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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人     寒门祸害txt下载     寒门祸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05章 以次充好?

    三月的雨淅淅沥沥,绵密如同丝线,正悄无声息地散在一片宫殿群中,将这充斥着富贵之气的地方,染上了一丝惆怅。

    一个年轻的信使低着头快步走在宫道上,跟着撑着油纸伞悠然行走的官员和宫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是那般的本分、孤独和匆忙,似乎跟这里格格不入。

    任由着这微寒的雨水落在身上,他的身子微微向前躬,手紧紧地捂着胸前,生怕雨水会渗湿那一封被油纸包着的书信。

    严小石是严府的信使,经常往来于严府和无逸殿,为着老爷和少爷传递着书信。由于关系重大,他行事一直显得小心翼翼,专注于这一项光荣的工作。

    到了无逸殿,迎面差点撞到刚好从里面走出来的徐阁老。

    严小石如同哑巴般,默默地闪到一边,头微微地低垂,让着这位大明次辅从身边经过,心里免不得生起几分谦意。

    徐阶是一个亲和的人,哪怕面对严小石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亦是如沐春风般地微笑道:“严小石,你又来给元辅大人送信了?”

    “是!”严小石犹豫了一下,手仍然紧捂着胸口,还是轻吐了一个字作答道。

    徐阶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前,显得亲和地抬手道:“去吧!”

    “谢谢!”

    严小石对这种亲和的大明次辅很有好感,被这么一位大人物所尊敬着,让到他心里很是感动,情不自禁地进行了道谢,这才匆匆地朝着里面走去。

    徐阶目送着严小石离去,那双温和的眼睛多了一抹凌厉之色,在原地站了一会,却不知道这位以隐忍著称的大明次辅在思考着什么。

    走进暖和且充斥着檀香的值房,严小石这具经过细雨浇湿的身子当即感到很是舒服,只是顾不得享受,将那封信从怀里拿了出来。

    这是一份极为重要的密信,少爷千叮万嘱让他务必送到老爷的手里。

    “老爷,信没有拆开过!”

    贴身的家奴严四仔细地检查过信件后,恭敬地递给严嵩道。

    严嵩正在写着青词,正是写到:“天地合离,必有……”,只是后面这个“隙”的“”字,却让他突然记不得怎么写了。

    自从圣上移居玉熙宫后,他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似乎打那个时候起,他跟圣上的距离亦是随之拉远,而今更是日益生疏。

    他想要通过写青词,表达着他这位老臣的那份忠心,从而赢回圣上对他的那一份圣眷。只是当下再写青词,却有一种有心无心的感觉。

    尽管他很想让自己相信,这些年的丹药已经令他重焕青春,但他心里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老了,那些所谓的丹药一点效果都没有。

    严嵩做事有着一种执着,仍然在思量着那个字,却是随口说道:“拆开吧!”

    “老爷,这是一封密信,您还是亲自拆吧!”贴身的家奴严四轻声地提醒道。

    严嵩将毛笔轻轻地放下,这才将那封书信撕开,拿出里面的内容进行阅览,脸色很快变得凝重地道:“以次充好?”

    在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个迷团困惑于他。

    按说,以大明的财政能力短期是无法负担起重建万寿宫的。只是徐阶父子却是创了一个小小的奇迹,竟然用如此少的银两,仅花三个月便完成了重建,这令他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他知道严世蕃是没少捞钱,但严世蕃却一直有个度,断然不敢拿掉三分之二以上的工程款。

    只是当下答案已经揭露,徐阶父子竟然是在木料上以次充好。徐从东北商人那里采购松木作宫殿的柱子,而非从南方商人手里购得上等的金丝楠木,进而大大地降低了成本。

    此举无疑是犯了忌讳,圣上早已经言明,非数百年金丝楠木不用。

    “老爷,这足可以置徐华亭于死地啊!”

    严四看到信中的内容,忍不住欣喜地道。

    严嵩拿着这一封书信,却是一阵犹豫。虽然徐阶父子犯了欺君,但却举亦是迫于无奈同,若不是在材料上做些文章,那点钱根本无法给圣上修一座寝宫。

    实质上,他很早就提议大规模地采用东北更便宜的百年松木,只是圣上却是一个讲究排场的人,对很多事物简直是吹毛求疵。

    最为重要的是,一旦将这件事情捅了出来。按着圣上的性格,必然会下令拆掉梁柱重建,届时对大明的财政无疑是雪上加霜。

    一念至此,他心里不由得犯难起来,隐隐间想要装作不知情。

    “老爷,徐华亭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是铲除他最好的机会,你可不能手软啊!”老奴如同严嵩肚子里的蛔虫般,当即又是认真地劝道。

    “好吧!你扶我却面前皇上!”

    严嵩长叹了一口气,当即下达决定道。

    终究而言,不是他严嵩狠心,而是徐阶欺君罔上。他只是照实将事情奏明圣上,至于圣上如何处罚,那便是圣上要做的决定。

    他虽然已经老了,但他的心仍然没有变,对圣上同样还是忠心不二。

    经过一段不短的路程,严嵩终于到了玉熙宫。玉熙宫确实无法跟原来的万寿宫相比,单从外面看,两者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守门的小太监对严嵩很是尊敬,当即好意地提醒道:“皇上正在扶乩!”

    “你就说老臣有很重要的事情求见!”严嵩认真地说道。

    “好的!”小太监答应下来,当即朝着里面走去。

    与此同时,宫殿内正上演着神奇的扶乩之术。

    一名年过四旬的道士,头戴紫阳巾,身穿一件蓝色的八卦衣,五官显得俏瘦,神态飘逸,念念有词地道:““子胥不在,曹夫亦去,小姑可出。”

    随着话落,蓝衣道士已然是被紫姑附体,整个人弯着腰站在扶乩前,身体似乎都缩进那件宽大的八卦袍子里面,而那悬于架子上的锥子却在沙盘上动了起来。

    身穿着素白衣道袍的嘉靖就站在沙盘旁边,而黄锦则得急切而好奇,探着身子张望着沙盘。

    很快,沙盘上出现了歪歪扭扭的一行字,令到黄锦吓得嘴巴微微地张开。而看着守着宫门的小太监这个时候进来,他的眼睛更显惊慌。

第1006章 奏事

    小太监进到这里,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的身上,包括皇上亦是朝他望来,令到他的心里不由得发怵起来。

    他们内监在外面固然风光无限,但在宫里却活得胆颤心惊。稍有不慎,轻者被掌嘴和杖责,重则有丢掉性命的危险。

    黄锦看着这个小太监被吓得微微发怵,当即摆出大太监的威严,拉下脸来呵斥道:“你愣着做啥?是不是谁前来求见圣上?”

    此话一出,嘉靖旁边的宫人更加好奇地紧盯着小太监。

    嘉靖显得很是平静地打量着小太监,眼睛亦是有几分探究的意思。这个守门的小太监进来,定然是外面有大臣求见了,却不知是内阁的阁臣,还是严讷和李春芳,或者是礼部尚书吴山。

    “启禀皇上,严阁老在殿外求见!”小太监点了点头,急忙小心翼翼地说道。

    严阁老?

    黄锦听到这个答案,目光有些担忧地扭头望向了嘉靖。

    嘉靖的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就有了主意,大手一挥地说道:“你跟严阁老说,朕今天专于修玄,让他明日再来吧!”

    小太监正想要领命而去,但想着以前严世蕃所给予的好处,便又是顿住脚步替着严嵩争取道:“严阁老刚刚说……有很重要的事求见皇上!”

    在他看来,他冒着风险为严嵩说了这句好话,不管圣上最后有没有接见严嵩,都已经对得起严世蕃先前给予的好处了。

    “很重要的事?他真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求见于朕?”嘉靖的脸上浮现凝重之色,显得很认真地进行询问道。

    小太监隐隐间发现事情不太妥,不由得向黄锦求救,黄锦却是当即呵斥道:“皇上问你话呢?究竟是不是,给我照实说!”

    “是,严阁老是这般说的!”小太监急忙低头,显得老实地答道。

    “发生什么事了?”蓝道行从地上悠悠醒来,突然一个激灵,急忙给嘉靖叩首道:“下官失礼了,请皇上恕罪!”

    每次扶乩之后,他必然会躺于地上,而后又如大梦初醒般,恭恭敬敬地向皇上请罪。

    嘉靖先是给黄锦一个眼色,黄锦上前用一张明黄的布将沙盘盖住,而后嘉靖淡淡地说道:“蓝神仙,你且先退下吧!”

    “是!”蓝道行暗暗捏了一把汗,这才小心地退去。

    在经过沙盘的时候,他忍不住朝沙盘望一眼,只可惜沙盘已经被布盖住了,根本不晓得紫姑给圣上传达了什么天机。

    玉熙宫布局跟万寿宫相似,不过地方显得要小很多。

    嘉靖在精舍召见了严嵩,只是看到颤颤巍巍走进来的严嵩,心里却是黯然一叹。

    眼前的首辅实在太老了,虽然二十多年前严嵩亦很老了,但现在的严嵩却是老的吓人,哪怕突然死在面前都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尽管他很不想承认,但这些年的丹药对这位老首辅,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强效果。

    严嵩虽然对嘉靖极为了解,但终究不是嘉靖肚子里的蛔虫,且走进来已经是气喘吁吁。他先是装着犹豫的模样,最后才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徐建造万寿宫,当真以次充好?”

    嘉靖听到这个事情后,心里当即涌起了一股浓浓的怒火,显得很是愤怒地道。

    虽然他知道大明的财政确实是捉襟见肘,但用不用得起金丝楠木是一回事,而选择偷梁换柱却又是另一回事,这徐摆明就是在欺瞒于他。

    “老臣之子严世蕃在工部任职多年,他认为以户部所拨的银子根本无法重建万寿宫,故而偷偷派人进行了探查。却不曾想,徐虽然名义上从南方木材商人购得上等的金丝楠木,但买来的实质是东北的松木,进而才压低了万寿宫的造价!”严嵩将事情的缘由道出,显得惋惜地说道。

    嘉靖紧攥着拳头,砸在椅把上道:“真是该死!”

    他对万寿宫的工程造价亦是颇为疑惑,徐阶父子仅动用严世蕃预算的三分之一银两,且仅花费三个月便完工。虽然知道严世蕃不可能干干净净,但这两者的差额亦是惊人了一些。

    当下徐以次充好,所用的柱子是东北的松木而非上等的金丝楠木,这里无疑是少花了一大笔钱,亦解释为何万寿宫造价低。

    正是如此,他已然是相信了严嵩的话,徐为了贪功邀赏,竟然做了偷梁换柱之事,并且欺瞒于他。

    “圣上,请息怒!”严嵩心里暗喜,但显得忠心耿耿地劝道。

    嘉靖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忍着将徐阶父子即刻叫来的冲动,对着严嵩温和地说道:“朕知道了!严阁老,你先回去吧!”

    “是!”严嵩恭敬地施礼,然后轻然退了出去。

    出于对圣上的了解,他知道这件事情一旦坐实的话,那徐阶父子必然要遭难了。徐阶应该只是罢官,但徐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却不怪他心狠,而是官场向来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当下,他想要继续守住自己的权势,最好的办法便是除掉徐阶。

    待严嵩离开,嘉靖坐椅上站了起来,却是站在三清道祖像前发呆。

    黄锦走步走了过来,悄声地提醒道:“皇上,该用午膳了!”

    “万寿宫当真用了松木?”嘉靖却是突然开口询问道。

    黄锦微微一愣,但他素来是哪头都不得罪,便是认真地回答道:“据老奴所知,万寿宫那边用的是金丝楠木,不过严阁老如此说,恐怕亦不是空穴来风!要不,让锦衣卫好好地彻查这事?”

    “锦衣卫?还是算了,这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忠于谁!黄锦,你亲自带着你的人,给朕好好地查一查吧!”嘉靖轻叹一声,突然吩咐道。

    黄锦知道圣上这是信不过锦衣卫了,心里不由得一喜,便是认真地答道:“是!”

    嘉靖没有什么食欲,似乎没有用午膳的意思,却是走进了里面,又是来到了沙盘前。

    他顿足片刻,突然伸手将明黄的布拉开,却见蓝道行扶乩所留下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很清晰地呈现着:“今日有奸臣奏事!”

第1007章 好一场苦肉计

    西苑,无疑是权力争斗的中心地带,只是处于城北灵椿坊的顺天府衙亦不乏争斗。

    随着新任顺天府丞到任,顺天府衙内揪起了一场明争暗斗。黄府尹想要将林府丞撵走,林府丞同样野心勃勃,大有将黄府尹取而代之的意图。

    今年恰恰是外察之年,顺天府衙极可能会发生人事变动。通常而言,顺天府衙两位首官会保一去一,而谁走谁留亦将会揭晓。

    虽然结果还没有出炉,只是顺天府衙的很多官吏却看好林府丞,认为林府丞会留在顺天府衙,甚至还会接替黄仲达所留下的顺天府尹宝座。

    卯时三刻,众官吏纷纷来到了二堂。

    “林府丞早!”

    “林府丞早!”

    ……

    林然是稍晚时分才来到这里,雷通判等官员纷纷朝着林然问好,眼睛莫不好流露着讨好之意,都想要巴结这位前程似锦的林府丞。

    在弹劾天官事件中,虽然没有让吏部尚书郭朴倒台,但林然同样没有遭到惩罚,甚至还得到了“赤心”的高度好评,这无疑证明圣上很看重林然。

    前天缉拿严鸿遭到锦衣卫抢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严鸿肯定要落到锦衣卫的手里,结果林然却将严鸿押了回来,连锦衣卫都要敬林府丞三分。

    正是最近这两件事,令到大家更是看好林然。虽然当下林府丞屈居于黄府尹之下,但论到圣上的重视和官场资源,却是林府丞远胜于黄府丞。

    “大家早!”

    身穿着绯红官服的林然来到堂上,并没有摆高姿态,对着众同僚纷纷进行回礼,径直朝着属于他的那张椅子走去。

    却不知谁给了林然一张纸条,待他在椅子上坐下的时候,便是将那张纸条打了开来,然后不动声色地放回袖口中。

    这一幕给人看到了,免不得产生几分好奇。

    “府丞大人,严鸿都已经抓回来二天了,我们今天逼一逼黄府尹,如何?”雷通判主动靠了过来,在林然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前天将严鸿带回来后,黄仲达只是下令将人继续扣押,却一直拖着不进行公审。这一个举动,无疑让他们这帮人没戏可看。

    若是他们逼迫黄仲达公审严鸿,必然能令黄仲达很是难堪,事情会变得很有趣。

    “恐怕逼不了了!”林然却是轻轻地摇头,将那张纸条递给了雷通判道。

    雷通判感到一阵疑惑,只是这才刚将纸条打开,寅恭门便有了动静。

    咦?

    众官吏纷纷望了过去,却见黄仲达在管家的掺扶下,一只腿和一只脚都缠着布带,正一瘸一拐地从屏风走了出来。

    黄仲达来到了公堂上,在那张长案前坐了下来,面对着众官吏困惑的目光,满脸沮丧地说道:“本府尹昨日欲巡视城郊,结果从马匹上摔了下来,跌伤了手脚!”

    “怎么没将这货摔死呢?”

    “都一大把年纪,怎么还骑马!”

    ……

    若是正常的衙门,这时众属官会纷纷真情或假意地进行关心这位府尹大人,但当下谁都没有吭声,心里反倒是在暗暗地诅咒和笑话着。

    黄仲达看着堂下冷场,脸上亦是有些挂不住,但还是望向林然道:“本府尹已经上疏向皇上告假!林府丞,本府尹告假期间,府衙的大小事务则要由你处理了!”

    按着顺天府衙的规定,一旦顺天府尹不能履职,那就由顺天府丞处理。若是如此的话,那林然无疑能够短暂地主持顺天府。

    “府尹大人,你的右手并没有受伤,尚且能书写,并没有告假的必要吧?”林然却没有接手顺天府衙的意思,反倒进行规劝道。

    众官吏却是微微疑惑地望向了林然,这是一次入主顺天府衙的机会,林然为何却要放弃呢?

    雷通判已经将纸条看完,却是冷眼看着这一切。

    “本府尹此番模样有失顺天府衙的威严,岂能再坐于公堂上,告假之事就这么定了!”黄仲达指着手上的绷带进行拒绝,然后化被动为主动地说道:“林府丞,袁州藩氏的案子已经不能再拖了,你既然已经将嫌疑人严鸿抓了回来,那便由你来审理吧!”

    卑鄙!

    雷通判等人听到黄仲达的这一番话,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纷纷暗骂黄仲达。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醒悟过来。黄仲达骑马受伤,这肯定不是什么意思,分明是黄仲达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

    黄仲达没有胆量碰严鸿的案子,便故意将自己弄伤。这个举动无疑是一举两得,不仅避开了烫手山芋,而且还将这个麻烦抛给了政敌林然。

    若是由林然主持顺天府衙,林然想要保住好名声,那就肯定要审理袁州藩氏一案,届时必然是跟严府不死不休。

    不得不承认,黄仲达这个官场老油条真的很不好对付。哪怕他真的要栽掉,亦是千方百计地将林然拖下水,借严府的力量除掉林然。

    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林然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府尹大人,下官恐怕有负大人之托,因为下官今日亦要告假!”

    咦?

    雷通判等人听到这话,颇为意外地扭头望向了林然,只是发现林然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却不知他因何要告假。

    “林府丞,本府尹现在已经受伤,府衙诸多事务可离不开林府尹!不管因何缘由,本府尹都不会同意你告假!”黄仲达板起了脸,当即进行拒绝道。

    按着大明的告假制度,黄府尹想要告假,则要上奏疏向皇上请示。顺天府衙所属官员,则向黄仲达这位掌印官告假即可。

    当下为了将林然拉下水,黄仲达不惜上演了这一场苦肉计,将自己的手和脚都弄伤了,他又怎么可能让林然溜走呢?

    这一个假,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批,不然他这一个苦肉计岂不是成了自作自受?

    “恐怕不行,下官非要告假不可!”林然的嘴角微微翘起,却是从怀中取出了一物。

第1008章 落幕(盟主加更2/3)

    咦?

    众官吏不解地望向了林然,不明白他有何理由非请假不可!

    虽然林然深得皇上器重,在官场亦有丰厚的人脉,但自古都是官高一级压死人。黄仲达作为顺天府衙的掌印官,若是他执意不给林然批假,林然亦不能逆上官而为。

    “林府丞,你是要蔑视上官吗?”黄仲达的眼睛眯起,将一顶帽子重重地扣下去道。

    在大明的官场中,个人的“品德”极为重要,甚至要重于自身的能力。若是林然顶着蔑视上官的帽子,那他的仕途必然落得污点,成为政敌所攻击的一个点,甚至能让他终生不得入阁。

    不管你是能力如何的人,一旦在道德上出现了污点,那就很难再得到主流官员的认可。

    像张璁那种枉顾周礼而声援而嘉靖的人,虽然被嘉靖任为首辅,但却无法抹掉这个政治污点,最终被百官骂得灰溜溜地滚蛋。

    “府尹大人,你是误会了!下官岂敢蔑视于你,实乃有非告假不可的理由!”林然很是淡定的样子,认真地解释道。

    黄仲达轻哼一声,显得冷冷地询问道:“什么理由?”

    雷通判等人纷纷望向了林然,目光中有担忧和不解。

    林然将掏到一半的东西,又重新掏了出来,却见是一份精美的帖子。

    他微微一笑,对着黄仲达发出邀请道:“本月十五日,是下官完婚的大喜之日,届时会在家里设宴,还请府尹大人务必到场!”

    “完婚?”

    雷通判等人听到这话,嘴巴微微地张开着,这才恍然大悟地望向了林然。

    这位老谋深算般的官场小狐狸虽然今年二十一岁,但至今还没有成立家室,还没有跟礼部尚书吴山家的千金正式成婚。

    这件事情算不上什么秘密,谁都知道林然这次回京肯定是要完成这一个终身大事了。只是林然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跟着他年纪实在太不相符,以致很多人都快忘了这茬。

    却是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巧合,让林然避过了一个不小的麻烦事。不过这事亦不能算是多巧,林然一早就已经开始选结婚的日子,而三月无疑是一个好月份。

    当下林然打着成亲的幌子请假,从而避开主审严鸿的案子,这可比黄仲达伤了手脚有力得多了。

    本朝按唐制,官员本人结婚,给假九日,程期另计。

    纵使黄府尹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林然打着完婚的名义请假,他亦不可能阻拦得了。哪怕他执意不判,林然直接开始休假,官场亦不会说林然半个不是。

    “恭喜!”

    “恭喜府丞大人!”

    “府丞大人,你得请下官喝这个酒啊!”

    ……

    雷通判等人的眼睛一亮,当即纷纷热情地道贺。林然自身就潜力无限,而今能够成为吴山的乘龙快婿,对他个人的仕途无疑是如虎添翼。

    “十五日完婚?”

    黄仲达望着堂下如沐春风般的林然,心里却是一阵绞痛,整个人彻底是愣住了。

    他千算万算,甚至忍痛将手和脚都弄伤了,结果这势在必得的一记拳头,却又再次打了个空,反倒再次成为了笑话。

    林然没有理会遭受到沉重打击的黄仲达,转身对着雷通判等人微笑地说道:“诸位的帖子都已经准备妥当,今天便会一一派发给大家,还请诸位届时能莅临本官的婚宴!”

    雷通判等人纷纷称好,显得极为高兴的样子。

    林然将请帖交由何师爷转呈,微笑地对着黄仲达说道:“府尹大人,倒不是下官不愿意挑起府衙的事务,实在是婚期在春节时就已经定下了,下官实在是抽不开身。”

    何师爷接过那份精美的请帖,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很不好,显得失魂落魄地将请帖送了上去。这苦肉计是他出的,结果却给林然如此轻易地化解,自诩精于算计的他却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起林然婚期将近这个事。

    黄仲达接过请帖,将那份精美的请帖摊开,发现婚期的日子确实是本月十五日。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林然肯定不可能做假,确实是很早前定的日子。

    他的心里却是一阵发苦,抬头望着朝气蓬勃的林然,却是闪过了一个念头:“这小子……早就算计到了!”

    跟着林然明争暗斗了这么久,他深知这小子无愧林算子之名。

    恐怕打袁州潘氏案子开始,这小子便是算好了一切,故而一次次在合适的时点捅这个马蜂窝,从而将他一步步地推向了深渊中。

    亏他跟何师爷还自作聪明,上演了这一出苦肉计,刚刚来时还自鸣得意。但以着这小子的心智,又怎么可能不会防着他这一手,婚约已然成为这小子整个计划中的一环。

    “林府丞,能否放老夫一马!”黄仲达失魂落魄地将请帖放下,突然语出惊人地道。

    此话一出,雷通判等人显得目瞪口呆,纷纷扭头望向了黄仲达,不明白这位高高在上的府尹大人为何要“求饶”。

    林然算到了一切,但却没有算到这一点,脸上微微一愣,旋即微笑着说道:“府尹大人,还请莫要跟下官开如此的玩笑!”

    “你应该清楚!这袁州藩氏一案,老夫是万万碰不得,你不能再添乱了!”黄仲达仿佛老了十几岁般,很是认真地说道。

    林然深深地望了黄仲达一眼,深知黄仲达是动了“断臂求生”的心思。纵使是要折损仕途,特别他的前程,亦不想要得罪于严府。

    “只要你安分几天,老夫定然不会成为你的阻碍!”黄仲达认真地望着林然,显得更加直白地说道。

    林然知道黄仲达是担心他在这个案件上继续煽风点火,却是装傻充愣地答道:“府尹大人,下官真不明白您说什么!下官现在已经告假,这阵子便会忙于婚事,府衙的大大小小事务肯定是无法替府尹大人分担,还请大人勿怪!侍到了大喜之日,亦请府尹大人务必到场!”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透彻。

    实质上,他亦不想对黄仲达赶尽杀绝,毕竟让外界认为是他逼黄仲达下台,这会让他接任顺天府尹产生极大的阻力。

    黄仲达现在已经身陷泥潭中,而他又没有魄力跟严府硬杠,他注定是无法从泥潭中爬出来。

    郭朴刚从词臣跳出来,正是要积累声望和资源的时候,在接下来的北直隶外察中,恐怕亦不会给“不任事”的黄仲达继续担任顺天府尹。

    “一言为定,本官届时一定到场!”黄仲达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便是认真地答道。

    如果协议真的成立的话,那属于黄仲达的时代已然落幕,而属于林然的时代即将开启。

第1009章 半日闲

    黄仲达的选择亦是迫于无奈,因为林然利用袁州藩氏一案将他逼到了悬崖边,虽然跳下去有可能获得武林秘籍,但更大的可能还是粉身碎骨。

    对于沉稳性子的人而言,往往都不会选择冒险的方式。在几经权衡后,黄仲达利用林然给予的喘息机会,却是往来于严府中。

    林然自是有耳目盯着黄仲达的一举一动,对顺天府尹的位置已经是志在必得。

    三月,万物复苏,柳绿花红,莺歌燕舞,迎来了生机勃勃的景象。

    从位于中轴线上的永定门起,经过正阳门大街进入内城,大朝门、紫禁城、鼓楼等,这座“凸”字型的古城在呈现繁华之余,那些大户人家的后宅已经春意盎然。

    金台坊,一条显得静谧的胡同里面,一共有五户人家。单是从门庭来看,必定属于最里面的那户人家为贵,正悬挂着黑底烫金的林府牌匾。

    这座宅子的门庭还是其次,里面却别有洞天的感觉,呈现着中式建筑风格之美,前院和后宅以及后花园,都富有这个时代的特色。

    后院有小池、凉亭和假山,而池边垂柳冒出了嫩芽,一只嫩绿色的螳螂爬在柳条跟柳枝混为一体,正在春风中微微地荡漾。

    在那凉亭上,毅然是一处享受之所。

    身穿着程子衣的林然躲在有岭南特色的竹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三国志》,正在那里慢悠悠地翻阅着书籍,一副沉迷其中的模样。

    自古人生何其乐,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踏入官场后,不仅是假期少,活得亦是很累。既要处理着各种各样的公务,还要防范着别人的算计,同时亦要算计于人。

    好不容易有九日的假期,亦让林然想要暂时放下公务,好好地享受一番悠闲的日子,做一个暂时不为功名利禄所惑的闲散人。

    正看着书中令人着迷的情节,突然感到脸颊间有某种生物喘息,那丝丝的温热似有似无,林然便是疑惑地扭过头。

    猝不及防,他差点被这神出鬼没的野丫头惊得半死,当即捂着小心脏埋怨道:“虎妞,你怎么不出声,你想吓死你哥啊?”

    虎妞却很是镇定,那双漂亮的眼睛反倒有些疑惑,显得一本正经地脆声道:“哥,我有叫你的,是你自己看书着迷了,跟我可没有关系!”

    林然看着这个丫头此番模样,深知这丫头应该没有撒谎,刚刚是自己看书太入迷了,但还是警告道:“下次不许你悄无声息地过来,真将你哥吓死了,看你一个人怎么办!”

    “哥,哪可能这样就被吓死了呀?你这样吓我一百次,我肯定都不行死!”虎妞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是据理说道。

    有些人天生胆小,有些人却天生胆大。他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胆大,她亦不明白他这么胆小,这便是这对兄妹的一个小代价。

    林然不想跟这个拥有大心脏的野丫头白费口舌,看着她手里提着的竹篮,便是认真地疑惑道:“我跟你说的喜糖弄好了?”

    由于甘蔗还没有大面积种植,这个时代的糖的成本还是较高,糖制品还没有真正普及开来,更别说后世中的糖果了。

    只是为了让婚宴添彩,以及潜藏在心里的一点点商业构想,便是让虎妞去准备了一种简易版的糖果,打算到时派发给小孩。

    虎妞听到是正事,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将竹篮子放在石桌上,从里面取出几个糖果递过去询问道:“嗯,哥,你看看是不是这样呀?”

    为了制造这种糖果,且事关到配方,他亦是找了联合商团的人进行研制。幸不辱使命,联合商团那边按着哥哥的方法,真的制出了这种糖果。

    林然接过糖果,剥开糖衣,吃了里面那小块有些粘牙的牛皮糖,感到甜度和香度都算不错,便是点了点头道:“可以,就这样了!”

    虎妞看着事情办妥,显得有点小开心,便是坐在旁边属于她的那张竹椅上。

    她很喜欢吃糖,从糖人儿到冰糖葫芦都是她所钟爱的零食,这种神奇的牛皮糖自然不例外,亦是剥开一颗放到嘴里含了起来。

    糖到了虎妞的嘴里,令到她感到一种满意。而她的兴奋外溢般,两道蛾眉微微舒展,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着亮光。

    林然对糖果的反应平平,先是疑惑地望了一眼虎妞,不明白这野丫头的兴奋从何而来,却又是伸手从竹篮里取了一块喜饼。

    喜饼却不是他的独创,而是已然出现在历史长河中了。

    秦朝时期,芈月成为秦惠文王的妃子后,诞下儿子嬴稷,惠文王大悦,下令御膳房做上万只红馅糕点,发放给全城百姓,以作报喜之意。

    时至今日,广东等地区诞生了这种风俗,喜饼用于庆祝结婚、满月、寿宴等喜庆的日子。

    “哥,你说咱们的喜饼要不要再弄点花样呀?”虎妞含着糖果坐在竹椅上,悬着的腿轻轻地晃动着,却是脆声地询问道。

    “什么花样?”林然随口询问道。

    虎妞认真地想了一下,突然脑洞大开道:“可以将你和秋雨姐姐的样子印在上面,然后后面再印上永结同心四个字!”

    林然白了她一眼,却不是不相信这种艺人的技术,而是他新近在官场树敌众多。特别还邀请了黄仲达和郭朴,若是那两位借此发泄事小,撑死却事大。

    虽然他很想偷得浮生半日闲,但这时代的结婚可不是领个证这么简单,有着一套极为繁琐的迎亲和拜洞流程,特别洞房都得按规矩来。

    林然亦是如同一个学生般,认认真真地学习着这种种的礼仪,同时还要安排着一些重要宾客的接待等工作。

    不过好在,虎妞这个丫头平时虽然很贪玩,但做起事来亦是有模有样,且又有着联合商团那边的人帮忙张罗。婚宴酒席的事情亦不需要他操心,必定不会失礼于宾客。

第1010章 时光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兄妹都为着即将举行的婚事而忙碌。

    只是随着日期临近,林然却是出现了焦躁。不过这些年为官,令到他将这份焦躁藏得比较深,哪怕在学习繁琐的礼仪的时候,亦没有表现出来。

    虎妞每天都会外出,亲自置办着各种婚礼所需要的东西。小到一根针线,大到迎新花轿的款式,她都是亲自去操办。

    在这一个紧张的时期,林然突然发现虎妞这个丫头亦有可取这处,有着很强的办事能力,办起事来几乎从不出差错。

    下午的阳光明媚,但在这个积雪刚化去不久的时节,空气并没有什么热度。

    林然像一个撒手掌柜般,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凉亭上用茶,看着对面的假山,又见到了那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金猴。

    小金猴似乎很喜欢这座宅子的假山,隐隐将这里当成了它的领土般。却不知道从哪摸来了果仁,正蹲在最高处,显得津津有味地吃着。

    小金猴显得很有灵性,发现林然盯着它,却是示威性地朝着林然龇牙咧嘴。

    林然自是不跟小金计较,虽然小金显得凶巴巴的,但却从来没有没有做恶。哪怕在屋顶捉到麻雀,它亦是玩玩而已,玩完便会放走。

    只是想到即将完婚,林然的情绪当即低下,心却是空荡荡的,总有几分失神。对即将举行的婚礼有着各种莫名的忐忑,一度生起要不计后果地逃避的心思。

    “哥,要不要吃!”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间响起,林然又被吓了一跳,却是无奈地闭了闭眼,然后才望向这个最近神出鬼没的野丫头。

    虎妞的脸蛋红彤彤的,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带一包糖、蜜枣、肉干等小吃。却不知是照顾林然的胃,还是她自己喜欢吃,接着便在旁边的竹椅坐下来。

    这次虎妞带回的是驴肉火烧,还残留着一些温热。兄妹一人拿着一个,便像往常一般,边吃着东西边聊着一些家常里短。

    林然倒会藏着一些东西,但虎妞的肚子里根本藏不着东西,有时说一些趣事,有时说一些人如何如何,有时还会请教一些问题。

    由于吴秋雨马上就要成为这个家里的一员,话题便总围绕着新家展开,虎妞突然认真地说道:“哥哥,秋雨姐姐嫁进来我们家后,你真要好好跟她说清楚,她不能管我的!”

    按着这时代的规矩,吴秋雨以正妻的身份嫁到林家,且又是礼部尚书的女儿,自然是要执掌这后宅之事,哪怕虎妞亦要听她的管教。

    只是虎妞都不愿意被林然管着,又怎么会愿意被吴秋雨管制呢?

    “知道了!”林然睥了这个野丫头,认真地答应下来道。

    虎妞显得欢快地吃了一口驴肉火烧,又是提出要求道:“还有阿丽!她其实算是我半个师傅,秋雨姐姐也为能管她!”

    “知道了!”林然的眉头微微蹙起,最终勉强答应了下来道。

    虎妞晃着腿又吃了一口驴肉火烧,却是指着假山上的小金猴道:“还有小金!我已经答应小金了,这里是它的领土,秋雨姐姐也不能撵小金走!”

    “哎……”林然叹了一口气,扶住了额头。

    在最初的时候,她担心吴秋雨会不会端起主母的架子欺负虎妞,但现在他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吴秋雨还没有进来,这野丫头就已经想好了一切。

    甚至在前天的时候,她说要是吴秋雨不喜欢她呆在家里,那她亦可以往到其他的宅子去。

    北来南去几时休,人在光阴似箭流。

    眨眼间,时间便已经悄然来到了三月十五日,一个显得很喜庆的日子。

    西苑,门前广场,破晓时分。

    宫门前站着诸多官员,尽眼望去,都是红袍加身的高官。而后面的空地中,却是精神抖擞的三百名考生,在礼官的安排下,规规矩矩地站列队在那里。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

    这诗的名字叫劝学,但却很“安利”,事因写这诗的人是宋钦宗赵桓,他要网罗天下最出色的人才。

    其通过渲染读书之目的不是当下的快乐,而是未来的生活富足、社会地位,为寒苦的读书人勾勒出美好的未来,鼓励读书人刻苦读书以搏取功名。

    虽然宋钦宗赵桓的诗不单纯,但无疑是极为成功的,致使各朝各代的读书人都勤学苦读,对功名历来都是趋之若鹜。

    而如今,三百名新科贡士经过了寒窗十载,经过了科举的惨烈厮杀,终于站到了西苑的宫门前,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即将获得黄金屋和颜如玉。

    殿试不会淘汰考生,只要规规矩矩地参加完这次殿试,至少有三甲同进士的功名,将会以进士官的身份进入官场。

    年仅二十八岁的会元王锡爵显得意气风发地站在最前头,眼睛深处蕴含着一丝强烈的渴望,虽然不可能复制林文魁的伟绩,但很希望指染到那状元之位。

    年仅二十岁的王弘海心里既是紧张又为忐忑,眼睛还有一丝迷茫。不过想到这一条是老师曾经走过的路,而他的老师更是通过殿试题目成为开海派的急先锋,心里又多了几分期待。

    在参加这个殿试前,他的老师亦是抽出时间,为他们几个高中的门生讲了许多的朝政的事情以及答题的技巧,甚至还帮他们猜了三道题目。

    殿试跟以往的考试完全不同,在这里将会首重策论。而他们虽然算是学富五车,但装的都是四书五经,或者是前人的论调。

    经过老师的提点,王弘海有感觉自己策论水平的提高,亦知道当下朝政的情况,如何写一篇更符合朝廷口味的文章。

    “宣壬戌科贡生进!”

    侍到前面的官员进入宫门后,一个太监的声音传来,旁边的礼官当即督促他们走进里面。

    随着入场指令传达,三百名新科贡士走入了西苑,却不知道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谁将会是新科状元?王弘海的成绩如何?他能否顺利挤入翰林院?

第1011章 迎亲

    槐树胡同,吴府。

    随着一支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从胡同口进来,一阵鞭炮声在门前噼里啪啦地响起。

    一副新郎官装扮的林然骑坐在一匹枣红大马上,前面还有一群捕快在帮忙开道。虽然他对结婚很是抵触的,只是事情到了眼下,亦还是能够泰然处之。

    “花轿临门喽!”

    跟随过来迎亲的几名妇人到了门前,一齐朝着里面朗声大喊。女人的嗓门很是神奇,不需要经过扩音器,足可以将话从门前传到后宅。

    按着礼制,女方为显孝道,肯定是不会主动走出来,还需要新郎亲自进里面将新娘迎出来。

    花轿代表着明媒正娶的意思,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人领着花轿进吴府。只是大门却是虚掩住了,不让这顶花轿进里面,俗称“拦轿门”。

    “有劳了!”

    林福将准备好的利是包进行派发,用金钱进行开道,这才将这帮闹事的少男和少女打发掉。

    毕竟林然不是普通的新郎官,现在已经是朝廷的正四品官员,将来很可能入阁拜相,这些年轻男女哪敢真的造次刁难。

    花轿子进了前院,轿子的门朝外摆放,且不能正对着大门。

    吴华寿手持一支燃着的红烛和镜子,揪开了轿帘,向着轿内认真地照一下,这谓驱逐匿藏轿内的冤鬼,俗称“搜轿”。

    这个时代的婚礼很是繁琐,但很多宾客都喜欢瞧这么一出,很多男女老少却是围在周边津津有味地瞧着,手里还捏着一把瓜子。

    这场可谓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婚事,吴家在江西素有名声,而吴山贵为当朝的礼部尚书,且在士林中拥有极高的声望。

    林然是史无前例的文魁出身,现任正四品的顺天府尹,且家财颇丰,当下迎娶吴山的女儿,怎么都说不上是高攀。

    对着这门婚事,很多人都是抱着羡慕和妒忌的态度,吴府的亲戚亦是乐于这门亲事能够顺顺利利的。

    林然领着人穿过前厅,到了垂花门,却被一帮吴氏宗族的女眷拦住了。

    “你们先将桌上的酒全喝了!”

    吴华寿很是重视这个婚礼,特意从江西老乡带着一帮女眷上京,加上住在京城的一些女眷,这一大帮女眷挡在门前,一个胆大的妇人提出要求道。

    在门前那张酒桌上,足足摆了**碗酒。

    林然并没有摆架子的意思,端起了其中一碗,喝了一口酒。由于接着还要迎亲,等会回去还要招待宾客,故而他只是意思了一下。

    后面的张虎和赵龙等人素来就喜欢饮酒,却是你一碗我一碗,一帮粗汉端起酒碗就一饮而尽,酒桌当即变得干干净净。

    “有劳了!”

    林福将准备好的红包进行派发,这些女眷原本想要刁难来着的,只是她们显得有些犹豫。

    王汉等人很是机灵,已然悄悄地闪身到大门处,徐徐地将大门推了开来。众人看准时机,将林然护送了进里面,闯过了素来最难搞的垂花门。

    本以为是万事大吉,只是到了里面的庭院,隐隐间多了一股肃杀之气。

    却见在那堂前,正摆着一张书桌,桌面摆放着纸笔墨砚。而在桌子的后面,却是站着几名官员,吏部尚书郭朴毅然在列。

    由于郭朴要主持外察工作,所以并没有参与接下来的殿试阅卷工作,而此次主持阅卷的主要是由“青词四相”负责。

    林然上疏弹劾郭朴,并提议圣上罢免郭朴,这无疑是结了仇怨。当下在这里相遇,却是让到林然感到一阵的发怵。

    “林文魁,老夫素闻你有竹君子之名,今日若不作一首让老夫满意的竹诗,你就休想从这里过去!”领头的倒不是郭朴,而是右都御吏李文进,显得为老不尊地提出要求道。

    嘉靖十四年的进士亦算是人才辈出,除了郭朴和吴山两位大佬外,还有不少人身居重职。

    李文进虽然是三甲进士,只有他父亲做过户部的郎外郎,在官场积累一些关系,让他走了言官的路线,当下以右副都御史总督大同。

    李文进此举看似刁难,但亦算是对林然的一种认可。他显然不再将林然当作小辈对付,已然将他视为一位能跟他们做对手的人物,故而为着他的迎亲“助助兴”。

    其他官员亦是纷纷附和,要求林然在这里作一首竹诗。

    林然上次弹劾郭朴事件,对整个大明的朝堂都轰动很大。一是林然的惊人胆颤,二是林然安然无恙,这无不证明林然并不是普通的正四品顺天府丞。

    再结合着顺天府衙新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顺天府尹黄仲达几乎没有留任的可能。

    若是吴山全力推举林然,加上林然昔日在广东的功绩,完全可以接任黄仲达所留下的位置,从而成为大明最年轻的顺天府尹。

    一旦成为顺天府尹,林然无论地位和权势都骤然拔高,已然可以跟他们平起平坐。纵使是李文进这种大佬,亦要卖他一些面子了。

    “下官献丑了!”

    林然深知写诗不如不写,才子之名离得越远越好。只是这帮大佬提出要求,今日又是迎亲之日,这诗还真非写不可,便是苦笑地施礼道。

    “质夫,我们去去瞧瞧!”有个官员素来喜欢诗词,却是想要拉郭朴一起过去围观道。

    郭朴虽然喜欢诗词,但不是谁的诗词都喜欢,他都恨不得将这小子挫骨扬灰。原本他是坚决不想凑热闹的,只是看着无事,且想着这小子早已经沉迷于权势,恐怕拿不出什么佳作,便还是选择上前围观。

    林然来到桌前,从笔架上挑了一支毛笔,在研好的墨研沾了墨,目光落在洁白的宣纸上。他屏息凝神之时,周围亦是鸦雀无声。

    针对不同的人群,写不同的诗,这是他的一个心得。只是在这个场合,要写什么诗更合适,这却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片刻,他似乎想好了,便将笔落在宣纸上,刷刷地写了起来。

    咦?

    郭朴等人探头望去,脸上当即露出了凝重之色,收起了那一份轻视之心。

第1012章 又见竹诗

    林然属于这时代的另类,通常诗文做的好的才子,其科途都不会太过顺畅。

    像最具盛名的吴中四子,除了唐伯虎和祝枝山到京城参加过会试,文征明和徐祯卿却连一个举人的功名都捞不到。

    另外,唐伯虎和祝枝山虽然是参加了会试,但唐伯虎却是闹出了舞弊案,祝枝山三十三岁中举,却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考了七次都没能高中。

    反观林然这个天纵之才,以《竹石》一诗闻名于两广,后一首《木兰词》令到天下青楼都在传唱。在科举上,更是创下了史无前例的连中六元,被当今圣上亲封为大明文魁。

    只是这个小子却很是精明,在进入官场之后,这些年几乎都没有诗作面世。以致很多人甚至都忘记了他的文名,仿佛那个竹君子都不是他一般。

    今天被当场逮住,借势逼其作诗,有一些刁难的意思,但亦想要亲眼确认下林然的水准,看是不是那个名扬天下的竹君子。

    李文进的名字中有个文字,对诗文素有偏好,这时干脆站到了林然的旁边,随着林然的笔迹朗声念道:“乌纱掷去不为官,囊橐萧萧两袖寒。”

    郭朴等人瞬间色变,吃惊地望向了林然。

    不同身份的人,作不同的诗。像一位普通的士子,断然是做不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诗句,而林然昔日亦是以竹言志。

    只是当下的诗句,既符合了他们这帮人的身份,又呈现出一种共同的“政治追求”。单取这一句,便可谓之难得的佳句了。

    林然的笔尖没有停,继续专注地在洁白的宣纸上泼墨挥毫,而李文进随着他的笔迹又是大声地念道:“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竿。”

    诗成,却是令到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一幅一名清官辞官归乡垂钓于江的画面呈现在众人的脑海之中,久久挥之不去。

    这既是写人,又是写竹,暗示着人跟竹一般的高傲和洒脱。

    “好诗!好诗!”

    李文进回味之后,在安静中突然发出感叹道。

    而这一声,打破了安静,众人亦是纷纷大加赞赏,终于确定这林文魁的竹君子之名。

    郭朴作为词臣,一直都在清水衙门,由于官路亨通,故而一直都保持着洁身自好,心里一直都看不起那些贪婪的地方官员。

    亦是如此,当看着这一首竹诗,他的感触却是还要更深一些,目光暗藏着一抹震惊。

    只是诗虽然好,但让他主动掷去乌纱帽,脸上却不由得露出了苦笑之色。身处于官场之中,这主动辞官回乡垂钓,却是谈何容易。

    君不见,严阁老都八十有四了,却还在霸占着首辅的位置。

    “小子献丑了,可否入得李大人您的法眼?”

    林然将笔交给了旁边的林福,对着李文进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如果是在士子之时,他写这首诗肯定是不合适的。只是他现在已经贵为正四品的顺天府尹,抛下这首洒脱的诗,却是利大于弊。

    从古到今,主流都会敬佩那些不为功名利禄所迷的大才,对那些保持独立人格、追求思想自由、不委曲求全、不依附权势的大才都极为推崇。

    孔明是刘备三顾茅庐才出山的,李太白要高力士为他脱靴得以蔑视权贵之名,海瑞是因为不跪上官而有了海笔架的称呼。

    林然这首如此淡泊名利的诗丢出去,对他必然是有利无害,这会有助于他清廉的好名声。哪怕将来某日被逼得辞官,有着这一首诗流传于世,天下的士子肯定还会为他抱不平。

    李文进拿起了那张笔迹未干的宣纸,仿佛是得到了一个宝贝般,眼睛仍然停留在纸上,嘴里爽朗地笑道:“入得了!自然是入得了,哈哈……竹君子果真名不虚传!”

    “诸位大人,那下官先行告辞了!”

    林然恭敬地对众人施礼,当即朝着堂中走去。

    郭朴却是一直望着林然,不知他心里想着什么,似乎是对林然有了新的认识。

    “以竹君子闻名于士林,为官又能保持清廉,还是一位难得的能干之臣,这种人怎么亦不可能是奸佞小人!质夫兄,此次外察不给他一个优,你当不起这个公允之名!”

    李文进捧着那副字,却不知是不是“拿人手软”,主动为林然说好话道。

    “酒刚刚已经跟诸位喝过了,本部堂还有事,你跟曰静兄(吴山的字)说一声,先行告辞了!”郭朴脸带怒容,却是匆匆而去。

    若是他在北直隶的外察中,给黄仲达伪等或中三等,而给林然优等,那就相当于是要将顺天府尹的位置给予林然。

    但林然在他的心里评价中,顶多是中二等,还得乖乖地呆在正四品的顺天府丞上,而顺天府尹要从其他地方物色人选。

    只是身处在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却并非他郭朴一言而决。

    像广东的外察结果,首辅没有异议,皇上亦没有反对的意思,却因为林然上奏疏,一切都变了。虽然圣上没有让他重修,但却让他对广东官员宜静不宜动,且还要他可适当地咨询一下林然的意见。

    显然,汪泊和雷长江是肯定不能调动了,不然别说林然会不会又上秦疏弹劾于他,皇上那边恐怕亦要雷霆大怒。

    正是如此,虽然他很想将林然打到中二等,想让年仅二十一岁的林然继续担任顺天府丞一职,但这事恐怕不是他一个人说得算了。

    最为重要的是,广东方面的人员调动需要安抚住林然,这一个顺天府尹的位置没准真要拿出来跟林然进行利益交换。

    “见过……岳父大人!”

    林然来到堂中,恭恭敬敬地给吴山行礼道。

    他心里却很是发怵,这老货不仅是他的老师,而且还成了他的岳父。有着这双重关系,他以后还真无法跟吴山反目了。

    媒婆逮了空档,并没有在这里呆,而是前往吴秋雨的闺房,代林然将新娘给请出来。

    “先坐吧!”

    吴山的脸素来都是敛着的,现如今显得极为严肃,那张显得刚直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对着林然淡淡地吩咐道。

    “是!”

    林然摊上这么一个不懂风趣的岳父,只好恭恭敬敬地坐在一边,眼睛睥向正在饮茶的吴山,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来缓解氛围,当真可谓是如坐针毡。

    好在,媒婆的效率很高,再加上吴府这边亦很是配合的样子,很快就将新娘子吴秋雨从闺房领了出来。

逄1013章 迎亲队伍(盟主加更3/3)

    按明朝的诰封制度,官员的正妻都能得到朝廷的诰命,经内阁诰敕房核对无误后,加盖御宝颁发。

    诰命夫人有品级之分,跟其丈夫官职有关,但有俸禄没实权。按当朝的称谓,一品二品官员的正妻叫做夫人,三品是淑人,四品是恭人,五品是宜人,六品是安人,七品以下是孺人。

    吴秋雨身穿着只有诰命夫人才能穿戴的“凤冠霞帔”,蒙着一张大红盖头,在众喜娘和吴母的引令下,来到了大堂中。

    吴母的眼睛哭红了,但自然没有想要终止婚礼的意思,而是将目光落向吴山身上。

    吴山长叹了一口气,眼睛明显有着浓浓的不舍。只是他心里更是明白,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儿是时候要出嫁了。

    至于所选的这一位夫君,确实是无可挑剔,且女儿亦很是喜欢,不失为良婿。

    林然已经站了起来,乖巧地来到了吴山的面前。

    吴山执起吴秋雨的手,对着林然道:“今日我将我最疼爱的女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她,知道吗?”

    林然隐隐听出了几分威胁之意,但却只能是乖乖地应允。他能够拂严嵩和徐阶的面子,但面对这位既为老师又为岳父的老古板,还真的只能乖乖服从的份。

    吴山倒还算厚道,对着吴秋雨又是叮嘱着道:“雨儿,你如今要嫁作他人妇了,当谨记《女诫》,莫丢了我吴家的脸面!”

    吴秋雨轻轻地应了一声,但已然是泪流满脸的样子。

    纵使她很早就期待这一天,想要离开这座几乎生活了一辈子的吴宅。只是这一天来临之时,她心中又是那么的不舍,却还想继续呆在父母的身边。

    “新娘,请随我来,是时候上轿了!”

    喜娘将这里视为龙潭虎穴般,当下已经接到新娘了,却是一刻都不愿耽搁,又是劝着吴秋雨,将人朝着堂外引走。

    林然又是施了一礼,然是跟着媒婆等人离开了大堂,亦是暗捏了一把冷汗,总算是远离了这个危险的泰山大人。

    到了前院的花轿子,吴母给吴秋雨喂了上轿饭,寓意是不要忘了哺育之恩。

    只是这一幕,又是一出母女别离,母女都哭得很是伤心。

    吴华寿的妻子先一步探身到花轿中,将一只焚着檀香的铜脚炉置于新娘座位座下。

    吴秋雨在几经催促后,这才上了轿子。按着规矩,坐到轿子上,屁股就不能够乱动了,这更像是成为主母前的一项培训,名曰“平安稳当”。

    “起轿咧!”

    媒婆和喜娘又是齐声一喊,这顶八抬大轿便被抬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敲锣打鼓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迎亲队伍从吴府大门离开,张虎等人领着捕快开道,浩浩荡荡地准备返回城北。

    徐府,一座显得有些寒酸的宅子门前。

    一个体胖的年轻女人怒气冲冲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门前等马车的时候,又是对身后的丈夫发怒道:“老娘真是上辈子欠你们江家的,竟然要老娘到那种山旮旯的地方,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你。”

    声音并不小,一帮好热闹的百姓正到徐阶门前等着看那支气派十足的迎亲队伍,自然是将徐府门前的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江月白自以为风流倜傥,打扮素来是风度翩翩,这时被妻子如此当面数落,脸上露出了几分难堪之色,却是保证地道:“你回去高州,定然不会委屈于你!”

    他是嘉靖三十八年的庶吉士,眼看着考满在即,偏偏这个时候家里传来老爹病重的消息。若是他告假,那他恐怕就无法留在翰林院了,而若他不告假,难免落得不孝的污名。

    就在刚刚面见岳祖父徐阶的时候,他微微地提了一句让妻子回去代为尽孝,结果得到了徐阶的认可,当即就让他的老婆启程回高州。

    只是此举,像是引爆了一个火药桶般,这位素来粗鄙无礼的妻子更是瞧他不顺眼,在这门口便是要发作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若是胆敢带女人回家,我回来第一时候便剪了你那根无用的东西!”徐玉燕做了一个剪刀的手势,进行威胁着道。

    江月白害怕地伸手捂了一下裤裆,当真是又羞又臊。很是后悔当年悔了婚约,结果娶了这么一个女人,这徐府是怎么样教育子女的?

    “阿贵,你愣在那里做啥,还不将马车赶过去?”徐玉燕站在门口的台阶看到自家的马车呆在巷中,当即大声地使唤道。

    那辆马车没有过来,而是一名捕头大步走了过来,进行施礼道:“我家大人的迎亲轿子已经起轿了,还请这位小姐稍等片刻!”

    “让我等?你知道我是谁吗?”徐玉燕冷哼一声,显得傲慢地询问道。

    江月白就站在一边,自然知晓今天是什么日子。

    实质上,翰林院的上上下下,特别是翰林院修检厅的人,都已经悉数到了城北。此时,他却不哼声劝老婆,似乎是希望产生一些冲突的样子。

    王汉的脸一正,显得异常坚定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今天是我家大人迎亲的喜庆日子,谁敢挡我家大人的迎亲队伍,就要休怪本捕头不客气!”

    说话间,一帮捕快刷刷地望来,大有进行武力镇压的意思。

    “你……你们给老娘记着!”徐玉燕气得咬牙切齿,但却不敢爆发,只是摞下一句狠话,算是自己给自己挽回一点颜面。

    她蛮横是不假,但深知真的发生了冲突,他爷爷必定不会站在她这一边。这阻拦别人的迎亲轿子,等于是坏人家的好事,是要跟人结怨的。

    从这帮捕快的举止来看,这个娶妻之人是一位官员,似乎很是不凡的样子。

    却是这时,迎亲队伍吹吹打打而来,引起了围观人群的羡慕。

    长相俊郎的林然拍马在前,后面则是诰命夫人才有资格乘坐的八抬大轿,更有一群如狼似虎的捕快开道,却是京城都少见的迎亲队伍。

第1014章 虎妞的贪念

    看着眼前风光的这一幕,江月白可谓是五味杂陈。

    昔日他所看不起的人,甚至是踩在脚下的人,如今却是无限风光。不仅已经位居正四品的顺天府丞,还迎娶士林最有声望的礼部尚书吴山的女儿,可谓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自当年的从那一棍起,他跟他的距离是越拉越远,甚至让他只能够仰视了。

    他虽然迎娶了当朝次辅徐阶的孙女,但其中的苦却只有他自己知晓。且不论这个妻子如何难以相处,单是在仕途上,徐阶似乎并不打算出手帮他。

    却是为了避讳,徐阶似乎都不打算出力帮他在翰林院转正,而是想让他转到地方任官进行历练。

    只是真到了地方,一旦徐阶接着倒台,那他这辈子就完蛋了。从京城到地方容易,而从地方回京却是千难万难,更多的官员终生只能窝在一个小地方。

    像袁炜、吴山、郭朴等朝廷大佬,哪个是要到地方进行历练,还不都是走翰林院到礼部这条通天捷径,从而官拜尚书或入阁拜相。

    反观林然当下已经是正四品的顺天府丞,而京城还有一则传闻,这小子有机会接任黄仲达的地位,成为正三品的顺天府尹。

    一旦到了那时,哪怕他成功转为正七品的翰林编修,但对林然这位高高在上的顺天府尹,仍然只能是进行仰望。

    “江月白,你看看人家的婚礼!”

    徐玉燕看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当即又是满怀怨念地数落道。当年为了以示低调,他们二人的婚事很是简单,连轿子都比人家小了一大圈。

    江月白乔装没有听到,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突然朝着徐府里面又走了进去。

    徐玉燕看着他突然这个举动,心里却是一惊,担心江月白不再忍让,会直接休了她。

    由于来时,迎亲队伍走的是宣武门大街。按着不能走回头路的规矩,所以迎亲队伍走了定安门大街,算是绕遍了北京城小半圈。

    当迎亲队伍出现在定安大街之时,又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围观。

    得知这是顺天府丞林文魁迎娶当朝礼部尚书吴山的女儿时,很多人都投出了羡慕的目光,更是称赞这是一对金童玉女。

    从城南到城北,这个距离并不算近,回到之时已然是黄昏,却是正好撞上这吉时。这婚礼最早的时候称为“昏礼”,意味黄昏时刻的礼仪。

    在这一个夕阳西斜、红霞满天之时,却是平添了几分喜庆的色彩。

    林府大开中门,随着迎亲队伍的出现,鞭炮和烟花齐响。

    身穿着喜庆衣服的虎妞早已经站在这里等候,虽然随着吴秋雨嫁进来,她的地位有下降的风险,但这时她是由衷的高兴。

    在门口之时,又是一套繁杂的流程。

    林然在“引赞”和“通赞”的指引下,将新娘从轿子中请了下来。

    吴秋雨这一路亦是不好受,屁股已经坐麻了,腰还很酸疼。在下轿的时候,她微不可察地活动了一下腰臀,身体才稍微舒服一些。

    喜娘又拿出央间扎着大红绣球的红绸子,林然和吴秋雨各执一头,以着男左女右的规定行走,沿着地上那张长长的红毡走向了正堂。

    正堂上,早已经放置香烛,父母的灵牌,中央帖着大大的双喜字,下面摆着富有寓意的瓜果,一切早已经准备就绪。

    在向父母上香后,按着通赞的指令,行了拜堂之礼。

    “一拜天地!”

    担任通赞之职的墨飞对流程了然于胸,站在一旁朗声道。

    林然和吴秋雨手持红绸子,规规矩矩地行礼。

    “二拜高堂!”

    林然和吴秋雨手持红绸子,规规矩矩地朝灵牌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林然和吴秋雨面对面,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下对拜礼。

    “礼毕,送入洞房!”

    随着这一个声音,拜堂仪式完成,而林然跟吴秋雨这才算正式结为夫妇。甚至都不需要洞房,二人的关系已然是成立了。

    在媒婆的引导下,林然完成了最后一道程度,手持那块中间扎着大红绣球的红绸子的一头,将吴秋雨引进了洞房。

    而后,他被媒婆和喜娘撵了出来,里面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和布置,当下他则还要招呼一些亲朋好友。

    酒席早在中午时分便开始,宴请了在京城的诸多宾客。

    林府表现出豪迈的一面,除了请来京城各大酒楼的名厨,还有各类上等的佳肴,这一场酒席无疑是办出了高规格。

    正是如此,令到那些普通的宾客吃得大为过瘾,特别是顺天府衙上下的书吏和衙差,都称颂林府丞为人很是厚道。

    在酒席进行到一大半的时候,林然去接新娘了。府的人丁单薄,却好在虎妞在这里帮忙照顾宾客,算是帮了一个大忙。

    “哥,秋雨姐姐是不是已经是我们家人了?”

    虎妞如同自己娶媳妇般,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正是守在房外等着林然,看着林然被撵出来,当即上前兴奋地询问道。

    林然看着这个小丫头满脸兴奋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她一把这张肉墩墩的脸蛋,而她很配合地“哎呀”一声。

    面对着这么可爱的妹妹,他便是给予肯定的答案道:“是的,你该叫她嫂子了!”

    “那你什么时候生宝宝?”虎妞的眼睛微亮,当即又是追问道。

    林然暗捏了一把汗,这才好不容易克服心理为人夫,他可还没有为人父的想法,便是进行敷衍地道:“这个得等等!”

    “要等到什么时候呀?哥,你跟秋雨姐姐生出来,秋雨姐姐不肯带的话,我可以帮着带的,我会经常带他到很多好玩的地方玩!”虎妞紧跟着林然,显得认真地说道。

    林然听到这番话,差点没有吐血身亡。若是真将自己的小孩由给这野丫头带的话,必然又是一个野小子或野丫头。

    摆脱了这个喋喋不休的野丫头,他直接来到了宅子的前院。

    虽然中午的酒宴已经散去,但一些关系好的亲朋故友还是会留下吃这顿晚餐,一直吃到天黑为止。

    在前院中,却还有好几桌的客人。除了杨富田这帮同科外,还有同乡的官员,一帮上京叙职的广东官员以及翰林院昔日的同僚等。

第1015章 担当

    酒席是一种文化,更是一项交际。

    林然虽然仅仅身居正四品的顺天府丞,但凭着他文魁出身,又拥有如此强大的年龄优势,已然算得上是一位小大佬了。

    只要他能够顺利登上顺天府尹的位置,凭着他的潜力和智慧,加上联合商团的资源支持,甚至都可以自立山头,自成一派。

    现在留在这里的官员,都是一帮跟他有些关联的人。若是他真有能力将这帮人整合到一起,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是一股相当恐怖的力量。

    “若愚兄,新婚大喜!”

    徐渭等翰林院看着林然端着酒杯出现,纷纷起身进行祝贺。

    虽然林然早已经离开了翰林院,但没有谁将他当成外人。

    林然所创立的《谈古论今》的销量火爆,更是成为大明最有影响力的刊物,令到他们这帮翰林人都得到了实惠,且地位亦是得到了提高。

    正是凭着这一点,林然已然在翰林院打下了深深的铬印,几乎所有人都将他视为自己人,甚至是将他当成翰林院的一份骄傲。

    “多谢诸位同僚前来参加喜宴,本人深感荣幸,咱们共饮此杯!”林然自是不会托大,显得温和地对众人举起酒杯道。

    众人亦是高举着酒杯,跟着林然饮下了这一杯。

    在他们这帮熬资历的翰林官看来,三四年的功夫很短。

    只是在这位天纵奇才却成功主持了广东开海,从小小的雷州知府越升到了顺天府丞,甚至即将还有机会出任顺天府尹。

    林然并没有厚此薄彼,周旋于这几张酒桌间,最后到了王弘海这一帮门生的酒桌前。由于要参加殿试,他们一帮人没有参加中午的酒宴,这考完殿试才赶过来参加酒宴。

    “你们几个考得如何?”

    林然却是收起笑脸,显得不怒而威地询问道。

    除了王弘海外,其他人的年纪都要比他大,甚至有人都可以做他父亲了。只是他是他们的老师,完全可以像吴山对他一般,端起高高在上的架子。

    王弘海等十二名门生自然不觉得有何不妥,甚至觉得是理所当然,一个急性子的门生答道:“老师,银矿利弊、江浙开海和蒙古之患都考了!”

    在他们参加殿试前,林然亦是尽为老师的责任,对他们进行了策论的训练,并且还押了一些题目。当下听到这三道题目都被他押中了,知道他们的殿试成绩不会太差了,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虽然官场更讲究人脉,但你没有好出身的话,拥有再强的人脉都没有。像严世蕃的人脉够强了,但一个工部尚书的位置都不敢接,还不是他的出身太差了。

    当下三甲进士的天花板是地方知府或郎中,二甲进士则是六部尚书,只有翰林院出身的进士才能有资格进入内阁。

    哪怕历来刚愎自用的嘉靖,亦是慢慢向百官做出了妥协。如今的阁臣中,都是以翰林院出身为标准,不再冒天下之大不韪动用张璁那等非翰林院出身的官员。

    林然将来需要能够依赖的助手,甚至是能为他冲锋陷阵的人,以后自然要从这帮门生中物色。若仅仅是三甲进士,对他确实是用处不太,二甲进士才是他以后所需要的。

    得知他们考得都不错后,面对着王弘海崇拜的目光,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那你们应该考得不错,今天就放开着喝!”

    “是!”众人纷纷应承。

    王弘海目送着老师离开,突然发现很多人都朝着他望来,一个人主动给他满上了酒,心里顿生了一阵寒意,知道今晚恐怕是要醉在这里了。

    酒桌慢慢地散去,特别是徐渭这帮翰林院住在城南,便是纷纷告退。

    林然跟杨富田等同科和一些广东籍的官员在京城没少聚到一起,故而大家酒足饭饱后,亦是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广东一帮赴京叙职的官员留到了最后,毕竟他们当下很是清闲,最重要的工作还是“跑官”。

    广东的外察结果很是不理想,除了黎家亮、韦忠国和欧阳刚这三位知县外,其他人都得到了一个相对较低的评分。

    若不是林然的惊天一闹,他们的仕途恐怕都要蒙上一层阴影。只是当下,他们在京城如同外人般,仍然只能乖乖等候着命运的裁决。

    林然现在是正四品的顺天府尹,在京城拥有诸多的人脉,还成为了礼部尚书的女婿。这帮官员亦如昔日般,将希望再次寄托在林然身上。

    “想必你们都有耳闻!圣上虽然没有更改广东的外察职评结果,但却让郭朴对广东进行调职之时,询问一下本官的意见!”林然并没有绕圈子,直接开诚布公地道。

    “传闻是真的?”雷长江等人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道。

    虽然他们早已经听到这一个传闻,亦猜到可能是这么一个结果,但却都算是没有定数之事。而今得到证实,他们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了少许。

    有着林然帮着周旋,且林然历来是不吃亏的主儿,那他们极可能不用被调到偏远之地接受煎熬。

    “不错,所以你们亦不用太过于悲观!能帮各位争取的东西,本官都会尽力帮你们争取,实在争取不了的,本官亦会帮你们继续原职!”林然地点了点头,并认真地进行许诺道。

    在这里的广东官员中,都是跟他有关系的人。

    像化州知州戴北河、海康知县韦忠国、香山知县黎家亮等是他的旧属,而广州知府雷长江和潮州知府李烛光是他的同盟。

    不管是出于保护联合商团的利益,还是增强自身的实力,他都需要为这帮没有背景的旧属谋得出路,照拂他们的仕途。

    只有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担当重任,那他们这个群体才会更愿意围绕在他的周围,从而开成有凝聚力的群体,将来亦能做一些真正的大事。

    “林大人,有劳了!”

    雷长江感受到了林然的善意和担当,心里亦很是激动,却是纷纷站起来进行施礼道。

    时间已经不早了,众人深知今天是一个什么样的日子。现如今已经得到林然的许诺,亦是纷纷离桌离去,不愿再继续打扰他的好事。

    林然将众人陆续送走,对一些醉酒之人亦是安排地方让他们住下,并派遣人员进行照顾。

    这么多酒下来后,他亦是有几分醉意。只是他刚刚有所克制,而大家都没有灌酒的意思,却还能应付接下来最重要的礼节。

    顺着那条长长的红地毯,朝着燃着火烛的房间走去,并用力地却房门推开……

第1016章 **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林宅的正堂房,这是一间大套房,已然是装潢得富丽堂皇。

    地板上铺着绣花红毯,墙和窗帖着大红的字剪纸,屋梁悬挂着几盏大红灯笼,充满喜庆色彩的龙凤蜡烛,以及从紫铜炉散出的淡淡檀香。

    看到林然推门走进来,丫环和婆子们帮着揪起通往卧房的珠帘子,然后纷纷低头含笑着离开,屋里只剩下新郎和新娘。

    林然走进卧室,看到坐在合欢床前身着大红色喜服的新娘子,头顶着那张大红盖头,隐隐间令人产生了一种期待。

    吴秋雨静静地端坐在床前,知道他已经进来了,心里不由得涌起一份紧张。随着他越来越近,似乎已经到桌前拿起了秤杆,她那双嫩白的小手紧张地攥着那张鸳鸯手帕。

    她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人,在三年多前,二人订下婚约,她便已经将心交付给这个令她心动的男人。在吴府的日子里,她有好些日子里,都渴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只是如今,这一天真的到了,且他们都已经准备要洞房了,却是令到她一阵的紧张与害怕。

    突然间,她感觉到大红盖头往上升,心当即被拉了起来。她的下巴微微地努力抬起,但眼睛却紧张地闭上,有着羞涩,亦有着一丝期盼。

    林然用一根秤杆将大红盖头挑起,嘴巴微微地张开,却不由得呆住了。

    虽然他返京之后,跟吴秋雨碰过几次面,甚至还同乘过一辆马车,深知这昔日青涩的少女已经长大。但看着这张经过妆扮的精致脸蛋,身上穿着凤冠霞帔,已然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倾国美人。

    似乎跟着出身有关,虽然吴秋雨的年纪并不太,但在她身上已然有了端庄的气质,一改林然对吴秋雨那种青涩少女的印象。

    亦是这一刻,他才真正将吴秋雨当成女人看待,而不仅仅是那个印象中青涩的未婚妻。

    吴秋雨感觉到头上的大红盖头已经被揪开,心脏砰砰地强烈跳动着,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恰好跟林然惊讶的目光相触,而她立刻羞红脸地低下头去。

    却没有因为林然的失神而缓解紧张,反倒是因为林然的失态,令到她更感到害羞,她知道林然是被今天的她惊艳到了。

    如果说女人是一朵花,那这一刻,吴秋雨仿佛是绽放出了所有的光彩。

    林然自认自制力还算不错,但看着吴秋雨如此举态,整个人亦是陷入一阵失神状态。而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显得肉麻地赞叹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你……你就会撩拨人家!”吴秋雨的脸色更是羞红,却是轻嗔一句道。

    林然看着她羞红的模样,深知这个女人虽然已经长成女人,但仍然还是脸皮薄,趁机坐到了床边,却是脸不改色地道:“你本就是生得好看,当得起此诗句!”

    “我……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吴秋雨发现林然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以为他是要行动了,却是小声地提醒道。

    这些礼节的事情,早在婚期定下之时,便有姨娘教导于她。在刚刚的时候,一位喜娘又是指导了一番,所以她便一直谨记着。

    林然对这些繁文缛节不感冒,但亦知晓这时代的人很看重,特别是吴秋雨这种出身的人,便是主动配合了起来。

    桌面摆放着一个葫芦,只是葫芦已经分成了两个瓢,属端有着红线相连。

    吴秋雨早就受到指导,来到桌前将两个瓢小心地摆放好,显得有些紧张地端起那酒壶,将酒小心翼翼地倒到瓢里。

    林然在桌前坐下,抬头看着她紧张而认真的模样,心里有着几分理解和爱护之意。

    二个并没有见过多少次面的陌生男女,突然被引到一间房间里面,接下来还要做羞羞的事情,确实令人有所难堪。

    林然的脸皮很厚,对此自然是没有任何的问题,但为了缓减吴秋雨的那份紧张感,亦是有意给予她更多的时间。

    “好了!”吴秋雨将酒倒好,害羞地提醒道。

    “你紧张吗?”林然没有端起瓢子,微笑着询问道。

    “嗯!”吴秋雨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其实也紧张!”林然突然说道。

    吴秋雨一愣,抬起头望向林然,脸上显得不解的模样。

    林然抬起头望着她,显得真诚地说道:“我跟你成亲了,便已经是为人夫,将来还要为人父,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一个合格的丈夫,一个合格的父亲!”

    顿了顿,又是询问道:“你呢?紧张什么?”

    “我……我也是!我成为你的娘子,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我怕做的不好,你会突然不喜欢我!”吴秋雨的心里一松,同样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林然却是晒然一笑道:“我这个人其实挺好相处的,不是那种火爆的脾气!对了,虎妞那个丫头是野了一点,但这是她的性子,你们日后相处的话,可别想着管制于她!”

    如果有谁能让他动怒火的话,必定就是虎妞那个野丫头,那野丫头在他心里始终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

    “妾身知道的,我也挺喜欢虎妞的,肯定不会惹她生气!”吴秋雨认真地回答,突然又是笑道:“不过跟她爬屋顶的事情,妾身恐怕是做不来了!”

    话题说到虎妞身上,二人似乎多了一些话题,又是聊了一会。

    只是**一刻值千金,某人自然不会在此浪费太多的时间,喝掉瓢中的酒,林然便是站起来,朝着吴秋雨走过去。

    吴秋雨似乎知道什么,侍林然弯腰时,身体先是条件反射般要抗拒,只是很快就放弃了抗拒,乖巧地让林然抱了起来。

    似乎是想起什么,在身体被抱起之时,她不忘将两个瓢掷于地上。看到两个瓢恰好一仰一俯,她的脸蛋又是一阵羞红。

    林然抱起这个轻若无骨的美人儿,朝着合欢床走了过去……

第1017章 谋官

    盛大的日子总是宛如烟花般,虽然璀璨而迷人,但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婚后,林然仅在家里歇了一天,便又回到了顺天府衙。人生大事已经定下,让他打算将所有的精心都放在仕途上。

    虽然顺天府衙座落在京城中,管辖着诺大的北京城,但行政进行划分的话,他们还要归属于北直隶地方官一栏,处于朝廷外察之列。

    当然,顺天府衙处于京畿之地,历朝历代都拥有着很大的特权。

    虽然在区域上归属于北直隶,但两者并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顺天府衙根本不需要理会北直隶总督衙门,它拥有着高度的自治权,还有直接面圣的权力等。

    而他们顺天府衙的官员地位跟地方官员还是有明显的区别,他们升则会进入中央部门,外放亦会得到一定的“补偿”。

    经过一番拖延后,北直隶的地方官员外察职评正式出炉。

    顺天府尹黄仲达得到了中二评级,顺天府丞林然得到了中一评级,这一个评级很是微妙。黄仲达处于或留或贬的区间,林然则处于或留或升的区间。

    点卯时刻,众官吏又云集于二堂中。

    “府丞大人,可喜可贺啊!”

    身穿绯红官服的林然出现在这里,自然得到了大家纷纷祝贺。除了因为新婚的原因外,还有就是形势对林然很是有利,认为他能够接替于黄仲达的位置。

    “诸位,早上好!”

    林然从来都不是轻浮的性子,且不论目前形势还不明朗,哪怕顺天府尹真的砸在他头上,他亦不会掉以轻心,故而保持着冷静地回应着众人。

    “府丞大人,你脖子……为何绕着白绫?”雷通判看着林然将一条短白绫缠在脖子处,瞧着他做出如此不吉利的行径,顿时感到疑惑地询问道。

    林然在座位上坐下,显得淡定地解释道:“本官近日得了小风寒,这么捂着的话,身上便是进不得风,你们以后大可效仿!”

    “府丞大人,请注意身体!”雷通判的嘴角抽动了几下,保持着礼貌地回礼了一句。

    推官墨飞的眼尖,且有断案的才能,第一时间便知道林然是在胡扯。他突然眼睛一亮,推了推雷通判的胳膊,揶揄地指了指某人的脖子处。

    雷通判定睛一瞧,看到那隐隐可见的抓痕,脸上当即露出了打揶揄的笑容,跟着身旁的墨推官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然很快发现旁边几人的异样,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却是欲哭无泪。

    这脖子处太像是女人的抓痕了,恐怕这帮人以为他洞房之夜太过于兽性,对吴秋雨做了啥,结果遭到了吴秋雨的强烈反抗。

    但实质上,他对吴秋雨啥都没有干,且二人动作很是和谐。

    这道抓痕却是拜虎妞那只小金猴所赐,却不知是虎妞怂恿,还是小金猴玩性大起,竟然躲在床底给他来个突然袭击,好好地闹了一出洞房。

    为了将这只死猴子撵出去,他却是遭到了小金猴的爪子袭击,留下了这道百口莫辩的抓痕。却是为了不必然的误会,他才用白绫缠住脖子。

    “点名吧!”

    正是这时,身穿着三品官服的黄仲达来到堂上,只是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在堂上的案前坐下后,直接对雷通判淡淡地吩咐道。

    在林然放假的这段时间,黄仲达毅然是跟严府达成共识。黄仲达不理会自身的风评,竟然将袁州藩氏案子判了下来,由仆人严木一力担任所有的罪责。

    这无疑算是一个极为冒险之举,严党一直主政还好,一旦这个案子以后给别人翻起,那么黄仲达便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黄仲达为了不跟严党产生正面冲突,却是做出了这种“牺牲”,确实让人感到有些意外。而外面,呼吁黄仲达下台的声音更是越演越烈。

    “启禀府尹大人,今日无人缺席!”

    雷通判清点名册后,上前认真地施礼道。

    黄仲达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像以前那般召开晨会,而是直接望向林然道:“林府丞,今天我将会到西长安街,你就留在府衙坐镇吧!若是有什么突发事件,由你全权处置!”

    “遵命!”林然心里感到一阵疑惑,但还是规规矩矩地拱手道。

    “退堂!”

    黄仲达像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呆一般,或者知道他已经没有多少威信,当即便是站起来返回了后宅。

    “烟雾弹吗?”

    林然看着离开的黄仲达,眉头微微地蹙起,心里开始进行了判断。

    在这一次的外察中,他只得到了“中一”的职评,处于升或留之间。只是他想要谋得顺天府尹的位置,那黄仲达就非走不可,这样他才有机会。

    正是如此,黄仲达由始至终都是他谋夺顺天府尹位置的最大障碍。

    雷通判似乎看出了林然所想,主动靠过来透露消息道:“我听说严世蕃帮潇湘楼的纤纤赎身,并赠予了府尹大人,而府尹大人已经安排家眷先一步前往南京!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府尹大人将到南京担任刑部右侍郎!”

    从顺天府尹到刑部侍郎,可是算是“升迁”,但从顺天府尹到南京刑部侍郎,那就却算是“贬谪”。

    “雷大人,你当真长了一双顺风耳,本官佩服!”林然其实隐隐有所耳闻,这时亦是坦诚地拱手道。

    雷通判心里很是得意,但装着淡然地摆了摆手说道:“老夫只不过在京城呆久了,认识了一些人,且我勤于走动罢了!”

    林然跟着雷通判等人道别,直接离开了二堂。

    黄仲达离任的事情恐怕不是烟雾弹了,他似乎不用过多地提防黄仲达,而是应该转而进攻郭朴,从他那里谋得正三品的顺天府尹之位。

    虽然他完全可以牺牲广东方面的利益换取顺天府尹的位置,但他却不想这样做,广东的利益是他的根基,他可不想以后做一个光杆司令。

    林然匆匆地回到了府丞署,康晚荣等人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而他已经顾不上他谋求顺天府尹这个事情,因为今天将会有一件大事发生。

第1018章 巧借东风

    在朝阳的晨辉中,这座庄严的宫殿响起了悠长的钟声,仿佛从冬眠中苏醒过来一般。

    一群春燕受洪亮的钟声的惊忧,从城楼的飞檐四下乱飞,或是仰飞而起,或是俯冲而下,但很快又聚到一起,向着蓝天飞去。

    “吉时到,百官率贡生觐见!”

    紫禁城南门的三扇正门和两扇掖门缓缓开启,一个大太监的声音从城楼传了下来。

    在那个宽阔的广场上,早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正处于朝阳的暴晒中,很多人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子。听到这个指令后,人群当即有了行动。

    文武百官和公卿分开两边,从一左一右的掖门鱼贯而入,走进了这座大明皇宫中。

    二百九十九名贡生显得紧张而兴奋,紧紧地跟随在百官的后面,目光充满着热切和渴望。

    从城门进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开阔的地带,中央是五条由汉白玉打造的金水桥,再往前则是伫立在五米高台上的三大殿之一的谨身殿。

    仰头看着那二十多米的宫殿伫立在五米的高台上,对于常年生活在五米以下建筑物的贡士而言,可想而知是多少的震撼,致使这帮贡生仿佛没见过世面般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只是他们深知其中的规矩,很快恢复如常地低头跟随。一旦有逾越的举动,便会被一旁的监督官员记录在不良档案中,会直接影响他们的“工作分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百九十九名贡生跟随百官来到金銮殿外的台阶上,目送着前面的文武百官入殿,接着他们在外面跟随宫殿里面的百官行三跪九叩之礼。

    他们很想到殿内一堵圣容,只是太多数人却知道这是一种奢望,只有一甲进士才有机会进入大殿中,享受圣上的亲自册封。

    在一番仪式后,阁臣袁炜手持着一份精美的黄册,站于台阶上朗声地念道:“今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殿试结束,由陛下策试天下项士,钦赐一甲进士、二甲进士、三甲同进士……请位贡士听宣!”

    殿外的二百九十九名贡士跪在台阶上,所有人都像是忘记了呼吸般,渴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最前头,希望状元的头衔能砸到头上。

    王弘海的心态倒放得很宽,虽然得到了老师的指点,他自认殿试发挥得不错,但却没有敢指望于那一个状元的宝座。

    在他的心里中,只要能保持靠前的名次,能够以庶吉士的身份进入翰林院即可。

    答案很快对二百九十九名贡士公布,一位幸运儿走进了金銮殿享受最高的册封以及圣训,接着又是宣读了其他人的名次。

    进士的名次将会伴随着他们一生,故而所有人都耸起耳朵倾听,只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够排在前面一点。若是将来同科聚会,自己亦能坐得靠前一点。

    一切都按着固定的流程进行,最后嘉靖赐下了“大金榜”。嘉靖还是跟以往一般,不愿意在这紫禁城多呆一刻,当即便摆驾返回了西苑。

    “恭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官员和新科进士高呼万声,目送大明之主嘉靖帝离开。

    有官员将名册从宫内带到了外面,交给了候在长安街左门的礼部和顺天府衙官员。

    顺天府衙的几名书吏在一旁快速地抄录,然后将抄好的名单通过快马送到了国子监刻坊,刻坊当即早已经准备好相应的进士名字,很快就按着名单排好印刷。

    二百九十九名新科进士到了搭好的棚前,将那份大金榜张贴于墙上,算是公告于天下。

    顺天府尹黄仲达早已经在这里等候,跟着大兴和宛平的知县,将三名一甲进士扶上了大马,让他们在长安街上御街夸官。

    “卖报了!卖报了!”

    “三文钱一份,只要三文钱一份!”

    “内附新科金榜,状元郎揭晓了!”

    ……

    《顺天日报》借着金榜的春风,将榜单印到了报纸上,由着报童沿街叫卖。

    “我要了!”

    “怎么这么快就有金榜了?”

    “你笨啊!顺天府衙嘛,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

    如果说什么最能引起百姓的好奇心,无疑正是三年一届的大比结果,这是普通子弟晋升官身的唯一通道。不用再前往长安街围观,仅需要三文钱便能够得到一份完整无误的金榜名单,令到绝大多数人都愿意掏这个钱。

    本届新科状元郎并不是会元王锡爵,而是南直隶的徐时行,探花则是来自粤西的王弘海。

    有意思的是,这一次届的一甲进士都很是年轻。状元徐时行二十七岁,榜眼王锡爵二十八岁,而探花王弘海仅二十岁,这是平均年纪最低的一届。

    正是如此,很多人对这一届的一甲进士都很是看好,毕竟他们占据着一定的年龄优势。

    至于谁的前途最佳,几乎一致看好新科状元郎徐申行和王弘海,榜眼王锡爵反倒落在最后。

    徐申行跟大明次辅徐阶是南直隶同乡,且都是出自徐氏一宗,恐怕会得到当朝次辅徐阶的照拂。而徐时行又以从六品翰林修撰入仕,其起步比所有人都要高。

    王弘海最大的亮点是他年仅二十岁,又跟当朝最耀眼的大明新星林然是师生关系,其又以正七品的翰林编修入仕,前景亦是一片光明。

    一时之间,金榜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让到大家显得是津津乐道。只是随着大金榜公布,三年一届的大比算是落下了帷幕。

    借着这一股强劲的东风,《顺天日报》再上一个台阶,当日的报纸销售量突破了十万份之多,这份报纸亦是被北京城的百姓慢慢地接受了。

    林然对着《顺天日报》的销量很是满意,深知这份报纸算是真正起来了。转日,他便又请了一天假,带着吴秋雨回了一趟娘家。

    只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仕途的事情,眼看着外察的大调动开始,他深知不能坐以待毙。正打算有所行动之时,严府那边去突然送来了一份请帖。

第1019章 症结

    入夜,严府。

    林然持帖而来,管家严三在这里恭候多时,算是给了他很大的面子。随着严三到了书房,见到了年迈的严阁,便是恭恭敬敬地施礼道:“下官见过元辅大人!”

    如果是严世蕃请他,他肯定不会来严府的,但当朝的首辅要他过来,他自然不能够拒绝。

    “若愚,你来了,坐吧!”严嵩正躺靠在椅子上,闻言徐徐地抬起头,那双显得浑浊的目光落到林然身上,显得有些迟缓地抬手道。

    林然看着严嵩这番模样,特别是那双干瘦的手掌以及显得僵硬的身子骨,心里黯然一叹,岁月果真是残忍,却是规规矩矩地施礼道:“谢元辅大人!”

    严嵩努力地直起腰杆,而严鸿帮着将一个靠枕放到椅把上,让着他靠着舒服一些,这才开口询问道:“若愚,你可知我为何找你来吗?”

    “下官愚钝,还请元辅大人明示!”林然拱手应答,深知在大人物面前切不可自作聪明,纵使是猜到了,亦要装糊涂。

    严嵩深深地望了林然一眼,发现这小子的字若愚,但却是真正有慧根的人,便是扭头吩咐道:“给林大人见礼吧!”

    “监生严鸿,见过林大人!”严鸿已然没有丝毫公子哥的狂傲劲,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二人自然是见过面,正是林然兄妹出手,这才将这位严大公子缉拿到了顺天府衙,并将他送进了顺天府衙大牢中,让这位严大公子吃了不少苦头。

    “严公子,有礼了!”林然自是不会端着架子,拱手进行回应道。

    严嵩的意图已经足够明显了,这时认真地望着林然,直接说明目的道:“我这次叫你过来,是希望你能放他一马!”

    在袁州藩氏一案中,很明显严鸿并不干净。只是严府向来势大,出手力保住严鸿,选择交出了严木那一个替罪羊。

    只是这个案件明显经不起推敲,真正的凶手必然是严鸿无疑。一旦林然继续闹腾,甚至将事捅到《顺天日报》上,那无疑又得炸锅。

    严嵩对严鸿其实有很深的感情,只是随着一天天老去,以及圣上隐隐有摒弃他的意图,致使他不得不为将来进行考虑。

    严鸿这次是避过了,但能保将来会被揪出,届时恐怕就是大祸临头了。亦是如此,他找来了林然,为严鸿买下一道保险。

    “元辅大人,黄府尹已经审定,此案跟严公子无关!纵使下官有异议,这事情已然是盖棺定论之事,下官怎么还可能揪着不放呢?”林然并没有那么强的正义感,显得坦诚地说道。

    严嵩心里却另有权衡,而是认真地说道:“我希望你将来亦不要翻这个案子!”

    林然犹豫了一下,深知严嵩是在给严鸿排雷,但还是认真地答应道:“只要严侍郎不将下官逼上绝路,下官定不会翻此案!”

    终究而言,他跟严嵩并没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是严世蕃要抢夺他在广东的利益,这才致使他将袁州藩氏的案子捅了出来。

    现如今,皇上已经下令郭朴跟他商量广东地方官员的调动,严世藩抢夺广东利益的愿望破产,他自然犯不着继续跟严府不死不休了。

    严嵩微微地点了点头,已然是早有了决定,便是认真地说道:“广东地方官员的调动,我已经跟郭朴打过招呼了,由你们商量着来!”

    “谢元辅大人!”林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认真地拱手道。

    一旦严党揪着广东那一块肥肉不放,势要拔除广东地方党。哪怕他再能折腾,一旦将善变的嘉靖惹毛,亦是吃不着兜着走。

    何况严党终究是嘉靖最信任的臣子,严嵩当真是要吞下广东,嘉靖恐怕还会给严嵩这点面子。

    而当下,严党的手没有伸向广东,那广东的利益便算是保住了。纵使他不能成为顺天府尹,这亦是一笔比较划算的买卖。

    至于将来不能再为袁州藩氏翻案,这实质没有什么损失。

    “我乏了,鸿儿,替我送送林大人吧!”严嵩的眼睛微微闭上,对着旁边的严鸿吩咐道。

    林然正想要迈步离开,但犹豫了一下,又是突然间站住了。

    严鸿抬起手想跟着林然一道离开,看着他不动,却是愣了一下。

    林然重新望向严嵩,认真地询问道:“敢问元辅大人,新任的顺天府尹是谁?”

    咦?

    严鸿和严三听到这话,先是诧异地望了林然一眼,然后又好奇地望向了严嵩。

    这话无疑是问得巧妙,一是表露了他对顺天府尹是有企图的,二是光明正大地打探竞争对手的情况。

    严嵩仿佛醒着一般,沉默了那么几秒钟,就在林然以为他睡着或不想回答,结果却是听到:“郭朴已经有所属的人选!”

    “元辅大人,可是徐阁老推荐的人选?”林然心里却早有着判断般,又是认真地追求道。

    严嵩微微意外地睁开了眼睛,接着点了点头道:“郭朴向我请示了所有的正三品以上官员,但却偏偏遗漏了顺天府尹,而他应该不会越过我直接安排他的人,所以应该是徐阶要了这个位置!”

    很显然,他虽然已经老迈,但政治智慧仍在。从一些小小的异样中,很清晰地洞察其中的玄机,并做出极为准确的判断。

    “多谢元辅大人!”林然得到了这一个极重要的消息,便是施礼离开。

    虽然不知道徐阶将位置留给了谁,但这无疑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在人事权上,徐阶这位大明次辅只拿一个正三品的顺天府尹,纵使严嵩亦不可能反驳于他,更别说是吏部尚书郭朴了。

    亦是如此,当下的症结已经不在吏部尚书郭朴身上,而是转移到了当朝次辅徐阶身上。

    顺天府尹虽然归为地方官,但实质可算作是京官,是货真价实的正三品官员。跟着六部侍郎还有所不同,顺天府尹还是掌印官,负责管辖京城,更有处置天下刑事案件的权力。

    最为重要的是,顺天府尹还可以做为一个中转站般的存在。地方官员很难一步回到六部担任侍郎,而顺天府尹则是一个极好的跳板,故而历来被地方大员所觊觎。

    亦是如此,徐阶想要在顺天府尹的位置上安排人,自然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算是他为徐党将来谋得一个六部侍郎或六部尚书所做的一个准备。

    “到徐府!”

    林然上了马车后,当即进行吩咐道。

    现如今,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争得徐阶的支持;二是找出竞争对手,然后将他搞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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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祸害介绍:
嘉靖三十六年春,林晧然来了!他附身在同名的寒门书生身上,成为史上最贫穷的重生者。降临的地点离广州府五百里,离京城二千五百里,远离繁华、远离政治。但历史的车轮却因他而改变,他手持着锦绣文章,从一个小山村走向紫禁城,一路梅花竹叶,更是不小心踩碎了朱家屋顶的几片瓦。当他站在朝廷之上施展治国方略时,大明的文臣、武将、太监们都恨得咬牙切齿,因为这厮第一个法令竟然是要求所有公职人员都穿统一的皮鞋子,而这种皮鞋子由他的作坊所垄断。林首辅是大明祸国殃民的千古奸臣典范,谁能诛杀此贼,朕封他异姓王!——某个被打了屁股的小男孩咆哮道。寒门祸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祸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祸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