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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人     寒门祸害txt下载     寒门祸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70章 钢铁产业

    雨水来得快,去得亦快,天空重新变得敞亮一片,整个广州城似乎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在屋檐滴着雨水之时,街道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广州府衙,签押房。

    康晚荣抱着一叠公文走进来,轻轻地放到了书桌前,然后又躬身退出去,显得兢兢业业地协助林然处理着公务。

    身穿着四品官服的林然正在桌前认真地处理着手头上的公务,整个人显得更具官威,颌下已经蓄起了一缕稀疏的胡须。

    在广州知府的位置上呆了一年多,这座城已然深深地打下了他的铬印,亦是在他的主政之下,广州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越发的富庶和繁华。

    这刚刚主持完一场府试,本以为能够歇息一下,结果又到了税收的时节。另外,府衙大大小小的事务亦是数不胜数,让到他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这些事务上。

    虽然他远没有虎妞那种正义感,但偏偏他同样不是那种没有责任心的人,并不想要成为一位尸位素餐的官员。

    虎妞刚刚洗过一个热水澡,整张脸蛋显得红彤彤的,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她换上了淡蓝色对襟齐胸的儒裙,毅然有了几分千金小姐的模样,不过走路仍然是风风火火的模样。

    从外面走了进来,便是直接询问道:“哥,你找我做什么呀?”

    林然看着自家这个冒雨抓贼的野丫头,已然是放弃治疗了。但亦不得不承认,这些时日以来,这个野丫头确实为他解决了不少的麻烦事,特别处理了不少麻烦的案件。

    面对着这个唯一的亲妹妹,尽管她的野性不改,却是无奈地问道:“喝姜汤了吗?”

    “哎呀!我的身体好着呢?我都不要那种东西,我也不喜欢喝那种汤!”虎妞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是脆声地埋怨道。

    门外的小兔端着热姜汤进来,满脸认真地劝道:“小姐,这姜汤得喝,不然真会生病的!”

    “知道了!”虎妞发现哥哥的目光望来,却不再选择抗拒地无奈道。

    林然看着虎妞紧蹙着眉头喝下那碗姜汤,发现这个野丫头什么都喜欢吃,但偏偏莫名其妙会讨厌姜汤,倒是一件稀罕之事。

    “哥,我已经喝完了,你找我什么事呀?”虎妞紧蹙着眉头将碗放下,显得着急地询问道。

    林然看着她心急的模样,显得无奈地说道:“明天你就先别查案了,替哥哥去一趟佛山!”

    “这次去干什么呀?”虎妞轻轻点头,进行追问道。

    这些日子以来,虎妞已经成为林然跑腿般的存在,确确实实替林然做了不少事情,亦帮他解决了不少的麻烦事。

    林然却是拿出一块铁,竟然是一块钢铁,深深地望了一眼。

    炼钢技术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晚期,主要制钢工艺是块铁渗碳法,接着是炒钢法和灌钢法。明代初期对已有的“灌钢法”进一步优化,出现了“生铁淋口法”。

    这生铁淋口法利用熔化的生铁,作为熟铁的渗碳剂,使这种熟铁的刀口炼成钢铁。这一创造性的技术成就,至今仍应用于一些小农具的生产上面。

    炼钢工艺在大明已然有了很深的基础,不过生产成本相对较高。林然当下将主意打在这上面,不仅要发展佛山的炼钢工艺,更是想办法优化炼钢工艺。

    随着跟葡萄牙人开展贸易,南美洲和日本的白银大量地流入了广东地区,特别流进了联合商团这里。而有了钱后,林然亦有了底气,想要推动钢铁产业的发展。

    只是想要推动钢铁业,不仅要制作出优异的产品,更需要低廉的炼钢成本。如果炼钢成本过高,所谓的钢铁产业,无疑是空中楼阁。

    “你到联合钢铁作坊一趟,说这次炼得不错,让他们给我打造几套刀叉!”林然将钢铁放下,将一张纸递过去道。

    欧洲是游牧民族,他们的往往将肉烧熟,割下来就吃。后来走向定居生活后,欧洲以畜牧业为主,面包之类是副食。主食是牛羊肉,用刀切割肉,送进口里。

    只是到了十五世纪,西方人为了改进进餐的姿势,才使用了双尖的叉,因为用刀把食物送进口里不雅观,改用叉叉住肉块,送进口里显得优雅些。

    不过,但由于炼制艺术,多是采用金银叉或者铁叉。

    如果能够研制出“物美价廉”的钢叉,这种钢制产品必然会受到欧洲市场的欢迎,无疑能够产生巨额的贸易利润。

    一旦能形成完善的产业链,利润反哺到生产作坊中,这必然又会有助于钢铁质量的提升,以及推动钢铁企业的整体发展。

    就像铁锅带动佛山的铁器产生一样,钢铁产业亦要有一个拳头产品,从而拉动整个产业的发展。而当下的林然,将希望寄望于简单的刀叉之中,然后再延伸到其他的钢制产品中。

    “好吧!那明天我就替你一趟,随便带几个三泥鱼回来!”虎妞本是一个野性子,对这种任务并没有抗拒,接过纸张便痛快地答应下来。

    林然看着她这般乖巧,便是站起来说道:“虎妞,今天哥给你弄好吃的!”

    “弄什么呀?”虎妞的眼睛微亮,仰着头询问道。

    林然微微一想,便有答案道:“火锅!”

    这个季节自然不是吃火锅的好时节,但当下一场大雨后,空气透着些许的凉意,倒亦是可以借着这个天气变化美美地吃上一顿。

    “好!我们去买菜!”虎妞颇有兴趣地答道。

    树欲静,风不止。

    张琏在称帝建元后,并没有安于一隅,而是选择主动征战,矛头直指腐朽的大明王朝。在广东方面还在调兵遣将的时候,张琏一党已经又有了行动,这次矛头直指广东。

    正是六月时节,眼看着秋闱将至,喜庆的日子即将到来,但张琏派遣部将徐仁器进攻惠州府的龙川县,致使广东又是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第871章 佗城

    张琏这位飞龙国的皇帝无疑是一个进攻的开国皇帝,率军十万部众进攻江西、福建、广东三省,分三路,水陆并进。

    张琏自统领东路,以杨舜、萧晚、林赞率军直捣延平而上;中路以罗袍、吕细、梁宁等夺取江西之泰和以北;南路由林朝曦、徐仁器、叶槐、李文彪进军广东龙川等地。

    在南路这里,林朝曦选择兵分两路,他率领部众从海路进犯,而徐仁器率领上万部众绕过潮州府,从江西边境袭击惠州府的龙川县。

    徐仁器试图占据龙川县,进可继续袭击广东腹地,退可从江西边境潜逃回大本营。

    罗家庄,火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般,一帮贼兵正在围攻村中最大的一处宅子。

    噗!

    一名贼兵借助着人梯翻墙,但才刚刚冒头,便被护院削去了脑袋。顿时,一股鲜血溅在墙头上,而尸体则如断线的风筝般摔了下去。

    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事已然打响,有人为着生存,有人为着财物。

    然而,单靠着这里的几十名护院和家丁,对付一般的马贼尚能勉强偷生,但又岂能阻挡得住这帮贼兵进攻的脚步呢?

    “当真是敬酒不喝喝罚酒,杀了他们!”

    一些贼兵从他处翻过了墙头并跳进了宅子中,显得凶神恶煞地怒道。

    原本惊若寒蝉的丫环婆子看到贼兵从墙外跳进来,吓得尖叫声四起,朝着四处逃窜。

    “老爷,快跑!”

    一名身材高大的护院倒算是忠心,却是掩护着一个员外模样的中年男子逃跑,领着几名同伴跟着率先跳出来的几个贼兵缠斗在一起,互有死伤。

    砰!

    在圆木的多次撞击之下,这扇漆红的大门终于扛不住这种撞击,两块连着的大木板以及撑在上面的长木纷纷倒下。

    一个首领气势汹汹地率着贼兵杀了进来,并朗声地道:“我是飞龙部将军徐仁器部下的副将,咱们是要替天行道的正义之师,只是清理这帮恶绅恶霸,并不会杀无辜之人,汝等速速放下武器,否则杀无赫!”

    十几个守在大门处的护院和家丁听到这一番话,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最终将武器纷纷丢到了地上,选择投降寻求活路。

    “搜!”

    这名首领心里不由得暗喜,大手一挥道。

    当下正是收成的时节,无疑是洗劫富户的最好时机。只是让他微微感到失望,这名远近有名的乡绅,仅是搜得了三千两银子和一千石粮食。

    不过,他们仅是其中的一路,其他各处定然都有收获,这积小成多,恐怕亦是收获不小。

    连日来,徐仁器的进攻很是顺利,攻陷老隆、四都等地,擒拿官僚、豪绅、大贾数百人,获得了不少的粮食和金银财物。

    只是他们终究不是强盗,他们是飞龙国的军队,却是为了开疆拓土而来的。

    徐仁器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朝着龙川县而去,目标是要占据大明王朝的龙川县。

    龙川县,是广东最早立县的四个古邑之一,惠州府下辖的县城之一。

    因“县北有龙穴山,舜时有五色龙,乘云出入此穴”而得名,此县名始于秦始皇三十三年,却是沿用至今,这无疑是较为少见的现象。

    秦将赵佗选择在龙川筑土城为县治,故而有了“佗城”。几经变迁,佗城扩筑上五里城、下五里城、下廓城和新城等四个附城,以保护主城。

    六月十五日,兵临城下。

    面对着贼兵来袭,龙川县如临大敌,城门紧闭,全城开始加强防卫,以应对来犯的徐仁器部众。

    徐仁器身穿着战甲,骑坐在一匹黑马上,宛如是征战的大将军般,仰头望着眼前的千年古城,眉头却是愁而不展。

    这一路杀来,倒是收缴了不少财物和米粮,以致他们的财力得到了迅猛的增加,但却偏偏没有收拢到太多的部下,这无疑是最不利的情况。

    纵使他们只对官僚、豪绅、大贾下手,亦赢得了很多民众拍手叫好,但却没有什么民众选择加入他们飞龙国的军队中。

    从各处听到了的声音,太多都是:“你真有这个闯劲的话,以其加入这帮反贼造反,还不如到广州闯一闯呢!那个张大胆,现在已经是张大富了!”

    却不知从何时起,广州似乎成为了天堂般,令到很多人都纷纷前往那里进行闯荡,甚至他的一些部下都偷偷地逃向了广州城。

    这带着一万部众一路杀来,若是以往的话,肯定会得到很多贫穷百姓的响应,兵力至少要翻上一番。但如今,他的部众已经不足万人,兵力却是不增反损。

    当下面对着这一座城池,特别是这城墙要比他想象中要高很多,想要攻陷这座城无疑亦要比他想象中要更难一些,至少付出的代价要惨烈很多。

    “管他呢!这不过是小小的县城而已,侍占据这里后,老子带兵杀到广州城去!倒要瞧一瞧,现在的广州城有啥稀奇之处,竟然让这帮屁民对那里像是着了魔般!”徐仁器的目光显得坚毅,望着城头暗暗下达决心道。

    他在村里常听人讲三国,虽然不识字无法熟读兵书,但却是向往着乱世英雄的豪迈。本身亦是长得五大三粗,更是经历过山贼生涯的磨炼,当下拥有着非同一般的胆魄。

    由于他们这一路闹出的动静太大,现在想要偷袭龙川县毅然是不可能了,只能是囤兵于东城门外叫阵,试图寻找这座城的破绽。

    只是城中的守将面对着徐仁器的挑衅,却是毅然不动,摆着一副防守的架势。若是他们敢靠近,却有少量的箭矢飞来。

    “一群孬种!”

    徐仁器鄙夷地望着城头上的守将,朝着上面朝了一口痰,然后便挥手让部下在这城门外安营扎寨,寻求一个良机再进行强攻。

    正是这时,距佗城不足五里的官道上烟尘滚滚,一支几千的明军浩浩荡荡而来。旌旗招展、刀枪林立,一面绣着一个苍劲有力的“石”字青旗刚刚飘扬,正是换调到潮州的参将石华山。

第872章 石家军

    身穿着轻甲的石华山威风凛凛地骑坐在马背上,四周都是显得训练有素的家兵守护着,正是他所打造的私军队伍。

    在得到林然的支持后,他不仅坐上了参将之职,更是建立了这一支配备精良的石家军,为着潮州和惠州两地的安宁服务。

    从情报中得知,张琏麾下的徐仁器要进犯龙川县,故而他先一步调遣兵力到兴宁。本来对这个情报还有所怀疑,但龙川遇袭的消息传来,让他更是佩服着林大人的那份睿智。

    这跟着林大人打仗,让他不需要顾虑太多,只需要向前拼杀即可。他甚至在想,若是林大人要造反的话,恐怕推翻大明王朝亦不是无法想象的事。

    大军一路前行,前面的斥候不断传回消息。不论是贼军的人数还是动态,这都跟情报一一吻合,一切无疑都在掌握之中。

    丑时三刻,佗城外。

    徐仁器的军队正在安营扎寨,已经生起了火堆,准备享用一路所收获的美食。结果一名斥候奔来,慌慌张张地冲进刚刚建好的帅账。

    “怎么可能!”

    徐仁器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当即是如遭雷击。

    他们从进犯龙川之始,便一直在防范着惠州卫的反应。但万万没有想到,惠州卫方面没有动静,石华山竟然带着潮州卫杀来,这无疑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边还没反应过来,一名部下紧接着慌慌张张地冲进帅账汇报道:“徐将军,不好了,不好了,石华山的军队杀来了!”

    徐仁器冲出帅账,石华山的军队已经肉眼可见,离这里仅仅有数百米之遥。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军队,特别是石华山的军队,令到原本在这里安营扎寨的贼兵当即乱成了一锅粥。

    “慌什么慌,跟老子迎敌去!”

    徐仁器已经恢复镇定,当即对着部众大声喝斥道。

    “杀!”

    石华山跨坐在一匹高大的枣红的马上,高举着手中的大刀喊道。

    这一路进度很慢,且对战事早有了定计,却不需要采用什么战术。只需要摆好战阵后,直接率领着部众杀了过去。

    砰!砰!砰!

    虎蹲炮在前,朝着敌阵射了过去。这种火器的杀伤力无疑是遭遇战的利器,满天的铅弹射出,却是倒了一排身穿布衣的贼兵。

    石华山虽然是以勇猛著称,但却很看重火器的战力,亦是配备着一定数量的虎蹲炮和遂发枪,朝着打造一支无敌之师的方向努力。

    砰!砰!砰!

    在相距百米,遂发枪队上前,对着前面的一排贼兵进行射杀。虽然贼亦有箭矢飞来,但威势太减,远不如铅弹的杀伤力。

    “顶住!他们不过是配备了火器,但仍然是一伙乌合之众!”徐仁器看着最精锐的部下纷纷倒地,却是鼓励着士气道。

    相对着阵形大乱的贼兵,石华山的军队显得有条不紊。先是虎蹲炮和遂发枪对着贼兵进行痛击,将对方的阵形打乱,而火器队从两侧撤退,步兵则会压上进行白刃战。

    “杀啊!”

    城中的惠州卫亦是打开城门杀出,让到贼兵一时竟然身陷于包围之中。

    到了这时,徐仁器闻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这城中的伏兵,以及如同天降的石华山,一切的一切仿佛被人早知晓一般。

    “石华山,可敢出战!”

    徐仁器看着败局已定,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突围,而是朝着石华山叫阵道。

    他早就听到石华石的威名,只是对这一位所谓的雷州第一猛将却不屑一顾。如今相见,亦是想要借此机会将他斩于马下,从而确立他徐仁器猛将的名声。

    “有何不敢!”

    石华山的血液中流淌着战争的因子,虽然胜券在握,但还是拍马迎了上去。

    二人很快缠斗在一起,令到周围的部众主动给他们让出一场空地。

    徐仁器入寇已经近十年,却是从来没有遇到敌手。纵使是张琏,若是论单打独斗,同时不是他的对手,他当得上飞龙国第一猛将之称。

    “怎么这样!”

    徐仁器跟着石华山缠斗,脸上很快流露出震惊之色。他手上的武器差点脱手,手掌传来一阵麻辣,而双臂更是绵软。

    石华山如同猛虎出山般,尽管徐仁器确实不弱,但却无法阻挡于他。实质上,徐仁器的实力并不算出众,起码比不上赵勇。

    噗!

    石华山并没有留情,大刀挥下,一颗人头落地。

    贼兵看到徐仁器被斩于马上,当即都是愣住了。那帮原本还有些斗志的贼兵,在看到这一幕后,心里再没有半点抵抗的念头。

    石华山提着徐仁器的人头,对着众贼兵高声道:“徐仁器已死!汝等听着,放下武器,本参将念同胞之情,可给你们一条生路。”

    贼兵看着徐仁器被斩于马下,深知大势已去,特别这一路而来竟然没有多少民众愿意加入他们,更让他们明白天下远没有到大乱之时。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武器,选择投降保住自己的性命。

    与此同时,林朝曦从海路进犯广东,在海上跟段大陆率领段家军进行会战,面对着段家军的铁船重炮,最终是惨败而逃。

    在其他三路打得正是火热之时,广东一路几乎是全军覆灭,令到朝野上下大为震惊。

    这一役中,广东军队亦是名声大振。不仅将张琏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而且所费的时间极短,呈现着一面倒的战局。

    两广总督张臬倒是捡了一个便宜,在他还在广西那边调兵遣将的时候,石华山等人已经帮他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

    林然亦是从中得到了一定的军功,但他在当下的位置上,特别是在这个军政的位置上,却已经很难再升了,断然没有可能升任兵部侍郎。

    倒是他的岳父吴山却是迎来了入阁的曙光,随着吕本回乡守制,呼吁吴山入阁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已然是延推在即。

    眨眼间,七月的乡试悄然而至,各地的学子齐聚于广州城,三年一度的秋闱拉开帷幕。

第873章 又一年乡试时

    乡试,关乎至国家的抡才大典。不仅参加的考生聚集到广州城,各地的官员亦是纷纷聚到这里,为着这三年一次的乡试出一份力。

    林然见到了雷州的旧部,像雷州同知刘宇被任为弥封官之一、雷州府徐闻知县袁伯嵩被任命为对读官之一、廉州知县雷长江被任命为受卷官之一等。

    这一场乡试可谓是惊动广东大半个官场,布政使汪柏是这次乡试的提调官、按察使肖旭担任临试官、巡按御史蕃季驯则担任监临官。

    林然作为广州知府,同样逃不掉“服役”的命运,他率领惠州知府顾言、肇庆知府徐和潮州知府夏焓担任收掌试卷官。

    除了从京城下来的主考官和各省调过来的同考官,外帘官皆因广东当地官员充任,其中还有广州四卫的将士负责戒禁和搜检等工作。

    七月十八日,广东乡试按期举行。

    广东十府的二千多名考生云集于广州城,追逐那七十五个举人名额,争夺拿到官场的入场券,这无疑是一场竞争激烈的考试。

    谁都不想寒窗苦读十年,最后只落得一个陪考的结局,都想要从二千多名考生中脱颖而出,一举金榜题名而天下知。

    天空还漆黑一片,众考生便已经提着灯笼挤到了贡院门前广场,等候入场。

    广场的左右各有一座壮丽的牌坊,右边的牌坊是“腾蛟”,左边则写着“起凤”,贡院大门前还有一座牌坊写着“天开文运”。

    黑乎乎的人群将贡院广场挤得水泄不通,差衙在维持着秩序。

    东边刚刚擦亮,吉时到了。

    贡院前三炮响,广州卫的军丁将栅门打开;接着又是三声炮响,大门打开;然后龙门打开,再放三声炮,前后共九声炮响。

    栅门、龙门和贡院大门敞开,已然是打开了乡试入场的整条通道,可以瞧见贡院里面黑乎乎的一片。

    “恩鬼进,有恩报恩;怨鬼进,有仇报仇。”

    却见两队士兵,一队手持红色旗子,一队手持黑色旗子,在辕门外高声喊道。

    在辕门前紧张得要命的考生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怎么在这里跳大神了。

    一个热心的老考生解释道:“这是召鬼魂呢!恩鬼会躲在红旗跟着进去,而怨鬼则躲在黑旗跟着进去,所以人还是得多行善,莫作恶啊!”

    众考生听到这话,恰好贡院里面吹来了一股晨风,当即感到这座贡院阴森森的很是可怕。

    好在这时,众考生被一个年迈的身影所吸引,正是那个可能成为他们恩师的人。这次的主考官是翰林修撰金达,一位大器晚成的老探花。

    虽然他借着《谈古论今》得到诗痴的美誉,却不可能人人都是严嵩,以着他当下接近六旬的高龄,恐怕没几年就得到南京养老了。

    此次到广东前来主诗乡试,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以着他的年纪,很难在仕途有所建树,倒不如趁机多收几个门生,好以后能够“师凭生贵”。

    金达身穿着六品官品,在这群官员中,无疑是“低级”官员。只是他是词臣,跟着正七品的蕃季驯般,地位却不能以品级高低进行衡量。

    却不知是长途奔波的缘故,还是身子不适应岭南这种湿热的天气,整个人的脸色不太好,时而还传出几个咳嗽声。

    金达跟林然在翰林院修检厅一起共事,且林然还算是有恩于他,只是现在是特殊时期,二人却不好表现得亲密。

    他遥遥地朝着林然拱了拱手,喉咙又咳嗽几声,便从院道的右侧走进了贡院。

    汪柏领着一众外帘官则走院道的左侧,一起走进了尘封三年的贡院。

    林然是收掌试卷官,只是当下考生都还没进到贡院,而这里毕竟是他管辖的地方,担心会发生什么突发事件,却没有急于进里面。

    雷长江是受卷官,当下并没有具体工作内容,同样没有急着进去。却是就着建造新合浦码头的事情正在请教着林然,摆着一个晚生的姿态。

    随着南流江入海口的疏浚工作完成,广西的木材、药材和手工艺品从南流江入海,无形中亦是带动了合浦的经济。

    明年便是京察之年,雷长江难免想要更进一步,甚至已经瞄上林然极可能空出来的广州知府位置。

    二人在门口谈话,而搜检工作在有序地进行道。

    “站住!”

    广州右卫同知徐思为在去年的广州剿倭之战中,立去了战功,得到了提拔,当下是本次乡试的搜检官,身穿战甲显得是威风凛凛的样子。

    那名考生被他这么一喝,却不知是心虚,还是纯粹害怕,整张脸吓得面如土色。

    “将嘴巴张开!”

    徐思为仿佛有火眼金睛般,淡淡地命令道。

    那名考生的眼睛闪过一抹惊慌,身体颤如筛糠。

    广州卫的军丁在外面遇到这些考生,个个恐怕都得像个孙子般,但当下却是将考生视如猪羊,一名巡检兵上前强行将考生的嘴巴捏开。

    能够被选来担任搜检兵的,个个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却是发出一声“咦”。并没有继续强开撬开他的嘴,而是抡起巴掌狠狠地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力道却是不小,考生的嘴巴当即出血,同时一个圆形的物体从他嘴里飞了出来。

    一名搜栓兵上前将蜡球捡起,微微用力一捏,便露出了一团纸,脸上当即露出了喜色。虽然他不识字,但这并不重要,将纸团递给了徐思为。

    这些纸团并不太,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蝇头小楷。

    考生当即瘫软在地,胯下湿了一片,且传来了一股尿味。

    徐思为冷哼一声,显得铁面无私地吩咐道:“给他带上枷锁,拉到外面示众!你们的眼睛亦放亮点,可不能给这种屑小偷了鸡,以后祸害咱们大明!”

    “是!”搜检兵大声回应,显得更有斗志,毕竟揪出一个作弊者就能换得二两银子。

    二千多名考生争夺七十五个名额,这种中举的概率实在太低了,却难免有一些人选择铤而走险。这不搏的话,可能一点机会都没有,若是搏成功了,则是“光宗耀祖”。

    林然就站在大门边跟雷长江谈话,看着徐思为真有一双火眼金睛般,便是朝着他拱手道:“徐同知,今日一见,当真令本官佩服!”

    “林大人过奖了!”徐思为没有了刚刚的威风凛凛,显得不好意思地挠头道。

    明远楼,一通鼓声。

    “若愚兄,时辰已经到了,咱们进去吧!”雷长江听到鼓声,便是出言提议道。

    林然微微点头,正准备要走进贡院。却是突然一愣,却见一名考生从不远处狂奔而来,鞋子都已经跑掉了一只。

第874章 官场险恶

    “时辰到,锁院!”

    明远楼,又是一通鼓响,却是传来了一个悠长的声音。

    只是上面的命令已经下达,几个守兵已然是准备关门锁院了,至于这个姗姗来迟的书生,那就要等到三年后再考了。

    “等!等等!”

    一个显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年轻声音传来,已然跑到了栅门前。

    林然轻叹一声,却是对着准备关门的徐思为道:“让他进来吧!”

    “是,大人!”徐思为恭敬地行礼道。

    其实不用徐思为吩咐,在林然发话的时候,那几名守兵就住手了。在当下的广东军政系统中,林然有着超乎相象的影响力。

    这名姗姗来迟的书生很是年轻,看似不足二十岁的模样,而身体偏瘦,皮肤黝黑,倒是那一双眼睛显得炯炯有神。

    “按规矩来吧!”

    林然并不想一心的善心而惹来麻烦,便是对着徐思为道。

    徐思为明白林然的意思,便是亲自进行搜检,眉头却是蹙起道:“你的鞋子呢?”

    这个年轻人考生似乎这时才发现一般,却是低头望向自己这一双赤脚,两只鞋子早已经不早失踪,眼睛当即流露出惊慌之色。

    “第一次参加乡试吧?你考篮应该有备用的鞋子吧,快快穿上!”一名搜检兵却是好言地说道。

    年轻考生却没有动,眼睛噙着泪水道:“我……我没有备用的鞋子!”

    “没有鞋子,不能进场,这是规矩!”搜检兵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道。

    年轻考生当即求情道:“我是从琼州府历尽千辛才来到这里的,请务必通容!”

    “不行!这个规矩不能破,你请出去,否则以作弊论处!”搜检兵望了一眼林然,仍然斩钉截铁地道。

    咦?

    雷长江看着林然又走了过来,却是想伸手拉住他,结果却没拉到,心里不由得一急。虽然以林然的地位,自然可以帮这名考生破例,但却无疑会落得话柄。

    “你用我的靴子吧!下一次,可不能这般冒失了,科举要保证公平公正,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不会有人情可讲!”林然将靴子脱下,递给这名冒失的年轻考生道。

    年轻考生本以为要被逐出贡院,但却是听到这个友好的声音,眼睛噙着眼花感激地道:“小生王弘海谢……谢过林大人!”

    “你认识我?”林然听着这个称呼,倒是有些意外地道。

    跟上来的雷长江却是笑道:“若愚兄,你这不是废话吗?能穿得上绯服的年轻官员,整个大明还会有第二个吗?”

    林然听到这个解决,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确实是如此,他的这种年轻的人,纵使很是天才,恐怕亦跟眼前的考生般,第一次前来参加乡试,而不是成为正四品的一府之尊。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林然走进贡院准备傻呆三天,却见欧阳烈匆匆而来,脸色显得慌张而谨慎。

    “发生什么事了?”

    林然对这位下属很是了解,却是询问道。

    欧阳烈微微摇头,却是郑重地说道:“下官亦不清楚,不过藩台大人、臬台大人和巡按大人请你马上过去,说有重要事找你商议!”

    “重要事?”

    林然跟雷长江交换了眼色,脸上不由得闪过惊愕。

    在这一次的乡试之中,他们广东官员只是辅助者,而真正的决策者是乡试主考官金达。但如今,三位大人却请他过去,无疑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情。

    “走!”

    林然不敢耽搁,当即随着欧阳烈一同到了明远楼。

    在明远楼的一楼大厅,却见汪柏、肖旭和蕃季驯三位大佬都在这里,气氛显得很是凝重的样子。

    “汪公,发生什么事了?”林然不玩官场的虚礼,直接询问道。

    汪柏脸色带着愁容,吐出了两个字:“舞弊!”

    “乡试的题目泄露了!”肖旭抬眼望了一眼林然,进一步解释道。

    林然听到这话,顿时更是疑惑,既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确实此次乡试的题目泄露,更疑惑这乡试的题目怎么可能会泄露。

    要知道,乡试的题目只有二个人知晓,一个是礼部尚书吴山,一个则是金达。途中有火涵弥封,这一路虽然是千山万水,但断然没有泄题的可能。

    “林大人,你看看这些作弊的纸条,还有这是内帘刚刚送出来的题目!”蕃季驯指着桌面上的纸条和布条,显得沉重地说道。

    林然看着这些作弊的纸条和布条,初时不明白他们指的是什么,但渐渐地发现了端倪。

    “本场四书的三道题皆被他们猜中,连顺序都没有变,这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定然是泄题了!”肖旭的眼睛显得痛苦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

    林然原本还有所质疑,毕竟泄题的事情断然不可能存在。他既相信吴山,亦相信金达,但现在事实已然摆在面前。

    “现在已经到了吉时,这场乡试是考还是不考?”藩季驯开口认真地问道。

    汪柏和肖旭都没有说话,将目光望向了林然,毅然是将决定权交给了他。

    “这场乡试不能考!要是明知舞弊而不进行制止的话,一旦朝廷追究起来,咱们都要承担失职之责!特别明年就是京察大年,咱们更不能落得这个污点!”林然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若愚,那该怎么做?”汪柏询问道。

    林然沉思片刻,做出抉择道:“即刻中止考试,上奏朝廷!”

    “好,就这么定了!”汪柏跟着其他二人交换了眼色,亦是同意了这一个方案道。

    消息很快传达了下去,令到众考生一阵哗然。

    林然的眉头却一直紧锁,却不是为了是金达还是吴山泄露题目,而是这件事情背后毅然有着一只黑手在操作这一切。

    到了这一刻,林然发现官场远比想象中险恶。

    本以为吴山成功逃过日食之劫,而吕本又如期回乡守制,以着吴山的资历和声望,这入阁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他还是太小瞧大明这个官场了,吴山入阁的阻力一直都是在严党和徐党,宛如两座大山横在吴山入阁的道路前面。

    随着吕本回乡守制,增加阁臣人数无疑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吴山无论是资质还是声望,无疑都是入阁的第一人选。

    但偏偏却在这个时候出事了,若说没有阴谋,不说林然不信,恐怕虎妞都不信。

第875章 隐忧

    聚奎堂,这里是内帘官的居所。

    在金达的率领下,他们二位主考官和七位同考官依照惯例祭拜过孔圣人,接着将乡试考试题目进行揭封,然后将考试题目通过把守森严的飞虹桥送到外帘,便算是无所事事了。

    虽然通过乡试能够网罗到七十五名门生,但他们这帮人在乡试期间却遭罪不小。

    打从他们进到这里,其实跟着囚徒实质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不能跟外界人员进行接触,更不能轻意离开这里,要老老实实在这里呆上小半个月,唯一的工作便是在这里进行审卷。

    金达的年纪不小了,对岭南这里又是水土不服,身体微微欠恙。加上第一次主持乡试,心里难免有些紧张,昨夜睡得比较迟,当下打算补个觉。

    跟着这八位同伴打过招呼后,他便打算回房歇息,为着三天后的审卷养精蓄锐。

    “咱们亦回去歇息吧!”

    副主考官南直隶苏州府学正宋大升看着金达要离开,打了一个哈欠,亦是怂恿着大家都回房歇息。

    七位同考官中,河南南阳府南阳县教渝童天胤生得一张刚正的脸,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整个人显得沉稳,看着众人要离去,却是突然出言地道:“诸位不觉得怪乎?按说这个时辰该开考了,为何明远楼的钟声迟迟不响?”

    众人一听,亦是感到了一阵古怪,纷纷朝门口望去。由于聚奎堂坐北朝向,跟着贡院的布局一致,故而能够远远地瞧见那座望远楼。

    正要回房间补觉的金达走到门口,亦是疑惑地朝明远楼的方向望了过去,却是感到了一种不对劲,心里生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实质上,他今晨丑时就醒了,做了一个被一条大蛇缠身的恶梦,故而一直心都是悬着,总觉得这次乡试可能会不顺。

    本以为将卷子送出去就万事大吉,但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似乎真出了问题。

    “会不会是敲过钟了,咱们方才在这里谈话,所以没听到而已!”来自于湖广长沙府的教渝曾谌有些年迈,却是出言判断道。

    副主考官宋大升断然摇头道:“不可能!本官曾经做过同考官,这明远楼的钟声向来洪亮,咱们在聚奎堂不可能听不到!”

    却是这时,负责守卫这里的广州后卫指挥使阮辉大步走来道:“金大人,蕃台大人和臬台大人请你出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乡试锁院之后,却不允许有纸条往来,更不允许外面的人员进入。不过金达若是同意的话,倒是可以离开一下这里,毕竟还没有正式审卷。

    “阮指挥,可知是什么事情?”来自庐州府庐江县的教渝孙炔好奇地询问道。

    阮辉看着其他人好奇的模样,便是老实地说道:“末将当下的职责是守卫这里,对其他事情不敢打听!”说着,又对着金达认真地道:“金大人,还请出去一趟,蕃台大人说你不出去的话,这乡试……便无法进行下去了!”

    啊?

    众人听到这话,心里当即大为震惊,便是刷刷地望向了金达。

    金达深知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便是选择跟着阮指挥离开这里。

    至公堂,位于贡院的中轴线上。

    金达随着阮辉走进这里,发现广东的四位大佬都端坐在这里,包括他昔日的同僚兼上司林然,毅然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汪柏朝着潘季驯轻轻点头,潘季驯心领神会,便对金达仔细地说明了作弊的情况,以及乡试已经泄题的这一个惊人事实。

    在说话的时候,汪柏等人亦是观察着金达的反应,似乎都想从金达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此事当真?”金达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认真地询问道。

    汪柏轻叹一口气,轻轻地点头道:“若非如此,我们能迟迟不敢开考!当下要么修撰大人回去重议考题,要么就停止乡试将此事上奏朝廷,不知修撰大人意下如何呢?”

    跟上奏朝廷相比,这重议考题无疑是更稳妥的办法,既解决了泄题的弊端,又让到乡试顺利进行。只是这样的话,金达无疑承受的压力会更大。

    现在泄题的事情成了事实,金达成为了嫌疑人之一。如果重新议题重考,这无疑是“非法的行径”,届时遇到的压力会更大。

    金达稍作思索,便是做出了选择道:“本官会上奏朝廷,以示本官清白!”

    汪柏和肖旭交换了眼色,二人却不由得一喜。原本他们亦打算停止乡试,但当下由金达做出决定,压力无疑转到了金达身上。

    林然却是愁容不展,金达无疑是在寻求“自保”,争得一个“揭发”的印象分。但如此一来,压力无疑转到了吴山身上,甚至会成功制止吴山入阁。

    停止考试的命令很快传达下去,正在紧张候考的考生还没来得及将舍号打扫干净,便纷纷被广州卫的军丁赶出了贡院。

    “这是怎么回事?”

    “肯定发生不得了的大事了!”

    “不能考了,会不会是咱们的主考官突然暴毙了?”

    “刚才我就觉得这贡院阴飒飒的,不会真有阴魂索命吧?”

    ……

    考生被赶出贡院,倒没有引起太强烈的反抗情绪,毕竟不是他们单独一人被赶出,而是所有的考生都被赶出贡院。

    官方给出的理由是:“由于特殊原因,当下乡试暂停,重考日期汝等回去等候通知”,致使所有人都不知晓发生什么事,只能靠胡乱猜测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广州城的大街小巷,整个广州城一片哗然。好不容易迎来三年一次的乡试,这才刚刚开考,考试却突然被莫名其妙地中止了,一切是如此的诡异。

    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泄题的事情让太多的人知晓,固而事情亦是慢慢地被传了出去,让到越来越多的书生知晓。

    当然,发生如此大的乡试舞弊案,事发地点虽然是在广东,但旋涡却在万里之外的京城。

第876章 新主考官

    西苑,万寿宫。

    严嵩和徐阶一同进到了这里,只是他们被宣召进来,却迟迟不见嘉靖的人。不过对这种情况,他们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圣上历来是重修道而轻政务,修道的事情忙完才会过来处理正事。

    严嵩的须发显得更苍白,且没有以往般整齐,脸色显得不是很好。在一位小太监的掺扶下,他坐到那张被特许的绣墩上。

    严嵩在官场无疑是奸佞之徒,但在感情上却极为专一,一生只有一个妻子并不曾纳妾。

    他于十九岁娶了青梅竹马的欧阳淑端,但在无后为大的社会观念中,却是硬挺到三十三岁都没有纳妾,而那一年欧阳淑端帮他生下唯一的儿子严世蕃。

    昔日的工部尚书赵文华得宠,在一定程度上,却是搏得了义母欧阳淑端的欢心。

    只是世事无常,严嵩的妻子欧阳淑端却突然撒手离世,致使严嵩一夜间苍老了不少,甚至还大病了一场,至今都没能恢复以往的精气神。

    以往他是恨不得将西苑当家,但当下却经常回家了,哪怕那个人已经不在。

    身穿着素白色道袍的嘉靖走出来的时候,身上散着一阵香味,毅然是刚刚洗过澡的样子,却是直接询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话中的语气显得不耐烦,当今的嘉靖已然是沉迷于修道之中,却是讨厌令他烦心的事。当下两位阁老一同出现,无疑又发生了一件烦心事。

    当然,他的矛头不是针对严嵩和徐阶,而是针对让他不能专心修道的烦心事。

    “启禀圣上,这是广东方面送来的奏折,请先行御览!”出声的并不是严嵩,而是大明次辅徐阶,高举着手上的奏本高声地道。

    随着严嵩分心于亡妻的丧事,且严世蕃已经因守制而离开了内阁,徐阶这位大明次辅已经指染到更多的权力,甚至争得了一定的票拟权。

    黄锦望了嘉靖一眼,然后心领神会地将奏本呈到嘉靖面前。

    嘉靖的心情原本还算不错,但看着奏本的内容,额头的青筋浮现,然后狠狠地往着案上一摔,大声地质问道:“究竟是谁干的?”

    声音很是愤慨,仿佛是谁触了龙鳞般。

    却不怪嘉靖会如此生气,上次恩科乡试就闹了一起重大的乡试舞弊案,揪起了南京礼部尚书王用宾那条蛆虫。三年前,在他的三令五申之下,才让嘉靖三十七年的乡试平衡度过,结果这次乡试又爆出了如此的丑闻。

    当下这一件事情,已然不是一般的乡试丑闻,简直就是打他朱厚的脸。

    “皇上,这知晓广东乡试题目仅是礼部尚书吴山和广东乡试主考官金达,此二人肯定脱不得关系!”徐阶认真地分析道。

    嘉靖冷哼一声,心里已然有了判断地说道:“那肯定是金达了!吴山不是王用宾,他一个礼部尚书肯定不会冒这种险,且他亦不可能这么傻!”

    “皇上……虽然这么说没错!但……若不进行调查的话,这样对金达很是不公平!”徐阶显得小心翼翼,却是为金达寻求公正地说道。

    嘉靖的眉头微微蹙起,虽然徐阶说得不错,但说事情跟吴山有关系,他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却是望向严嵩道:“惟中,你以为该如何?”

    严嵩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但亦是坐在一旁认真地倾听着,听到圣上问计,却是附和徐阶道:“皇上,阶阁老言之有理,应当派人调查此事!”

    徐阶诧异地偷瞄了严嵩一眼,然后不定声色地静候着嘉靖的抉择。

    嘉靖的心里无疑是偏向于吴山,认定泄题之事必然是金达所为,只是事情确实不能过于主观判断。听着二位阁老都要公事公办,便是缓和语气道:“那由谁来调查此事呢?”

    “大理寺卿万采!”徐阶似乎早有了人选,当即大声地推荐道。

    嘉靖听到徐阶竟然推荐严嵩的人,知道他确实是怀着公心,便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好!你们将票拟送上来,便由万采调查此事!”

    “是!”徐阶恭敬地施礼道。

    嘉靖无疑是一个有才能的君主,却是直指核心地道:“秋闱,关系到咱大明的抡才大典,不知广东的乡试如何处置?”

    “请圣上拟题,火速发往广东,任命新的主考官!”徐阶大声地进言道。

    嘉靖微微点头,深知金达已经不适当继续主持乡试,便是询问道:“徐阁老,何人合适呢?”

    “当下已经不适当从京城再调派官员前往,应当从广东火速选任,微臣举荐广东副主考官南直隶苏州府学正宋大升!”徐阶一番分析,然后进行举荐道。

    嘉靖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不满意的模样。

    严嵩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略微沉思便道:“不妥!副主考官一旦填补了主考官,那咱们同样要找副主考官的人选!只是当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件,广东方面必然是人心不稳,更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人主持乡试,宋大升的声望却远远不够!”

    徐阶的眉头微微蹙起,不得不承认这位死老头说得很有道理。

    嘉靖轻轻点头,突然开口说道:“汪柏如何?”

    这位昔日进献龙涎香的忠臣,一度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好印象,更想着要重用于他。只是在得知汪柏在购买龙涎香一事上,却做了一个“冤大头”,从而被他打入了“冷宫”。

    不过在去年的“禁银风波”中,汪柏有着立功的表现,故而这号人又重回到了他的视线。而在广东诸多官员中,亦是汪柏给他的印象最深。

    “皇上,汪柏既非词臣出身,又没有学官的任职经历,这个人选怕亦是不妥!”徐阶摇头道。

    嘉靖当即有些烦躁,显得不耐烦地大声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告诉我,究竟谁能行!”

    徐阶当即语塞,倒是严嵩突然施礼道:“老臣以为有一人合适?”

    谁?

    嘉靖和徐阶地望向了严嵩,却想不明白还有谁能胜任。

第877章 哑迷

    乡试,录取的是举人,而这些举人又有一小部分能拿得进士的功名。一旦能成为这帮新科举人的老师,在这一个讲究天地君亲师的时代,其在地方的影响力和政治资本无疑是大大地提升。

    正是如此,大明官员对乡试主考官这个位置历来都是趋之若鹜,人人都想要分得一杯羹。只是经过几番争斗后,要么是词臣要么是学官,且还需要一定的资历和声望才能担些重任。

    这一时半会间,想要找出一个合适的乡试主考官人选,却不算是一件容易的事。

    严嵩仿佛胸有成竹般,朗声地进行举荐道:“老臣以为现任广州知府兼广东巡海道副使林然可担当此任!其在科举创下连中六元的伟绩,被圣上钦点为大明文魁。在外放前,他已经是翰林侍讲,且创下的《谈古论今》有宣教万民之功!若是由他来担任乡试主考官,无疑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林然……是不是太年轻了!”徐阶的眉头蹙起,当即提出异议道。

    嘉靖对林然自是有印象,眼睛亦是一亮,但听着徐阶的话后,脸色又是变得凝重。似乎亦是这个判断,只是他并不喜欢轻易出言表态,而是将目光望向了严嵩。

    “若是以年龄来论的话,林然确实过于年轻,不过从他的地位和资历来看,他已经足够担任乡试主考官一职,能够替圣上分忧!特别乡试的主考官想要在广东选的话,这已经是老臣能想到最好的人选了!”严嵩的腰已经直不起来,双手扶着膝盖慢悠悠地回答道。

    尽管已经是年过八十的老人,但严嵩的思维还是很清晰,对事件亦看得很通彻。却不是他非要推举林然,而是在当下特定的条件下,林然已经是最为合适的那一个。

    “皇上,严阁老言之有理,当今的广东确实是林然最为合适,微臣附议!”徐阶似乎被说服般,当即改变立场地拱手道。

    严嵩却是从徐阶的改变中感到一丝的古怪,但却没有多想,抬头望向了嘉靖。

    嘉靖本来就已经意动,当下两位阁臣都一并推荐林然,自然亦是点头应允。

    实质上,林然还有着本属粤人的弊病,但当下确实是矮子堆里拔将军。广东的学官跟考生多有瓜葛,而词臣仅林然一人矣,却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了。

    嘉靖看着事情处理完毕,便是抬手道:“朕有些乏困了,你们且下去吧!”

    严嵩正要行礼告退,徐阶却是先一步道:“皇上,这廷推一事,是不要要延后?”

    延推是关乎最重要的人事权,一旦大臣出缺,由三品以上及九卿、佥都御史、祭酒等官公推二人或三人,报请皇帝圈用。

    当下内阁仅剩严嵩和徐阶两位阁臣,无疑需要进行一场延推,从而对阁臣进行填补。

    只是头号热门人选礼部尚书吴山出了“问题”,这暂停或者是延后,无疑是最为合适。

    嘉靖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皇上,且讨厌大臣在前面吵吵闹闹,徐阶这个提议很合乎心意,便是断然地说道:“那说延后吧!”

    “遵命!”徐阶的眼睛闪过一抹喜色,恭敬地施礼道。

    严嵩却是深深地望了徐阶一眼,这延推进行拖延的话,恐怕要到猴年马月,吴山才能看到入阁的曙光了。不过,他却没有支声,毕竟吴山入阁对他算不上什么好事。

    若是吴山真是厉害的角色,他倒不介意帮吴山一把,将吴山拖进来跟徐阶相争,但吴山明显不是徐阶的对手,做了无益反而有害。

    广州城,七月无疑是一个多事之秋。

    在乡试的事情还没有定论的时候,又一则令人感到震惊的消息传出。朝廷下令将主考官金达押送回京,而新任的乡试主考官却由林雷公来担任,重考的时间选在了八月一日。

    消息一经传出,令到很多人既惊又喜。

    惊讶,自然是林然这么年轻就被朝廷委任为乡试主考官,这事令人有些匪夷所思。欢喜,却是林然素有公正之名,无疑能够保障考试公平公正地进行。

    至于林然的亲朋好友,无疑更显高兴。一旦乡试能够顺利完成,林然便又能捞得一项政绩,个人前途将会无可限量。

    广州府衙,后院花厅。

    身穿着四品官服的林然坐在这里跟着汪柏下棋,刚败下阵来的黄辉坐在旁边观棋,桌面的茶水飘起一股袅袅的茶香。

    当下的广州城显得比较平静,而张琏一党受挫更不敢指染广东,致使几位大佬都显得是无所事事的样子,很多时间都聚到一起下棋打发时间。

    汪柏执白子,落下一子便是抬眼望向林然道:“若愚,因乡试的事情烦恼?”

    按说,林然成为广东乡试的主考官,将会网罗到七十五名举人,今后在广东的影响力可谓是无人望其项背,但他却是偏偏愁眉不展。

    咦?

    黄辉正在认真地观棋,听到汪柏的话后,亦是抬眼望向林然,发现这小子今天确实有些异常,不像是即将主持乡试的人。

    “汪公,你应该知道此次任命,对我将会意味着什么?”林然手持着一枚黑子,认真地望向棋盘的形态,闻言却是平静地说道。

    “呵呵……若愚,我看你是过虑了,依老夫看,这事情应当是祸福难料!你早一点,跟迟一点,实质相差不了太多!”汪柏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呷了一口,显得乐观地抬眼望着林然笑道。

    “或许吧!”林然并没有感到乐观,却是苦笑地摇了摇头,将一枚黑子不紧不慢地落下道。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任命,已然是打乱了他先前的规划,平添了很多的变数。虽然让他在广东的影响力大大提升,但亦会产生一些不良反应。

    黄辉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却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发现这文官的肠子当真是九转十八弯,纵使是坐在身旁,却根本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第878章 主持乡试

    黄昏,西边出现大片的火烧云,预示明天将是一个好天气。

    林然送走了汪柏和黄辉后,一个人在花厅饮茶,直到庭院出现暮色,身穿着一套捕快制服的野丫头才姗姗而归。

    虎妞手持着一根竹条子,蹦蹦跳跳地走出来,那条竹条子有半空中乱划,嘴里哼着一段戏剧,显得是自娱自乐的样子。

    咳……

    林然坐在花厅,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拿着一家之主的威严,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咦?

    虎妞正想要刺向庭院中的飞蛾,却到这个动静,这才抬头朝着花厅望向,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显得好奇地道:“哥,你在家呀?我以为你又去花姐姐那里了呢!”

    咳咳……

    林然原本想要摆出哥哥的无上威严,狠狠地数落这个野丫头一番,结果听到这番话,却是让到他心虚地咳嗽不止。

    “哥,你吃饭了没呀?我吃过饭了哦,在黄大富家吃的,今天是他老婆的生辰!”虎妞手持着竹条子,脆声地说道。

    林然看着这个丫头充满关心的模样,心里却没有了怒意,便是认真地说道:“虎妞,哥被委任乡试主考官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听说了呀!”虎妞走上花厅,认真地回答道。

    林然心里微微一叹,便是认真地说道:“哥要到广州贡院里面呆上小半个月,这期间什么事情都处理不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为什么要呆这么久?”虎妞将眼睛一瞪,显得惊讶地问道。

    林然耐心地解释道:“我要批阅二千多份卷子,吃住都得在那里,直到张榜才能出来!”

    “这样呀!那我就先不回长林村了,我在这里帮你看城!”虎妞将下巴轻扬,显得颇为贴心地说道。

    林然看着这个热心的丫头,并没有出言打击她。实质上,当下的虎妞确实有处理事情的能力,尽管她的公心确实重了一些。

    跟虎妞解释完后,林然却是乘坐轿子到了西关大宅。

    他在花映容那里吃了晚饭,并对她叮嘱了一些事情,算是一个辞行了。尽管他人就在广州贡院内,但实质跟远行没啥区别。

    八月一日,广州贡院。

    天空漆黑一片,二千多名考生再次云集到这里,将贡院门前广场挤得水泄不通,一盏盏灯笼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般。

    仪式如旧,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算是上一次的重新演练。

    礼毕,众官员便走进贡院内。

    林然不再是归属外帘的收掌试卷官,而是最重要的乡试主考官。在看着衙差跳完大神后,他率领其余八位考官从院道右侧走进去,汪柏则领走一帮官员从左而走进去。

    明远楼、至公堂和聚奎堂处在一条中轴线上,亦是划分出了考生、外帘官和内帘官的活动区域。

    两行人走在宽大的甬道上,穿过那一排排的考舍。

    林然经过考舍的时候,还特意望了一眼“来”字巷。只是时隔多年,已然找不到熟悉的痕迹,这里仅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走在后面的同考官湖广永州府儒学教授秦绍益发现前面慢了一下,抬头望向了林然,似乎猜到什么,眼睛显得复杂地望着这个人。

    同榜登科,但林然是状元及第,更被圣上赐予“大明文魁”之名。而他三甲同进士登榜,只能是被分配到偏远的湖广任职。

    现如今,他虽然幸运地得到了同考官的任命,但跟着这一位天纵之才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太远了,宛如在望着一座高山一般。

    不过他亦是明白,他的仕途想要更顺利的话,那就要跟香山知县黎家亮一样,利用好这一层关系,而不是产生什么忌妒心理。

    大明是一个极讲究礼仪的国度,任何事情都已经有了固定的形式,乡试自然亦不会例外。

    众官员到了至公堂,这里已经摆出了香案。

    案上香烛贡品一应俱全,众官员于堂下有序地站好,巡按潘季驯迈步上前,然后转过身面对众人,手上多了一份圣旨。

    他的声线深厚,却是朗声地念道:“有圣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然等官员规规矩矩地跪下接旨,并齐声响应道。

    圣旨却是圣训,很是官方的话语“科举乃国家的抡才大典,关乎大明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汝等一定要公平、公正……”云云。

    在训话结束,林然代表诸位官员上前接旨。

    接着,又是请神仪式,将文昌君、魁星爷等请来主持乡试。

    礼毕,林然率领着八位考官直接前往归属内帘的聚奎堂。

    到了这里,事情却还没有完。众人到了聚奎聚,在孔圣人的牌位前,恭恭敬敬地行三跪九叩之礼,又是举起仪式。

    “为国家社稷秉公取士,不循私情,不受请托,不纳贿赂有负此心,神明共殛。”林然跟宋大升在前,七位同考官在后,又是起了毒誓道。

    礼毕,这在拆开密封的考题。

    飞虹桥上,广州后卫指挥使阮辉带着人守卫在这里,既不容许内帘的官员出去,亦不容许外面的人进来,如同一把刀切断了内帘跟外界的一切联系。

    林然率领着众考官将考题送到这里,在桥下停住了脚步,亲自将交给了阮辉。提调官汪柏及印卷官早已经在对面等候,在取得试卷后,便将这些原卷在至公堂那边的院子进行印制。

    到了这个时刻,天空才微微亮。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内帘官的工作无疑算是完成了。只是有了上次的意外,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却没有人提出要回房休息,众考官都在聚奎堂上用茶,等候着开考钟声的响起。

    林然虽然心里亦是紧张,很担心乡试出问题,但这段时间的养气功夫见效。他泰然自若地坐在首座上慢悠悠地饮茶,并跟着同科秦绍益适当地聊了几句。

    钟声姗姗来迟,众人悬着的人亦是终于落下了,嘉靖四十年广东乡试正式开始。

第879章 命案

    这一次乡试进行得很是顺利,很快乡试第一场结束,二千多名考生在休整一晚后,第二天大清早又乖乖地回到贡院参加第二场考试。

    只是跟着考生不一样,考官却没有休整一说。在考生第一场考试结束的时候,恰恰是考官忙碌的开始,他们九人要批阅二千多份试卷。

    任何事情都是如此,他们在得到丰厚的政治资源同时,亦需要付出极大的精力以及承担着一定的风险。

    由于林然在贡院主持考试,自然无法料理广州府衙的事务,故而暂由广州府同知慕容刚代理事务。

    慕容刚已经年过五旬,算得上是大明少有的清官,但其能力并不算出众。却不知是缺少后台,还是吏部对他的个人能力产生质疑,故而迟迟都不能迈过知府的门槛。

    当下林然不在府衙,府衙的事务亦是落在他的肩上,而他将府衙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但怕什么却来什么,太平许久的广州城突然发生了一起人命案。

    破案,历来都不是慕容刚的强项,甚至是他最为畏惧的事件。

    昔日,正是在处理一起人命案的时候,给巡按大人落下极不好的印象,一度有被朝廷罢官的风险。只是当下发生这种恶性案件,他这位同知却不得不去查核一番。

    事发地点并不在广州城内,而是在珠江上游的一个小树子里,死者是一个茶叶商人。

    “小人叫张旺,在前面十一号码头上工,平时喜欢到这片林子放大号。只是今日闻到一股臭味,本以为是一头死猪,结果发生竟然是一个死人,可吓死小的了!”张旺长相憨实,指着不远处的尸体解释道。

    慕容刚捂着鼻子,犹豫了一下,朝着尸体那边走去,听着苍蝇的嗡嗡叫声。只是看到地上那具尸体脸上干枯的血迹和那双瞪着的眼睛,整个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眼前便是一黑。

    “大人!大人!”

    在昏迷之前,周围的人朝着他扑来,但他还是狼狈地栽倒在地。很显然,他又要担上晕头同知的坏名声,仕途再蒙上一层阴影。

    慕容刚再醒过来的,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过了一瞬间。

    “大人,您没事吧!”陪在旁边的刑房书吏看到他醒来,显得关切地询问道。

    慕容刚的脸色不好,身体还有些不适,但还是抬手道:“本官没事!”

    “启禀大人,小的方才查验过尸体!此人是被人用这块石头砸中头部致死,死亡时间大概是三天前!”仵作上前,将查验的结果进行汇报道。

    慕容刚微微点头,又是询问道:“可知死者的身份?”

    “方才小的到十一号码头让人过来进行辨认,他们都说这是住在西关的茶叶商人李二,平时都是从这里乘他们的到香山!”刑房书吏指着不远处的几个力夫,认真地回禀道。

    慕容刚望了一眼那几个身体结实的力气,深知这个死者的身份应该没错了,便是当即吩咐道:“咱们到李二家中!”

    由于昨天夜里下过一场大雨,让到路上有些泥泞,官桥显得不快不慢。

    回到城中,轿子直奔李二家里。

    李二本是一个小商人,只是近来的茶叶生意火爆,特别香山那里的茶叶是供不应求,让他赚了不少的钱,新近置下了这一座二进的青砖宅子。

    只是才到李二的家门前,却发现左邻右舍地聚在这里,足足有十几人之多。

    “怎么回事?”

    慕容刚走下官轿,先是在路牙子刮掉鞋底的泥,显得疑惑地询问道。

    “回禀大人,是张捕头在办差!”刑房书吏恭敬地回答道。

    慕容刚的眉头微微蹙起,却不知道张捕头唱的是哪一出,或者仅仅是一个巧合。

    “我早就说了嘛!那个马氏水性杨花!”

    “可不是吗?李二这在外面辛苦赚钱,她却在家里养男人!”

    “我可是听说了,这个马氏还是蛇蝎心肠的毒妇,她跟她的姘头谋害了李二呢!”

    ……

    围观的几个妇人就站在门前嗑瓜子,声音倒不显得多么洪亮,但却十分具有穿透力,恐怕巷口都能听得她们的谈话。

    咦?

    慕容刚听到后面这一句,心里却是一惊。

    他接到报案便急匆匆地出城,这才赶到李二家,张捕头竟然比他先一步了。不过案子比想象中顺利,敢情凶手是李二的老婆和奸夫。

    只是听着这帮妇人肆无忌惮的谈话声,当真如同一百只苍蝇在耳旁嗡嗡叫个不停,当即拉下脸来道:“这里不是菜市,将他们都哄走了!”

    “大人有命,闲杂人等,通通离开这里!”刑部书吏当即领命,一路跟随着的那帮如狼似虎的衙役上前将围观的妇人赶走。

    房子倒不大,但比一般的家庭要好很多。慕容刚进到里面的庭院,发现不仅是张捕头在这里,还有府尊大人的亲妹妹。

    对于这个长相可爱且具有正义感的小丫头,却不管他喜不喜欢,在林然的威势面前,以及虎妞身上穿的那斗牛服,他都得恭恭敬敬的。

    何况,林然对他有知遇之恩,当下广州府同知的位置正是得益于林然的运作,他身上已然打上了林然的印记。

    “见过慕容大人!”

    身穿着斗牛服的虎妞显得精神抖擞,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显得更有神,发现慕容刚出来,像模像样地朝慕容刚拱手道。

    慕容刚自然不敢托大,亦是回礼道:“虎妞,跟老夫无需客套!”说着,看着张捕头将一对男女押出来,便对张捕头询问道:“张捕头,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同知大人,我们接到李三的报案,声称他发现二嫂跟马全通奸,且谋害了他二哥,故而前来这里进行调查!我们到了这里,果真发现这二人正在床上做苟且之事!”张捕头指着那对男女,显得愤愤地说道。

    “大人冤枉,我们没有杀李二!”马全和马氏齐齐在跪下,当即喊冤道。

    “你们怎么知道李二死了?”

    慕容刚心里微动,当即沉声询问道。

第880章 林家有妞初长成

    李二被谋害,这无疑还算是一个秘密,连他这位负责查案的人都不能完全断定那个死者就是李二。马全和马氏却是喊冤,他们是如何知晓李二死了,除非他们就是谋害李二的凶手。

    一念至此,慕容刚涌起了一份兴奋感,隐隐找到了破案的关键。

    马氏却是惊得不吭声,马全伸指指着张捕头解释道:“我……我们方才听张捕头说的!”

    咦?

    慕容刚听到这个解释,目光便是望向了张捕头,心想:莫非张捕头才是凶手。

    “启禀大人,我刚才听李三这般说的!”张捕头被慕容刚瞪得心里发毛,却是指着旁边的李三回答道。

    慕容刚觉得找到了破案的关键,听到张捕头的解释,便是去除张捕头的嫌疑,却又是扭头望向了旁边站着的李三。

    李三被慕容刚盯着,当即是汗如雨下,却是显得紧张地回答道:“我……我是听我家婆娘说的!我今天中午到我二哥家打听,我二哥已经失踪三天了,恰好又撞见马全偷偷摸摸溜进我二哥家,所以……才跑到衙门报案的”

    事情已然明了,消息的源头是李三的老婆。

    慕容刚深知只要这般追查下去,必然能寻到真相,便是进行吩咐道:“来人,将李三的老婆叫来,本官有话要问她!”

    “大人,李二真的死了?”

    跪在地上的马氏抬起头,却是认真地询问道。

    慕容刚看着这个有几分姿色的少妇不像是悲切,当即冷声地说道:“你跟你姘头做的事,莫非还要本官告诉你不成?”

    “呵呵……死得好!老天总算没有瞎眼,恶人终得恶报!”马氏听到这番话,反而显得极为高兴地说道。

    马全倒是显得有几分顾虑,偷偷地拉着她的衣服劝道:“红妹,别说了,当心祸从口出!”

    慕容刚的眉头蹙起,不满地批评道:“果真是毒妇!”

    正想着如何找出这对男女的恶行,却是有人进来。

    “陈二婶子可在家?”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人未到声先至地道。

    慕容刚蹙着眉头,对着背着一个包袱走进来的商人询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叫姜大眼,跟李二一起做买卖的!几天前到佛山贩铁器到香山,赚了一些银子,这是是来给他还钱的!”姜大眼低眉顺眼,显得实诚地说道。

    慕容刚冷漠地望着地上的马氏,这银子到她手里才是最大的不公,便是淡淡地说道:“钱的事,你还是缓上几日吧!”

    “这是为何?”姜大眼显得困惑地询问道。

    啊?

    姜大眼突然间腾空而起,心里却是一惊,不由得叫出声来。却是如何都不明白,这个巨汉为何突然从身后将他抱了起来。

    让他微微叹一口气的是,身体腾空而起,但很快就被这个巨汉放了下去。而他愤怒地瞪起这个始作甬者,但看着那高大结实的身子,暗暗地咽了口吐沫。

    “虎妞,你这是为何?”

    慕容刚深知饭缸是虎妞的人,便是疑惑地对一直不吭声的虎妞询问道。

    虎妞那张肉墩墩的脸蛋浮现着认真的神色,眼睛一直是瞪着姜大眼,突然语出惊人地指着姜大眼道:“他就是杀害李二的凶手!”

    此言一出,令到四下皆寂。

    且不说,这姜大眼是不是真凶,单凭着他走出来没说几句话,便已经认定他就是凶手,这亦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姜大眼的眼睛很大,像是一双金鱼眼,却是愤怒地指着虎妞道:“你这个丫头片子奶都没断,少在这里含血喷人!”

    “放肆,你胆敢对府尊大人的妹妹如此无礼,信不信本官惩治于你!”慕容刚可没有忘记,府尊大人进去前,可是叮嘱他看护好虎妞的。

    府尊大人的妹妹?

    姜大眼心里暗暗一惊,这位人物完全可是让他无罪亦变得有罪,却是低声地辩解道:“大人,小的不敢,但……小的冤枉啊!我到佛山贩卖铁器到香山,才刚刚回到广州,便给李二还钱,怎么就成了凶手呢?”

    咦?

    慕容刚听到这番解释,特别这人主动来还钱,应该不是凶手才对,便是疑惑地望向了虎妞。

    “我才没有冤枉你!”虎妞的脸色显得认真,指着他的鞋子认真地道:“今天咱们广州下雨,就算你是坐官轿子回来,你的鞋底和裤脚也不会这么干净!”

    咦?

    慕容刚听到这话,便是疑惑地望向自己的官靴,这确定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刑房书吏等人纷纷看向自己沾满淤泥的裤脚和鞋子,亦是怀疑地望向了慕容刚。

    “我换了!”姜大眼大声地解释道。

    “脏的靴子和裤子在哪里?应该是放在你包袱里面了吧?那你拿出来给我瞧瞧!”虎妞却是望向他的包袱,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张捕头等人却是笑了,纷纷为着虎妞的精明竖起大拇指。这从城外归来,哪怕是同知大人都落得一身泥,这个背着包袱的小商人却干干净净,分明就是在撒谎。

    “拿来!”

    饭缸上前一把夺住了包袱,并将包袱打开。却见包袱里面除了几套衣物外,还有着几个大银锭,姜大眼确实是赚了钱。

    姜大眼的额头冒汗,突然大声地解释道:“我……我是撒了谎,我今天确实一直都呆在城里,但我并没有杀李二!”

    话刚落,慕容刚当即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李二死了?”

    刚开始,他并不相信虎妞的判断,不相信这个老实还钱的姜大眼是凶手,但如今却是站在虎妞那一边,已然开始相信虎妞的判断了。

    姜大眼的脸色微白,却是辩解道:“我……我听其他人说的!”

    “听谁说的?本官要传他过来对质!”慕容刚瞪着他,已然是将这个消息源要深究到底。现在城外才刚刚发现尸体,都还没有进行认尸,只有凶手才知道李二已经死了。

    姜大眼面对着慕容刚的质问,暗暗地咽着吐沫,同时观察着四周。

    “小姐,小心!”小兔突然惊叫道。

    张捕头等人亦是看到姜大眼突然原形毕露,掏出一把匕首扑向虎妞,心里当即提到了嗓门眼,这可是杀死李二的凶徒啊!

第881章 破绽

    姜大眼看到事情已经败露,当即想要胁持这位知府大人的亲妹妹。利用这位知府妹妹的高贵身份,迫使这帮官差不敢轻举妄动,从而让他逃离这里。

    这个举动太过于意外,致使所有人都无法反应过来,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姜大眼扑向虎妞。

    只是面对着突然来袭的姜大眼,虎妞却显得很镇定的样子,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闪过一抹凌厉之色,仿佛正在敌视着一个大坏蛋般。

    她的腿部弯曲,掏出随身携带着一根短鞭,做出了一个防守的架势。

    姜大眼看着已经很顺利地接近虎妞,手里的匕首亦是划向虎妞,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制服虎妞。却是这时,手腕处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手里的匕首脱落。

    啪!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短鞭如同一条灵巧的蛇般,又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一只眼睛疼得睁不开来,脸部更是火辣辣的痛。

    “怎么这样!”

    姜大眼本以为能够轻松制服这一个小丫头,但手中的匕首脱落,脸上还被狠狠地抽了一记鞭子,身体更是失去重心般摔落在地,致使他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

    虎妞的身影灵巧地移动,手里的短鞭狠而准,眨眼间就将姜大眼打倒在地。

    跟着追逐权势的林然不同,虎妞从小就有一个惩奸除恶的梦想。为此,她每天都起来晨练,身体素质已然不是一般的女孩能比,且她生来的力气就很大。

    面对着姜大眼的突然发难,虎妞表现出了高超的应对能力。

    虎妞原本还想上前给他一个手刀,想要将姜大眼彻底给制服,结果张捕头等人已经扑了过去,将姜大眼狠狠地按在地上。

    “大……大胆狂徒,竟敢对虎妞行凶,本官……定要严惩你!”慕容刚仿佛是坐了过山车般,显得心有余悸地指着姜大眼怒声斥责道。

    林然临进贡院前可是嘱咐于他照顾虎妞,当下虎妞真有什么不测,那他不仅无法跟林然交待,他的前途恐怕亦是到此为止了。

    好在虎妞的功夫了得,让他不免遭一场无妄之灾。

    姜大眼被制服在地,心知已经是在劫难逃,却是大声笑道:“哈哈……事情已经败露,我姜大眼哪还有活路的!”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话锋一转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怀疑我,才刚进来就查看我的鞋底?”

    话自然是对着虎妞询问的,正是虎妞揭穿了他的真面目。

    此话一出,倒是令起了慕容阳和张捕头等人的共鸣,心里亦是存在着这么一个迷团,纷纷望向了仅有十岁的虎妞。

    这么多人都没能瞧出姜大眼的破绽,甚至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守信的好商人,但偏偏虎妞一眼就瞧出了姜大眼是真凶,当即就查看了姜大眼的鞋底,仿佛有一双火眼金睛般,

    虎妞自然没有火眼金睛,而是一本正经地反问道:“姜大眼,你到这里是找谁的?”

    “我找李二还钱,这有何不妥?”姜大眼大声回应道。

    众人亦是不解,不明白这事哪里有蹊跷。

    慕容刚同样认真地思忖,但却没觉得哪里不对,心里却是想到:莫非虎妞只是蒙的。

    一念至此,让他觉得这便是一个答案,毕竟虎妞今年才十岁。若是他这么轻易就成功地破案,那实在是太逆天了。

    虎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脸色显得极认真,仰着那张可爱的脸蛋道:“这事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你进门却不找李二!”

    不找李二?

    慕容刚却犯起了糊涂,他记得姜大眼就是来找李二的。张捕头却是恍然大悟,目光却是落在跪在地上的马氏道:“他进门的时候,确实不是找李二!”

    虎妞蹙着眉头,很是认真地分析道:“我经常去人家的家里,都是直接询问要找的人在不在家!哪有像你这样的,这才刚回到广州城,进门就先找人家老婆的,这不让人奇怪吗?”

    “你说得不错!我确定是马虎大意了,因为知道李二已经死了,在这里不可能见到他。虽然我说是来找李二,嘴里喊的却是马氏,确实是自相矛盾了!”姜大眼脸上出现了懊恼之色,同时亦有一种释然。

    “妙哉!妙哉!”

    慕容刚亦是理通了一切,手用力地抚掌,同时佩服地望向了虎妞。

    单是这小小的破绽,然后看出鞋子和裤脚的问题,进而逼得姜大眼狗急跳墙,这事一旦传出去,虎妞恐怕当得起神童之称了。

    周围的捕快和差役的反应稍慢,有些人根本还没理清这里面的逻辑,但是一些反应过来的人好为人师,给那些摸不着头脑的人进行讲解。

    现场有点混乱,但大家望向虎妞,眼睛明显流露出一抹敬意。

    在犯罪事实面前,姜大眼亦是供认了一切。

    姜大眼亦是一名商人,做的是竹制品买卖,生意原本还不错,但却有赌博的毛病。在其他商人享受着广州城的发展红利、置宅子娶美妻的时候,他却输光了本钱,成了一个穷光蛋。

    亦是如此,他将主意打到了昔日的同伴身上,目标选取了靠贩卖茶叶发了大财的陈二。先是故意在城门外跟陈二偶遇,选在城墙下面的一个酒肆为陈二饯行,但偷偷在酒水里下了泻药。

    待到陈二的药性发作,跑到小树子方便的时候,他却在那里用石头砸死了陈二,从而洗劫了陈二身上的所有货银。

    姜大眼拿了银子又偷偷溜回广州城,亦是怕事情败露,故而想将脏水泼到马全和马氏身上,并上演了一出仗义还钱的戏码。

    但不曾想,他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却是乖乖送上门给人家绳之以法。

    事情到这一步,已然算是真相大白了。

    这一起性质恶劣的命案,从有人发现尸体前来报案,再到将凶手揪出来,竟然仅仅花费小半天的功夫,这堪称是神速。

    而破获这起案件的最大功臣,无疑正是虎妞,一个令人不敢再小窥的小女孩。

第882章 师姑

    案子侦破,笼罩在广州上空的阴云散去。

    广州城的百姓无疑是吃得太饱了,在打听到事个案件的仔细经过后,对着虎妞所表现出来的神勇显得是津津乐道。

    虎妞跟着高高在上的林然不同,她的生活更贴近于市井,故而很多百姓对她的种种事迹都能如数家珍,对她亦是尤为亲近。

    对于她此次破案中的表现,更是不吝褒扬之词,对虎妞高高地捧起。

    只是这一切褒奖,并没有影响虎妞的生活。他一如既往地在广州城内惩奸除恶,带着捕快四下缉捕坏人,为着哥哥守卫好这一座人口达到百万的城池。

    眨眼间,乡试第三场临近结束。

    考生将试卷交上去,在松下一口气的同时,亦是难免涌起一份担忧。

    谁都不敢说,百分之百能够取得此次乡试举人的功名,毕竟乡试的录取率实在太低了,且其中的偶然性向来都很大。

    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女孩却是蹲守贡院门口,托着粉腮坐在台阶上,显得闷闷不乐地瞟着走出来的考生。

    有知道虎妞身份的考生,亦有不知道虎妞身份的考生,但知道她能够蹲坐在门口而不被军丁驱赶,身份定然是非富即贵,故而都是绕着走。

    王弘海在午后交了卷子,收恰了东西,便跟着一批人一起出了贡院。跟着其他人一般,都看到蹲守在这里的虎妞。

    王弘海进来见到虎妞,眼睛当即一亮,却是上前行礼道:“小生见过恩人!”

    他是南宋迁居琼州的后代,家里一共有兄弟四人,其为老四。跟着三位哥哥不同,他从小就表现出极高的学习天赋。

    九岁便参加县试,定安知县虽然赏识他的文章,但却劝他不宜过早应试。而此番劝告,亦是得到了他老爹的认同,故而他一直都没有急于投身科举之中。

    虽然他早已经算是才富五车,但直至今年十九岁,这才是他第一次前来广州城参加乡试,正式开启他的科举之路。

    从琼州至广州的途中,却是出了一个意外,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好在虎妞刚好经过,不然他的小命不保,更别说顺利参加完这一些的科举了。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才考完试交卷子出来,竟然在这里遇见救命恩人,自然是要恭敬地行礼。

    虎妞今天的心情不算好,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仅是一瞟。原本不怎么想要理会王弘海,但看到他脚下的靴子,便是疑惑地询问道:“你怎么穿我哥的靴子?”

    “你是林大人的妹妹?”王弘海当即惊讶地问道。

    虎妞当即抬起脸蛋,拉长语气地回答道:“当然了,不是我还有谁呀?他就我这么一个妹妹,而我也只有他一个哥哥!”

    王弘海得知虎妞的身份,再低头看着脚下的靴子。他却没有忘记,正是林然的仗义出手,赠予他这一双靴子,才让他得以顺利进入考场。

    当下仍然穿着这一双靴子,却是有几分迷信的成分,他想要沾一沾林文魁的文气,从而让他能够金榜题名。

    在第一场考试的时候,他原本还十分紧张,但想着有着这双靴子在脚下,令到他当即下笔如有神,连番三场都是超水准发挥。

    刚刚交卷的时候,他还暗自庆幸着这双靴子,觉得这双靴子给他带来了好运。只是才刚刚出了门口,却被虎妞“抓赃在场”,他的脸皮很薄,当即涨红起来了。

    “你偷的?”虎妞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对劲,蹙起眉头认真地质问道。

    王弘海当即猛地摇头,忙是进行解释道:“学生怎么敢做这种事情!我上次入场考试,但跑掉了鞋子,是……是林大人借给我的,我这才得以入场参加考试!”

    虎妞看着他不像是撒谎,便是小手一挥,显得很是大方地道:“这样呀!别借不借的,我哥的靴子很多,你拿去穿便是!”

    王弘海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从贡院走出来一个公子哥,看到虎妞当即是喜出望外,显得兴奋地说了一句:“福星高照,本公子此番定然中举!”

    咦?

    王弘海询声望去,显得疑惑地打量着这个一脸狂喜的公子哥,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兴奋。

    “师姑,小侄给您问安了!”公子哥却是上前,显得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虎妞的脸上显得极为不解的样子,困惑地望着他道:“方坏蛋,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师姑了呀?”

    “师姑,这榜子一帖,你可不就是我的师姑了吗?”方怀旦指着院墙,满是笑脸地说道。

    虎妞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睥了他一眼道:“榜子上不一定有你的名字!”

    “怎么可能!我爷爷是咱们广州赫赫有名的方阁老,我既然是他的嫡孙子,能给他老人家丢脸!”方怀旦扬起下巴,显得骄傲地说道。

    虎妞轻睥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倒是王弘海暗暗感到心惊。

    在广东能称为“方阁老”的人,无疑正是方献夫。弘治十八年的进士,以庶吉士入仕,嘉靖十年以武英殿大学士入阁辅政,兼掌吏部尚书事。

    虽然方阁老早已经辞官返回了广州,且在几年前已经过世,但当下的方家在整个广东地区,无疑有着极深的影响力,算得上是广东顶级的世家。

    “师姑,小侄告辞!”方怀旦的心情不错,又是施礼离开。

    王弘海看着虎妞闷闷不乐的样子,亦是朝着她施了礼,然后跟着离开。

    虎妞在贡院前一直呆到傍晚,看着贡院关门,知道今天是肯定等不到哥哥了,这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选择走回府衙。

    虽然乡试已经结束,但审卷仍然在进行着,这个举动无疑是牵动了二千多名考生的心,甚至是牵动整个广东的心。

    八月十八日,乡试的榜子终于张帖出来。

    此次乡试的新科解元令人感到惊讶,却不是人文荟萃的广州府的士子,竟然是来自琼州府的一名考生,而这名考生才刚刚十九周岁。

第883章 多事之秋

    乡试就是如此,存在着很大的偶然性,但亦有一些天纵奇才出现。

    像本朝的首辅费宏,十五岁在江西乡试中了解元,十九岁成为了新科状元,刚到而立之年便已经官居三品,历经三朝最终官至首辅。

    尽管王弘海的成就很是耀眼,但在诸多前辈面前,特别是林然谱写下最耀眼的科举战绩面前,却没有引起大多的质疑。

    而此次广东乡试的最胜利者,并不是中得解元的王弘海,而是顺利主持这届乡试的主考官林然。

    不管是考取到何种成绩,次日的鹿鸣宴上,这七十五名新科举人都要规规矩矩地称林然一声“恩师”,执弟子之礼。

    布政使司衙门,鹿鸣宴。

    一帮穿着崭新服饰的新科举人纷纷乘坐马车前来,在门前将那份帖子递上,然后便走进了这一座气势宏伟的从二品衙门。

    却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当下已经形成了阶级固化。

    这次乡试考取的七十五名举人中,大多都是来自于广东的书香之家。像方怀旦,是原首辅方献夫的嫡孙,哪怕解元郎王弘海亦算是半个官宦世家。

    宴会有着固定的程序,一众新科举子吟唱《鹿鸣》后,又在院中跳起了星魁舞。在礼毕后,又纷纷上前敬酒,重点自然是想要给老师林然留下一个好印象。

    林然今晚却是心不在焉,脸上明显写着有心事的模样。

    汪柏似乎是知道林然在想着什么,跟着他低声说了几句,林然才提起几分精神,跟着这七十五名弟子产生一些互动。

    喜庆的八月刚过,九月却是一个多事之秋。

    万寿宫,灯火通明。

    嘉靖有夜晚挑灯审阅奏章的习惯,起初是因为想要全面掌握住朝政,后面是服用丹药睡不着,最后却养成了一种习惯。

    只是翻阅着送上来的奏章,却让他的眉头紧紧地锁着。他的脸色显得很是凝重,时而还破口大骂几句,致使周围的宫人是惊若寒蟑。

    俺答部已然是将大明视为一个猎场,在进攻宣府后,却又朝着居庸关而后,居庸关传来紧急军情,可谓是危在旦夕。

    但当下的大明军政腐朽不堪,所养的将士人人惜命,面对异族来犯往往是龟缩不出,根本无力帮他剿灭这帮该千刀万剐的异族。

    在灾情方面,杭州、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嘉兴、湖州七府大水为灾,平地水深数尺,累月不退,胡宗宪等官员请破例蠲恤。

    这江南原本是大明财政的一大进项,但发生如此灾情,反倒还要朝廷拨付银子赈灾,无疑是要加剧朝廷财政负担。

    如此种种的“天灾**”摆在嘉靖面前,致使嘉靖亦是气急攻心,对当下的朝政形势颇为失望。

    “皇上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

    黄锦看着嘉靖的怒容稍退,却是上前添茶轻声劝道。

    嘉靖虽然手上沾了不少的鲜血,但算不上是暴君,口气显得微缓地说道:“朕欲要专心寻长生,而朝廷却生诸多事端,意欲何为?”

    黄锦却不认为是要问策于他,微笑着回答道:“老奴不懂这些,但越是到这个时候,便越证明陛下离大道不远矣!”

    “你净挑好听的说!”嘉靖轻睥了他一眼,心里的烦躁消散不少。

    若是他真能觅得长生,修成长生之躯,这大明纵使再乱一些又何妨。跟着他的大道相比,这朝廷的动乱根本不值一提。

    黄锦看着嘉靖的脸色缓和下来,心知这个时候是无声胜有声,让嘉靖体会那种智商高人一等的爽劲,这才是最高超的马屁。

    “严阁老可在?”

    嘉靖继续翻动奏章,像是很随意地询问道。

    若是在以前,他肯定不会问这句话,因为严嵩不在西苑才是稀罕事,直接宣召便是。但自从严嵩的老婆去世后,严嵩这些日子却经常回家了,前阵子还当面上本子请辞。

    黄锦压低声音,并小心地关注着嘉靖的脸部道:“启禀主子,严阁今天老不在,但徐阁老这阵子都在,晚饭的时候我见他在写青词呢!”

    哦?

    嘉靖的眉毛微挑,尽管徐阶没有严嵩那般的能力,且这人过于圆滑,但无疑亦是忠心且听话的臣子,便是临时起意道:“你过来瞧他睡了没?若是没睡的话,你就叫他过来吧!”

    恐怕他都没有发觉,徐阶这阵子屡屡在他的面前刷存在感,特别是分担一部分票拟工作,致使徐阶在他心里有越来越重的位置。

    “是!”黄锦当即领命而去。

    无逸殿,值房的灯光还亮着,身材枯瘦的徐阶正在灯下用功。

    黄锦看到如此勤勉的徐阶,不由得暗叹了一声,心知他取代严嵩是早晚的事情了。

    尽管严嵩再有能力,亦得圣上的恩宠,但终究是敌不过岁月的摧残。特别是听力下降,圣上对严嵩明显有所不满了。

    反观是徐阶,当下显得如此的有朝气蓬勃,跟严嵩就好比一个是朝阳和一个是夕阳般。

    徐阶听到了动静,特别桌面的烛光微微晃动,抬头便见到黄锦领着小太监进来,当即将笔搁置下来,从椅子站起来惊喜地询问道:“黄公公,您怎么来了?”

    黄锦仿佛是一个实诚的人般,微笑着回答道:“刚才皇上问严阁老在没在,我说严阁老不在,而徐阁老您在!这不,皇上让咱家来传召于你呢!”

    “公公的美意,徐某心领了!”徐阶恭敬地施礼,心知先前的打点以及低姿态,终于有了回报。

    黄锦看着徐阶如此的姿态,心里亦很是高兴。这个礼算是送到了,至于徐阶恐怕得还他一份大礼,便又是提醒道:“徐阁老,跟咱家走吧!可不能让皇上等急了!”

    “好!”徐阶点头应下,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心里早已经飘到了万圣宫。

    他辛辛苦苦守在西苑为了什么,还不是等候这一天,填补严嵩在圣上心里的地位,最终是将严嵩那个死老头的首辅之位取而代之。

第884章 争斗

    嘉靖又审了几份奏章,眉头紧紧地蹙起,脸色重新变得凝重起来。

    看着徐阶进来,他将那份搁置在桌面的军情奏章传给了徐阶,直接询问道:“徐阁老,你老实告诉朕,朕的军队为何糜烂至此?居庸关为何如此轻易便告破?”

    如果面对着严嵩,他不会这样问。但面对徐阶,加上正在气头上,亦是想要看清这其中的真相,想听听徐阶会这么说。

    “克扣军费和贪墨,这是当下的两大顽疾!”徐阶面对难得的表现机会,当即拱手应道。

    嘉靖选择性地遗忘前者,因为很多军费被他用来修祭坛了,却是直接询问道:“如何解决贪墨?”

    “目前来看,恐怕暂时是解决不了!”徐阶轻轻地摇了摇头,显得无奈地回答道。

    嘉靖的眉头蹙起,不解地询问道:“这是为何?”

    “东南及七边皆是如此!若不让他们贪墨,情况肯定还会更糟,当下铁东南便是一个好例子,有钱给他们吃饱才会用心打仗!”徐阶认真作答,并列举一个生动的例子。

    这话无疑是将矛头暗暗地针向了浙直总督胡宗宪,指责他是贪墨的官员。

    就在不久前,科道言官罗嘉宾、庞尚鹏弹劾胡宗宪“扣侵边饷为常规,有‘总督银山’之号,侵占国帑计三万三千两”。只是严嵩为胡宗宪打掩护,这才让到朝廷并没有纠查此事,这事才不了了之。

    当下徐阶列举这个例子,无疑是不动声名给嘉靖上了眼药,不论胡宗宪有没有贪墨三万三千两,这都会给嘉靖落下胡宗宪真的贪墨的印象。

    嘉靖的目光闪烁,顺着徐阶列出的方向进行思考,最终长叹一声道:“蛆虫当杀!”

    徐阶低头施礼,但眼睛闪过一抹得逞的兴奋劲,隐隐看到扳倒胡宗宪的曙光。

    在当下的严党成员中,胡宗宪简直如同一根定海神针般,牢牢地帮着严党掌控着东南的形势。

    当下东南倭患渐渐平息,江西动乱已除,剩下福建和广东也难阻其锐气。

    一旦胡宗宪将这些动乱平息,整个大明军政恐怕没人能望其项背,兵部尚书的位置非他莫属。

    若是到了那时,纵使严嵩告老还乡,这严党仍然能以胡宗宪等大员为核心,继续伫立于朝堂上,甚至会继续跟他作对。

    正是如此,在打倒严嵩的同时,他亦开始着手除掉严党的骨干,将整个严党连根拔起。

    嘉靖却没有看穿徐阶暗怀鬼胎,似乎是被徐阶和善的表面所蒙蔽,却又是询问道:“东南七府水灾之事,你以为当如何处置?”

    徐阶有几分正义之气,当即提议道:“农为本,且苏州等府历来是纳税大府,朝廷理当免其秋粮赋税,并进行赈灾,以示圣上贤明。”

    站在旁边的黄锦瞧了徐阶一眼,却是微微摇头。

    若是严嵩定然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而是指出灾民的种种难处,对免税的话吞吞吐吐,最后由嘉靖亲自开口决定赈灾免税等事宜。

    “你是松江府的吧?”嘉靖的脸色平淡,翻开一份奏疏显得戏谑地问道。

    徐阶出身松江府,而松江府在受灾之列,难免有假公济私之嫌。

    “臣食的是大明俸禄,是陛下的臣子!”徐阶正色地回答,表明忠心地说道。

    嘉靖自然没有真的怀疑徐阶,只是想要戏弄一下他,并适当地敲打一下而已。突然发出一声“咦”,嘉靖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紧盯着手中刚刚翻开的奏疏。

    黄锦感到有异,但所站的位置却看不到奏疏的内容,心里不免生起几分好奇。

    嘉靖手持着奏疏,却是突然冒出一句话道:“若是朝廷不从南京调粮,改由广东调粮平抑物价,此策可妥当?”

    “陛下,广东并不是产粮大省,恐怕无粮可调吧!”徐阶眉头微蹙,指出其中的难点道。

    嘉靖的眼睛闪过一抹失望,却是平淡地说道:“两年前,广东亦发生水患,当地米价涨近十倍。时任广东市舶司提举林然从暹罗调来暹罗米,平抑住广东米价,若是调广东米到杭州平抑米价,实质是在调暹罗米!”

    “此举仍是不妥!”徐阶心里一凛,当即出言反对道。

    咦?

    黄锦疑惑地望向徐阶,发现他的行为有些反常。

    “为何不妥!”嘉靖抬头望着他,显得平静地询问道。

    徐阶思忖片刻,眼睛突然一亮道:“当下浙江、福建的倭患没有根除,这些米通过海运北上,一旦落到倭寇的手里,必定会增长他嚣张的气焰,还请皇上三思!”

    嘉靖听到这话,眉头深深地蹙起,这确实是一个需要认真权衡的大问题。

    这好不容易平息的倭患一旦再生枝节,东南的军费恐怕又是一个无底洞,届时恐怕是要得不偿失。而从广东一路北上,无疑是风险重重。

    黄锦看着嘉靖犯难,却是上前小声地说道:“主子,玄黄地根粥已经熬好了!”

    “嗯,给徐阁老也盛一碗吧!”嘉靖轻轻点头,动用了一贯奖罚分明的伎俩说道。

    徐阶大喜过望,当即行了一个大礼参拜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粥,本身不代表什么,但这已经朝着严嵩的待遇靠近。

    这一夜风平浪静,但很快就揪起了一场波澜。

    针对杭州七府水患,广东巡海道副使林然等官员上书,请求粤米沿海北上,至杭州等府平抑米价。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令到朝廷上下揪起了一场纷争,很多官员纷纷递上了折子。

    却是有人赞成,亦有人反对,而反对的人列举了昔日的例子。

    话说辽宁等地大灾,朝廷从山东运粮到辽宁救灾,但那些不安份的商人却是钻了空子。利用这一条运粮线,大肆地走私商品,让海禁政策形同虚设。

    一旦广东跟杭州建立运粮线,不非商人肯定钻这个空子,简直相当于开通了广东到杭州的航线。

    只是赞同者亦是不少,认为这是一条良策,朝廷理当执行。

    不过在这种吵吵闹闹的声音中,却有科道官人将矛头指向林然,弹劾他在广东结党营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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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祸害介绍:
嘉靖三十六年春,林晧然来了!他附身在同名的寒门书生身上,成为史上最贫穷的重生者。降临的地点离广州府五百里,离京城二千五百里,远离繁华、远离政治。但历史的车轮却因他而改变,他手持着锦绣文章,从一个小山村走向紫禁城,一路梅花竹叶,更是不小心踩碎了朱家屋顶的几片瓦。当他站在朝廷之上施展治国方略时,大明的文臣、武将、太监们都恨得咬牙切齿,因为这厮第一个法令竟然是要求所有公职人员都穿统一的皮鞋子,而这种皮鞋子由他的作坊所垄断。林首辅是大明祸国殃民的千古奸臣典范,谁能诛杀此贼,朕封他异姓王!——某个被打了屁股的小男孩咆哮道。寒门祸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祸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祸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