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寒门祸害TXT下载寒门祸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寒门祸害全文阅读

作者:余人     寒门祸害txt下载     寒门祸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15章 又一把火

    殿中只有脚步声响起,一名太监往着炉里又添了檀香。

    那名小太监将急疏送到这里,黄锦扭头望了一眼嘉靖,便将那份急疏转呈了嘉靖的手里。

    嘉靖显得懒散地依靠在软榻上,神情显得有几分不悦,但还是徐徐地打开了那道急疏。只是看过里面的内容后,刚刚的懒散之意全无,显得面沉似水地盯着急疏。

    黄锦看到嘉靖的这个凝重的表情,猜到恐怕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不由得暗暗地咽了咽吐沫。

    陈洪和冯保亦是注意到嘉靖这个表情,不由得面面相觑,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南京那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徐阶刚刚听到急疏来自于南直隶,却是没有选择即刻离开,这时显得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嘉靖将目光落到徐阶身上,眼神已经失去了那一丝柔和,却是淡淡地询问道:“徐阁老,你以为胡松此人如何?”

    这……

    黄锦等人都是聪明人,当即便猜到事情跟胡松有关,不由得好奇地扭头望向了站在殿前的徐阶。

    胡松并非词臣,之所以能够出任吏部尚书,正是得益于徐阶的举荐。在很多人的眼里,胡松就是徐阶的心腹,宛如当年严嵩和吴鹏的关系。

    徐阶却是没有想到出事的会是他最为倚重的吏部尚书胡松,但还是硬着头皮地回应道:“胡尚书品行端直,处事公允。执掌吏部以来,铨政一新,乃当朝吏部尚书最合适的人选!”顿了顿,他忍不住打听道:“皇上,胡尚书可是做了不妥之事?”

    黄锦等人听到这个问题,亦是纷纷好奇地望向了嘉靖,不知道胡松做了什么错事。

    “事情倒跟他无关!他的家人借着滁州灾情囤积居奇,其子为了阻止外地米粮入城,更是公然于城门前殴打朝廷命官!”嘉靖手里拿着那份急疏,显得皮笑肉不笑地陈述道。

    啊?

    徐阶的嘴巴微微张开,脑袋当即嗡嗡作响。

    这个事情看似跟胡松无关,但如果这些事情真的坐实,那么胡松吏部尚书的位置保不住,这个朝堂亦没有他胡松的位置了。

    只是他当前需要胡松,需要一位对自己忠诚的吏部尚书帮着自己掌控大明人事大权。

    一念至此,徐阶硬着头皮地站出来维护地道:“皇上,吴尚书治家历来严明,其家人理当不会发生此等恶劣之事。却不知是谁人所参,其中可有凭证?”

    黄锦等人对徐阶维护胡松并不感到丝毫的意外,不由得好奇地扭头望向了嘉靖。

    大明的疆域辽阔,地方上的事情往往只能听取人言,而封疆大吏和言官的可信度会高上许多。像弹劾严世蕃通倭通虏的官员并不是出自于地方官之手,而是负责江南江防的南京监察御史林润。

    现在事情发生在当朝吏部尚书胡松身上,那么亦是要看上这道急疏的官员是谁,能不能拥有相应的信任度。

    最为重要的是,这个事情毕竟关系到堂堂的吏部尚书,哪怕是地方的言官上疏,那么亦是要有一定的实据。

    “徐爱卿,你觉得胡松是被冤枉的吗?”嘉靖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在徐阶身上淡淡地询问道。

    徐阶虽然知道此刻的皇上已经是倾向于认定这个事实,但他更明白要力保胡松,亦是硬着头皮地语重心长地道:“皇上,臣以为兹事体大,应当核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可听信一人之言而冤枉一位朝廷重臣啊!”

    “核实?像严阁老之死那般,又要经过大半月的时间核实一轮吗?”嘉靖心里一直为严嵩的事情而窝火,此刻便是脱口而出地质问道。

    此言一出,令到整个殿中都充斥着嘉靖的怒意。

    这……

    黄锦知道严阁老的事情在这一刻是爆发了,不由得怜悯地扭头望向徐阶。

    徐阶亦是意识到早前埋下的隐患终于是爆发出来了,皇上已经厌倦他这种核查的做法,便是扑通在地哭诉道:“皇上,老臣对严阁老的死讯有失察之罪,还请皇上降罪!”

    砰!

    一份奏疏从上面再度甩下,伴随着嘉靖的声音道:“此乃钦差林平常所奏,上面还有滁州地方官员和乡绅的签字!朕且让胡松居家闲住,如果他当真觉得是冤枉的,那么朕便如他如愿,派人好好地调查!”顿了顿,却是进行补充道:“只是当查核清楚,那就休要怪朕无情了!”

    说到最后,这位帝王亦是露出了他的爪牙。

    一直以来,他对徐阶可谓是极为信任,加上身体越来越差,所以更是专注于修玄,对很多政事已经是不那般上心了。

    只是徐阶这边以为能够蒙蔽于他,至今还想要包庇吏部尚书胡松,那么他亦不介意借此来一场大清算。

    “皇上息怒,臣一定……将此话转于胡松!”徐阶虽然心里颇为不甘,但却不敢违逆圣意地回应道。

    他其实知道胡松这人很贪婪,但胜在这种人更好地掌控,是一个颇为称心的吏部尚书。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被人抓了痛脚。

    他固然可以让胡松咬死不认这些指控,但正如嘉靖所说的那般,如果真的派钦差证实确有其事,那么胡松就不可能全身而逃了。

    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是胡松会受到更加严苛的追责,恐怕皇上还会迁怒于他这个举荐人,局面会变得更加的糟糕。

    嘉靖在发泄一通后,却是大手一挥地道:“退下吧!”

    “老臣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阶显得头大如麻,显得规规矩矩地跪拜道。

    在前来万寿宫之前,他以为能够打翻林晧然的如意算盘,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此行不能阻止郭朴成功入阁,现今他最重要的手下胡松却是出事了。

    看着地上的那两道奏疏,却是不由得想到那对兄妹。

    这哥哥就已经够让他头疼了,不想这个妹妹更让人不省心,却是给这朝堂再添了一把火。你好好做个安分的钦差不好吗?这跑到滁州是吃饱了撑着吧!

    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一个艳阳天,当徐阶走出万寿宫的时候,东边已经飘来了一大片的乌云。

第1916章 半日闲

    阳光已经失去了踪影,半边天空显得阴沉沉的。

    徐阶沿着宫道朝着无逸殿而归,虽然被那对兄妹搞得是灰头土脸,但脸上还是极力地保持着和蔼的表情,不想让其他人看出端倪。

    在路上遇到主持修建紫宸新宫的工部尚书雷礼,却不待雷礼向他打招呼,便已经先一步跟雷礼客套起来。

    “爹,皇上有没有同意那小子的请辞奏疏?”

    徐璠在太常寺根本没有事情做,故而一直在值房中等候,当抬头看到徐阶从外面进来,当即迎上去殷切地打听道。

    张四维则是一个关注着宫道的动静,此时尾随徐阶进来送茶,亦是好奇地望向了徐阶。

    徐阶面对着儿子的询问,却是不动声色地询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林晧然今日上疏向皇上请辞的?”

    “外面的人都这么说,而且此事是刘体乾亲自派人给咱们家传来的消息!”徐璠显得很是自然地回应,然后又是压低声音地提醒道。

    徐阶的眉头微微一蹙,又是进行核查道:“刘体乾派的人是给你送了书信,还是让心腹给你带了口信呢?”

    “呃,是口信!体乾其实不是给孩儿送的口信,孩儿出门的时候,他那个仆人拦了我的轿子,说是他家老爷请我帮他捎一个口信给您!”徐璠略作思索,便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徐阶的眼睛当即一凝,又是认真地询问道:“你可认得那个人?”

    张四维听出了一些不对劲,不由得好奇地望向了徐璠。

    “哎呀,他就一个家仆,我认他做甚?”徐璠理直气壮地回应,然后进行打听道:“爹,你别光顾打听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皇上究竟有没有同意林晧然的请辞奏疏嘛!”

    “滚!”徐阶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当即怒喝一声地道。

    这个暴喝不仅将徐璠吓了一大跳,连同张四维都是大惊失色,却是没想到这位历来待人温和有礼的师相竟然会显现出如此一面。

    只是没有人体会得了徐阶此刻的郁闷心情,原本他已经营造出一副大好的朝局,结果莫名其妙就变得一团糟。

    北海子,夏风轻拂着湖面,令到清澈的湖面荡起了波纹,几尾鲫鱼时而窜出湖面,岸边的垂柳轻拂宛如多情的女子。

    这里是京城人夏日的绝好去处,湖畔四周尽是富贵人家的宅子,湖畔中央出现一艘贵气逼人的画舫,画舫上传来了悦耳的琴音。

    一双纤纤玉手停止了弹奏,只是音符仿佛绕梁三日般,令到这里并没有因此而逊色,周围的景致仍旧如同画卷般。

    身穿黑衣的林晧然正躺在竹床上,沐浴着迎面而来的夏风,感受着这一份难得的悠闲。这些时日发生很多事情,而他亦是一直在操劳,令到身体需要好好地放松。

    花映容一身蓝色的补子,只是料子用的是特极的苏绸,令到她的既不会感到闷热,又是恰好地遮掩住她绝好的身段。

    她并不喜欢别人打扰,屁股坐到竹床边上,从桌面的盘子取了一颗熟透的葡萄,剥去葡萄皮送到了林晧然的嘴边。

    林晧然的眼睛微微地眯着,在葡萄送过来的时候,则是配合地张开嘴接住了葡萄,同时舔了一下花映容的手指。

    花映容显得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个男人,只是看着这个官居一品的男人表露如此调皮的一面,脸上亦是感到有趣和欢喜。

    天空渐渐地转阴,这从湖面吹来的夏风明显大了一些,就像将风扇调大了一些般,却是令人感更是舒服。

    二个人相知多年,却是不用过多的花言巧语,仅是在这里静静地呆着,彼此的心便能够交融到一起。命运的红线,早已经将他们紧紧地拴到了一起。

    花映容在将第三颗剥好的葡萄送到他嘴边时,则是打破了沉默地道:“刚刚见你见了李云虎那些人,你似乎对白酒颇感兴趣!”

    “帮你的钱庄多赚点钱不好吗?”林晧然嘴里吃着葡萄,却是半是开玩笑地道。

    花映容自然不会相信,便是瞥着他一眼地道:“现在联合钱庄可不需要你帮着赚钱,只要你能一直守着联合钱庄,这才是最紧要的事!”

    “你现在担心怀璧其罪?”林晧然将葡萄籽吐出,便是随口地询问道。

    “嗯,现在咱们钱庄的银两实在太多了,妾身有时候心里确实有些害怕!”花映容又将一颗葡萄送到林晧然的嘴边,显得认真地回应道。

    随着吕宋金矿的开采,加上南洋香料贸易的海外利润,以及雷州布和佛山铁器等联合系产品倾销全国,越来越多的银子聚拢到了联合钱庄中。

    光凭严世蕃那句“朝廷无如我富”就落得抄家的下场,他们的真实财富真的暴露出去,还真的说不定会遭来一场祸事。

    让她感到稍微安心的是,联合钱庄的低息和慈善行为赢得了良好的口碑,而且拉拢地方势力入股又增强了联合钱庄的生命力,另外这些财富绝大部分来源于海外无疑增加了隐蔽性。

    “财富是一把双刃剑,用得不好自然伤人,但若是用得好则可杀敌!”林晧然考虑问题比花映容想象得长远,却是望着远方淡定地说道。

    花映容看着林晧然的眼睛显得很是深邃,却是不由得说道:“相公,妾身觉得秋雨姐姐的父亲过世后,你变了很多!”

    “是变了一些,不过现在我不会跟你说!”林晧然扭头望向花映容,却是选择保留地道。

    花映容并没有生气,而是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说道:“不管相公想要做什么,妾身都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

    “你打理好联合钱庄,那么便是对相公的最大支持!”林晧然知道花映容已经看出一些端倪,却是扭头望向远方的楼宇道。

    花映容则是显得有些不高兴地瞥了一眼林晧然悠悠地道:“这是妾身的份内事!”

    “为夫这几天夜里过于操劳,你帮为夫买羊鞭吧!嗯,最好将全国的羊鞭都买给为夫!”林晧然故意扶了一下腰,显得没正形地说道。

    花映容终究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人,却是当即想要这些天的闺房之乐,脸刷地红了,显得又羞又怨地白了林晧然一眼。

    却是这时,楼梯处传来了一阵动静,一名绿衣侍女领着林海走了上来。

第1916章 半日闲

    阳光已经失去了踪影,半边天空显得阴沉沉的。

    徐阶沿着宫道朝着无逸殿而归,虽然被那对兄妹搞得是灰头土脸,但脸上还是极力地保持着和蔼的表情,不想让其他人看出端倪。

    在路上遇到主持修建紫宸新宫的工部尚书雷礼,却不待雷礼向他打招呼,便已经先一步跟雷礼客套起来。

    “爹,皇上有没有同意那小子的请辞奏疏?”

    徐璠在太常寺根本没有事情做,故而一直在值房中等候,当抬头看到徐阶从外面进来,当即迎上去殷切地打听道。

    张四维则是一个关注着宫道的动静,此时尾随徐阶进来送茶,亦是好奇地望向了徐阶。

    徐阶面对着儿子的询问,却是不动声色地询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林晧然今日上疏向皇上请辞的?”

    “外面的人都这么说,而且此事是刘体乾亲自派人给咱们家传来的消息!”徐璠显得很是自然地回应,然后又是压低声音地提醒道。

    徐阶的眉头微微一蹙,又是进行核查道:“刘体乾派的人是给你送了书信,还是让心腹给你带了口信呢?”

    “呃,是口信!体乾其实不是给孩儿送的口信,孩儿出门的时候,他那个仆人拦了我的轿子,说是他家老爷请我帮他捎一个口信给您!”徐璠略作思索,便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徐阶的眼睛当即一凝,又是认真地询问道:“你可认得那个人?”

    张四维听出了一些不对劲,不由得好奇地望向了徐璠。

    “哎呀,他就一个家仆,我认他做甚?”徐璠理直气壮地回应,然后进行打听道:“爹,你别光顾打听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皇上究竟有没有同意林晧然的请辞奏疏嘛!”

    “滚!”徐阶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当即怒喝一声地道。

    这个暴喝不仅将徐璠吓了一大跳,连同张四维都是大惊失色,却是没想到这位历来待人温和有礼的师相竟然会显现出如此一面。

    只是没有人体会得了徐阶此刻的郁闷心情,原本他已经营造出一副大好的朝局,结果莫名其妙就变得一团糟。

    北海子,夏风轻拂着湖面,令到清澈的湖面荡起了波纹,几尾鲫鱼时而窜出湖面,岸边的垂柳轻拂宛如多情的女子。

    这里是京城人夏日的绝好去处,湖畔四周尽是富贵人家的宅子,湖畔中央出现一艘贵气逼人的画舫,画舫上传来了悦耳的琴音。

    一双纤纤玉手停止了弹奏,只是音符仿佛绕梁三日般,令到这里并没有因此而逊色,周围的景致仍旧如同画卷般。

    身穿黑衣的林晧然正躺在竹床上,沐浴着迎面而来的夏风,感受着这一份难得的悠闲。这些时日发生很多事情,而他亦是一直在操劳,令到身体需要好好地放松。

    花映容一身蓝色的补子,只是料子用的是特极的苏绸,令到她的既不会感到闷热,又是恰好地遮掩住她绝好的身段。

    她并不喜欢别人打扰,屁股坐到竹床边上,从桌面的盘子取了一颗熟透的葡萄,剥去葡萄皮送到了林晧然的嘴边。

    林晧然的眼睛微微地眯着,在葡萄送过来的时候,则是配合地张开嘴接住了葡萄,同时舔了一下花映容的手指。

    花映容显得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个男人,只是看着这个官居一品的男人表露如此调皮的一面,脸上亦是感到有趣和欢喜。

    天空渐渐地转阴,这从湖面吹来的夏风明显大了一些,就像将风扇调大了一些般,却是令人感更是舒服。

    二个人相知多年,却是不用过多的花言巧语,仅是在这里静静地呆着,彼此的心便能够交融到一起。命运的红线,早已经将他们紧紧地拴到了一起。

    花映容在将第三颗剥好的葡萄送到他嘴边时,则是打破了沉默地道:“刚刚见你见了李云虎那些人,你似乎对白酒颇感兴趣!”

    “帮你的钱庄多赚点钱不好吗?”林晧然嘴里吃着葡萄,却是半是开玩笑地道。

    花映容自然不会相信,便是瞥着他一眼地道:“现在联合钱庄可不需要你帮着赚钱,只要你能一直守着联合钱庄,这才是最紧要的事!”

    “你现在担心怀璧其罪?”林晧然将葡萄籽吐出,便是随口地询问道。

    “嗯,现在咱们钱庄的银两实在太多了,妾身有时候心里确实有些害怕!”花映容又将一颗葡萄送到林晧然的嘴边,显得认真地回应道。

    随着吕宋金矿的开采,加上南洋香料贸易的海外利润,以及雷州布和佛山铁器等联合系产品倾销全国,越来越多的银子聚拢到了联合钱庄中。

    光凭严世蕃那句“朝廷无如我富”就落得抄家的下场,他们的真实财富真的暴露出去,还真的说不定会遭来一场祸事。

    让她感到稍微安心的是,联合钱庄的低息和慈善行为赢得了良好的口碑,而且拉拢地方势力入股又增强了联合钱庄的生命力,另外这些财富绝大部分来源于海外无疑增加了隐蔽性。

    “财富是一把双刃剑,用得不好自然伤人,但若是用得好则可杀敌!”林晧然考虑问题比花映容想象得长远,却是望着远方淡定地说道。

    花映容看着林晧然的眼睛显得很是深邃,却是不由得说道:“相公,妾身觉得秋雨姐姐的父亲过世后,你变了很多!”

    “是变了一些,不过现在我不会跟你说!”林晧然扭头望向花映容,却是选择保留地道。

    花映容并没有生气,而是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说道:“不管相公想要做什么,妾身都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

    “你打理好联合钱庄,那么便是对相公的最大支持!”林晧然知道花映容已经看出一些端倪,却是扭头望向远方的楼宇道。

    花映容则是显得有些不高兴地瞥了一眼林晧然悠悠地道:“这是妾身的份内事!”

    “为夫这几天夜里过于操劳,你帮为夫买羊鞭吧!嗯,最好将全国的羊鞭都买给为夫!”林晧然故意扶了一下腰,显得没正形地说道。

    花映容终究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人,却是当即想要这些天的闺房之乐,脸刷地红了,显得又羞又怨地白了林晧然一眼。

    却是这时,楼梯处传来了一阵动静,一名绿衣侍女领着林海走了上来。

第1917章 变幻无常

    林海已经年近二十,皮肤显得黝黑,眼睛多了几分坚韧。经过这些年的成长,脸上明显褪去了稚气,成为了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花映容让那个侍女在楼梯处把风,自己则是坐到了林晧然的身旁,并贴心地伸手帮林晧然整理被吹乱的头发。

    林海大步地走了过来,显得恭敬地施礼道:“十九叔,宫里刚刚传来消息,郭朴已经成功入阁了!”

    夏风不停地吹着,倒是将那团乌云继续吹向西边,令到天空又变得晴朗起来。

    林晧然虽说在这北海子游玩,但却知道宫里今日会发生很重要的事情,甚至关乎他的前途,故而亦是一直在这里等待最新的情报。

    在听到郭朴入阁之时,他悬着的心亦是落了下来,知道自己的挑衅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便是淡淡地询问道:“我呢?”

    “徐阁老想让你挂兵部尚书衔出任宣大总督,但皇上并不同意这个方案,而是提出想要你出任兵部尚书!”林海将刚刚从宫里所得到的消息认真地转述,将其中的细节亦是透露了出来。

    林晧然不仅有意让自己出任兵部尚书,而且皇上竟然想要让自己入阁,心里不由得猛地一跳。只是仅是高兴片刻,他便是苦笑地摇了摇头,知道这其实是皇上对徐阶的一种试探。

    虽然嘉靖喜欢用平衡的帝王心术,但徐阶对嘉靖可谓是有求应求。无论是修承天皇宫,还是修显陵,亦或者是修紫宸新殿和馀姑殿,徐阶可谓都是言听计从。

    若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刺激到嘉靖的神经,亦或者徐阶做了什么忤逆他意愿之事,嘉靖恐怕不会让自己这么早就入阁。

    林海将关于林晧然的事情说完后,又说起徐阶推荐高仪接任礼部尚书一事,然后郑重地说道:“十九叔,另外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林晧然听到这话,当即警惕地询问道。

    虽然他早已经推演了一切,而事情亦是按着他的预期般发展,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再如何缜密的计划,总会难免会出现一些变数,这就是吴道长时常挂在嘴边的天意。

    花映容在听到这话后,亦是好奇地扭头望向了林海。

    “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林海先是给出安心丸,这才接着说道:“平常姑姑上疏弹劾吏部尚书胡松的家人借着灾情囤积居奇,而胡公子公然殴打来安知县陈吾德,皇上已经勒令胡松闲住!”

    “啊?”

    林晧然的眼睛一瞪,却是不由得愣住了,同时一阵狂喜袭上心头。

    现如今,不说自己根本无法取代徐阶,甚至想要除掉徐阶很艰难。在他的规划中,仅是联合郭、高跟徐阶分庭抗礼。

    即便如此,徐阶一手牢牢地掌控内阁,另一手则是他的心腹胡松代为执掌人事大权,自己这边根本没有跟徐党叫板的资本。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最重要的关口,那个野丫头竟然捅了胡松一刀,让到他们这边看到了更大的曙光。

    林晧然暗暗地咽了咽吐沫,知道这已然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过很快恢复以往的平静,便是抬手将林海打发离开。

    天空的乌云已经飘向了西边,一缕阳光重新落在北海子上,这里又是呈现着夏日的风景。

    花映容给林晧然倒了一杯茶,亦是知道这个事情对朝局造成极大的影响,便是认真地询问道:“相公,胡松此次会倒台吗?”

    “你觉得平常会撒谎吗?”林晧然伸手接过茶盏,却是反问一句地道。

    花映容的脸上露出微笑,显得很肯定地摇头道:“如果其他人妾身不敢保证,但平常妹妹肯定不会撒谎!”

    “既然这些指控都是真,哪怕徐阶再如何得到皇上的信任,亦是不敢包庇于胡松。胡松可不是无关紧要的小官员,而是手握百官升迁的天官,各方势力又岂能会允许他占着这么重要的位置!”林晧然轻呷了一口茶水,显得很是肯定地回答道。

    大明官场便是如此,一旦某位官员身上出现了污点,那么再高级的官员亦是要面临着下台的命运。昔日严嵩下台,正是染上了“溺爱恶子”的污点。

    只要这个事情是真的,那么胡松倒台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花映容的眼睛微微一亮,便是来了兴致地打听道:“若是胡松辞官,那么会由谁人有机会接替吏部尚书的位置呢?”

    八卦跟美丑无关,只要是女人,似乎对这些事情都会感兴趣。

    阳光照在画舫前面的护栏处,林晧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显得语出惊人地道:“若是按常理,那么应该是为夫了!”

    啊?

    花映容一直为着胡松的倒台而窃喜,却是完全没有往自家相公身上联想,不由得微微地张开嘴巴,显得惊讶地望向了林晧然。

    林晧然看到花映容吃惊的反应,便是微笑着解释道:“如果郭朴没入阁,那么理应是由郭朴接任!只是皇上的金口已开,且徐阶不会轻易将位置让给郭朴,所以反倒是我这位户部尚书最为接近了!”

    官场便是如此的奇妙,当一个人突然倒下,往往会产生的连锁反应。却是比很多人预测得要更为复杂,且这里会充满着很多变数。

    在失去吴山之后,林晧然已然是处于朝堂的边沿,甚至最近成为诸多官员所攻击的对象。但谁能想到,现今他却成为最接近吏部尚书的那个人。

    “相公,你真的能出任吏部尚书?”花映容虽然已经听到了解释,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求证道。

    “比较困难!”林晧然又喝了一口茶水,然后进行分析地道:“别看我跟郭朴已经组成联盟,但他恐怕不会乐意看到我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何况高拱应该会盯上这个位置!现在岳父已经去世,这阁中没人帮我说话,我上位的可能性只能寄望皇上搞搞平衡!”

    “相公这么厉害,我相信相公一定有办法!”花映容知道林晧然的处境确实不佳,但却是充满着信任地道。

    林晧然将茶杯轻轻地放下,显得苦涩地回应道:“我自然要努力争取一把,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次真的只能看天意了!”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外面明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但天空却飘下了一片雨水。

    几天后,胡松收到滁州老家传来的消息,只是他第一时间并不是设法营救他的儿子,而是到了徐府一趟,然后上疏向朝廷请辞。

    堂堂的吏部尚书胡松突然上疏请辞,令到整个朝堂当即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1918章 暗涌

    大明官场是一个极重视品德的地方,不仅包括官员的自身修养,而且涉及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四个方面。

    如果在工作中犯了错误,那么可以受到一点处罚,然后重头再来。

    胡松当年担任山西左参政之时,在工作上便是“眼高手低”,被言官弹劾其建言冒功、虚议无补,遂而朝廷斥为民。

    若是在朝堂没有靠山,那么胡松至今都是一介草民。只是他却抱上了徐阶的大腿,没过几年便重返官场,很快就出任江西巡抚。

    在严嵩倒台后,他的人生更是如同开了挂般。从一个小小的地方巡抚,很快就回到京城出任兵部侍郎,而后更是被徐阶推上了吏部尚书的宝座。

    亦是无怪乎胡松这些年对徐阶是言听计从,徐阶对他这个已经被贬为民的人而言,可谓是有再造之恩。

    只是这一次跟当年的工作错误不同,如果工作失误可以再次从头再来,但他此次“治家不严”和“溺爱恶子”的行径已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品德污点。

    正是如此,这些指控不存在污蔑后,胡松的离场已经成为了必然,亦不会有人敢于站出来为这个品德欠佳的人向皇上求情挽留。

    事实上,胡松请辞的奏疏送到嘉靖手里后,嘉靖则是冷哼一声,显得神色不善地表态道:“此事非休,论罪必罚!”

    对于底下的官员意图蒙蔽于他,他的耐性亦是到了一个极限。虽然胡松此次主动认错并上疏请辞,但他便不打算宽恕这位吏部尚书,顶多是罚轻一些而已。

    至于胡松的请辞,嘉靖自然不可能上演三度挽留重臣的戏码,当即大笔一挥同意了胡松的请辞,吏部尚书的宝座随之空了出来。

    “胡松竟然上疏请辞了!”

    “他治家不严,不请辞又当如何?”

    “我早就说了,胡松此人过于贪婪并不得善终!”

    ……

    消息一经传出,亦是引起了京城的广泛讨论,更多官员和百姓则是持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

    对于一个离职的吏部尚书,特别这个吏部尚书不可能再重返朝堂,官场很快就会将这个人忘记,甚至已经没有官场再登胡松的门。

    随着吏部尚书的宝座空置出来,整个京城的官场再度暗流涌动,而这个位置成为了各方所觊觎的香饽饽。

    夜幕降临,槐树胡同徐家亮着了盏盏灯火,里面显得颇为热闹。

    徐阶今晚从西苑归来,亦是提前宴请了几个人,在吃过一顿丰盛的饭菜后,便领着这些客人齐聚于书房堂中议事。

    所宴请的官员有当朝次辅严讷、刑部左侍郎钱邦彦、吏部右侍郎毛恺和国子监司业张居业,另外两位儿子徐璠和徐琨从旁作陪。

    自从那天被老爹当面呵斥后,徐璠最近显得安分不少,今晚甚至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敢说。徐琨则是随徐阶的秉性,却是一个颇有城府的人,更多时候会静静地坐在一旁观察。

    “汝茂兄已经去职,今吏部尚书空置,诸位以为举荐何人合适?”徐阶喝过一口茶水,便是开门见山地询问道。

    他是最早知晓林平常上疏弹劾胡松的人,亦是第一个知道胡松上疏请辞的人,更是最早知道胡松被同意离职的人,但他这位首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事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本以为吴山轰然倒下,当今圣上病情反复,他这位首辅已经能够掌控了一切。只是如今看来,事情还远远谈不上高枕无忧之时。

    现在胡松的突然间倒下,很可能带来极大的麻烦,而他则是需要寻找胡松的代替者,将吏部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无法物色一个比胡松更忠心的吏部尚书,而且他亦是发现了一个很郁闷的事情:不仅吏部左侍郎高拱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最有资格接任这个位置竟然是户部尚书林晧然。

    一想到那个令人头疼的小子,他已经无法像以前那般保持着和蔼可亲的表情,脸上不经觉多了一些愁容。

    堂中的烛火轻轻地晃动,将堂上众人的脸映印其中。

    身穿一品官服的严讷听到这个问题后,却是神色如常地继续喝着茶水。

    早在事情发生之初,他跟徐阶和李春芳在内阁便已经商议过这个事情。今晚他过来参加这场宴会,更多还是听取各方的意见,而后再做出最后的决定。

    刑部左侍郎钱邦彦今晚的心情一直不错,却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那张老脸显得红扑扑的。在听到这个问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是骤然亮起,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却是有声音抢先响了起来。

    “下官以为此次林晧然必定会争夺这个位置,所以咱们这边的人选上,恐要从尚书一级是选取!”吏部右侍郎毛恺率先表态地道。

    这……

    刑部左侍郎钱邦彦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目光不善地瞥向了毛恺。

    在得知胡松去职之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高兴,同时对吏部尚书产生了念想。论年纪和资历,自己已然有资格出任吏部尚书,而自己跟徐阶又是同乡关系,此次怎么都该轮到自己。

    却是偏偏地,毛恺却是第一时间抛出要“尚书人选”,这简直是直接断了他的前途,让他心里如何不痛恨?

    这位吏部右侍郎定然是自知被吏部左侍郎高拱拦着,所以故意抛出这种言行,目的就是想要自己跟吏部尚书的宝座失之交臂,这还是人吗?

    只是毛恺并没有理会钱邦彦的目光,显得就事论事般地望向了徐阶。

    徐阶对这个观点赞同般地点了点头,显得无奈地询问道:“毛侍郎言之有理,你以为何人最为合适呢?”

    严讷等人亦是纷纷好奇地望向了毛恺,想要知道他会推荐的人选是谁。

    “依下官之见,刑部尚书黄光升和左都御史张永明最为合适!”毛恺面对着众人的目光,显得很是坚定地进行举荐道。

    堂中变得安静,只有烛火在燃烧,时而发生细微的声响。

    唉……

    严讷正是喝着茶水,听到这两个人选,却是暗暗地叹了一声。

    虽然黄光升和张永明已经是依附于他们徐阶,但跟着“自己人”胡松相比,这二个人明显有着不小的距离。

    徐阶对这两个人选亦是不甚满意,发现事情比想象中要棘手,却是不动声色地望向其他人道:“你们怎么看呢?”

    “元辅大人,下官以为左都御史张永明不妥!此人跟郭朴是同年,当年没少受过郭朴和吴山的关照,上位后难保有二心!”钱邦彦看到自己轻松被淘汰,却是带着一些情绪地反对道。

    张居正一直观察着众人,看着钱邦彦突然站出来反对张永明,嘴角不由得轻轻上扬。这些看起来很充足的理由,但动因恐怕是“报复”毛恺,毕竟毛恺跟张永明的关系颇为亲近。

    却是不得不承认,不仅外部存在着竞争,他们内部亦不是铁板一块。

    徐阶并没有轻易表态,却是扭头望了一眼旁边的严讷,严讷则是轻轻地点头,显然并不认可张永明这个人选。

    事情亦是有了一个眉目,他们这边推荐刑部尚书黄光升最为合适。

    “师相,学生有话想说!”张居正作为晚辈历来保持沉默,此刻看到两位前辈先后表态,这时从容地拱手道。

    徐阶对这个已经出任裕王老师的门生颇为重视,而今更是作为接班人般培养,亦是微笑地询问道:“叔大,有什么尽管说,老师可不是外人!”

    严讷等人纷纷望向张居正,亦是好奇他到这个时候还能再说些什么。

    “学生以为此事当在内阁商议,争取内阁能统一人选上荐于皇上!”张居正抬头望着徐阶的眼睛,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

    徐邦彦今晚的心情很是糟糕,当即阴阳怪气地道:“现在内阁多了一个郭朴,而郭朴必定会推举林晧然,此事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

    “钱大人此言差矣,依下官之见,郭朴恐怕不会举荐林晧然!”张居正扭头望向倚老卖老的钱邦彦,却是十分肯定地摇头道。

    徐邦彦看着这后辈竟然当众反驳自己,当即没好气地质问道:“他不推荐林晧然,莫非还会推荐你不成?”

    严讷将钱邦彦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对这个同乡轻轻地摇了摇头。

    “师相,郭朴和高拱的关系无须学生多言!依学生之见,高拱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断然不会将这个机会推给林晧然,恐怕现在已经跑到郭朴家中了!”张居正又是望向徐阶,显得十分肯定地说道。

    严讷轻轻地放下茶盏,却是微笑地摇头道:“呵呵……这事倒不会,今晚是李阁老和郭朴一起留宿西苑了!”

    不管官场如何争斗激烈,西苑的那位皇帝始终要照顾妥当,每晚他们都需要安排阁臣留守西苑。由于徐阶和严讷出来,自然是安排其他阁臣轮值,而郭朴和李春芳今晚都留在西苑。

    虽然这么一说,但并不是否定张居正的判断,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认同了。

    “严阁老,下官不知郭阁老留宿西苑,但下官以为高拱会争这个位置,所以郭朴推荐的人选并不是林晧然,而是他的同乡兼老友高拱!”张居正对着严讷恭敬地施予一礼,显得认真地说道。

    徐阶听着张居正的推断,却是端起茶盏轻轻地点了点头,发现这个门生确实远比张四维要聪明很多。

    钱邦彦知道张居正的判断很符合逻辑,却是不愤地询问道:“不管郭朴推荐林晧然还是高拱,这又有何区别?”

    徐璠和徐琨虽然觉得钱邦彦说话过于咄咄逼人,但觉得这话颇有道理,却是带着疑惑地望向了张居正。

    “如果郭朴所推的不是林晧然,而是想要推高拱,难度必定要大上许多,而郭朴恐怕亦会知道此举很难!”张居正则是意有所指地道。

    “他推荐的难度大,这对我们不是好事吗?”毛恺显得疑惑地询问道。

    “这确实是一个好事,但事情总会变的,咱们则可以跟郭朴协商!”张居正迎着众人的目光,却是将意图表露出来道。

    徐阶和严讷听到这话,则是暗暗交流了一下目光,而严讷则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钱邦彦的脸上带着不屑,却是皮笑肉不笑地道:“呵呵……如果郭朴咬定要推荐高拱,咱们是不是想认呢?”

    张居正面对这个问题,却是望向在场的众人抛出一个问题地道:“诸位扪心自问,若是两选其一,咱们当选谁呢?”

    却是不等其他人回答,钱邦彦已经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道:“纵使是便宜了高拱,咱们亦不能由那小子上位!”

    在见识到林晧然的种种手段后,大家心里头对林晧然产生了心理阴影。

    高拱固然可怕,亦是一个强硬的官员罢了,头上顶着裕王老师的光芒。但高拱是万丈深渊终有底,只是这林晧然的谋算像是无底洞般。

    如果让他登上吏部尚书的宝座,那么他们这边必然会受到极大的麻烦,甚至他们中的很多人会步胡松的后尘。

    “师相,学生提议咱们主动跟郭朴合谋,哪怕是让高拱上位,亦不能跟林晧然有可乘之机!”张居正满意一笑,然后郑重地朝着徐阶拱手地道。

    徐阶将茶盏轻轻放下,显得欣赏地望向张居正道:“叔大之谋,不弱于林若愚也!”

    林府,门前的灯火呈现着一片静谧。

    林晧然一个人独自站在西院的门前,负手仰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脸上显得无悲无喜,只是眼神显得深邃而有故事。

    “相公,风大了,你还是回屋里吧!”花映容送来了一件外套披在林晧然的身上,同时轻声进行劝导道。

    林晧然则是暗叹一声,便是收回了目光,扭头望向衣穿单薄的花映容。由于吴秋雨已经随着吴山的灵柩南下,所以这段时间都是住在西院中。

    花映容那双漂亮的眼睛闪过一抹灵动,却是进行询问道:“高拱今晚不过来,相公是不是感到很失望!”

    “倒亦不会太过失望,这个事情早已经猜到了!”林晧然轻轻地摇头道。

    花映容却是知道高拱此举等于断了相公谋取吏部尚书的希望,却是担忧地询问道:“相公,那该如何是好!”

    “睡觉!”林晧然伸手搂住花映容的细腰,却是带着这个美人朝着香闺而去。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大,洁白的月光照在这座古城中,街道时而出现狗撵猫、猫捉老鼠的追逐,仿佛是朝堂的一个缩影。

第1919章 困局

    五月下旬,这是一个热情似火的季节。

    随着吏部尚书出现空缺,关于新任吏部尚书人选的小道消息不断,一时传言是户部尚书林晧然,一时又信誓旦旦地说是吏部左侍郎高拱,一时又变成刑部尚书黄光升。

    这些猜测其实还算是靠谱,却是有人异想天开地说由当朝首辅徐阶兼任吏部尚书。

    虽然阁臣兼任六部尚书并不少见,但堂堂当朝首辅还兼着吏部尚书,这却是有明以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往这方面联想。

    只是京城的百姓便是如此,听风便是雨,对此事还聊得津津有味,认为吏部尚书就应该由当朝首辅徐阶兼任。

    京城的百姓都尚且如此关注这个事情,官场自然更加不得安宁。

    除了顺天府衙坐落在城北外,京城的中央衙门都集中在东江米巷和西江米巷。官员间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些闲散的官员更是频频往来,却是不断打听着各方的动静。

    户部衙门,正堂签押房,角落处的冰块正在慢慢地消融。

    身穿一品官服的林晧然坐在案前处理着事务,虽然身处于朝堂动荡的波澜中,但他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对于手上的事务却是一点都不含糊,认真地管理着这个王朝的财政。

    这个腐朽的王朝的症结并不在于由谁来担任吏部尚书,而是如何解决大明糟糕的财政问题,如何解决越来越多百姓流离失所的社会现象。

    纵使他已经设法多处开源,但面对着军费、宗藩禄米和工程开支这三座大山,亦是生起一种欲壑难填的无力感。

    现如今,太仆寺和光禄寺的存银已经被搬空,大明已经数次出现“均派加赋于全国”的加税行径,但财政仍旧是入不敷出。

    夏粮和秋粮可谓是大明财政的长江和黄河,按说这么大笔项的收入足以能够令到户部太仓瞬间变得充盈起来,只是到了现如今仅仅只能填几个窟窿。

    时人总结得颇有道理:私家日富,公室日贫,国匮民穷,病实在此。

    林晧然看着全国夏粮的汇总情况,跟着往年相比,夏粮继续出现了下降。哪怕他早已经练就喜怒不形于色,亦是不由得重重地叹息一声。

    这开支项固然存在问题,特别是摊上一个喜欢修承天皇宫和道家建筑的皇帝,但更大的症结还是第一大税种粮税收入的继续下滑。

    跟着后面那个朝代相比,明朝的粮税收人家差了一大截。这里固然有人口和开拓的因素,但更直接体现在田亩的数量上,很多地方豪绅选择了匿田逃税和公然抗税,能缴八成粮税的县都已经是好的了。

    虽然这些年确实出现很多弃田而逃的流民,但能够匿田和抗税的更多是地方豪绅,这些人已然是大明财政收入的大蛆虫。

    刁民册原本能够比较有效地解决这个问题,但以徐阶为首的地主阶层已然不希望如此,他们一面继续忧国忧民,另一面却是过着滋润的日子。

    面对着这种种症结和不公的现象,他却是越来越感觉到这个腐朽的王朝光靠刁民册仍然远远不够,却是需要一把猛火焚烧

    “师兄,刚刚得到消息:刑部尚书黄光升到内阁了!”杨富田从外面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显得凝重地说道。

    林晧然的脸色恢复如常,却是头亦不抬地继续处理文书道:“云南司的事务搞定了?”

    “嗨……云南司就那点粮税,我早就搞定了!”杨富田跟林晧然的交情很是深厚,显得不以为然地回应道。

    林晧然却是苦涩一笑,知道这十三省的粮税的收入确实是差若天壤,亦难怪大明会主动放弃交趾和济州岛。出于财政的考量,朝廷确实不能过于执着于版图。

    “师兄,高拱昨晚没有赴你的约,他是不是有意争夺吏部尚书?”杨富田在椅子上坐下,显得好奇地询问道。

    林晧然面对这个问题,显得不动声色地回应道:“在这个朝堂中,不是人人都跟咱们老师尹台那般能够谦让,谁有机会不想上位?礼部尚书的位置给高仪截了胡,现在有着冲击吏部尚书位置的机会,是你也要得往那个位置冲上一冲!”

    话说得轻松自然,但他的心理却还是有几分失望,高拱这个人终究过于自我为中心,亦无怪乎会先后败于徐阶和张居正。

    “师兄,虽然本朝已经打破吏部左侍郎不接任吏部尚书的传统,但高拱并不像郭朴那般受宠,怕是争夺吏部尚书的机会不大吧?”杨富田的眉头微微地蹙起,却是抛出另一个方案道:“他与其争这个够不着的吏部尚书,还不如帮你争吏部尚书,再由他来接任户部尚书呢!”

    林晧然将手上的笔放下,却是淡淡地笑道:“如果我真的上位吏部尚书,那么高拱就更没有可能接任户部尚书,徐阶那边怎么可能一点好处都不捞!”顿了顿,又是进行补充道:“现在皇上不像当年那般痴迷于弄权,吏部尚书的人选的话语权其实更多还是在徐阶那里,哪可能什么好处都由我们这些边缘人来捞!”

    虽然他亦是很想冲一冲能够跟徐阶分庭抗礼的吏部尚书,但却是清楚地看到,徐阶在吏部尚书是最具话语权的人。

    “如此说来,新任吏部尚书是黄光升?”杨富田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失望地推断道。

    林晧然端起凉了的茶杯喝了一口,却是轻轻地摇头道:“不好说!黄光升虽然很适合,但起码高拱不会同意!”

    “徐阶不用看他的脸色吧?”杨富田显得疑惑地询问道。

    林晧然将茶杯轻轻地放下,却是苦涩地分析道:“徐阶是八面玲珑的人,高拱是裕王最信任的老师,所以徐阶有可能会因此而改变立场。毕竟他此次若是将高拱扶上吏部尚书的位置,不仅卖了高拱一个天大的人情,而且等于直接将……我彻底踢出局了!”

    官场的争斗不仅要壮大己身,而且还要削弱敌人,这亦是朝堂形势会显得复杂的一大因素。

第1920章 内阁人选

    杨富田不再是官场的菜鸟,听着林晧然这一番分析,思路亦是变得清晰起来,却是不由得苦涩地摇了摇头。

    现在徐阶并没有像胡松那种绝对忠心的合适人选进行扶持,若是既能拉拢高拱,又能直接打击到林晧然,还真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

    杨富田发现时下的形势很是严峻,不由得担忧地望向林晧然道:“师兄,一旦高拱转投徐阶,那么咱们如何是好?”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咱们的日子还真的很艰难了!”林晧然面对着杨富田担忧的目光,却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道。

    杨富田从林晧然脸上的表情看出了一点端倪,当即试探性地询问道:“师兄,你是觉得高拱不会跟徐阶合作?”

    “这怎么可能?如果徐阶真的肯推举高拱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高拱哪里可能不会跟徐阶合作!”林晧然当即肯定地摇头,却是接着分析道:“只是高拱并不是那种有恩必报的迂腐之人,他即便跟徐阶有一段蜜月期,但二个人终究走不到一起,高拱的野心可不会满足于一个吏部尚书!”

    身处于官场,不仅要观察时势,而且还要洞察人心。严嵩的失败,便是没有看透徐阶,从而被徐阶搞得家破人亡。

    “师兄,哪怕他们只是合作一段时间,咱们的处境亦是大大不妙啊!”杨富田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般,显得忧心忡忡地道。

    林福进来给林晧然添了茶水,而后又是悄然地退出去,继续严守在外面。

    林晧然轻呷一口热茶,这才轻轻地点头道:“这自然是一种比较糟糕的情况!只是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不说各方对吏部尚书的位置虎视眈眈,而且内部亦不可能没有矛盾!据我所知,刑部左侍郎钱邦彦至今还惦记着这个位置!不说徐阶跟高拱未必会走到一起,哪怕徐阶真的有意于高拱,他们的内部未必就不会产生分歧,且……皇上才是最大的变数!”

    杨富田原本还恐惧于徐阶和高拱联手,只是听到最后一个因数,发现这个朝堂的形势确实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如果按着以往廷推的传统选举吏部尚书,那么事情往往比较明朗。

    只是如今,皇上已然是将人事权牢牢地掌握在手里,谁都不知道他此次是听从内阁所推举的人选,还是他心里另有打算。

    林晧然虽是钻研于公务,但亦是一直在观察着形势,便是用茶水在桌面写下一个字道:“你帮我留意一下此人!”

    杨富田看了一眼,便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却是知道这个师兄历来比谁都要清醒,每每总能在这混乱的朝堂中走出来。

    哪怕是在上衙时分,京城官场各种小道消息不断。

    很多官员早已经无心于公务,有人则开始提前押注,对有机会坐上吏部尚书的大佬已经着手准备进行送礼了。

    待到临近下衙时分,有一则消息从西苑传出:内阁今日已经达成统一意见,明日便正式向皇上举荐新一任吏部尚书。

    “真的是刑部尚书黄光升?”

    “郭朴哪可能会同意,所以必定不是黄光升!”

    “呵呵……这事还用猜?郭朴能够答应的人选只有一个!”

    ……

    随着这则消息传来,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当即引发了官员更热烈的讨论,而大家则是纷纷将目光落到了吏部左侍郎高拱的身上。

    刚刚下衙不久,很多官员已经携带着礼品前往高府拜访了。

    傍晚时分,一顶轿子过街走巷,很快回到了坐落在小时雍坊的郭府。

    身穿一品官服的郭朴闭目养神地端坐在轿子中,头发已经显得苍白,脸上却是无忧无喜的模样。

    他是嘉靖十四年的状元,在词臣这条路上可谓是顺风顺水,一度走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只是四年前,他的父亲突然过世,令到他的仕途出现了重大的转折点。

    虽然他在孝期结束便重返了朝堂,现在更是入阁拜相,但他却已经排在两位后辈严讷和李春芳之后,而且还惹上的“匿丧不举”的嫌疑,令他的仕途蒙上了一层污点。

    现如今,他虽然身处于朝堂的波澜中,但已然不再是绝对的主角,只能是做一个配角的存在了,心里难不得生起一丝苦闷。

    “慢点!慢点!”

    管家早已经恭侯在前院中,指挥着轿子慢慢地落下,而后一个箭步上前揪开轿帘子,对着钻进来的郭朴进行汇报道:“老爷,高大人在厅中等候多时了!”

    郭朴对于高拱找上门一点都不意外,若是高拱今晚不过来那才是见了鬼,便是轻轻地点头道:“你去安排晚膳吧!”

    “中!”管家应了一声,便前去张罗晚饭了。

    高拱的屁股一直贴在客厅的椅把上,看着郭朴从前院走来,便是操着浓浓的河南口音道:“质夫,你弄啥嘞,俺都等你大半天了!”

    虽然郭朴比他高两科,而且年纪比他要大,现如今郭朴更是贵为阁老,但高拱仍然摆着大大咧咧的性子,宛如是多年不分地位的老友般。

    “路上遇到一个人耽搁了一点时间!肃卿,你还没吃饭吧?我让厨房张罗了!”郭朴的脸上有几分疲倦,却是用着官话回应道。

    高拱的屁股仍然没有动,便是伸手摸着肚子很是随意地回应道:“中,俺今日就是过来打秋风嘞!”

    郭朴让高拱等了一会,却是回房换了一套居家的衣服。

    倒不是他想要摆架子,这京城的天气闷热,昨晚留在西苑根本无地方换洗衣物。现在衣服带着一股汗臭味,别说这会恶心客人高拱,他自己都是受不了。

    高拱在客厅等着郭朴,看到郭朴换好衣服回来,便是直接进行打听道:“质夫兄,听说内阁今日已经统一了意见,此事可真?”

    郭朴面对着高拱的目光,便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高拱的眼睛微微一瞪,当即紧张地挺直腰杆追问道:“可是推举俺?”

第1921章 鱼头和酥肉

    此言一出,令到周围的气氛都变得莫名地紧张起来。

    高拱一直装着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只是事关到自己的前程,特别是关乎到吏部尚书的位置,却又怎么可能真的能漠不关心呢?

    虽然外界的舆论已然是指向他,但他不敢轻易相信这个判断,事情的结果还要这位老乡向他亲口给他证实。

    正是如此,他的言行举止虽然显得大大咧咧,但心里其实一直处于紧张之中。

    郭朴面对着高拱的问题,却是没有当即进行回应,而是抬起手指着饭厅的方向淡淡地道:“肃卿兄,里面请!”

    高拱的眉头微微地蹙起,显得疑惑地望了一眼郭朴。

    他却不能判断郭朴是故意吊自己胃口,还是事情已然出现了变故。不过他相信凭着二人这么多年的交情,特别郭朴已经无望于首辅的情况下,这个老乡此次必定会相助于自己才对。

    一念至此,高拱并没有继续追问到底,而是将屁股离开了椅板。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饭厅,虽然仅是二人用餐,但这里已经摆上了七八碟丰盛的菜肴,全都是河南的特色菜肴。

    饭厅中的烛火摇曳,令到这里亮如白昼般。

    终究是词臣出身的官员,不可能像乡野村夫那般坐下来便划拳喝酒,更多还是秉承着官场的规矩,两人分主宾彬彬有礼地坐下吃饭。

    华夏是一个农耕民族,每个地方的特色菜往往都离不开鱼,而河南的“煎扒青鱼头尾”浓香鲜嫩,骨肉酥松,味道可谓是一绝。

    高拱的心思并不在菜肴上,虽然他有心想要问个终究,但郭朴刚刚明显是没有直接告诉他的意思,让到他亦是不好开口询问。

    郭朴其实比高拱大不了几岁,但官场经历远超高拱,已然是看淡了官场的浮沉,故而整个人亦得比高拱老成不少。

    他自然将高拱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地享受着佳肴,突然指着桌面一角的煎扒青鱼头尾道:“肃静兄,你将此鱼夹到碗中独享,如何?”

    “质夫兄,俺知道你最好此鱼,又岂能跟你相争,更别说独享了!”高拱抬头看着远处的那条鱼,却是轻轻地摇头道。

    郭朴呵呵一笑,这鱼在他的右手边,便是伸出一双筷子夹向鱼头道:“呵呵……那么你便独享一个鱼头吧!”

    说着,筷子便抄起那个鱼头。只是“煎扒青鱼头尾”的特点是火候十足,令到整条鱼的骨肉酥松,鱼肉和头骨能够自动分离。

    正是如此,筷子稍微用力,鱼头便散了架,根本夹不起那个鱼头。

    咦?

    高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是困惑地扭头望向了郭朴。却是不明白,作为吃鱼的老手,为何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郭朴没能将整个鱼头夹过来,仅仅是夹了少许的头骨肉到高拱的碗中道:“惜哉,此鱼头虽极好,然肃卿兄是无祸消受也!”

    高拱自然不会介怀,却是指着面前的菜肴得意地回应道:“无妨,我面前的这道炸紫酥肉外焦里嫩,比鱼头味道不堪多让也!”

    郭朴看到高拱的这个举止,却是微笑着轻轻点头道:“呵呵……确实无须舍近求远,炸紫酥肉虽不如煎扒青鱼头尾名气足,但亦为我河南名菜也!”顿了顿,却是抬眼望着高拱询问道:“肃卿,你以为凭你我二人想要谋得吏部尚书之位,胜算几何?”

    话到这里,饭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连同烛火都静止了般。

    高拱知道事情已经来到了正题,于是放下筷子地道:“虽说不足两成,但我以为事在人为,此番良机岂可坐失?”

    跟着很多阴险的政客不同,高拱显得更加的光明磊落,并不掩遮自己想要谋取吏部尚书的心思。

    郭朴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苦涩之色,指着那碟鱼苦口婆心地道:“咱们真跟徐阶相争,就如同强取此鱼头般,当真没有什么胜利啊!”

    “质夫兄,你当年不正是从吏部左侍郎升至吏部尚书的吗?”高拱终于明白郭朴刚刚夹鱼的深意,但脸上显得不快地回应道。

    在他看来,你郭质夫能够办成的事情,凭什么我高拱就不行了。论资质和才能,他自认一点都不比当年的郭朴差。

    郭朴听到高拱提及此事,显得认真地分析道:“我当年一直给皇上写青词,可谓是皇上身边的宠臣,且皇上那时喜欢采用平衡之术!我跟严嵩本身没有什么瓜葛,皇上当时有意削严嵩的权势,故而才会破格将我扶上吏部尚书的位置!”

    “我亦是一直给皇上递送青词,不试过又怎么知道不可为呢?”高拱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当即攥紧拳头愤愤地道。

    郭朴没想到高拱会如此执拗,但还是耐着性子地分析道:“论宠信,咱们二人不及徐阶十分之一;论制衡,皇上会用林若愚!”顿了顿,又是伸出筷子伸起一块炸紫酥肉道:“与其强求这鱼头,倒不如吃下这炸紫酥肉。今日徐阶主动找上我,他向我们提出了一个不错的方案,我觉得跟徐阶合作不失为上策!”

    “方案?质夫兄,你的意思是要跟徐阶做一个交易,借此给我谋一个好位置?”高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当即便是进行询问道。

    郭朴主动给高拱倒了一杯酒,面对着高拱的目光,亦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官场是一个讲究利益的地方,虽然他们早前跟林晧然结盟,但他跟高拱才是自己人。若是在此次的较量中,他们能获得更大的利益,自然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这种联盟。

    高拱亦是突然变得沉默了起来,虽然他很希望谋得吏部尚书的位置,但却知道郭朴这个选择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老哥是过来人,此次咱们便让上一步,如何?”郭朴举起了酒杯,显得语重心长地询问道。

    高拱虽然将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对郭朴还是有几分尊敬,亦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端起酒杯跟着郭朴饮了一杯。

    酒水还在肚子燃烧之时,他显得好奇地询问道:“他们要推荐的吏部尚书究竟是谁?”

    郭朴微微一笑,便是用酒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下字。

第1922章 不可量

    今晚的月亮很圆,官员间往来频频,且广布眼线留意各方的动静。随着一个事情的发生,令到很多官员可谓是大跌眼镜。

    “什么?林晧然吃了闭门羹?”

    “呵呵……如此看来,郭朴是真站到徐阶那边了!”

    “今后的朝堂纵然不是徐党独大,林晧然的处境亦是不佳啊!”

    ……

    当得知林晧然到郭府吃了一个门门羹后,各方势力在幸灾乐祸的同时,亦是对林晧然表达了一份深深的同情。

    谁能想到,刚刚还是一个亲密无间的联盟,特别林晧然可谓间接将郭朴推出了内阁。结果在利益面前,郭朴转眼就如此翻脸不认人了。

    至于新任尚书是谁,似乎不是那般的迫切了。现在郭朴跟徐阶已经达成了共识,必定是由徐党和郭朴共同举荐的人,而明日上午便会有答案。

    林府,花厅显得颇为热闹的样子。

    王稚登、孙吉祥和吴道行三人正在这里喝酒吃肉,正是兴高采烈地聊着风水术之事,而王稚登充满佩服地望向吴道行。

    吴道行不知从哪搬来了一张竹椅,却是一双脚放在板凳上,整个人舒服地躺在竹椅,向着其他二人说着一些神乎其神的风水之事。

    孙吉祥虽然佩服吴道行的见识,但保持着一贯的稳重,当看到林晧然从走廊那边过来,于是疑惑地询问道:“东翁,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在听到这话后,王稚登和吴道行都是停下了话头,显得疑惑地扭头望向了出现在这里的林晧然。

    “郭朴拒绝跟我相见!”林晧然显得平静地回应道。

    啊?

    王稚登当即大吃一惊,显得疑惑地扭头望向林晧然道:“这是为何?哪怕他选择跟徐阶合作,那亦总该见你一面将事情说清楚才是,可是你间接助他入阁的啊!”

    林晧然来到桌前坐下,跟随过来的林金元第一时间给他倒了酒水,而他则是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道:“官场可没有这么多的情分可说!”

    “莫非郭质夫还记恨当年之事?”孙吉祥的脸色凝重地推测道。

    虽然官场没有永远的朋友和仇人,但郭朴“匿丧不举”的污名出自林晧然的手笔,却是没准郭朴因此事而一直耿耿于怀。

    当下郭朴既然已经选择跟徐阶联手,那么他便不需要再继续掩遮这份恶意,而是选择公然跟林晧然翻脸了。

    林晧然夹起一个花生放出嘴里,显得不以为然地道:“其实跟郭朴相见亦是陡增烦闷,甚至会公然撕破脸,倒不如不见面!”顿了顿,他抬头望向孙吉祥道:“孙先生,现在能否有破局之策?”

    “东翁,郭朴应该是打定主意帮高拱谋个好位置,此次恐怕要静观其变了!”孙吉祥面对林晧然的目光,显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王稚登发现林晧然的目光望向自己,亦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亦是束手无策。

    吴道行舒服地躺在竹椅上,一直观察着林晧然的面相,却是不以为然地道:“你印堂发亮,可不是困龙之象!”

    咦?

    孙吉祥和王稚登听到这话,不由得好奇地望向了林晧然,发现林晧然确实没太多的愁容。

    林晧然的眉头不由得微微地蹙起,显得脸不改色地解释道:“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本尚书又岂能将愁容挂于脸上!”

    吴道行并没有打算跟林晧然争执的意思,仅是翻了一个白眼,便是继续喝着他装在老葫芦中的好酒。

    王稚登对这个事情很是上心,却是蹙起眉头道:“东翁,现在郭朴避而不见,咱们是无从得知他们那边打算举荐何人啊!”

    由于此事是秘密相商,根本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出,故而他们这边亦是不知道徐阶想要将谁扶上吏部尚书的位置上。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张永明的可能性不大,可能性最大的还是刑部尚书黄光升!”孙吉祥认真地思索,却是提出自己的判断道。

    林晧然没有选择表达自己的看法,却是喝了一口酒,便扭头望向吴道行道:“吴道长,你这么厉害,那么你算一算会是谁?”

    孙吉祥和王稚登知道吴道行在这方面确实厉害,不由得希冀地望向了吴道行。

    “我又不是神仙,算不出!”吴道行断然拒绝,但进行补充道:“黄光升出身名门,又是年少得志,此人福运不浅,由他出任亦不足为奇!不过此人脸宽而眼狭,晚年要逢劫数!”

    孙吉祥和王稚登交换了一下眼色,对于吴道行的这个判断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倒不是他们二个不相信吴道行的预测,而是在大明的官场中,实在是太多的官员晚年不保了。像严嵩倒台,多少的严党中人“晚年不保”。

    几个人在花厅聊了一会,当要转移到书房继续商议的时候,吴道行却是没有凑那个热闹。

    他提着一个酒壶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林府大门,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道:“万丈深渊终有底,唯有朝堂不可量!”

    夜渐深,这座帝都亦是安静了下来。

    身穿黑衣的林晧然一个人呆在西院的院子中,躺在竹椅仰望着夜空变得残缺的月亮,脑子已然是在筹谋着一些事情。

    自从岳父去世后,他悄然地将人生理想放得高了一些,而他亦是更加专注地思考事情,每一步总是慎之又慎。

    衣着单薄的花映容从房间中出来,由于连日没有雨,却是过来给林晧然挥动扇子驱热。哪怕是挥动扇子,但给人一种很是优雅的感觉。

    林晧然中断了思考,扭头望向了旁边给他扇扇子的花映容,脸上亦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花映容轻轻地挥动扇子,只是胸前在摇摆中出现了春光乍泄,却是浑然不知地询问道:“相公,你是不是很失望?”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林晧然显得疑惑地抬起头,跟着那双灵动的眼睛相触道。

    花映容最近一直留意朝堂之事,便是正色地回应道:“他们已经达成联手,内阁统一了意见,你想要吏部尚书很难了吧?”

    “我没有失望,因为打一开始为夫就没想要谋吏部尚书的位置!”林晧然望着关心自己的女人,却是温和地回答道。

    花映容挥动扇子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那张精致的脸蛋充满惊讶地望向了林晧然。

    “这个朝堂谁都是藏着掖着,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这么容易就向外界揭牌的!”林晧然淡淡地说了一句,而后拉着花映容的湿润的手站起来道:“睡吧,明天大概能有结果了!”

    今晚的夜,在木床晃动的声响中悄然陷入于寂静之中。

第1923章 举荐

    西苑,万寿宫。

    嘉靖已经养成吃丹药睡觉的习惯,只是伴随而来的副作用是梦多,脑中总会不断地出现着各种的幻象和梦境,常常天人争斗般,情绪的波动很大。

    昨夜他亦是吃过丹药才安寝,只是脑海不断地重演着一些梦境。

    纵使他是亿万子民的皇帝,但心里头亦是存在着困扰,一是他忌讳于有人窃取他的皇位,二是忌讳于他的修道被人谴责。

    偏偏地,他在现实中忌讳什么,在梦里总有小人跟他唱着反调,令到他在梦里愤怒地喊出了“斩杀”之声。

    只是这些事情终究发生在嘉靖的梦境,而整个万寿宫显得落针可闻,这间寑室更是没有人胆敢发出半点声响。

    在袅袅的檀香中,黄锦和一众宫人早已经恭候在寑室外,默默地等候着皇上醒来。

    这种生活作息早已经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流程,所有的宫人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小心翼翼地等着侍候皇上的起居。

    黄锦注意到了龙床上的嘉靖睡得不安宁,却是嗅了嗅空气檀香的味道,突然板着脸走了出来,寻得一个小太监询问道:“昨夜是谁掌的夜?”

    “老祖宗,昨夜是孙公公当的值,这……这是怎么了?”小太监意识到黄锦的脸色不善,显得害怕地回应道。

    黄锦的眉头蹙起,便是进行询问道:“寑室的檀香为何比平日要稀薄,昨晚是谁负责的檀香炉,是不是你们又贪睡了?”

    由于嘉靖的梦多,故而长期依赖于安神的檀香,且这檀香要十分浓郁。不说断了檀香,哪怕檀香的量放少了,亦会直接影响到皇上的睡眠质量。

    不过这檀香要时时更换,偏偏价格又极高,以致有宫人睡过头忘了时点亦或者偷偷克扣一些檀香拿到宫外售卖。

    “老祖宗,昨晚是孙公公亲自负责,应当不会出现差错才是!”小太监看着黄锦要追究,便是哭丧着脸地道。

    黄锦的眉头蹙得更紧,却是知晓这个孙公公极为贪财,但应该是看不上这些小利。只是想着孙公公平日的孝敬,且他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便是大手一挥让小太监离开。

    黄锦知道这檀香淡薄会让嘉靖睡眠不够深沉,等会的起床气会很大,便认真地叮嘱宫女和小太监莫要出半点差错。

    待到临近中午时分,龙床传来了一个咳嗽的声音,随后便有了动静。

    嘉靖悠悠地醒了过来,但他的睡眠质量明显不好,眼睛充斥着一丝血丝,宛如一头刚刚睡醒的狮子般。

    “主子,你醒了,我等这便伺候你起居!”黄锦小心地上前,在等到回应后,又是招手将外面侯着的宫人叫了进来。

    这帮宫人能够生存到现在,已然都是小心谨慎之人,纵使嘉靖明显是一座随时爆发的火山,侍候嘉靖起居并没有出现差错。

    嘉靖吃过丹药,已然是抛开梦中的不快事,整个人达到了精神饱满的状态。

    虽然天气的缘故让到身体有所好转,但病情却是一直没能根治。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便是离开了寑室,来到了前殿之中。

    跟着往常一般,陈洪和冯保已经将两京十三省的奏疏整理妥当,将最重要的几份奏疏放到了最上面供皇上御览。

    嘉靖是一个权欲比较强的皇帝,虽然一直以来显得很怠政,但只要条件允许,却都会处理这些最重要的奏疏。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部关乎大明之存亡,上至兵部尚书,下至地方兵备道,非刚正之人不可任也……”

    嘉靖看着兵科给事中王军的长篇大论,很快便看到他弹劾宣府克扣军需之事,眉头不由得微微地蹙了起来。

    宣太总督赵炳然向一名山西范姓商人采购宣府数量庞大的军服,只是所购得的军服质量很差,令到地方军士颇有怨言。

    嘉靖知道恐怕不能过度地指责赵炳然,兵部划款不足早已经是一种常态,便是决定将这个事情丢向内阁进行严查,查处赵炳然是否存在贪墨之举。

    虽然他早已经知晓地方巡抚多有贪墨之举,但对于九边总督还是比较关注,毕竟这些职位确实是关乎大明的安定。

    今日重要的奏疏仅有五份,却都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翻到最后一份奏疏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这一份奏疏却来自礼部小小的主客司主事宋秩。

    嘉靖看到一个小小正六品官员的奏疏竟然作为重要的奏疏放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年初那个户部主事海瑞的《治安疏》,却是抬眼望了陈洪和冯保一眼。

    二个人发现嘉靖的目光望过来,脸上显得和善地规规矩矩地施予一礼。

    正是这时,黄锦走过来轻声地汇报道:“主子,四位阁臣一起在外面求见!”

    嘉靖知道这位礼部主事的奏疏不是什么狂妄之言,这才打开手中的奏疏,同时轻轻地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黄锦领命,便让一个小太监到外面将四位阁臣引了进来。

    徐阶等人来到了殿前,然后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嘉靖仍然在低头看着手中的奏疏,显得淡淡地回应道。

    徐阶等人保持着敬畏之心,又是恭敬地施礼道:“臣等谢皇上!”

    “诸位爱卿,有何要事?”嘉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奏疏上,却是淡淡地询问道。

    严讷等人并没有进行回应,而是将目光落到徐阶身上,三位阁老坚守着官场间的尊卑关系,已经是以徐阶为尊。

    身穿蟒袍的徐阶显得不急不慢,代表内阁进行回话道:“臣等为吏部尚书人选之事而来!”

    殿中顿时变得安静,只有檀香在袅袅而起。

    该来的终究要来,吏部尚书关乎大明的吏治,已然不可能空缺太久。

    嘉靖的目光离开了手中的那份奏疏,却是抬起头淡淡地询问道:“诸位爱卿,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严讷等人又是望向了徐阶,徐阶再度代表内阁进行回应道:“回禀皇上,臣等举荐兵部尚书杨博!杨博有胆魄、刚直廉洁,治军有严明之风,乃整顿吏治之风的不二人选也!”

第1923章 举荐

    西苑,万寿宫。

    嘉靖已经养成吃丹药睡觉的习惯,只是伴随而来的副作用是梦多,脑中总会不断地出现着各种的幻象和梦境,常常天人争斗般,情绪的波动很大。

    昨夜他亦是吃过丹药才安寝,只是脑海不断地重演着一些梦境。

    纵使他是亿万子民的皇帝,但心里头亦是存在着困扰,一是他忌讳于有人窃取他的皇位,二是忌讳于他的修道被人谴责。

    偏偏地,他在现实中忌讳什么,在梦里总有小人跟他唱着反调,令到他在梦里愤怒地喊出了“斩杀”之声。

    只是这些事情终究发生在嘉靖的梦境,而整个万寿宫显得落针可闻,这间寑室更是没有人胆敢发出半点声响。

    在袅袅的檀香中,黄锦和一众宫人早已经恭候在寑室外,默默地等候着皇上醒来。

    这种生活作息早已经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流程,所有的宫人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小心翼翼地等着侍候皇上的起居。

    黄锦注意到了龙床上的嘉靖睡得不安宁,却是嗅了嗅空气檀香的味道,突然板着脸走了出来,寻得一个小太监询问道:“昨夜是谁掌的夜?”

    “老祖宗,昨夜是孙公公当的值,这……这是怎么了?”小太监意识到黄锦的脸色不善,显得害怕地回应道。

    黄锦的眉头蹙起,便是进行询问道:“寑室的檀香为何比平日要稀薄,昨晚是谁负责的檀香炉,是不是你们又贪睡了?”

    由于嘉靖的梦多,故而长期依赖于安神的檀香,且这檀香要十分浓郁。不说断了檀香,哪怕檀香的量放少了,亦会直接影响到皇上的睡眠质量。

    不过这檀香要时时更换,偏偏价格又极高,以致有宫人睡过头忘了时点亦或者偷偷克扣一些檀香拿到宫外售卖。

    “老祖宗,昨晚是孙公公亲自负责,应当不会出现差错才是!”小太监看着黄锦要追究,便是哭丧着脸地道。

    黄锦的眉头蹙得更紧,却是知晓这个孙公公极为贪财,但应该是看不上这些小利。只是想着孙公公平日的孝敬,且他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便是大手一挥让小太监离开。

    黄锦知道这檀香淡薄会让嘉靖睡眠不够深沉,等会的起床气会很大,便认真地叮嘱宫女和小太监莫要出半点差错。

    待到临近中午时分,龙床传来了一个咳嗽的声音,随后便有了动静。

    嘉靖悠悠地醒了过来,但他的睡眠质量明显不好,眼睛充斥着一丝血丝,宛如一头刚刚睡醒的狮子般。

    “主子,你醒了,我等这便伺候你起居!”黄锦小心地上前,在等到回应后,又是招手将外面侯着的宫人叫了进来。

    这帮宫人能够生存到现在,已然都是小心谨慎之人,纵使嘉靖明显是一座随时爆发的火山,侍候嘉靖起居并没有出现差错。

    嘉靖吃过丹药,已然是抛开梦中的不快事,整个人达到了精神饱满的状态。

    虽然天气的缘故让到身体有所好转,但病情却是一直没能根治。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便是离开了寑室,来到了前殿之中。

    跟着往常一般,陈洪和冯保已经将两京十三省的奏疏整理妥当,将最重要的几份奏疏放到了最上面供皇上御览。

    嘉靖是一个权欲比较强的皇帝,虽然一直以来显得很怠政,但只要条件允许,却都会处理这些最重要的奏疏。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部关乎大明之存亡,上至兵部尚书,下至地方兵备道,非刚正之人不可任也……”

    嘉靖看着兵科给事中王军的长篇大论,很快便看到他弹劾宣府克扣军需之事,眉头不由得微微地蹙了起来。

    宣太总督赵炳然向一名山西范姓商人采购宣府数量庞大的军服,只是所购得的军服质量很差,令到地方军士颇有怨言。

    嘉靖知道恐怕不能过度地指责赵炳然,兵部划款不足早已经是一种常态,便是决定将这个事情丢向内阁进行严查,查处赵炳然是否存在贪墨之举。

    虽然他早已经知晓地方巡抚多有贪墨之举,但对于九边总督还是比较关注,毕竟这些职位确实是关乎大明的安定。

    今日重要的奏疏仅有五份,却都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翻到最后一份奏疏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这一份奏疏却来自礼部小小的主客司主事宋秩。

    嘉靖看到一个小小正六品官员的奏疏竟然作为重要的奏疏放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年初那个户部主事海瑞的《治安疏》,却是抬眼望了陈洪和冯保一眼。

    二个人发现嘉靖的目光望过来,脸上显得和善地规规矩矩地施予一礼。

    正是这时,黄锦走过来轻声地汇报道:“主子,四位阁臣一起在外面求见!”

    嘉靖知道这位礼部主事的奏疏不是什么狂妄之言,这才打开手中的奏疏,同时轻轻地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黄锦领命,便让一个小太监到外面将四位阁臣引了进来。

    徐阶等人来到了殿前,然后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嘉靖仍然在低头看着手中的奏疏,显得淡淡地回应道。

    徐阶等人保持着敬畏之心,又是恭敬地施礼道:“臣等谢皇上!”

    “诸位爱卿,有何要事?”嘉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奏疏上,却是淡淡地询问道。

    严讷等人并没有进行回应,而是将目光落到徐阶身上,三位阁老坚守着官场间的尊卑关系,已经是以徐阶为尊。

    身穿蟒袍的徐阶显得不急不慢,代表内阁进行回话道:“臣等为吏部尚书人选之事而来!”

    殿中顿时变得安静,只有檀香在袅袅而起。

    该来的终究要来,吏部尚书关乎大明的吏治,已然不可能空缺太久。

    嘉靖的目光离开了手中的那份奏疏,却是抬起头淡淡地询问道:“诸位爱卿,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严讷等人又是望向了徐阶,徐阶再度代表内阁进行回应道:“回禀皇上,臣等举荐兵部尚书杨博!杨博有胆魄、刚直廉洁,治军有严明之风,乃整顿吏治之风的不二人选也!”

第1924章 逆鳞

    声音并不大,但在殿中进行了回响。

    如果此事传出外界,恐怕又要惊掉很多人的下巴了。却是谁都没有想到,徐阶所举荐的人选并不是最热门的黄光升和高拱,而是一直显得很安静的杨博。

    李春芳听着徐阶将人选公布出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地摇了摇头。

    黄光升虽然是闽系的乡魁,但跟着背靠晋商的杨博相比,已然还是差了一些底蕴。

    在吏部尚书出现空缺之时,并不需要杨博进行争取,晋商已经为着杨博进行了活动。从四位阁臣到徐党的核心人员,已然都是受到了晋商的一一拜访。

    正是在这种人员的攻势之下,杨博很快就占了上风,最终赢得了徐阶的举荐。

    杨博?

    黄锦在听到这个人选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愣。

    杨博这些年能够得到宠信,主要体现在他的军事能力上。本以为杨博会一直留在兵部尚书上,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得到了四位阁臣的一致推举,离吏部尚书的位置仅差皇上一个点头了。

    陈洪和冯保对这个出乎意料的人选同样感到相当惊讶,却是好奇地扭头望向了嘉靖。

    嘉靖却是显得很平静,或许徐阶四人举荐林晧然才会让他感到惊讶,只是作为帝王已然有着大局观,便抛出一个核心问题地道:“兵部尚书出缺,当由谁填补!”

    在他的心里面,已然还是希望杨博呆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若是将杨博调到吏部尚书亦不是什么大事,关键还是要找到合适的人选进行填补,毕竟兵部事关国家的安危。

    徐阶则是瞥了一眼次辅严讷,严讷当即站出来拱手道:“回禀皇上,臣等以为吏部左侍郎高拱可担此任!”

    吏部交给杨博掌管,兵部则是转给高拱管理,双方的交易悄然完成,这都是他们事先已经达成的一个君子约定。

    嘉靖听到内阁所抛出的调职方案,却是不动声色地扭头望向郭朴询问道:“郭阁老,你亦是这般认为吗?”

    徐阶等人不由得暗暗地咽了咽吐沫,显得有些紧张地扭头望向郭朴,心里却是担心郭朴会选择临阵反水。

    官场便是如此,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变数。

    郭朴面对嘉靖的点名提问,却是恭敬地拱手回应道:“回禀皇上,臣以为此举甚妥,此二人均为上上之选!”

    他之所以选择跟徐阶合作,除了保障了高拱的利益外,未尝不是卖一个人情给杨博,从而达成多方共赢的局面。

    现在由高拱出任吏部尚书,那么他以后想要栽培一些自己人,无疑是一句话的事情,此事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

    呼……

    徐阶等人听到郭朴的表态后,不由得暗暗地吐了一口浊气,已然是希冀地望向嘉靖。只要这位皇上点头,那么事情便就此落幕。

    嘉靖听着郭朴的这个回应,眼睛却是微微地眯了起来,却是不由得想起刚刚兵科给事中王军在奏疏中的话:“兵部关乎大明之存亡,上至兵部尚书,下至地方兵备道,非刚正之人不可任也”。

    他并不是非要杨博钉死在兵部,但对高拱却是不甚满意,便是淡淡地询问道:“高拱不曾在兵部任过职吧?”

    陈洪和冯保清楚地知道高拱是地地道道的词臣,亦是疑惑地望向徐阶等人,不明白他们为何会举荐没有兵部履历的高拱出任兵部尚书。

    不过这亦非绝对不能任用,词臣历来就是凌驾于普通官员之上,却是往往不受此种限制。像原兵部尚书丁汝夔便出身翰林院,而后从吏部左侍郎升任兵部尚书。

    徐阶给严讷递了一个眼色,严讷当即站出来道:“高拱出身北地,从小熟读兵书,其治军之策被奉为佳作,杨博亦是一直以为高拱有军事之奇才。另可召宣太总督赵炳然回部属从旁协助,可保兵部萧规曹随,定然能够保大明江山永固!”

    既然已经决定要将高拱推上这个位置,自然是要将所有道路给铺平,故而徐阶这边亦是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咦?

    黄锦却是注意到嘉靖似乎有些不妥,至今都还紧紧地攥着那份奏疏。

    有了这个发现后,他亦是给冯保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冯保注意到了黄锦的目光,虽然有心想要告之,但他还没有达到用眼睛跟黄锦交流的本领。

    嘉靖的心情确实烦闷,却是将一直攥在手里的奏疏丢到案上道:“诸位爱卿,礼部主客司主事宋秩请立裕王李侧妃之父李伟为锦衣卫佥事,你们如何看呢?”

    这……

    徐阶等人听到这个事情,却是不由得面面相觑。

    裕王李侧妃诞下裕王长子,而今又怀有身孕,将来必定是母凭子贵。而今很多人都清楚裕王继承大统是板上钉钉之事,而李侧妃显赫亦是水到渠成之事。

    现在礼部主客司主事宋秩请赐官职给李伟,这无疑是一种政治投机之举。

    只是这个举动来得实在不是时候了,不说皇上一直讳言裕王,至今皇长孙的事情都没有人敢告之皇上,此举无疑会刺激到皇上那根脆弱的神经。

    严讷等人深知皇上一直讳言裕王府那边的事情,不由得担忧地扭头望向了徐阶。

    徐阶心知这个事情要小心应对,便是谨慎地回应道:“皇上,虽有为外戚授职之惯例,但裕王府之事无须皇上烦心,老臣定会苛责此人为皇上添忧!”

    “何止是宋秩,朕怕你们有些人也已经坐不住了啊!”嘉靖的关注点并不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主事身上,却是将目光落到四位重臣身上道。

    此言一出,令到整个殿中都布满了寒霜一般。

    黄锦在听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终于明白皇上为何会攥着那份奏疏了,敢情这位皇上那根脆弱的神经被挑了起来。

    虽然仅仅是请求册封裕王侧妃父亲的小事,但落到皇上的眼里,加上徐阶等人现在推荐没有兵部履历的高拱出任兵部尚书,却是联想到徐阶等重臣是想要提前讨好裕王。

    徐阶等人不由得大惊失色,当即一起跪下来表忠心地道:“皇上,臣等对皇上忠心日月可鉴!”

    ads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免费领!

第1925章 帝心似海

    联合酒楼大厅,这里显得热闹非常。

    关于朝局的种种猜测并没有消停,特别得知今日会产生结果,吏部尚书的人选仍然是时下最为热门的话题。

    “呵呵……你们可谓是灯下黑啊?怎么就不考虑兵部尚书杨博呢?”

    “兵部尚书杨博?他是咱们大明最有军事才能的官员,不应该角逐吏部尚书吧?”

    “呵呵……难道杨博就不想往上爬了?换作是你,你是要兵部尚书还是吏部尚书呢?”

    “你们可能有所不知,杨博此次不仅得到了徐阶的支持,而且他亦赢得了郭朴的支持,吏部尚书非杨博莫属!”

    ……

    商贾和士子的猜测一直都集中在刑部尚书黄光升和吏部左侍郎高拱的身上,只是在这种氛围之中,却是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选。

    将这些消息透露出来的并不是别人,正是晋商的领军人范千山,只见他静坐在桌前,脸带微笑地看着同伴的表演。

    “杨博?若是他真要竞争吏部尚书位置的话,还真的更有胜算!”

    周围的商贾和士子在得到这些消息后,亦是慢慢地琢磨出了味道,却是纷纷地点头评价道。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杨博是兵部尚书的最佳人选,故而陷入了思维的陷阱。只是随着大家认真地剖析,发现杨博确实有动机进行争夺,且他比黄光升和高拱都更具优势。

    杨博在资历和地位并不弱,背后又有着晋商的支持,而他早已经站在徐阶那一边,又跟郭朴又同属北系官员。

    现在的矛盾是徐阶和郭朴对吏部尚书人选的不一致,但兵部尚书杨博却是能够两面讨好,无疑很轻松地解决掉这个矛盾。

    “呵呵……咱们所有人恐怕都被杨博骗了!”

    “不错,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竟然没有人意识到会是他!”

    “都说林若愚最聪明,但经由此事,老夫以为大明第一人聪明人当属杨惟约!”

    ……

    随着这个人选的产生,加上一些隐秘消息传来,很多人亦是慢慢地倾向于杨博。在佩服杨博所做的保密工作的同时,更是将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帽子扣到了杨博的头上。

    由于临近中午时分,酒店的大厅显得很嘈杂,角落处却是坐着两个人正在对弈。

    王稚登和孙吉祥成为林晧然的幕僚后,很多时候会到这酒楼中坐上一坐,既能品尝到联合酒楼的美味佳肴,亦是来听一听京城的舆论走向。

    在这个专设的座位中,他们能够将厅中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恐怕杨博亦是以为没有人知晓他的小动作吧?”王稚登手执着一颗黑色棋子落了下去,同时显得不屑地说道。

    虽然杨博的动作很是隐秘,特别徐阶和郭朴相商之时根本没有外人,但他们早已经从蛛丝马迹判断出内阁所举荐之人。

    孙吉祥显得稳定许多,眼睛盯着盘棋并落下一颗白色棋子道:“呵呵……在最开始的时候,我跟你不也是有所迷惑吗?”

    “嗯,不过我等一时被蒙蔽,东翁却打一开始就已经盯着杨博了!”王稚登轻轻地点了点头,听到外面的人对杨博的推崇,又是显得不屑地道:“最近是怎么回事,怎么都争着这大明第一聪明人,早前还听闻徐阶竟然说张居正谋略远超东翁!”

    孙吉祥看着王稚登不急于落子,却是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张居正此人不凡,做事沉稳,其能提出联合郭朴制止东翁,亦是一个擅于权谋之人!只是……论到谋略的话,他跟东翁根本不在一个层面啊!”

    虽然他一直觉得张居正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官员,但心里很清楚地知道徐阶此言过虚,张居正在谋略上不及林晧然。

    “果然不招人妒是庸才,当真要寻得比东翁聪明的人或许有,但论谋略整个大明怕是没有比得上东翁了!”王稚登啪地落下一颗黑色的棋子,显得骄傲地说道。

    孙吉祥行事历来谦虚,但面对王稚登的这个言论亦是点了点头,眼睛不由得望向了东边。

    “孙先生,你觉得东翁此番缜密的谋算,能够在万寿宫奏效?”王稚登抬眼看到孙吉祥的小动作,便是郑重地询问道。

    孙吉祥将茶杯轻轻地放下,显得一本正经地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虽然当今皇上曾有言要退位于裕王,但依老夫之见,昔日不过是一句试探之语。听闻皇上至今都未立遗嘱,其修玄之心一直坚定,为了能够继续耗费国帑修玄,皇位实则是不容半点挑战!”

    他原本生于顺天府,而今又成为林晧然的首席幕僚,故而对当今皇上的性格和做事动机亦是进行了种种的研究。

    作为一个薄情和自私的君王,偏偏嘉靖还特别的聪明,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放权,更不可能给裕王有“可乘之机”。

    “他们此次合作虽然是皆大欢喜,但用高拱换上杨博,这亦是他们的命门也!”王稚登显得端起茶杯,显得乐见其成地道。

    “张居正是看一步走一步,但东翁才是真正的三步一算!皇上原本一直有意寻求朝堂平衡,现在徐和郭联手本就已经不妥,东翁这把火刚好点有最微弱的地方,此时万寿宫的火怕是已经烧起来了!”孙吉祥将一颗白色棋子落下,显得颇为乐观地道。

    万寿宫,正殿前,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四位阁臣一同跪在殿前,面对着当今圣上所展露的威严已然是忐忑不安,心知他们内阁一致推荐高拱出任兵部尚书已然犯了圣怒。

    怎么会这样!

    严讷虽然知道皇上对这个人事变动可能会有所质疑,特别是高拱出任兵部尚书的问题上,但万万没有想到会直接触怒龙颜。

    不,他应该不知道才对!

    徐阶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同样是心乱如麻,却是暗暗地摆了摆头道。

    虽然事情已经又指向了那个小子,但不论是他想要举荐杨博出任吏部尚书,还是要推荐高拱接任兵部尚书,那小子都不该知晓。

    事情产生如此的变故,很可能只是一个巧合:礼部主事宋秩的奏疏纯粹是要为讨好未来的国舅父,却不想刺激到皇上的逆鳞,从而令到他们亦是遭殃。

    黄锦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是不由得暗暗地咽了咽吐沫,然后显得害怕地望向正处于愤怒中的嘉靖身上。

    嘉靖身上带着强烈的气场,刚刚他确实联想了很多,却是带着怒意地说道:“朕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们有人已经跑到裕王那边了!”

    昨天整个晚上睡得不安宁,令到他做了很多的梦。却不管昨夜所做的梦,还是早前所做的梦,在一刻已然是要小题大做了,借此来敲打这四位重臣。

    陈洪和冯保听着嘉靖将事情扯到梦境,不由得怜悯地扭头望向殿中的四位重臣。

    “皇上,梦中之事不可当真啊!臣等深受皇上隆恩,对皇上忠贞不二!”徐阶等人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做这种梦,但急忙进行表忠地道。

    在本朝能够入阁拜相的官员演技通常都不会太差,四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忠心耿耿的表情,甚至眼眶出现了眼泪。

    嘉靖看着这四位重臣的反应,心里亦是不由得一软,但却明白要好好地敲打,却是厉色地说道:“汝等谨记:朕才是皇上,只要朕在这里一日,便容不得你们造次!”

    声音不大,但显得不容质疑,在殿中进行回荡。

    “臣等谨记!”徐阶等人面对着这个敲打,显得规规矩矩地回应道。

    “皇上,臣等举荐杨惟约出任吏部尚书,属实是想要他助皇上整顿吏治,还请皇上明鉴!”徐阶一咬牙,显得情真意切地仰起头解释道。

    严讷和李春芳听到这话,连忙跟着徐阶进行附和。

    郭朴的眉头微微地蹙起,但深知这是徐阶避重就轻的高明之举,当即亦是进行附和。

    至于高拱接任兵部尚书一事,已然是犯了皇上的忌讳。不说皇上不会同意,他亦不敢再提,不然他这位阁老亦要回家种红薯了。

    咦?

    黄锦听到四位阁臣的一致表态,脸上显得不解地望向这些人。

    皇上刚刚之所以迁怒和责备,主要是因为他们一致举荐高拱出任兵部尚书,并没有怪责他们推荐杨博出任吏部尚书吧?

    陈洪和冯保亦是将四位阁臣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却是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嘉靖的喉咙发痒并咳嗽一声,先是深深地望了在场的四位重臣一眼,却是大手一挥地道:“朕自有定夺,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阶等人感受到了这个皇帝的威严,先是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规规矩矩地行礼道。

    原以为内阁统一意见便能够让事情水到渠成,但万万没有想到宋秩的请封疏和举荐高拱出任兵部尚书犯了讳,令到皇上直接是迁怒于他们,现在更是出现了很大的变数。

    一行人走出万寿宫,外面的天空显得有些阴沉。

    “质夫,若是皇上不选用高拱出任兵部尚书,恐要劳烦你跟他解释了!”徐阶转身面对郭朴,显得和蔼可亲地道。

    事情就是如此的难以预料,却不是他们不想完成这个皆大欢喜的交易,但奈何高拱的身份已然令皇上感到了不喜。

    郭朴自然知道不能将责任推给徐阶,亦是温和地拱手道:“元辅大人无须多心,下官一定会将此事转述于高拱!”

    “呵呵……如此便有劳了!”徐阶有意拉拢住郭朴,便是微笑着拱手道。

    郭朴却不想跟徐阶走得太近,且知道自己进不了徐阶的核心圈,则是回礼便告辞离开。

    严讷看着郭朴走远,却是咬牙切齿地道:“我思来想去,此事定然又是那个小子在背后搞的小动作!”

    李春芳一直默默地跟在后面,闻言则是困惑地望了一眼严讷。

    徐阶亦是隐隐猜到很可能是那小子的手笔,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又能如何呢?

    皇上被刺激到了那根敏感的神经,而他们确实不谨慎地将高拱推到兵部尚书一职上,却是令到皇上对朝局产生了不满。

    徐阶想到明明已经计划周详,结果却落得被皇上训斥,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若是这世间没有林若愚,那该是一个多么好的世界啊?

    严讷看着徐阶长吁短叹,又是好奇地打听道:“元辅大人,皇上此次会如何安排呢?杨博能否出任吏部尚书?”

    “子实,你怎么看呢?”徐阶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温和地望向李春芳询问道。

    李春芳得益于徐阶的提携,现在更是徐阶的第一接班人,知道徐阶这是有考核之意,则是淡定从容地回应道:“回禀元辅大人,高拱恐怕是不能到兵部了,杨博倒还是有很大机会出任吏部尚书!刚刚元辅大人再度举荐杨博之时,皇上当时并没有不喜,不过……”

    “不过什么?”严讷对李春芳心生几分忌妒,麻子脸显得不快地追问道。

    李春芳心里暗叹一声,则是一本正经地分析道:“皇上一直对杨博的军事才能颇为倚重,恐怕还是要将他留在兵部尚书上,而改由跟我们关系不睦的户部尚书林晧然出任吏部尚书!”

    “子实此言差矣!纵使皇上看重林晧然,那么顶多如那小子所愿给他兵部尚书,断然不可能让他如此年轻就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严讷自持资历高,却是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李春芳面对着严讷的否定,亦是郑重地点头道:“亦有这个可能!”

    “元辅大人,你怎么看?”严讷扭头望向徐阶道。

    “帝心似海,老夫亦是看不透,此次看皇上怎么安排吧!”徐阶抬头望了一眼变幻莫测的天空,显得无可奈何地回应道。

    虽然他掌握了两京十三省的奏疏的票拟权,这个王朝的政令几乎出自他之手,但涉及重要六部尚书的人事权仍旧在皇上的手中。

    待到子时三刻,陈洪手持圣旨走出了西苑,直接朝着东江米巷而去。

第1926章 新天官

    这一道由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亲自颁发的圣旨,其份量自然不会太轻,围绕新任吏部尚书的猜测已然是有了最终结果。

    在陈洪手持圣旨踏出宫门的那一刻,那帮蹲守在宫门四周的眼线宛如是看到大军压境的探子般,却是急匆匆地四散离开。

    那团阴云渐渐地散开,太阳重新悬挂在空中,这个广场沐浴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中。

    一帮番子早已经侯在宫门外,当手持圣旨的陈洪走出轿中并说了一个地点,这帮人便抬着陈洪走上西长安街,显得浩浩荡荡地朝着东江米巷而去。

    联合酒楼,一楼大厅。

    “新任尚书是不是杨博?”

    “刚刚宫里有消息传来,事情似乎有变数!”

    “管他呢!等会便知道是谁拿到吏部尚书了”

    ……

    在场的商贾和士子得知陈洪手持圣旨前往东江米巷的消息后,当即便是议论纷纷起来。虽然他们此刻极度想要知晓结果,哪怕花一些银子亦是在所不惜,但已然还得再等待半柱香的时间。

    王稚登和孙吉祥已经撤去棋盘,正在这里享受着佳肴,当听到食堂中的动静,亦是抬头交换了一个眼色。

    虽然他们刚刚已经得知宫里确实如他们计划那般,内阁推荐高拱出任兵部尚书触怒了皇上,但此刻并不敢过于乐观。

    退一万步来说,吏部尚书不是内阁所推举的杨博,亦是不见得就肯定是林晧然,毕竟林晧然的资历和年纪没准会令皇上产生动摇。

    现如今,他们的最大胜算是皇上试图谋求朝堂的平衡,进而将林晧然直接放到吏部尚书的位置上跟徐阶打擂台。

    王稚登心里默默地暗叹一声,扭头对着跑过来蹭饭的吴道行询问道:“吴道长,你说东翁此次能否有机会争得这个吏部尚书?”

    孙吉祥的心思并不在酒菜下,亦是停下筷子好奇地望向吴道行。

    吴道行天生一个好胃口,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一个猪肘子,却是不忘沾上一些难得的酱汁,正是吃得不亦乐乎。

    面对着两道询问的目光,他显得随意地回应道:“或许有,或许无,一切上天早已经有定数!”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过于敷衍,便舔了舔指头上的油脂,这才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的眼睛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朝堂之事,老道并不懂,但谁人有福运,我这双眼睛还看得很清楚的!”

    王稚登听出了一些味道,便是认真地求证道:“吴道长,你意思是东翁此次能够位居谋得吏部尚书一职?”

    “呵呵……此事难说,还得看他的本心所欲何求了!”吴道行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又是显得随意地回应道。

    王稚登和孙吉祥交换了一下眼色,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扭头充满担忧和希冀地望向了东江米巷的方向。

    太阳底下,一帮官员已经挤到巷道口。

    “过来了!”

    “他们会到哪里呢?”

    “着什么急,马上就能知道了!”

    ……

    当得知陈洪手持圣旨而来之时,六部衙门的官员激动得不能自抑,却是纷纷挤到了接连西长安街的巷道口处,眼巴巴地看着远处的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一大帮挤在宗人府衙门巷道口前的官员看着由远而近的轿子,而户部云南司郎中杨富田亦是在其中,正是暗暗地咽着吐沫。

    由于六部衙门布局的关系,轿子的拐向能够给出他们足够的答案。

    如果陈洪的轿子拐进刑部衙门所在的巷道,那么新任吏部尚书便是传闻中的刑部尚书黄光升;如果陈洪的轿子拐进他们这条巷道,那么新任吏部尚书便在高拱和林晧然中产生;如果陈洪的轿子到后面的巷道再拐进去,那么新任吏部尚书则是兵部尚书杨博。

    二百米!

    一百米!

    ……

    正是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陈洪的轿子朝着这里过来,离他们这边显得越来越近。当轿子到达刑部衙门所有巷道口时,众人的心当即提到了嗓门处。

    黄光升……淘汰了!

    当轿子并没有拐进刑部衙门所在的巷道,而是继续朝着这里过来,众官员的心里显得是五味陈杂。

    却不论黄光升先前的呼声有多高,但在这一刻,已然是跟吏部尚书无缘,仍然要呆在那个含金量最低的刑部尚书上。

    三米!

    两米!

    一米!

    ……

    是拐进来还是经过呢?

    挤在宗人府衙门巷道口的官员眼巴巴地看着陈洪的队伍,已然是不能呼吸了。

    户部衙门,正堂签押房。

    身穿一品官服的林晧然端坐在案前,正是面无表情地处理着手头上的公务,将户部大大小小的事务可谓处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他的耳朵突然微微一动,在听到门口处有动静之时,他亦是第一时间猛地将目光望了过去。

    随着一些消息传来,此刻说心里没有半点紧张感,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今天的事情不仅关乎自己的前程,亦是关乎自己的大布局。

    虽然他通过种种的措施,特别是利用内阁举荐高拱做了文章,已然刺激到了嘉靖那条脆弱的神经,成功地激发了嘉靖的危机感。

    只是事情会向哪个方面进行演绎,他的心里亦是没有底,同样要听从这命数的安排。

    他固然成功地让嘉靖产生了危机感,亦是一定程度地离间了徐阶和嘉靖的关系,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事在严嵩身上早就得到了验证。

    当年吏部尚书吴鹏被免职,但严嵩却是打出了感情牌,成功地推举自己的小舅子欧阳必进成功地接任了吏部尚书。

    现如今,徐阶对嘉靖同样拥有着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宠信,而他所推荐的兵部尚书杨博给嘉靖的印象想必不会差,故而嘉靖却未必不会“卖”面子给徐阶。

    另外,除了杨博之外,其实高拱亦是保留着一丝希望。

    刚刚的动静是林福所发出的,显得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道:“十九叔!”

    林晧然打量着林福一眼,特别看他的双手扶着膝盖,心里却是不由得微微一沉地询问道:“是谁?”

    “兵部尚书杨博调任吏部尚书!”林福咽了咽吐沫,显得神色复杂地汇报道。

    答案已然揭晓,新任的吏部尚书是杨博,杨博成为了新一任的天官。

第1927章 杨博的得意

    兵部衙门,位于宗人府衙门后面,只是巷道所接之处已经属于东长安街。

    陈洪站在正堂上,手持着一道明黄的圣旨朗声念道:“……忠直尽责,材优干济,甚得朕心,特调任吏部尚书,钦此!”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博的眼睛绽放着兴奋的光芒,压抑着心头的那般兴奋劲,显得恭恭敬敬地跪拜道。

    身后的一众兵部官吏跟着杨博行跪拜之礼,作为杨系的官吏自然是欣喜有加,但一直被排斥的官吏已然是好奇起新任兵部尚书了。

    陈洪将圣旨郑重地交给高拱,脸上带着微笑地道贺道:“高大人,恭贺荣升!”

    从兵部尚书到吏部尚书,虽然同样是六部尚书,但身份和地位却不可同日而语。兵部尚书的影响力局限在军政体系,但吏部尚书却是在整个官员体系,甚至能够直接跟首辅进行抗衡。

    “陈公公,劳烦了,还请到里面用茶!”

    杨博伸手接过那道明黄的圣旨,亦是有意跟这位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陈洪搞好关系,便是热情地邀请道。

    陈洪面对着杨博的好意,却是轻轻地摇头道:“不了,杂家还得再跑一趟,告辞了!”

    咦?

    杨博在听到这个话的时候,先是微微地愣了一下,旋即便是释然了。

    他这位兵部尚书已经高升到吏部尚书宝座上,那么兵部尚书自然还要另外找人,只是不知是谁前来接替他的位置?

    当考虑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脸上却是出现了一丝戏谑。

    若是新任兵部尚书是自己人还好,如果是一个跟自己不对付的人,凭着自己对兵部经营这么多年,加上自己已经官拜吏部尚书,那个人纵使坐到这个位置亦要被架在火堆上烤。

    这倒不是麻木的自信,既有他多年兵部的经营,又有他吏部尚书的权势,谁来了亦要乖乖地看他杨博的脸色。

    “恭喜正堂大人荣升!”

    兵部的众官员纷纷上前道贺,已然是想要巴结这个位高权重的老上司。

    杨博虽然已经升任吏部尚书,但心里并没有打算放弃兵部,便是对着面前的官员道:“呵呵……今晚本正堂在春风楼做东,诸位不醉不归!”

    作为杨博体系的官吏听到这话,自然是欣喜地点头应承下来。

    杨博出任吏部尚书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自然亦传到了联合酒楼的大厅中。

    “哈哈……我早就说吏部尚书必属杨公!”

    “论大明第一奇才当属杨博,什么三步一算徒为笑耳!”

    “有人竟然猜测新任吏部尚书是林若愚,可谓是异想天开,乍不说他入阁呢?”

    ……

    这里汇集着五湖四海的商贾,其中晋商的声音显得最大。在得知杨博问鼎天官之时,在不断抬举杨博的同时,亦是不忘对林晧然进行了挖苦。

    坐在角落那张食桌的王稚登和孙吉祥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色,眼睛闪过一抹失望,发现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虽然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仍然没能阻止杨博出任吏部尚书。杨博虽然不会像胡松对徐阶那般马首是瞻,但早已经紧紧地抱住徐阶的大腿,自然亦是跟徐阶一个鼻孔出气。

    经过这么一个朝堂动荡,徐党的整体实力并没有得到有效的削弱,而他们这边的处境仍然处于劣势之中。

    “你们莫要如此得意!现在杨博固然出任了吏部尚书,但宫里刚刚可是有消息传来,皇上并不同意吏部左侍郎高拱出任兵部尚书呢!”

    在酒楼的东南角的一张食桌中,却是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道。

    范千山正是得意地喝着酒,扭头看到一个广东商人给他这边找不痛快,便是进行揶揄地道:“即便不是高侍郎接任兵部尚书,那亦是轮不到林若愚!”

    地域间的不对付,可谓是由来已久了。不仅是存在于省与省间,而且还有南北之分,这点在官场表现得还要更加明显。

    “范员外,敢问当今朝堂之中,又有谁人有足够的资格接任兵部尚书的位置呢?”那个广东商人认识范千山,却是淡淡地进行反问道。

    此话一出,令到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很多人亦是认真地进行思索。

    虽然都说杨博是大明最有军事才能的官员,但实质根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功,反倒是林晧然早在雷州就表现出了军事才能。

    在不久之前,林晧然甚至向皇上请求离开朝堂前往九边任总督,而皇上当时可是有意让林晧然出任兵部尚书。

    如果要物色新的兵部尚书,那么林晧然无疑是一个很具竞争力的候选人,甚至是一个极理想的兵部尚书人选。

    范千山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发现本部兵部左侍郎鲍象贤因军需的事情被弹劾而闲住,最后却是淡淡地回应道:“按着历来的惯例,虽然兵部左侍郎已经空缺,但可由南京兵部尚书李遂接任!”

    “你莫是已经忘记了?去年振武营再度兵变之时,南京兵部尚书李遂竟然试图用三十万犒银安抚乱兵,结果幸得钦差林平常单骑闯营!若是由李遂出任兵部尚书,我纵是一介商贾,亦决不同意此人误国误民!”那名广东商人显得正义凛然地道。

    周围的商贾和士子听到这话,亦是纷纷地点了点头。

    这个李遂坐拥有近十万的南京兵将,结果面对三千振武营的喧哗,竟然选择用犒银的方式解决问题。不说朝廷本就应该将此人免职,又怎么可能让他出任兵部尚书呢?

    “不错,李遂接任兵部尚书,我等便上书请愿!”

    “如此说来,我倒以为由林尚书接任兵部尚书最为适宜!”

    “不错,虽然世人都称杨博为第一帅才,但他的军功何在?”

    ……

    一帮士子并不惧怕杨博的权势,更是痛恨李遂这等草包,却是纷纷发表看法地道。

    王稚登和孙吉祥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色,眼睛却出现了一丝希冀。

    虽然林晧然到兵部职位没有上升,但影响力必定有所放大。特别他有军事才能,一旦在军事上再有所建树,那么在文官和武将群体中都有极大的影响力。

    当然,从户部到兵部根本谈不上升迁,甚至有所下降的味道,这事亦是存在着一些不利的地方。

    正是这时,又一则消息传来: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陈洪手持圣旨从西苑中走了出来,再度朝着东江米巷而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222/ 第一时间欣赏寒门祸害最新章节! 作者:余人所写的《寒门祸害》为转载作品,寒门祸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寒门祸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寒门祸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寒门祸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寒门祸害介绍:
嘉靖三十六年春,林晧然来了!他附身在同名的寒门书生身上,成为史上最贫穷的重生者。降临的地点离广州府五百里,离京城二千五百里,远离繁华、远离政治。但历史的车轮却因他而改变,他手持着锦绣文章,从一个小山村走向紫禁城,一路梅花竹叶,更是不小心踩碎了朱家屋顶的几片瓦。当他站在朝廷之上施展治国方略时,大明的文臣、武将、太监们都恨得咬牙切齿,因为这厮第一个法令竟然是要求所有公职人员都穿统一的皮鞋子,而这种皮鞋子由他的作坊所垄断。林首辅是大明祸国殃民的千古奸臣典范,谁能诛杀此贼,朕封他异姓王!——某个被打了屁股的小男孩咆哮道。寒门祸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祸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祸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