利益的争夺固然如火如荼,双方已经到了你是我活的地步,但当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击败入侵的西西里军队。
至于法国人,他们显然是趁火打劫的。
虽然他们从纳瓦拉边境频频入侵,但规模始终不大,而且他们几乎都是与葡萄牙人一起行动,虽然也猜测到法国人的意图似乎是意图把卡斯蒂利亚与西北的加里西亚地区分隔开,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南方。
至于加利西亚,等到腾出手来之后再尽快收复。
先南后北,斐迪南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
“派人和曼努埃尔谈判,即便他提出一些苛刻的条件我也会予以考虑,现在务求要安抚住葡萄牙和法国人,”尽管心里有些无奈,斐迪南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然后他向那些大臣看了看,试探着问“如果,我调动阿拉贡军队与西西里人交战……”
刚刚说出这句话的斐迪南立刻看到了大臣们脸上露出的古怪神情,他们有的面露不快,有的脸色迟疑,有的则露出躲躲闪闪的样子。
斐迪南极力按下心头的愤怒,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人。
他知道这些人毕竟是卡斯蒂亚里亚人,对于让阿拉贡军队进入卡斯蒂利亚有着本能的反感。
或者说他们即便并不在乎,可表面上依旧要维持身为卡斯蒂利亚贵族的那点最后的骄傲,这样既可以在他的面前自持身份,也可以避免被卡斯蒂利亚人视为叛徒。
斐迪南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句这些人,他知道这些人当中当然有的确想要投靠他的,不过即便如此他们想要效忠的也只是他本人,而不是作为阿拉贡国王的他。
这让斐迪南无奈的承认,如果想要彻底掌握卡斯蒂利亚,依旧需要利用胡安娜才行。
斐迪南心情不快的结束了这次召见,当他脸色阴沉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看到了正在等着他的玛利亚。
玛利亚被从葡萄牙驱逐,回到巴里亚利多德已经有些日子,只是自从回来见过斐迪南之后,她就直接住进了距王宫不远的一座女修道院。
或许是因为她的遭遇,或许是因为身份太过敏感,自从进入女修道院之后,玛利亚始终没有再出来。
现在看到她突然出现在王宫,很多人都不禁暗暗琢磨这是怎么回事。
“你这段日子过得还好吗?”斐迪南神情冷淡的问,他的语气一点都不像个关心女儿的父亲,即便是他的仆人或许都曾经得到过比这更大的关怀。
“是的父亲,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虔诚的忏悔自己的过去。”
玛利亚的回答同样中规中矩,她的举止也显得一板一眼,陌生的疏离感在两人之间似乎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这让他们在这几句对话之后,父女瞬间陷入了一阵长长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斐迪南才再次开口:“我已经决定承认胡安娜为葡萄牙王后。”
玛利亚原本还算平静的情绪终于发生了变化,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斐迪南,似乎不相信父亲就这么放弃了自己。
虽然被驱逐回国,但玛利亚始终认为这并不是自己命运的终结,因为只要她还占有葡萄牙王后的名义,她都依旧有着重大的作用。
可是一旦身为王后的身份被否定,她就再也没有任何价值。
而她之前是绝不相信斐迪南会放弃她的这个身份。
“为什么,父亲,这会让你失去葡萄牙的!”
玛利亚大声质问,她虽然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返回葡萄牙,但自行放弃王后头衔却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我必须和曼努埃尔媾和,”斐迪南对玛利亚的愤怒视而不见,他冷冷的看着这个没用的女儿,琢磨着还能让她为自己发挥多大的用处“你要知道葡萄牙人正在和我们争斗海上的殖民地,就在最近的几个月当中,他们击败了卡斯蒂利亚舰队,而你却没能帮助我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那么说这是我的过错?”
玛利亚愤怒的看着斐迪南,被父亲背叛的愤怒其实并不如何强烈,让她恼火的是斐迪南并没有给她其他的机会。
“至少你没有能让曼努埃尔按照你的意愿行事,而是被他借机逐出了葡萄牙。”斐迪南同样无比愤怒,他为自己多年的计划成了泡影感到恼火。
“我会回到葡萄牙的,那个女人能把我从王后座位上拉下来,我也同样能做到。”
看着玛利亚满脸愤恨的样子,斐迪南神色阴沉的盯着女儿。
他曾经觉得玛利亚有些地方很像他,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之前是有些看走眼了。
“除非你能推翻12位主教共同作出的裁决,否则你会永远因为谋杀你姐姐的儿子被拒与葡萄牙领地之外。”
斐迪南说完低下头开始批阅面前的文件,同时对玛利亚的固执有些失望。
很显然玛利亚到现在依旧不肯认输的以为可以翻身,可斐迪南却很清楚,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曼努埃尔当初会连续娶了两位阿拉贡公主,并非是因为两国有着什么难以割舍的联系,只是为让那个强邻放心。
曾经支持恩里克女儿的葡萄牙,如果不答应立新女王夫妻的女儿为后,伊莎贝拉是显然不能安心的。
只是那个时候的葡萄牙新败不久,而曼努埃尔也才刚刚继位,他当然不想惹怒强大的邻居。
可是现在形势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葡萄牙舰队在亚速尔群岛的胜利给了曼努埃尔莫名的勇气。
更重要的是伊莎贝拉的死和两西西里的统一,让他看到了个彻底摆脱始终被人钳制的机会。
这其中任何一个事件其实已经足以让曼努埃尔重新考虑他和强邻的关系,更何况似乎连上帝都在帮他,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纷纷发生了这样那样的变故。
“你不要再考虑返回葡萄牙了,”斐迪南冷冷的对玛利亚说,他为玛利亚还看不清自己的处境有些恼怒,不过考虑到接下来自己的打算,曼努埃尔还是尽量耐着性子安抚着玛利亚“我会给你重新找一个丈夫,你现在只要安心的在修道院里等待就可以了。”
玛利亚意外的看着父亲,她没想到斐迪南这么快就开始重新考虑她的婚姻了。
虽然她对曼努埃尔丝毫谈不上感情,但却无法忍受就这么被人剥夺了后冠赶回娘家。
斐迪南从玛利亚倔强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想法,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
之前玛利亚被废黜的确让他异常愤怒,他很想让曼努埃尔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只是法国人的突然介入让费迪南意识到了形势对他很不妙。
现在他的处境用四面皆敌来形容一点都不过份,不论是国内国外,他的所有敌人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只要稍有差池就可能让他陷入失败的深渊。
这种危险的局面甚至比当初他决定冒险和伊莎贝尔结婚还有严峻。
斐迪南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摆脱眼前的困境,而被遣送回国的玛利亚,无意中成了他实现这个目的的一个重要筹码。
“你要做好准备,”不知道过了多久,斐迪南停下手里的工作甜头看看呆坐在对面的玛利亚“我觉得可以为你重新考虑一门对很多人都更有利的婚姻。”
玛利亚脸色沉沉的听着,她知道斐迪南既然这么说就很可能已经想好了要把她嫁给谁,至于那个人是否原因,只看对双方来说条件能不能谈拢。
好像看出玛利亚的想法,斐迪南的神色稍稍柔和了些,他带着玛利亚向院子里走去,在一个凉亭外的阴凉里停下,稍微压低声调对她说:“你应该知道法国人和曼努埃尔之间的勾结,而他们就是从纳瓦拉侵入卡斯蒂利亚的。”
玛利亚先是有点不解,可很快发现了斐迪南话中的关键。
“纳瓦拉?”
斐迪南点点头,他有些欣赏的看了眼玛利亚,说起来在所有儿女中他一直觉得玛利亚最像自己,即便她之前因为愤怒显得失去了理智,可现在看来她还是令他满意的
当然,虽然欣赏,可要是让玛利亚继承卡斯蒂利亚王位他就不会赞成了。
胡安娜才做适合,特别是她现在疯疯癫癫的样子,就更好了。
“纳瓦拉的卡塔利娜女王,在两个月前刚刚生下了位王子,”看到玛利亚虽然眼角一抽,却依旧勉强维持住了镇定的样子,斐迪南满意的继续说“我希望你能和他联姻,这对我们大家显然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玛利亚默不作声的听着,虽然嫁给一个才出生2个月的孩子让她觉得有些恼火,不过她知道这不是她能决定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如父亲说的那样回到女修道院里等着这门亲事谈成与否的结果。
“纳瓦拉的让·阿尔布雷是路易的表兄弟,”斐迪南继续对女儿说“我希望这场婚姻能让我们和法国人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善,另外就是希望你能有一天为我生下个外孙继承纳瓦拉的王位。”
玛利亚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斐迪南,她知道她的父母一直以来都始终在觊觎着纳瓦拉,只是由于纳瓦拉与法国人之间密切的关系,才让他们有所顾忌。
可是纳瓦拉与法国人一起干预卡斯蒂利亚战争的举动似乎终于刺激斐迪南,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找到了个解决这个问题的好办法。
一个仆人拿着封信匆匆走进来,看到上面的标记,斐迪南立刻迫不及待的拆开观看。
玛利亚注意到,信封上盖着两支交叉的火把与利剑的徽章。
那是圣地亚哥骑士团团长的印记。
而拿着信仔细看着斐迪南,没看几行之后忽然发出了“啊”的声惊呼。
然后他慢慢放下信来,脸上挂着奇怪神情的看着玛利亚。
“信是贡萨洛来的,”看到玛利亚似乎已经知道的样子,他抬手挥了挥信纸“不过这个你肯定没想到,他说要把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交给我。”
第二百五十四章 祈圣游行
托雷多城外的松林别墅里,贡萨洛把翘着两条腿搭在桌子上,他脚上的一双皮靴轻轻的相互敲着,一双眼睛似睡非睡半眯在一起,像是在打盹。
不过很快他就被外面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惊醒。
睁开眼看着门口,随着一个身影出现,贡萨洛身子没动,而是向来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疏懒,随意而又带着少许惬意,桑德罗·唐·德克利亚尔骑士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他原本以为应该有些失落的贡萨洛,现在看上去倒像是颇为轻松,还担心好友打了败仗心灰意冷的德克利亚尔骑士,一时间倒因为这意外的一幕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桑德罗你来了,”贡萨洛随意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站在门口的仆人吩咐“去拿酒,要最好的。”
“大人,你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德克利亚尔骑士苦笑一声,想想自己一路上因为担心在这么炎热的季节没命的赶来,看到的却是这么个情景,德克利亚尔骑士不禁有些恼火“我还以为你现在情况很糟,可看你现在的样子,倒像是比以前更轻松了。”
“你也可以这么说,事实上我从没觉得有现在这么好过。”
贡萨洛从进来的仆人手里接过还沾着尘土的酒瓶,在用力拧开后把酒倒进德克利亚尔骑士面前的杯子。
“这段时间我在这里一直在回忆塞维利亚之战的经过,还有罗马忒西亚公爵的指挥。”
“抱歉大人,我得纠正您一下,是西西里女王陛下的指挥。”
听到德克利亚尔骑士的话,贡萨洛就看着他发出了“哈哈哈”的大笑。
“看得出来你被那位女王驯服了不是吗?”
“准确的说我是她的俘虏,”德克利亚尔骑士稍稍纠正着“不过我承认自己的确被女王陛下征服了,说起来以前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谁又能想到呢,”这个话题显然让贡萨洛同样感触颇深,他苦笑着和德克利亚尔骑士碰杯,在喝了一小口后他把杯子放在两个手掌中间来回揉动着,同时眼里闪过丝难以名状的迷茫“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可后来发现上帝显然并没有只宠爱我一个人。”
“那么你想出塞维利亚之战失败的原因了吗,”德克利亚尔骑士有些好奇的问。
“我不知道,”看到朋友对他这个回答颇为意外的神情,贡萨洛耐心的解释着“我回忆了几乎我能想到的每一个细节,还有我们做出的所有判断和随后下达的命令,我可以保证如果再让我重新指挥一次这个战斗我一定能赶紧利落的取得胜利,只是……”
“只是什么?”
看到贡萨洛停下来,德克利亚尔骑士不由好奇的追问。
“到现在我仔细回想,发现如果在不知道会有后来结果的当时,我能做出的决定也只有当时那样,而我们的对手,却好像从头到尾都知道我会怎么办。”
德克利亚尔骑士沉默了,他仔细想了想贡萨洛的话,随即惊讶的发现事情似乎真如他所说那样,整个塞维利亚之战,他们的确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
而他们的敌人也正如贡萨洛所说,似乎一直知道他们会干什么。
“即便是从现在看,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比当时的西西里女王的反应更好的对策,她似乎从开始就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所以她把重兵安排在了她的左翼,因为她知道我会在战斗刚刚开始就向派出骑兵向她发起奇袭。”
“而她又把最精锐的部队安排在她中央的第二线,”德克利亚尔骑士也满是兴趣的加入了贡萨洛的回忆“因为这样一来不但避免了我们的火炮的打击,而且还能恰恰在我们突破第一道防线后短暂的混乱中发起反击。”
“不止如此,他们的炮兵明明可以对我们的方阵造成很大伤害,可他们宁可忍受着我们火炮的打击等待时机,然后一举摧毁了我们几乎全部火炮!”
贡萨洛兴奋的说着,他喝上一口酒,然后来回绕着圈子,好像完全忘了德克利亚尔骑士才刚刚远道而来没有休息。
“知道吗,我甚至想过,如果把我换成西西里女王会怎么做,”贡萨洛停下来认真的看着德克利亚尔骑士,然后他慢慢摇头“然后我发现自己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她所做的每个决定也许不是最正确的,可她取得了胜利。”
德克利亚尔骑士点点头,虽然他的确在见到西西里女王后就被女王的惊人美丽和气度所折服,但现在听着贡萨洛这个塞维利亚之战双方的统帅之一亲自讲述,还是不禁有些心神激荡,难以自已。
他不由想象着如果与他们双方分别交战的是自己又会如何,随后德克利亚尔骑士有些沮丧的发现,似乎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能狠狠教训他一顿。
不过贡萨洛在这个时候却偏偏打断了他的遐想。
“好吧,告诉我那位女王让你来干什么?”贡萨洛向德克利亚尔骑士问“我知道她已经说服了你为她服务,现在你是西西里女王身边的随臣了。”
德克利亚尔骑士笑了笑,他并没有在意贡萨洛似是透着嘲笑的话:“女王希望您能同样为她服务。”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贡萨洛毫不犹豫的表示了拒绝“我是个卡斯蒂利亚人,何况我并不认为西西里女王需要我。”
“不,女王对您很有兴趣,”德克利亚尔骑士立刻为自己的新主人辩解着“您知道吗,陛下称赞您是一位真正的将军和统帅,而且她说您可以创造更伟大的奇迹。”
“女王是这么说的?”贡萨洛有些意
外,他一向自视甚高,虽然塞维利亚战役让他意外的遭遇了自从远征意大利以来最大的惨败,不过他没有气馁,而是从失败那一刻起,就在不断的琢磨这场战斗的得失。
只是没有想到那位西西里女王似乎对他有着较之他自己都更强的信心。
或许这是因为罗马忒西亚公爵的缘故?
贡萨洛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
罗马忒西亚公爵,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贡萨洛稍稍好笑的想着。
对那对兄妹,他原本已经很浓的好奇心现在更大了。
想着自己那封送往亚里巴利多德的信也应该差不多到了,贡萨洛就觉得心底一阵隐隐激动。
托雷多的主教宫里,大主教心神不定的来回走动着。
他在等待亚历山大。
一个人老老实实甘于平凡的时候,往往不会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可当有个人对他说,你有机会成为比现在更重要的大人物,拥有更多财富和权力之后,即便知道那或许只是海市蜃楼,可却很少有人能不怦然心动。
如果对他这么说的那个人说完之后就消失不见,那么他就会对这个人从满怀希望,到从心底里产生怨恨。
大主教就是这样。
之前亚历山大向他做出的许诺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心病,或者干脆说是诅咒。
不论白天黑夜,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话,有时候他甚至幻想自己身披紫色法袍在梵蒂冈的西斯廷教堂里慷慨陈词。
可惜等待他的是亚历山大似乎完全忘了之前的许诺,连续几天都没有任何消息的冷淡。
这就如同给了一个濒临饿死的人一堆食物,然后又残忍的从他手里夺走,这种折磨要比从开始就什么都没给更加残酷。
大主教已经这样从开始的患得患失到后来喜怒难宁变得无比煎熬。
就在终于忍受不住琢磨着是不是派人去找亚历山大的时候,亚历山大身边的那个巴尔干侍卫官忽然给他带来了个好消息。
公爵要到主教宫来和大主教见面。
从早晨起来,大主教就心神不宁,他告诉自己不应该这么沉不住气,可随着时间推移,太阳渐渐升到头顶,大主教的心变得越来越急躁。
他开始担心这是亚历山大在耍弄他,可心底里抱着的那点点希望又让他一次次告诉自己,事情不会那么糟糕。
教堂钟楼上的大钟有一次响起,大主教不得不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必须出席午间的祈祷。
只是他现在心情很糟,看四周的人也很不顺眼。
按照本尼迪克教规,一天的祈祷次数是11次。
其中午祈是一天当中的第4次,从天不亮就要起床祈祷,到让人变得慵懒的午后,教士们强打精神的吟诵声更是让人昏昏欲睡。
大主教神色沉沉的盯着那些教士,就在他琢磨着是不是从他们当中找几个不那么顺眼的撒撒气的时候,看到几条人影出现在了教堂门口
看到站在外面正午阳光与教堂门廊阴影交界处的亚历山大,那种光暗分明的样子,让大主教忽然站在那里的那个人,就如同一个掌握着世间一切命运的天使。
只是这个天使在让他最初的兴奋之后,又隐约有些不安。
亚历山大看着站在主祈神甫旁边的大主教,看到他虽然看似平静,可却多少有些有些刻意的从容,不由微微一笑。
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抵抗住财富与地位的诱惑呢,或者即便有人能真的不受这些东西的引诱,可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让他们心动。
其实有时候并非只有利诱才可以打动一些人,对有些人来说金钱与权力可以让他俯首帖耳,可对另一些人来说,或许高尚却空洞无物的信仰却能让他刀山火海,出生入死。
一切的关键,就看是否能巧妙的寻找到每个人最渴望和需要的是什么。
对托雷多大主教,亚历山大只用了一个未来枢机的许诺就已经让他患得患失。
大主教接下来几乎是在昏昏沉沉中渡过的,原本并不长的午祈却让他第一次感到是那么漫长。
终于,看到亚历山大半跪下身划了个十字后,大主教迈步向他走去。
“公爵,我听说你一直在长老们会晤。”
大主教说着向亚历山大看去,然后稍显意外的发现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疲惫。
“是的,大主教您可能想象不到我这几天都是怎么过来的,”亚历山大向大主教看了眼,意味深长的一笑“不过您只要稍稍想一下您有可能成为枢机会引起的变故,就能猜想到我现在的处境。”
大主教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那些贵族们都有着什么样的恶劣性格,或许在对付斐迪南这件事上因为目的相同他们可以与教会合作,但只要哪怕有一丝机会,那些贵族都会立刻掉过头来狠狠咬上教会一口。
那么亚历山大许诺帮助他成为枢机,那些贵族们会不会在这件事上给他制造麻烦?
一想到这个,大主教原本就不安的情绪更加强烈了。
做为教会的高级教士,卡斯蒂利亚大主教,再也没有比成为枢机更让他兴奋的了。
当初听说瓦伦西亚大主教罗德里戈·波吉亚成为教廷枢机的时候,如今的大主教还没有接任,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暗暗嫉妒罗德里戈·波吉亚有个身为教皇的叔叔,虽然那位教皇已经离世多年,可波吉亚家族在梵蒂冈的印象,从罗德里戈·波吉亚当选枢机的就可以看得出。
现在难的有个拥有强大实力的公爵愿意帮助自己,同时还有当今教皇的支持,大主教觉得梵蒂冈的大门已经向自己敞开。
大主教阴沉的脸色慢慢缓和了许多,因为急于想要从亚历山大那里知道结果,大主机主动邀请亚历山大再次参观托雷多大教堂。
“的确有人对您可能成为枢机颇为不满,”亚历山大想起那些贵族长老们的态度不禁莞尔一笑,托雷多的新旧贵族和教会虽然掌握着大批卡斯蒂亚的传统势力,可却始终斗不过伊莎贝拉夫妻,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想到这里,亚历山大觉得自己这趟托雷多,真是来对了。
“大主教,您考虑过举行一次祈圣游行吗,这也许对您来说是个可以获得更多人支持的好办法。”
大主教闻声一愣。
他知道这种游行大多路途遥远,很是能让人吃上不小的苦头。
不过这样的游行举动无疑可以为他迎来很大声望,之前他并不在意这些声望,可现在对他来说,祈圣游行无疑可以给他带来巨大帮助。
“公爵您是说用一场盛大的远途游行让人们支持我成为枢机?”
“至少这样能让那些反对的人没有机会制造麻烦,”亚历山大想了想,忽然一笑“我想游行的目的地就定在巴里亚利多德,那里是最适合的了。”
听到亚历山大的话,原本因为得了个好注意心情大好的大主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看着亚历山大,大主教忽然有种似乎上了贼船的感觉。
第二百五十五章 乌利乌的高光时刻(上)
一头长角山羊奋力向着陡峭的坡上跳了下,前面的两个蹄子牢牢攀住一小块平地,后面的两个蹄子则用力的不停向上爬,直到终于奋力窜上去站稳。
看到这情景,站在后面的牧羊人终于松了口气。
山羊是很聚群的动物,而且有着很严格的服从性。
那个小坡其实并不是那么陡峭难行,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吃草放牧,所以头羊就显得谨慎许多。
而按照山羊的习惯,如果头羊没有能攀上那个小坡,其他的羊是不会上去的。
羊群现在站着的地方是山脚下一片隆起的斜坡,从这里向下看,可以看到阿尔萨苏谷地广阔的低矮平原,和再向远处走逐渐隆起的山地隐约的影子。
这里是比利牛斯山的南麓,几乎是东西横贯整个纳瓦拉王国的比利牛斯山脉占据了纳瓦拉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整个纳瓦拉王国因此也被比利牛斯山脉分成了上下两部分。
纳瓦拉王国在最鼎盛的时候,疆域曾经抵达与占领伊比利亚半岛的摩尔人最北端的领土向接壤的地方,那时候的纳瓦拉王国甚至完全不把几经流亡,已经几乎没有落脚之地卡斯蒂利亚放在眼中。
只可惜这个辉煌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纳瓦拉的迅速衰落和卡斯蒂利亚再次崛起,双方的强弱地位不但迅速交换变化,到了后来更是已经到了完全不成对手的地步。
特别是在最近这几十年,随着纳瓦拉王国有好几位国王分别出于阿拉贡王室的血统,纳瓦拉已经有逐渐彻底成为阿拉贡附庸的趋势。
正因为这样,当下阿拉贡女王阿卡利娜为了摆脱阿拉贡的控制,不顾国内众多的亲阿拉贡贵族们的反对,与法国贵族让·阿尔布雷结婚,希望以此得到法国人的帮助。
只是阿卡利娜想的多少有些天真了。
她很快发现被她给予希望的法国人其实同样对她的王国不怀好意,虽然她的丈夫让·阿尔布雷对她也算是一心一意,可来自法国和阿拉贡的影响与逼迫却让他们夫妻面临着双重的压力。
牧羊人向坡下的山谷里看看,见到从山坡上扬起的一片隐约可见的烟尘。
只是那里虽然看上去不远,单要从山谷里走出来却要很长时间了。
牧羊人知道那可能又是从比利牛斯山那一边过来的法国人。
这段时间很多法国的军队和运输的队伍翻越比利牛斯山,因为这一段山区地势较为平缓,道路好走,所以那些队伍大多会经过这里,进入上阿拉贡。
当快要到中午的时候,牧羊人开始驱赶着羊群向山下走,虽然还不会这么快就下山,但这个季节的山上的天气却是不好把握。
特别是下午,这么高的地方往往气温就会很快降低,这一冷一热的变化对羊羔们来说显然是很不好的,所以有经验的牧羊人会在中午最炎热的时候带着羊群找个避暑的地方,到了差不多下午就开始往回赶。
牧羊人看到那支看上去晃晃悠悠的队伍已经除了山谷,他们现在就在距山脚下不远的地方沿着山路慢慢前进,估计下午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进入阿尔萨苏谷地了。
虽然依旧离得很远只能看到队伍行进时扬起的烟尘,不过可以看出这支队伍的规模不小,牧羊人看着,不由发出“呵”的笑声。
对当地人来说,其实纳瓦拉究竟由谁统治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只想知道换了主人是不是就要加税。
那支队伍从山脚下沿着盘旋崎岖的山路缓缓前进,队伍当中不时有人发出感叹,为他们居然能翻越这样一座雄峰感到不可思议。
乌利乌跟在队伍当中,他也为自己居然能安然过了那座大山感到庆幸。
乌利乌原本是打算返回罗马忒西亚的,但是与夏尔仑的巧遇让他改变了主意。
路易十二在这个时候决定拿下米兰,显然是看准了如今的好时机。
马克西米安大概是真遇到麻烦了,这就给了法王一个难得的良机。
乌利乌就捉摸着这对老爷显然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巴伦娣虽然看上去是单独一个人支撑着公国,但因为亚历山大的那些得力手下们都在她身边,其实她的处境并不那么糟糕。
相反倒是亚历山大,虽然有箬莎,可西西里人毕竟不是他自己的部下,乌利乌觉得老爷身边有些人单势孤。
更重要的是,乌利乌觉得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终于到了。
之前在伊比利亚连连碰壁让他多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变蠢了,不过随后在法国宫廷里的顺风顺水又让他找回了以往到处都很吃香的那种感觉。
另外乌利乌敏锐的察觉到了随着局势的变化,伊比利亚的形势应该也正发生着很大的变动,这个时候他有些担心斐迪南可能会干出可怕的事情来。
乌利乌觉得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保护老爷,因为他总能准确的猜到敌人会用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就如同他也会想到那些阴谋一样。
只有擅于使用阴谋的人,才能对付有着同样手段的人。
乌利乌觉得别人显然是不能胜任这个任务的,所以他决定改变路线,暂时不返回罗马忒西亚,而是前往卡斯蒂利亚。
而他之所以没选择走海路,是因为一来他不知道现在亚历山大在什么地方,二来则是他还有有着其他的打算。
他的目的地,其实是巴里亚利多德。
一直以来,乌利乌始终把自己能成为老爷在暗中的那柄尖刀而自傲,他曾经跟踪那些犹太人,虽然没有能最终找到他们窃取的三重冠,但却还是发现了他们的很多秘密。
他也曾孤身一人前往米兰,然后把被老爷视为瑰宝的达芬奇绑架了回来。
这些都是得意之作,至于在罗马城他作为老爷的使者周旋在那些贵族当中,为亚历山大争取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好处,那在他来说反而不是那么值得炫耀了。
可在伊比利亚他却吃了不小的亏,特别是关于伊莎贝拉病情这件事上,乌利乌因为没有能及时发现卡斯蒂利亚宫廷里发生的变故,而让亚历山大险些错过机会。
乌利乌觉得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他恼火的了,他告诉自己必须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否则他可能就会从此失去面对强敌的勇气。
事实上这段时间虽然他在法国宫廷里也颇为活跃,可即便是摩尔人自己也能察觉到,与以往相比,他显得小心谨慎得有些过分,以至当路易十二告诉他决定出兵时,他只是就此松了口气,而不是如以往那样,捉摸着是不是还要趁机怂恿法国人和奥地利人狠掐一下。
乌利乌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还没有从之前的挫折阴影里摆脱出来,所以才不敢节外生枝,如果是以往,他绝不会只满足于促成与法国人的同盟,而是很可能还会把法国人往坑里推上一推。
比利牛斯山由东至西,起自地中海畔,止于大西洋海岸,整座山脉层峦叠嶂,险峰深谷连绵不绝。
波特松山口是比利牛斯山中部一座很高的山间谷地。
这一段连绵上百法里的山势是整座比利牛斯山脉当中地势最高的,其中有几座山峰常年云雾笼罩积雪皑皑。
从波特松山口出山不久,就可以进入阿尔萨苏谷地,一条发源于比利牛斯山叫做加龙的大河顺着山势穿阿尔萨苏谷地向南流去。
乌利乌跟随的是一支法国人的商队。
自从路易十二向上纳瓦拉派兵之后,很多法国人看准了机会。
他们纷纷与出征的法国贵族们谈好条件,然后和出征的军队签下契约,成为了法军的运输商队。
会有那么多商人不远千里,甚至是冒着很大风险为法**队运送物资,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忠君爱国,其实他们看重的更多的是这样可以从国王那里得到的减免税收的的好处,还有就是与上纳瓦拉之间的生意。
因为多年来阿拉贡对上纳瓦拉的控制,法国商人在上纳瓦拉没有捞到什么好处,这就同样导致法国商人在这里没有什么发展。
现在法**队终于向上纳瓦拉派兵,那些大胆的商人就再也按捺不住,以至即便冒险也要抢在别人前面占住一块地盘。
虽然因为地形多山以至交通多有不便,不过那些河流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乌利乌在这个由几十名商人组成的商队里是个并不起眼的小伙计,不过因为聪明伶俐倒是很得商队头头们的欢心。
所以在到了阿尔萨苏谷地后,他们并还没有把他向其他临时雇用的那些伙计一样打发走,而是在征得了他的同意后,带着他从加龙河畔的码头上船,沿河一路向着西南进发。
并且于2天后到了纳瓦拉王国的首都潘普洛纳。
与伊比利亚很多有着有着悠久历史的城市一样,潘普洛纳不但保留着很多古罗马时代的建筑,甚至连王宫都还依稀有着罗马式样的风格。
历史上的潘普洛纳王宫曾经经过一次很大的火灾,那是灾难险些把整座王宫烧为灰烬。
甚至就在不到30年前,一场地震也曾经让这座王宫遭遇很大的损失。
所以当初纳瓦拉女王埃莉诺的丈夫,法国的加斯东公爵建议重修王宫。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修就修了整整30年都没有能彻底竣工。
其实如果亚历山大在这里,他就会告诉正站在王宫对面的摩尔人,这座王宫的主人注定不会看到王宫彻底竣工的那一天,因为十几年后,纳瓦拉就会被法国和西班牙一分为二。
这座王宫的主人将不得不背井离乡,从此再也没有能返回这里。
乌利乌现在就站在距王宫不太远的地方眺望着这片建筑,只是摩尔人并不是因为闲来无事才来参观王宫,而是因为他听说有一支来自巴利亚里多德的使者队伍,很凑巧的在头天来到了潘普洛纳。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使者引起了摩尔人的好奇,他觉得不论斐迪南派人来干什么,巴里亚利多德的使者现在出现在潘普洛纳这件事本身就足以应该引起注意了。
于是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来到王宫附近,准备打听一下关于卡斯蒂利亚使者的消息。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似乎没有人知道那个卡斯蒂利亚使者的来意,而且人们现在更多讨论的,是女王刚刚诞下的王子。
没有得到答案的乌利乌决定稍微冒一下险,他回到商队的住所,偷偷拿出了些那些法国人准备和当地人交易的货物,然后大摇大摆的向着王宫走去。
当远远看到站在王宫门口的卫兵时,乌利乌深吸一口气。
“要演好戏了,乌利乌。”他这么告诉自己。
自从卡斯蒂利亚使者到来之后,纳瓦拉王宫里原本轻松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因为就在这座不大的王宫里,却有来自两个相互敌视国家的使者。
法王路易十二派夏尔仑担任与纳瓦拉人一起入侵卡斯蒂利亚的法军将领,这本身其实就没安好心。
这一点不论是授命趁机渗透上纳瓦拉的夏尔仑本人,还是纳瓦拉女王阿卡利娜都很清楚。
虽然丈夫是路易十二的表兄弟,可阿卡利娜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法国人会出兵是真的如他们所说帮助纳瓦拉摆脱卡斯蒂利亚的威胁,只是现在她也的确没有其他办法。
与来自斐迪南的威胁相比,法国人至少到现在还没有露出他们的獠牙。
除了夏尔仑,路易十二还派出了他最近颇为赏识的另一个将领,来自法国中部地区的德·孔代做为法军的副指挥官。
而现在因为夏尔仑返回法国,那位孔代将军就成了法军驻纳瓦拉的最高指挥官。
只是让阿卡利娜女王没有想到的是,斐迪南突然派来了他的使者。
这么一来,纳瓦拉王宫里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穿过王宫前的小广场一路走来的乌利乌很快引起了卫兵的注意。
当他们微微举起手里的武器指向他时,不等卫兵开口,乌利乌已经用很庄重的语气说:“去通报,有来自异国的使者,要觐见女王陛下。”
第二百五十六章 乌利乌的高光时刻(中)
维克多·德·孔代将军站在略显模糊,还泛着着昏黄的玻璃窗前看着外面院子里的花园。
这里是纳瓦拉王国首都潘普洛纳的王宫,对于这个地方,孔代将军唯一的印象就是肮脏和混乱。
这倒难怪他会这样想,这里的王宫丝毫没有一个国家君主居所所应有的奢华与排场,当然虽然巴黎也好不到那里去,可比较起来,孔代认为潘普洛纳的王宫甚至并不比自己家乡的城堡阔绰到哪去。
孔代家还算富有,而且地位也不低,特别是他们有个姓波旁的亲族很是给他们这个大家庭长脸,维克多·德·孔代甚至曾经不止一次的听以往的长辈们念叨过,将来说不定波旁家会出一位法兰西国王。
只是这些未免太过遥远,维克多·德·孔代以往一直觉得这实在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不过或许是突然时来运转了,在第三次罗马涅战争之后,虽然路易·德·波旁因为在战争中的表现实在糟糕受到了国王的冷遇,不过他倒是还很为自家亲戚着想,所以向路易十二推荐了维克多·德·孔代这个家族里的年轻人。
路易十二显然也并不想完全不留情面的驳了波旁家的面子,而且年轻的孔代在战争中的表现也的确让人眼前一亮,所以在经过深思熟虑后,路易十二让德·孔代作为夏尔仑的副手,和他一起前往纳瓦拉。
路易十二的盘算打的很好,他知道这次出兵纳瓦拉与以往征服其他国家不同,更多的依靠的还是夏尔仑圆滑的外交手段。
至于德·孔代,显然还嫩了些,不过这并不要紧,有夏尔仑这个“占领军专业户”把关,两人应该能合作的很好。
夏尔仑返回法国本土多少有些突然,这是因为塞维利亚的消息实在太过让人意外。
在听说贡萨洛兵败塞维利亚的当天,夏尔仑就紧急觐见了阿卡利娜女王,向她辞行。
纳瓦拉女王当然也已经听说了这个惊人的事情,和夏尔仑一样,她同样知道这个消息的重要性,所以在当面向夏尔仑许诺会与维克多·德·孔代继续保持合作之后,也委托夏尔仑向路易十二转达了她的担忧。
尽管并非不知法国人同样对纳瓦拉虎视眈眈,可比较起来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就更让人担忧,现在伊比利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阿卡利娜女王认为有必要尽快知道法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现在年轻的孔代成了法军驻纳瓦拉最高指挥官了。
这让夏尔仑走后突然跃居主位的维克多·德·孔代既激动又忐忑,他虽然在战场上是个不错的将领,但以往他从未有过独当一面的经验。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维克多·德孔代小心翼翼的按照夏尔仑之前的安排,把法国与纳瓦拉人组成的军队组织起来,同时与葡萄牙人一起不停的对卡斯蒂利亚北部进行骚扰。
维克多·德·孔代知道现在的机会对自己和家族来说有多么重要,是否能得到国王的信任和恩宠就看在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是否能把差事办的令人满意。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2天前,斐迪南突然派来了使者。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关于卡斯蒂利亚人到潘普洛纳来的真正目的的正式说法,但维克多·德·孔代已经多少打听到了一些可靠的传闻。
斐迪南居然想要把他的女儿玛利亚嫁给阿卡拉娜女王刚刚出生的儿子,听到这个消息时,年轻的孔代将军很是错愕了那么一会儿。
德·孔代会感到意外并非是因为这门亲事双方的年龄差距实在有些感人,而是他没有想到斐迪南会在这种时候还对纳瓦拉念念不忘。
在维克多·德·孔代看来,斐迪南这个时候对付西西里女王已经足够他头痛,毕竟法国人可是刚刚领教过那位女王的厉害,至于说罗马忒西亚公爵,年轻的孔代将军反而印象不深。
可即便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卡斯蒂亚里亚王子也该足够让斐迪南忙活一阵了,可现在他居然会突然派人到了潘普洛纳,维克多·德·孔代多少被这个意外的变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显然,孔代家年轻的贵族虽然在战场上颇有建树,不过还没有足够的经验应付宫廷里这些风谲云诡的局面,现在他就在为该如何应对这个变故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德·孔代很担心纳瓦拉人会发生动摇。
这也难怪他会这么想,一直以来上纳瓦拉地区都一直在它的两个强邻的影响之下,甚至有好几位国王就是出于阿拉贡王室。
虽然这次法国人出兵之后阿卡利娜女王夫妻趁机压制了亲阿拉贡的势力,可随着斐迪南使者的到来,局势势必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维克多·德·孔代恼火的暗自叹口气,他没想到夏尔仑离开之后就会发生了这种事,一时间他对该怎么办变得举棋不定起来。
一个仆人走了过来,他在维克多·德·孔代耳边说了两句话,随即立刻引起了孔代的注意。
“等一下,你是说一个摩尔人自称是罗马忒西亚公爵的使者?”
“是的大人,那个摩尔人已经被带到总管大人那里去了。”
“是吗,”孔代边问边拿出两个金币塞进仆人的手里“你再去打听一下那个摩尔人是来干什么。”
看着仆人离开,维克多·德·孔代立刻开始在原地转起了圈子。
斐迪南的人来了,罗马忒西亚公爵的人也来了,如果加上自己这个法国人,一个小小的潘普洛纳王宫却突然聚集了三个欧洲强国的使者。
这让德·孔代激动的同时又更加紧张。
“一个摩尔人?”孔代有些奇怪的自语,他很好奇罗马忒西亚公爵怎么会派一个摩尔人做为使者,虽然他并不像伊比利亚人那样对摩尔人抱着很大的敌意,但却也并不认为他们会在欧洲人的宫廷里担任什么要职。
很显然,孔代家年轻的贵族并不如夏尔仑那样了解罗马忒亚公国的情况,所以也就不会如很多已经很熟悉亚历山大和他手下的那些热一样,知道那个摩尔人有着什么样的作用。
和维克多·德·孔代一样不清楚乌利乌重要性的,还有潘普洛纳王宫的宫廷总管。
所以当听说一个摩尔人要见女王后,只随便打量了一下就让人把的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投进了监狱。
乌利乌并不慌张,他知道虽然现在他的处境看上去有些危险,可不会随便就被砍掉脑袋。
这其中的关键,就是他带来的那些礼物。
他在从那些商人那里偷东西的时候并没有手软,所以虽然东西不多,可价格却不轻。
而且他特意让很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然后才被带到那位总管面前,所以也就不担心会有人私吞那些礼物。
而最重要的是,他在礼物当中留下了一封信。
这封信现在就在纳瓦拉女王阿卡利娜的手中,而让女王面对这封信犹豫不决的,是能写出这么一封信的人,在她看来应该不会只是如宫廷总管说的那样,只是个“胆大妄为的摩尔人骗子”。
这封信里很简单的提到了斐迪南和法国人,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却让阿卡利娜感觉到对方显然很清楚她现在的处境。
至少那句“对我的的主人来说,纳瓦拉王国的存在应该更符合他的利益”,让阿卡利娜女王好像一下子找到了能为自己分辩的理由。
“这个摩尔人现在在哪,也许我应该见见他,”说到这,她特意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那些礼物“即便他真的是个骗子,可看在这么阔绰的份上,我也想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女王说着不动声色的收起信来。
她现在对身边的人都不那么相信,因为不知道究竟谁就会是法国或是阿拉贡人的奸细,即便是和丈夫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尽量让自己的嘴巴严严实实的。
总管有些不解,他之所以会把这件事报告女王,正如乌利乌猜想的那样只是因为这个摩尔人的到来已经人尽皆知,所以他不可能私下处置这个人。
不过即便这样他还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女王在看了那封信后就决定见见这个人了呢?
与此同时,罗马忒西亚公爵派来了使者的消息也已经分别被法国和卡斯蒂利亚人得知。
一时间,原本就隐隐剑拔弩张的潘普洛纳王宫里的气氛,就变得更加诡异了。
而这时的乌利乌,却在休息。
他太累了,从卢瓦尔河谷赶往意大利,然后又在半路上折返向南翻越比利牛斯山,在短短的大半个月时间里他走过了比其他人多得多的道路,虽然年轻,可他也感觉到了异常疲惫。
当被扔进监狱后,他立刻找了个还算舒适的阴凉地方,躺下来美美的睡了一觉。
所以当总管大人到了监狱里的时候,看到的并不是个正忐忑不安等待发落的囚犯,而是正睡得很香的摩尔小子。
乌利乌是被一瓢凉水惊醒的,他被粗暴拽起来押出牢房,然后在还迷迷糊糊当中被两个士兵架着走进了个很大的房间。
这个房间显然要比穹室大得多,里面的人也不少。
当乌利乌被士兵拖拽着押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清醒了些。
所以他立刻就认出了一个看上去容貌漂亮,举止妥当的人。
看到那人时,乌利乌稍稍有点意外。
他没想到斐迪南派来的使者居然是这个人,这让他觉得自己这趟多少有些冲动的冒险显然是值得的。
这个人,是斐迪南的亲信,那个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小丑。
安德莱斯·罗格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让人架进来的摩尔人认出来了,其实即便是在萨拉戈萨,见过他本人面目的人也并不是很多。
人们大多知道斐迪南身边有个很受宠的小丑,但见过他容貌的人并不多,知道他姓名的就更少。
“走到我面前来,”阿卡利娜女王对押着乌利乌的卫兵摆摆手让他们放开这个摩尔青年,然后她特意扫了眼站在两边,从开始就相互敌视的两国使者“你说你是罗马忒西亚公爵派来的使者,可我除了看到你送来的礼物,却没有见到任何其他证据,那么你怎么证明自己是公爵的使者呢?”
“陛下,我想这位这位斐迪南国王的使者就可以为我证明,虽然他只是个小丑,”乌利乌向安德莱斯·罗格,然后他完全不理会小丑诧异神色,又向另一旁的维克多·德·孔代看去“另外虽然尊敬的夏尔仑大人不在,不过我想来自法国的贵族当中也依然有人能证明我的身份。”
“住嘴摩尔人,我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但我可以保证你会因为这句话送到性命。”
安德莱斯·罗格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可以接受法国人的挑衅,也可以无视卡斯蒂利亚人的讽刺,可却无法容忍一个摩尔人的轻蔑。
“我的性命属于我的主人,尊贵的罗马忒西亚公爵和卡斯蒂亚王子,至于你的性命属于谁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对于一个总是用个小丑面具遮挡住面孔的人来说,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乌利乌毫不客气的驳斥着安德莱斯·罗格,而后他根本不理已经握住剑柄的阿拉贡人,而是忽然扭头对维克多·德·孔代说:“如果我没算错,夏尔仑大人这时候应该已经见到路易国王了。”
“你怎么会知道夏尔仑去了哪?”德·孔代诧异的问,
“因为就在不久前我刚刚和夏尔仑大人在通往卢瓦尔河谷的半路上巧遇,而且还愉快的聊过天。”
乌利乌说着向着年轻的孔代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随着乌利乌的话,一直旁观的看着这一幕的阿卡利娜女王脸上终于露出了意外神色。
她原本对这个摩尔人的身份并没有太过关心,虽然觉得或许他真的肩负什么使命,可她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借着这个人的出现,缓解两国使者给她带来的压力。
可现在看着这个大言不惭的摩尔人,女王忽然发现,或许这个人的出现,会给她带来什么意外的惊喜。
果然接下来乌利乌的话就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请原谅陛下,”摩尔人向着阿卡利娜女王深深一礼“我对您说谎了,虽然我的确是罗马忒西亚公爵老爷的仆人,派我来的却并非是是公爵老爷,而是瓦拉几亚女大公殿下。我是来为她与殿下的儿子,尊贵的奥古斯特·亚历山德鲁·巴略奥拉殿下提亲来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乌利乌的高光时刻(下)
怎么个意思来着?!
安德莱斯·罗格霎时睁大了眼睛。
他向前一步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摩尔人。
乌利乌的话同样震惊了其他人,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紧盯着乌利乌。
阿卡利娜女王有些发愣的看着乌利乌,她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闹得措手不及。
原本只是想要利用这个不知真假的罗马忒西亚使者作为牵制的打算,随着乌利乌突然说出的这句话彻底被打乱了。
“这个人是个骗子!”安德莱斯·罗格突然说,他又向前一步,右手握在剑柄上,目光凌厉的盯着乌利乌。
没有人知道斐迪南身边的这个小丑其实是个用剑的好手,他的速度很快,甚至可以在同时刺穿三个扔到空中的苹果。
正因为这样,斐迪南才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对斐迪南来说,他既是自己的亲信,更是一个危险的刺客。
虽然对这个斐迪南的小丑不是很了解,可乌利乌当初在巴利亚里多德的时候多少还是听说过关于这个人的一些传言。
尽管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有多厉害,但至少对方不但有武器,而且使者的身份也让没了顾忌。
乌利乌不想充英雄,至少在手里没有把火枪的时候他选择识时务一些。
于是明显感觉到来自阿拉贡人杀意的摩尔人,不着痕迹的向维克多·德·孔代一边靠了靠。
不论是现在这种情景还是如今的局势,离法国人近点显然要安全的多。
阿卡利娜女王也察觉到了阿拉贡人的异样举动,她立刻向一旁的丈夫看了眼。
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开口的让·阿尔布雷站了起来,他默不作声的向卫兵招招手,又指了指乌利乌。
两个站在角落的卫兵立刻走过来,他们抓住乌利乌的两臂把他推到了女王夫妻面前。
“你之前说自己是罗马忒西亚公爵的使者,现在却又自称代表瓦拉几亚女大公,这种出尔反尔让我无法相信你,除非你能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否则的不得不把你当成个骗子吊死在王宫外的灯柱上,”
听着让·阿尔布雷的威胁,原本还有点担心安德莱斯·罗格会突然发难的乌利乌,立刻露出了笑容。
“陛下,您说的是没有证据,而我恰恰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说的都是真话。”
乌利乌向前迈了一步,在被两个卫兵拽住胳膊后又立刻老实的停下来。
“您可以随便询问我关于公爵大人的任何事情,然后向您所知道的人询问是否如此,不过我建议您如果想向这一位,”乌利乌看了安德莱斯·罗格一眼“求证我的话,最好先让他回答你想知道的问题,然后予以对照,否则我怀疑他会为了要我的命故意否认我所说的一切。”
让·阿尔布雷点点头,他觉得乌利乌说的不错,而且安德莱斯·罗格毫不掩饰的杀意也让他感到恼火。
作为一个法国贵族成为那瓦拉女王的丈夫,这其中有多少爱情其实并不重要,不过让·阿尔布雷还是希望夫妻俩人能够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即便是对法国国王他们也保持着很重的戒心。
至于阿拉贡人,这对夫妻在上纳瓦拉的日子其实过的很不顺心。
关于那位罗马忒西亚公爵与斐迪南之间的矛盾,纳瓦拉人当然不会一无所知,正因为这样女王夫妻两人就对这个突然冒出来,而又语出惊人的摩尔人产生了浓重的兴趣。
现在看来,不论这个人是真是假,他的出现都打乱了太多人的盘算。
这个,也许并非是件坏事。
“等一等!”
一直站在旁边看好戏的维克多·德·孔代忽然开口了。
他有些意外走过来认真看着乌利乌,然后有些不确定的问:“你叫乌利乌,那么你就是罗马忒西亚公爵身边的那个御前官?”
“哦,您说对了!”乌利乌一下子兴奋起来,他又想向前凑合一下,不过却险些被旁边的卫兵拽个跟头,看着让·阿尔布雷微微挥手示意,他立刻对年轻的法国贵族露出了满口白牙笑眯眯的说“看来您一定认识我的。”
“那就不会错了,”维克多·德·孔代也立刻露出满心高兴的样子,然后还特意向阿卡利娜女王解释“陛下,我想已经不需要确认,这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错了,我曾经听说过罗马忒西亚公爵身边有个摩尔人的御前官,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个人。”
“这不公平!”安德莱斯·罗格开口驳斥着“这并不能证明这个人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毕竟罗马忒西亚公爵的御前官并没有人见到过。”
“可是我见到你,”乌利乌看着安德莱斯·罗格“我知道你总是跟在斐迪南的身边,只是从前你总是用那张面具挡住你的脸,不过这丝毫改变不了你和我一样,都只是主人奴仆的身份。”
安德莱斯·罗格脸上闪过丝愤怒。
乌利乌的话狠狠的戳中了他的痛处。
正如摩尔人所说,他的身份是个仆人和弄臣,这个事实并不能因为他摘掉了小丑面具就有所改变。
乌利乌说着向阿卡利娜夫妻再次行礼:“尊敬的陛下们,我必须向你们承认我只是主人身边的仆人,这个并不因为我是公爵的御前官就有所改变,不过我的使命让我的身份得以能和贵族平起平坐。”
女王向丈夫看了眼,看到丈夫点头表示同意,女王稍一犹豫终于回答:“我承认你为罗马忒西亚公爵的御前官,不过你必须做出解释,这与瓦拉几亚女大公有什么关系。”
“这也正是我要向您说明的,瓦拉几亚女大公索菲娅·亚莉珊德拉·巴列奥略殿下的一对双胞胎,是我的主人罗马忒西亚公爵的孩子……”
虽然之前已经听说了这个,可阿卡利娜女王脸上还是露出了奇怪神情。
她的目光匆匆掠过安德莱斯·罗格阴沉的脸,随后忽然抬手制止了乌利乌。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实在太多,”女王对丈夫说,在得到让·阿尔布雷首肯后,她继续对站在面前的三个人说“我会酌情与你们当中每个人会面,至于现在我要去看我的儿子了。”
说完,女王夫妻在众人不得不躬身相送中穿过那些人,向外走去。
只是当快要走到门口时,阿卡利娜女王忽然停下回头向卫兵吩咐:“为罗马忒西亚公爵的御前官准备个舒适点的房间。”
听到女王的话,乌利乌终于松了口气。
夜色渐渐降临,王宫中已经点起了通明的灯火,让·阿尔布雷坐在餐桌对面看着隔着长桌与他相对而坐的女王。
阿卡利娜女王这时候正眉梢紧锁,虽然隔着很远,让·阿尔布雷都可以看到妻子那拧起来的眉纹。
“斐迪南的要求真是让人愤怒不是吗?”让·阿尔布雷用刀子轻轻切着盘子里的肉,没有得到妻子回应,他又看过去,恰好迎上阿卡利娜女王投过来的目光。
“可是即便没有斐迪南,不是还有法国人吗?”
女王的话令让·阿尔布雷无言以对。
他知道和敌视阿拉贡人相比,纳瓦拉对法国人的厌恶也只是稍稍好上那么一点而已,现在随着法**队频繁出现在纳瓦拉,这种反感也在逐渐增加。
或许用不了多久,法国人会和阿拉贡人一样不受欢迎了。
“我不想成为斐迪南的附庸,可也不希望成为路易的臣子。”
阿卡利娜女王神色沉沉的看着丈夫,她知道让·阿尔布雷自然是倾向于法国人的,只是作为她的丈夫和纳瓦拉的共治国王,他也的确在为纳瓦拉的未来着想。
“那个摩尔人。”
这次开口的是让·阿尔布雷,他手里的刀子还在盘子里机械的挪动,发出细微摩擦声,而目光却望着妻子:“他说的也许值得考虑。”
“考虑什么?”到了这时阿卡利娜女王反而犹豫了起来“不要说他的那些说辞还那么荒谬,即便是真的,可他那些话是当着安德莱斯·罗格说出来的,你认为阿拉贡人会怎么想?”
女王的话令让·阿尔布雷心头不禁也浮起一阵无奈。
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的威胁始终如大山般压在他们心头,当听说斐迪南要让他们刚出生的儿子与玛利亚联姻的时候,阿卡利娜夫妻唯一的感觉就是愤怒!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轻易表示出心中的不满,甚至即使这个时候有法国人的支持,他们也依旧不敢与斐迪南决裂。
甚至阿卡利娜女王能承认乌利乌是罗马忒西亚公爵的御前官,已经足以说明她的决心
至用摩尔人当着安德莱斯·罗格的面为罗马忒西亚公爵的女儿求婚这件事,阿卡利娜女王认为不真假,这件事都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她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利用这个忽然出现的摩尔人衬托出纳瓦拉的重要。
在王宫一间不大的房间里,乌利乌坐在靠墙的椅子里盯着桌上的蜡烛。
在门外有两个名其名曰保护他的卫兵,这是纳瓦拉人给他安排的,按照那位宫廷总管的话说,在上纳瓦拉,一定有很多人希望斐迪南的敌人尽快死掉。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乌利乌仔细听了听笑了起来。
维克多·德·孔代推门而入,他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会乌利乌,好像确定这个人是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然后他才走过来坐到斐迪南对面。
“其实我并不知道你是不是罗马忒西亚公爵的那个御前官,”年轻的孔代耸耸肩膀“不过这不要紧,我知道你不是阿拉贡人就可以了。”
乌利乌默默点头,他能隐约猜到这个法国人深夜拜访的原因,不过他还是希望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法国贵族自己说出来。
“你一定已经知道那个阿拉贡人的目的。”
“为玛利亚来向恩里克王子求婚。”
乌利乌点点头,其实他正是因为听说了安德莱斯·罗格的这个使命之后,才会突然决定闯进纳瓦拉的王宫,如果是以往乌利乌绝不会冒这种风险,但在听说这个消息后,他就必须做点什么阻止这个可能实现的婚姻。
“必须阻止!”维克多·德·孔代忽然大声说,他的语气很强硬,同时目光迅速向乌利乌瞥去“如果让这个联姻成功,对我们大家都是个灾难。”
“是这样,这个事情必须破坏掉。”乌利乌应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
法国人心底里暗暗咒骂一句,他原本以为这个摩尔人应该不难对付,可现在看来这是个滑头。
又过了会儿,维克多·德·孔代终于忍耐不住主动开口。
“也许我们该使用些虽然不太光彩可很有效的办法,你觉得呢御前官?”
“您说的不错,或许最直接简单的方法更能够解决麻烦。”乌利乌点点头表示同意。
似乎一下子揭开了遮在双方之间的一层面纱,两个人慢慢坐到了桌前盯着对方。
“杀害一个使者这似乎是个很糟糕的主意不是吗,甚至会激怒纳瓦拉人。”
“不,如果一切做的好,我觉得也许他们还会感激我们。”
“哦,是这样的吗?”
“对,就是这样的。”
夜色渐深,除了卫塔上还闪着微弱的灯光外,黑暗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王宫。
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声响。几条身影忽然出现在王宫走廊的阴影里。
这几条黑影躲过了巡逻的士兵,来到了一个房间不远处的拐角,看着守在门口的卫兵,最前面的那人先是微微皱眉,然后招呼旁边的同伴,俩人举起了一个做工精细短弩。
两声弓弦震响,迅疾的弩箭几乎同时准确的射穿了卫兵的的咽喉和胸口,卫兵当即应声倒地。
那几个人立刻冲到房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有个小心的撬动门锁。
随着轻不可闻的声响,房门被微微推开,房间里昏暗一片。
这时,外面的人没有再犹豫,猛然用力撞开房门!
“砰~”
随着一声闷响打破寂静,房间里霎时火星四溅,硝烟弥漫!
第二百五十八章 贵族们的戏剧
弥漫的硝烟和喷溅的火星充斥整个房间,一声惨叫霎时从门口响起。
被击中的人惨叫着向后倒去,后面没有防备的同伴被他撞得同样摔倒在地,在火枪射击闪过的火光后,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突然闯进房间的几个人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时间不知所措,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房间里的人会有准备,更想不明白这个房间里怎么会出现火枪。
沉闷的枪声在寂静深夜中异常响亮,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原本如沉睡中的王宫似乎顷刻间被完全惊醒。
“快点走!”
一个人低吼了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可很明显对方早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打算才设下了这个陷阱。
与此同时,远处走廊深处也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这个时候如果再不逃跑就麻烦了。
几个人立刻拖着还在不停呻吟的同伴向走廊另一边逃去,但当他们刚刚冲过一个拐角时,却愕然的发现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
维克多·德·孔代站在一排手持硬弩和斧钺的士兵前面,他的脸上挂着可以解释为幸灾乐祸的笑容。
旁边,乌利乌很识趣的站在他的身后。
这个时候无疑是属于年轻的法国贵族的,摩尔人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出风头。
看着对面一排跃跃欲试的士兵,安德莱斯·罗格无奈的挥了下两臂,他知道这些法国人和纳瓦拉人不同,他们显然是希望自己干出点蠢事,然后趁机杀了自己这些人的。
后面越来越多的纳瓦拉人已经追了上来,火把照亮了整个走廊,也让原本正准备冲过来捕捉刺客的纳瓦拉人看清了眼前的形势。
“他们是试图刺杀罗马忒西亚公爵使者的刺客,”看到纳瓦拉人的维克多·德·孔代向卫兵们下达了命令“是一群强盗和贼,把这些人抓起来,如果反抗格杀勿论。”
“站住!”原本站在几个人当中的安德莱斯·罗格不得不发出一声呵斥,然后他又扭头看看挡住他去路的法国人“我是安德莱斯·罗格,是阿拉贡国王的使者!”
纳瓦拉人面面相觑,他们只听到了枪声,在闻声追过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个摩尔人的房门洞开,守在外面的卫兵已经死掉。
只是现在这里却突然看到几位使者在走廊里对峙,纳瓦拉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来袭击我的朋友?”孔代看了眼身旁的乌利乌“我们都看到发生了什么,你们杀死了门口的卫兵还试图冲进房间刺杀公爵的御前官,这应该不是一位使者应该做的。”
安德莱斯·罗格神色阴沉得可怕,他知道自己应该是陷入对方的圈套了,只是他也知道主动走进圈套的却的的确确是他自己。
对方显然已经猜到了他要干什么,然后设下了陷阱只等着自己跳进去。
又是一阵急促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大队卫兵簇拥着没来得及换上外套,只穿着睡衣匆匆赶来的阿卡利娜女王夫妻从走廊尽头走来。
“发生了什么事?”尽管一路走来已经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女王还是开口问着,只是她的目光却只是望向维克多·德·孔代,对于站得更近的安德莱斯·罗格却并不看上一眼。
“陛下,我想就在刚才发生了一起可怕的谋杀。”
孔代话一出口就引起安德莱斯·罗格面露怒容,他知道法国人肯定会趁机打击他,可却没有想到对方开口就会指控谋杀,尽管他也的确是要这么干。
“谋杀?”
阿卡利娜女王表现出了恰当的诧异,她的目光在三个人身上分别扫过,然后才最终落在法国贵族脸上:“不论你要指控谁,这都是极其严重和可怕的,所以你想好了吗将军?”
“当然,这关系到我的荣誉,所以我不会轻易同它开玩笑,”说着维克多·德·孔代指向安德莱斯·罗格“这个人,试图谋杀罗马忒西亚公爵的使者。”
安德莱斯·罗格这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冷冷的看着法国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指控而愤怒。
因为他知道既然法国人没有在刚一见面的时候就不顾一切的下令杀光他们,这就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或者说他们同样有所顾忌。
至于纳瓦拉人,则更不会就因为这么点事就彻底得罪他的国王。
果然,阿卡利娜女王皱着眉梢看向几个人,她并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再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所有人,最后她的眼神落在了乌利乌的脸上。
“御前官,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看着女王明显透着警告的目光,乌利乌很恭敬的行了个礼:“陛下,我想孔代将军已经说的很清楚,有人想要用谋杀我阻止罗马忒西亚与纳瓦拉之间即将建立起来的友谊,甚至还想破坏可能缔结的神圣婚约。”
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阿卡利娜女王的目光紧紧盯在乌利乌脸上。
虽然知道自己的回答触怒了女王,乌利乌却不所谓的笑了笑,黑暗中又露出了他洁白的牙齿。
“陛下,孔代将军猜到了这一切,所以在我的房间里做好了准备,否则我现在已经被人杀了,”乌利乌不顾女王再次发出无声的警告,而是向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的让·阿尔布雷说“陛下,相信您一定会做出公正裁决的。”
安德莱斯·罗格瞬间脸色一变,他看向阿卡利娜女王,试图从她那里得到帮助。
“这的确是个很严厉的指控……”让·阿尔布雷瞥了眼一旁的阿卡利娜女王,看到女王在旁人来说没有什么表情,可做为熟悉她的丈夫已经明白她心意的样子,让·阿尔布雷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虽然的确发生了让人很遗憾的事情,但我想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而且这已经足够让我们大家丢人的了,一场不名誉的谋杀会让我们所有人都蒙羞。”
德·孔代脸色能看的望着让·阿尔布雷,他没想到阿尔布雷的态度突然变得暧昧起来,这个变化无疑也是阿卡利娜女王的意思,这让原本以为纳瓦拉人一定会站在自己一边的法国贵族既意外又恼火。
乌利乌有趣的看着这一幕。
年轻的德·孔代的不满看在他的眼里让她他觉得很有意思,而让·阿尔布雷态度的突然改变,也并没有让他感到不快。
乌利乌从没想过纳瓦拉人会真的站在自己一边。
就和痛恨阿拉贡人一样,纳瓦拉人同样反感法国人,即便让·阿尔布雷不但是法国望族,而且还是路易十二的表亲,但是在关系到权力的时候,也依旧会让他有着自己的考虑。
纳瓦拉固然渴望摆脱阿拉贡,但也并不希望被法国人乘虚而入。
乌利乌正是考虑到了这些才敢于闯进王宫。
对乌利乌来说,破坏纳瓦拉与阿拉贡的联合可以让他的老爷获得足够的利益。
而在阿卡利娜女王夫妻看来,矛盾重重的法国与阿拉贡,才可以让他们在夹缝中得以存活。
而且如果可能,他们并不在意把罗马忒西亚也牵扯进来。
当让·阿尔布雷说出那番话时,安德莱斯·罗格原本阴沉的脸终于露出了笑意。
他向女王稍微躬身鞠躬致意,然后用商量的口气问到:
“那么,今天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陛下?”
“很显然并没有,你们认为发生了什么吗?”
女王说着先是看向法国人,然后望向乌利乌。
“当然,什么都没发生。”乌利乌很识趣的立刻点头,同时还不忘看了眼旁边的法国人。
维克多·德·孔代面色阴沉的看着眼前这几个人,他一时间还无法习惯这种几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场面。
特别是就在旁边,之前被火枪击中的那个倒霉蛋还躺在地上有一声没一声的痛苦呻吟。
可是那几个人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和听到似的,哪怕那人身上的血腥味道在这炎热的夜晚闻起来是那么浓烈。
“那么,我们大家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说到这女王才终于看了眼躺在不远处那因为失血过多看上去已经凶多吉少的阿拉贡人,然后皱着眉对安德莱斯·罗格说“也许你应该稍稍管束一下你的手下,让他们不要随便乱跑,至少我不希望再有哪个晚上被打扰到休息。”
说着,女王再次看了眼看上去始终恭恭敬敬的乌利乌。
不知怎么,虽然乌利乌一直表现得谦卑有礼,可阿卡利娜女王却总是觉得这个摩尔人似乎在用一种让她不舒服的眼神打量她。
在这个炎热的夜晚,潘普洛纳王宫中上演的这出闹剧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收场了。
只是当离开时安德莱斯·罗格看向对面两个人的眼神却似乎在说:“这事没完。”
同样,离开后的阿卡利娜女王在回到房间后也是面沉如水。
她走到敞开的窗前木然的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城市,过了好久没有一动不动。
终于,让·阿尔布雷发出声叹息。
“一切都会过去的,对,一切都会过去,”阿尔布雷像是对妻子,又像是给自己打着气“斐迪南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西西里人在塞维利亚击败了贡萨洛,这对他来说肯定是个灾难,而且卡斯蒂利亚人也并不完全服从他。”
阿卡利娜女王慢慢转过身看着丈夫,她知道阿尔布雷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让人兴奋的事,当初在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曾经高兴得有些失态。
只是她却怎么也体会不到那种喜悦的心情了。
“那些人,他们居然把纳瓦拉的王宫当成他们相互屠杀的战场。”
女王愤怒的开始来回走动,她时而疾走几步,时而又停下来双手紧紧拧着手里的手帕,似乎要把所有愤懑都碾碎似的。
“我们必须摆脱这种局面不是吗,”阿卡利娜女王停下来看着丈夫“那个摩尔人……”
“你相信那个摩尔人吗,”让·阿尔布雷皱了皱眉“我觉得那个人更像个骗子,我不是说他的身份,而是他的那些话,上帝知道他的话里有多少是真的,而且这也很可能彻底得罪斐迪南。”
“可至少未来的纳瓦拉王位不会那么轻易落在斐迪南的手里。”
“但是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也有可能会成为卡斯蒂利亚国王,那样一来结果还是一样的。”阿尔布雷没好气的说。
“只是一个婚约,”阿卡利娜女王忽然打断了让·阿尔布雷的话,看到丈夫似乎还没有明白,她就接着说“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个结盟的借口,而且你不觉得那个摩尔人其实很聪明吗?”
“什么?”让·阿尔布雷达一愣。
“我是说他提亲的,是瓦拉几亚女大公的女儿,”女王脚下又加快了步伐,同时嘴里不停的低声念叨着“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或者纯粹就是为了破坏斐迪南的打算,可你难道不觉得这其实的确是门不错的亲事吗?”
让·阿尔布雷原本有些无奈又有些愤懑的脸上慢慢露出沉思的神情,他想要说什么又闭上嘴,可随即又张开,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我现在倒有些期待这是真的了,”阿卡利娜女王似乎越想越激动“瓦拉几亚女大公据说是位罗马公主,不过这并不重要,真正的关键是她虽然是瓦拉几亚的君主,但她与任何王室都没有血缘关系。”
让·阿尔布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已经知道了妻子话里的含义。
虽然瓦拉几亚女大公因为布加勒斯特之战而荣登宝座继承了公国,但是她不论是血统还是根基无疑都很浅。
或者说至少是孤独的。
如果要被其他君主认同,就必须融入欧洲那关系错综复杂,如同盘根错节般的贵族脉络之中。
而要做到这一点,联姻无疑是最好的途径。
“那个摩尔人,我有点喜欢他了,”阿卡利娜女王看了眼丈夫“或者说,不论他的话是真是假,我觉得都有必要向罗马忒西亚公爵做出回应,也许这个想法很疯狂,可万一要是实现了呢?”
听着女王的话,让·阿尔布雷不由默默点头。
他觉得妻子的话说的真是好有道理。
与此同时,在被纳瓦拉人重新安排的另一个房间里,乌利乌也正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发呆。
只是如果有人在旁边,就会听到摩尔人在不停的低声呻吟:“可怎么办啊,可怎么办啊,老爷会把我吊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