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8章 长平县主74
第二天,匈奴人一个个顶着个黑眼圈,精神头都差了许多,骂起街来也有气无力的。
于是匈奴人只要过来骂,就等着晚上听如泣如诉、催人泪下的马琴声。也不多拉,子时开始,丑时结束,就拉一个时辰。有时早点,但绝不会晚,算很有公德心了。
可就是这一个时辰,听得匈奴兵眼泪直流,一晚上都睡不好。
拉马琴的匈奴人从城楼上悠哉悠哉地走下来,此时他的步伐轻松无比,完全没有第一天的胆战心惊。虽然他的嘴角还挂着伤,但手指是好的,不影响他拉琴。
值夜的小兵,冲着他喊:“拉完了?”
“是啊,明天拉另外曲子,不能让你们听腻了。”他笑着回答。
小兵也笑着:“快去拿肉吧,将军说,帮你留了条最好的羊腿肉。你也太舒服了,老子要守夜二个时辰,你拉琴只要拉一个时辰,赚得比我多好多。”
他于是说:“也是暂时的,能拉几天呀。那天有空,我教你拉琴。”
小兵回应:“那感情好,赶紧去拿肉吧,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想想就羡慕呀!”
拉琴的走到伙房,那里的一条肉、还有一小袋面已经帮他留在了案板上了,就跟前二天一样。他没敢惊扰已经熟睡的人,拿着肉和面就走了。
回到家里,门板早就没了。那时征收,拿去城楼上当盾牌用。他赶紧就交了,只是要门板,不是要他命。
一条破草席挂在门口,他带着一身的寒气和几片雪花走了进去。
将冻得硬邦邦的肉和面放在灶台上,他手搓了搓,暖和点后,走了进去。
妻儿已经躺下,妻子听到声音,坐了起来,呼唤着他的名字。
“是我!”他的声音让妻子安下心来。
走到床铺前,脱鞋子上铺。天气冷,家中又没有炭火,就那么二条棉被,也只有穿着衣服睡。
躺下后,身上的寒气让妻子浑身打了个颤:“好冷,等暖和点再过来,不要冻着勃其儿。”
为了儿子,他往外睡了点:“今天又有肉和面,等明天我去说,要点炭和棉花,给你和儿子做条棉衣。”
妻子一听,长长吁了口气:“炭就算了,棉花没有的话,棉衣、棉被都成,我能改。先给你弄条棉衣,坐在城楼风口上,这件可能还不定事。”
身上的棉衣已经是发给他的了,拉琴的立即说:“不用。上去时,还会借我一条棉大氅,暖和极了。我身上的寒气,是回来时带着的。你就尽管放心,原本以为这次在劫难逃,你跟着我就没啥好日子,我想这下完了,没想到给了这样一份好差事。”
“谁说没好日子?”妻子立即反驳:“现在我们娘儿俩天天有肉吃,羊汤面条管饱,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
确实,城被围了一个半月了,有些人是留着余粮到春天。可有些是做生意的,随时可以买,所以余粮不足以到春天。今日有人过来想买下肉,买不了就打算抢。
嘴角和脸上的伤,就是那时被打的。
结果被巡城的兵看到了,将肉夺了下来,还给他。还警告不准滋扰,原本抢东西就有罪,没吃的尽管去当兵。否则没人拉马琴,就把犯事的赶到城外打匈奴人去。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重要性,好似被接纳,被重视。所以今晚的琴,他拉得特别卖力,以后还会更卖力。最好能再多拉几天,这样这个冬天,就能熬过去了。
身上已经暖和,悄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他伸手搂过妻子,另一只手轻轻摸着睡在中间的儿子,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安稳感。其实还是不要打仗,哪怕没肉吃,只要能混个饱饭,就跟以前一样,只要一家平平安安在一起就行。
白天匈奴人过来骂阵,晚上半夜城楼上马琴声响起,一来一去,没有脱班的。也算是这个城池独特风景线,而雁门、宁武正在死战中,哪里有这里的文斗。
汉王坐在朝堂上,下面文武百官行礼后,开始奏报。
今天的事情和前二天一样,都是和军情相关的。
“启禀陛下,宁武粮草不济,再不运过去,马上要断粮了。”
“陛下容禀,非送粮官故意,实在是路上大雪封路,一日只能行五十里不到。”
“就算是大雪,也要想办法,难不成要将士饿着肚子打仗?”
“陛下,雁门死伤惨重,须再派军去,否则难以维系,如一旦城破,后面就是一马平川,打入都城只需三日。”
“陛下……陛下……”
汉王一个头、二个大。都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一闭眼就梦见匈奴人打入都城,一张张模糊的脸均是狞笑,举着胡刀向他砍来。
一大清早还要上朝,却听到这些朝臣吵吵闹闹,不是要兵马,就是要粮草。
为什么临邑县什么都不要?对了,临邑县!
汉王清了清嗓子,这让下面的正争得面红耳赤的朝臣停了下来,收敛地双手拿着玉朝板,站在那里。
汉王发问:“临邑县长平县主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一个朝臣行礼:“尚未有消息。”
城被围,信使难以出入,全靠鸽子。外面可是大雪天呀,鸽子飞在外面,五只能有三只回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报~”外面传来了叫喊声。
一个管报信的人,从外面一路跑进来。战事期间,任何一点消息都可能改变战局,一有消息就立即跑来报。
跑进来后,一贯响亮的声音里,带着喜气:“临邑县大捷,数次击退匈奴,剿灭敌军二千五百人、伤三千有余。敌军退守不敢再前,僵持中。”
大喜呀!哪怕天子威仪,汉王也忍不住一拍桌面,喜上眉梢、大声喊道:“好!”
群臣相互看了看后,起身喊:“陛下大喜,恭喜陛下。”
“大喜个什么?”汉王看着这帮子朝臣火气陡然起来,一张没睡好的脸转为怒容:“雁门和武宁到底是怎么回事?孤的一干朝臣,难不成还不如一个养在深闺的县公主?”
其中一个文臣较为会说话:“陛下息怒,长平县主也是高宗血脉,金枝玉叶,天资聪明。自然我等自然不能比!既然临邑县由长平县主守住了,那么陛下尽可以脱手,专管雁门和武宁两处!”
第1119章 长平县主75
这马屁拍得,汉王和秦岭王都是高宗子嗣,苗正根红。说高宗后代聪明,不就说汉王也天资聪明。而且后面还转移了矛盾目标,不要想着这件事了,赶紧想想两外两个关口,怎么守住吧!
群臣立即行礼:“请陛下定夺!”
汉王也只有叹气,说得没错,火烧眉毛的事情,那把火先烧到就先灭那把。于是拉长个音:“各位有何良策?”
……
到了第五天,终于有人爆发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的妻儿还在等我,我要回去……”一个个平时凶神恶煞的匈奴人,好几个哭得像个孩子,哭闹着往军帐外跑。
“拦住他们,拦住!”负责他们的小贵族急得大喊。
呼邪冒顿听到后,当夜就所有人集合,把这几个家伙当着全军的面给砍了。
呼邪冒顿叫人把几个脑袋当球踢了几下后,吊在木杆上,大声地吼:“敢当逃兵,枭首示众!”
可第四天晚上,就有人偷偷的跑了。第五天也是。
呼邪冒顿气得是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地:“好个臭女人,你给老子等着!”
希宁正靠着眯着眼,闭目养神。现在打仗,不能看舞蹈,也不能听小曲。看书多看也累了,可人还必须在这里,鼓舞士气。还真是有点无聊,就回忆回忆以前的任务吧。
怎么感觉自己象个老太婆,开始回忆了。不是说,当人开始回想过去,就成熟长大了;当开始回忆过去,那就是老了。
不,姐才不老,姐是主神,青春永驻!
墨冥:“呕……”
切,无视!反正也习惯了。
“县主,我要见县主!”外面传来了声音,乱糟糟的,好几个。
希宁依旧闭着眼睛:“静儿,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静儿站了起来,走到外面。
就听到静儿在呵斥:“吵什么吵,惊扰了县主,该当何罪?”
“我们要见县主!”
还是那句话,就没个新鲜点的话?
希宁拉长着音:“是谁呀,让他们进来吧。”
这里隔音效果很差,于是外面的人全都进来了。
希宁慢慢睁开眼,人数还不少,足足八个,百夫长以上的全都来了。
旬辽行礼:“县主,呼邪冒顿那个匹夫,绑着十几个汉人,在城外叫嚣。说我们不迎战,就把这些汉人全杀了,煮了吃了!”
希宁皱眉,为什么要那么凶残呀?还吃了,怪恶心的。
后面的人也跟着说:“此时已经剥去二个年轻女子身上衣物,当众……当众行禽兽不如之事,我等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立即众人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是呀,我等实在是咽不下!”
但这些家伙还是粗重有细的,一个劲的说咽不下这口气,但都不提要出战。毕竟谁提,谁说漏了嘴,就是五十鞭子。
那么冷的天,还如此“雅兴”,而飞鸟走兽不是南下越冬、就是躲起来冬眠,它们谁还会嗨咻呀,应该说比禽兽强。
见县主依旧不温不火地坐在那里,旬辽以为这样说还不能触动,于是下大料了:“县主大仁大义、为国为民,不能见死不救呀。求县主可怜他们,救救这些无辜的同胞吧。求县主了!”
于是一干人如同复读机般,全都下跪行礼:“求县主了!”
希宁嘴角牵了牵,怎么又扯上民族大义,为国为民了?这帽子也太重太厚了点。
她悠悠地说:“你们先去看看,真的要煮了吃了吗?”
此时外面信使大叫:“报~”
信使进来,半跪行礼:“匈奴人支起二口大铁锅,开始烧水了。”
还真烧呀?
未等问,信使继续说道:“敌方大王子呼邪冒顿亲自阵前叫喊,说如果我们再不迎战,就把那两个玩够的小娘们先活煮了。”
“这个混蛋!”一干将士全都跳了起来,群起激愤地大骂起来。
希宁被吵得耳膜都快破了,手指堵住耳孔,每个好气地说:“闹够了没有?”
声音一下淹没在这些武夫的大骂声中。
希宁索性眼睛一闭,堵着耳朵继续修养。其实这岂是修养,简直是修炼,修炼得心如死水、啥事都是浮云。
旬辽终于发现不对劲,让所有气炸了的将士安静下来。
希宁也感觉到了,慵懒地睁开眼:“问一个问题,死二个人和死上千人,尔等选哪个?”
“当然选二个!”嘴巴快的,直接就说出来了。就看到旬辽和其他人对着他瞪眼珠子。
旬辽行礼:“自然选二人,可城前匈奴人如此辱杀挑衅,还能忍吗?”
希宁冷冷地看着他:“遇事不够冷静,意气用事,如你不改的话,终难成大气。”
旬辽从没见到县主用这样冷的目光看着他,平时都是很和气的样子,今天变了个样子。
虽然杀过敌,也见过穷凶极恶的匈奴人,可县主目前的眼神,还是让他打了个冷战。
希宁慢慢坐起,目光变得犀利,言语变得生硬:“如你们眼中还有我这个县主,那就给我忍。十几个汉人落在他们手上,原本就生不如死,我们见不到的地方,还不是任由他们煮了还是烤了。我不会拿城中上万条人的性命,去意气用事的救十几人。而且还根本就不回来!”
她转而道:“军中是否有弓弩?”
旬辽回答:“有!”
“秦弩呢?”
秦弩是前朝所用最强弩,镞重半斤,需孔武有力大汉,方能上弦。一旦射出,前方一切势如破竹,能射穿五层战甲。而射程远达千米!
旬辽:“好似看到库房又,我去寻来。”
希宁又问:“是否有人能用千斤弓?”
旬辽犹豫了一下:“有!”
随后就明白县主的意思:“既然不能救,射杀之!”
孺子可教也,希宁终于脸色好多了:“遇事多想想,而不是找一群人过来逼宫。能杀则杀,让他们有个好死。死不了也只有怪他们命苦!但是……”
她一个字一个字吐出:“这仇绝对会报!”
旬辽带人走出县主大帐,身边的人问:“将军就这样?”
“那还要如何?”旬辽长长叹气:“我不如她,堂堂七尺男儿,却不如女流之辈,真是汗颜。我终于知道,高祖如无吕后,天下未必能定。”
第1120章 长平县主76
弓弩、千斤弓全都抬上城楼,铆足了劲狠狠地射。
射死了一个后,匈奴押着人撤退到射程之外。虽然离得远了,可惨叫声依旧能顺着北风吹过来,断断续续、依稀的撕心裂肺惨叫,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有些心肠软的士兵是捂着耳朵,靠在城墙上流泪。
中午时,有二个匈奴兵骑着马过来,手里抓着一个网兜,快到时,手挥舞,网兜轮了起来,再最快时,手一松。
网兜脱手飞出,朝着城楼上飞去。
落到地上后,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网兜里装的居然是煮得面目全非的人头。
顿时有士兵就吐了出来!
希宁侧坐在大帐内,静静地听着旬辽气愤到爆发的“汇报”。
旬辽是一边骂一边说,他快气死了,如果不骂这些吃人的匈奴人,他一定憋屈得发疯,也不管什么擅自出城斩的死命,直接提着长枪出去和呼邪冒顿拼命!
等到旬辽骂得口干舌燥时,希宁终于开口了:“将军口渴吗?把晾着的茶端来,现在喝不冷不热刚刚好。茶是好东西,能去火!”
旬辽一时无语,一缸茶端了来,是泡的茶、不是煮的。
“多谢县主!”他双手端了过来,一口饮尽。侍女还很贴心的只滤出茶水,里面没有茶叶。
还是这茶味道好,苦后回味甘甜,还是县主会享受。
把事情给说了,骂也骂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希宁忍不住悠悠地吟。
这是岳飞的《满江红》,以前总觉得豪迈之余,太过血腥。打仗饿了就吃敌人的肉,谈笑渴了就喝敌人的鲜血。
可现在看来,这是匈奴人自找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淘金者还有牛仔和印第安人死拼时,好象都没听到吃人肉,这些匈奴人也太凶残了,自认为是食物链顶端的,就连同类都能吃了。不过他们也并不认同这些同类,不是以后还有说“二脚羊”嘛。
旬辽一听诗句,顿时眼前一亮。小时因为淘气,不好好念书,只喜欢舞枪弄棒,没少挨父亲的打。但听这二句话,吃匈奴肉,喝匈奴血,就很是解气呀!看来县主是打算对付匈奴人,血债血偿了。
就听到县主说:“目前传令兵有多少?”
旬辽一愣,让传令兵去骂回去吗?之前传令兵和匈奴兵天天的骂,也没骂得人死一二个。
既然问了,就老老实实地说:“八人!”
希宁摇了摇头:“不够。”
八人还不够?旬辽解释:“虽然人少,但嗓子洪亮,八人一起喊,足矣传到敌方营地。”
“那么厉害?”希宁露出富江般的笑容。
旬辽打了个哆嗦,县主现在的笑,美是美,怎么那么渗人。
“咣、咣、咣……”敲着锣,满大街地喊:“招募声音洪亮,过人嗓子者。不要求好听,只要吐字清晰,声音大者。每半个时辰轮班,给肉半斤、粮一斤!咣、咣……”
一听就知道又是县主,这个县主总是出奇招。上回那个能拉马琴的匈奴人,每半夜拉一个时辰的马琴,就能得到这些,现在家里日子不要太好过,天天有肉吃,有馍和面条。一家人吃得是油光满面,还能要棉衣和棉被,还有炭和酒呢!
这下凡是大嗓门的都去报名了,毕竟雪还在下,那这仗看来还要打。还有一个半月就要过年了,多准备点余粮和肉,总是好的。
选用就在北城门,来报名的人,都要上台照着一句话喊一嗓子试试。话很简单,那就是“狗日的匈奴人,俺是你爷爷”。
于是台上这句话反复反复再反复,每当有嗓子亮的,都会引起一片哄笑声。
如果碰到嗓子不行的,台下的人都会嘲笑:“太轻,听不到!”
就这样,在嘻嘻哈哈中,挑了十人。
希宁正在吃晚饭,旬辽来汇报。
“一个个膀大腰圆,吼一声,这窗户纸都在震。台下人如果没有一人堵耳朵的,绝不入选……”旬辽得意地说完,随后好奇又疑惑地问:“县主接下来打算如何办?”
“嗯,冻死的羊肉确实肉老了点。”希宁吃着羊肉锅子,微微皱眉:“对厨子说,还是片成薄片吧。”
为了表示同甘共苦,她也早早地跟着一起吃冻死的牛羊肉。今天临时想吃羊肉块,结果感觉口感比起活杀的羊差了太多。
“是,县主!”旁边的侍女回答。
希宁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一根已经写好的竹简,递给了侍女,让侍女转给旬辽:“照着这个喊,喊累了立即换人。还是从子时喊,喊半个时辰后,拉马琴半个时辰。琴师的酬劳,照原来的付。”
说完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哪怕肉不好吃,至少汤还能喝。那些匈奴人现在也在吃冻死的牛羊肉,甚至有些连战死的战马肉都吃起来了吧。自己也不要再挑三拣四的,这个时代有口吃的不容易。
旬辽接过竹简,粗略一看,顿时喷笑了出来:“县主英明!”
竹简拿到城楼下,招募过来的人大多不识字,传令兵中也有不识字的,他们只负责传令叫喊,不识字也是有的。
于是识字的一句话一句话地教他们,让他们一句话一句话地跟着读,就跟学童上学背书一般。
军曹在旁边时不时提醒:“好好背,背得要一字不差,到时一起吼出来。县主慷慨,无论兵民,只要上城楼,都给一样的酬劳。不好好抓住这次机会,肉和粮可就没了!”
那可是半斤肉、一斤粮呀,够全家吃一天的了。说什么也要背出来!
也尽责的,哪怕吃着晚饭,也在背。离午夜子时还有时间,让他们在军营中小憩。他们躺着都没顾着睡,还在背。
到了午夜了,军曹进帐喊醒了这些人,每人给了半碗酒。
一个大嗓门的叫王老六,可是城里四街坊有名的。他是屠夫,只要他吵架骂街,整条街都能听到。有一次有人偷了条肉,他在后面吼了一嗓子,居然吓得小偷摔倒了。所以这次他也过来了!
第1121章 长平县主77
王老六喝了酒,随后分到一套厚实的棉衣,他立即穿上。
这还不算,还给一条棉大氅。
虽然棉衣和大氅等会儿下来后,要还的,但只要喊足了时间,棉衣可以送给他们。
王老六披着大氅,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城楼上去。
城楼上风比城楼下要大很大,望过去,匈奴的营地在一里距离。从城楼上,能清晰地看到那里的火光。眼神好的,甚至还能看到有巡逻的人,在营地里排着整齐的队走动。
城楼中间,竖着一个“人”。身穿铠甲,可身上已经中了数箭。据说那就是不战而降,试图弃城逃跑的张将军,原本临关的守城主帅。
被县主杀了后,竖在这里,县主让他看看,这城到底能不能守住!
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城不但没破,还杀敌二三千,挫伤了匈奴的锐气。
匈奴叫阵不成,居然想出如此恶毒的办法。
想想幸好有县主在,守着城,如果城门一开,城里的老百姓有可能就跟那几个倒霉汉人一般下场。哪怕不死,也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这里的风很大,可刚才喝的酒,和身上捂得结结实实的,让全身都是暖和的。
军曹喊道:“听我令,开始后,就将县主写的话大声喊出来,让对面呼邪冒顿这个小贼听个仔细,听到了没有?”
“好!”众人异口同声地一吼,将城外几棵老树上的积雪就吼得掉下来,哗啦啦的。
时辰到了,军曹一声令下:“喊!”
于是八个人一排地开始喊:“凡杀呼邪冒顿者,赏银千两、金百两、封百户、赐官邸、赏美女三名!”
这声音透过黑夜、迎风而去,直穿到匈奴营地,还一遍一遍地喊。
合衣躺在军中床铺上的旬辽,简直佩服死了县主。县主也只是个食邑三百户,却一开口说封百户。这牛尽选大的吹!
听声音有点嘶哑时,下一批换上去,继续喊。换下来的,送上梨汁润喉,坐着歇息,等那一波喊累了,再上去喊。
就这样不间断的喊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换人拉马琴。还真是劳逸结合,听烦了那就来段音乐。
希宁和城里的百姓睡得可好了,可是匈奴军营那里可不安宁了,好多人失眠。
“赏银千两、金百两、封百户、赐官邸、赏美女三名……”就算此时一片安静,但这声音如同魔咒般,在耳朵里一遍遍回响。加上马琴声,怎么能睡得着?
他们出来打仗,无非就是为了钱财。银千两、金百两,那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
还封百户,就算不做官,拿着钱,足够在中原舒舒服服过上一辈子。
居然还有房子和美女!如果背叛了,家中免不了受牵连,妻儿首当其冲。
可有了钱,又有了美女,这些算什么?原本匈奴人把女人当做私有财产,没钱了把老婆扔给债主,有钱再去赎,或者也不赎了,再买一个就是。
女人杀了可以马上就有,要知道汉女和常年牧牛放马、能扛起一只羊、五大三粗的匈奴女人不一样,那都是水灵灵、娇滴滴的。漂亮的汉女都是贵族才能拥有的,价格奇高!一给就给三个,这哪里可以找到的好事呀。
孩子杀了,还可以生。有了女人有了钱,还怕没孩子吗?
如果杀了呼邪冒顿,那下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保障了!
据说汉高祖许诺,谁杀了项王,封万户侯。结果项王死后,众小兵上前抢夺尸体,有五个小兵分别抢到了一块。
那万户侯就分成五分,一人二千户。
抢到一条腿的小兵被封为千户侯,从此一飞冲天。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家里依旧鼎盛兴旺,子孙至今大多朝中任职。而其他四个小兵,也是个个家族繁荣一时。
如果真的能杀了呼邪冒顿……
第二日,匈奴兵营里,一个个越发的没精打采。
呼邪冒顿气得是继续暴跳如雷,原本以为在城门外辱杀汉人能振作士气,结果半夜冒出来这样的喊话。
突然听到城楼上有人大喊,声音洪亮:“凡杀呼邪冒顿者,赏银千两、金百两、封百户、赐官邸、赏美女三名!快来看呀,这是赏银,都是上好的库银呀……还有这金子,金光闪闪的,都是真的金子,是汉王国库里的……”
望过去,几个传令兵在喊着,旁边放着二口箱子,一口放着金子、一口放着银子。还有几个小兵,时不时高举起马蹄金、库银,还一手抓一个,相互撞击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还真有金银呀,好多匈奴兵眼睛都发红了,心也动了,这邪念……
就连金子银子都帮你准备好了,美女自然也要准备!
此时十几个身穿舞服的妙龄美女,在城楼上配合着丝竹之声,跳起舞来。舞姿优美,身材曼妙……
此时为了御寒,几个兵开始喝起酒来,一边喝一边还喊:“好酒呀,去拿肉来,好酒好肉哇……来一口,哈……尽管喝,这里还有好多……”那个热闹呀。
大汉真是好地方,什么都有。有金银、有美女,有吃有喝,什么都有。原本他们要打进去抢走这一切,可现在这城根本就攻不破。
那些先死的,都堆在城门口,一摞摞的,堆得老高,城门都被堵住了。
时不时还有一根被烧得干枯发黑的手伸出来,上面还有积雪。就跟老树般,就这样伸着。
如果打过去,指不定他们的尸体也会堆上去,补充点新鲜的。
这下匈奴人的心更加痒了!
这夜,呼邪冒顿睡不着了。好似四周有无数双眼睛,都贪婪地看着他。
他不信鬼,匈奴人敬畏神灵,亡灵会升入天空,鬼怎么可能在世间游荡。可他怕死呀,现在他的命可值钱了,只要他死了,拿着他的人头,甚至随便拿一块什么,就能有钱有房有官还有女人。
在柔软的羊毛褥子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个长平县主也真够狠的!
实在睡不着,那就不睡了。呼邪冒顿起来,拿气刀走出大帐,练练武,出身汗,累了也就能睡着了!
第1122章 长平县主78
呼邪冒顿出了敖包大帐,外面凛冽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寒颤。
这鬼天气,怎么那么冷?前二年,暖和得连雪都没看到几天,大冬天的草原还有绿草,好多部落连山里都没去。
可今年,这雪下了就没停过;还有这该死的城,怎么就那么难攻下。
诸事不顺心的呼邪冒顿,往大帐前面的空地走去,那里烧着一堆篝火,可以到那里练剑。
还没走到篝火旁,冷不丁听到箭弦震动声。
下意识地猛地侧身,一支箭带着破风之声擦着脸飞过……
有人袭击!呼邪冒顿大惊之余立即拔刀,几条人影从暗处跳了出来,拿着胡刀就对着他砍来。
呼邪冒顿一边回击一边呵斥:“是谁?”
是几个穿着匈奴人衣服,脸上还蒙着黑布。
其中一个用匈奴语大喊:“杀了他就发财了!”大约为了防止别人听出他的声音,故意喊得怪里怪气的。
这一喊,让其他几个举起刀就砍过去。
也没啥路数,反正怎么能杀人就往哪里砍,恨不得将他一刀就给结果了。
一个没留意,“撕拉”一下,拉到了胳膊上,把衣服给划破了。寒风顺着破洞钻入,刀口加寒冷,象刀割一般的疼。
可呼邪冒顿毕竟整天的大块吃肉,天生孔武有力,再加上旁边的巡逻兵也有察觉。
久攻不下,也不敢恋战。其中一个吹了声口哨,所有刺客都四散奔逃。
呼邪冒顿追着过去,可这些人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间就消失在茫茫军营中。气得他大吼了几声!
“怎么了,谁?”一队巡逻兵飞奔而来。
呼邪冒顿气急败坏地吼道:“全部喊醒,给老子查!”
回到了营帐,往火盆里多扔了几根木头,脱去上衣,检查伤口。
伤口不浅不深,虽然未伤及筋骨,可这也是伤。清洗伤口和上药时,依旧感到刺痛。
属下过来报,人一个都没找到。已经将所有人都喊醒,一个个的核对,看谁半夜出去过。可刺客好似石沉大海,连点毛都没捞到。
“混账!”呼邪冒顿气得一动,忘了正在包扎伤口,一下就扯到了。疼得是龇牙咧嘴,气得站起来,一脚踹翻了军医。在大帐内咆哮着。
“给老子继续查,就不信查不出来,难不成长了翅膀飞了吗?”
几条黑影到了城下,左右看了看后,发出二声猫头鹰的叫声。
城楼上立即扔下一根绳梯,几人顺着绳子爬上了城楼。城楼上有人,拿着刀枪等候在那里。
几个人上去后,拉下面罩,露出脸来。原来不是匈奴人,三个是长平县主府的死士,四个是身手不错的军士。
旬辽带着紧张地问:“得手了吗?”
一人喘着气点头:“得手了。”
旬辽继续紧张地问:“死了吗?”
此人回答:“只在胳膊上划了一刀,估摸着十来天才能好。”
旬辽反而松了口气,笑了起来:“好!”
行动前……
旬辽看着站在旁边的三个死士,疑惑地看着长平县主:“县主何意?”
希宁悠悠地说:“这三个都是身手最好的。平时干的也是上房偷听、杀人放火的事。你也去抽几个身手好点的老手,一起去敌营,刺杀呼邪冒顿!”
旬辽顿时眼前一亮,县主打算出击了!立即行礼:“末将一定挑选好手,去把呼邪冒顿这个匹夫给宰了!”
“错了。”希宁摇了摇头。
什么错了?旬辽一头的雾水。
希宁耐心地解释:“既然知道这个家伙是莽夫,何必要杀?他死了,匈奴人必定群起激愤,要为他报仇。我们小小的县城,兵力加起来也就五千,能抵挡得了匈奴的十万大军吗?”
旬辽顿悟:“只要弄伤他,让他心中惶恐,在军中严查,弄得军中不安……”
希宁满意了,孺子可教也,就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就算资历还不行,稍微点一点,也就通了。
旬辽看着这三个死士犹豫后压低声音:“朝中三令五申禁止豢养死士,县主今日告状末将,就不怕……”
希宁扬着眉:“他们不是我豢养的,是要监视我的人豢养的。”
旬辽……一时无语,不是她豢养的,确实不用担心。能使唤别人豢养的死士,真是闻所未闻。
希宁带着几分慷慨:“他们只是深明大义,国危难之时,愿意以身犯险,应为义士!”
“县主谬赞,我等愧不敢当。”死士们在旁边行礼,但显然很受用:“能为县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旬辽……好吧,在这方面他也不如呀,好好学着吧。
……
死士说道:“脚印我已经处理干净,来时我们都在军营里转了几圈,应该不会察觉。”
死士对反跟踪和追查很有一套的,而跟着的老兵也是个个油滑聪明得很,还有会说匈奴语的。精英组队,就是为了一击而中。不求杀了呼邪冒顿,为的就是刺伤他。
旬辽作揖行礼:“多谢各位义士。”
众人也对着旬辽行礼。
“酒肉都已经备好,请各位义士去享用。等事后另行犒赏!”旬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旬辽那个高兴呀,还是县主厉害,听县主没错的。
死士们也开心呀,还是县主仁义,跟着县主没错的。
折腾了二个多时辰,都四更天了,不久后天都要亮了。
实在查不出刺客到底是谁,拿着刺客射出的箭去对比,找到二个箭筒里的箭尾羽类似的,把这二人给砍了。
再询问,谁那时出帐的。一万多人,有七个出帐方便。要一起砍了时候,有一个也算是聪明,说自己是出恭,拉出来的还在。
过去看,确实看到冻得硬邦邦象石头的坷垃,也就放了他。其他六个也给砍了!
所有尸体还高高挂起,警告那些还蠢蠢欲动的人。
折腾了一夜,呼邪冒顿原本不累也累了。
可军中好多人都睡不着了,那些被砍了吊起来的人,也震慑不住贪婪的心,反而越发提醒了他们。
大不了就是一死,可得手的话,那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呀!
不少帐中窃窃私语,有为枉死的人可惜,也有……
第1123章 长平县主79
有消息:呼邪冒顿骂战不成,烹杀数名汉人食之。长平县主将汉王赏赐金银作为赏金,呼半夜遇刺,查后诛杀数名嫌疑者。
汉王和朝臣得知后,心中大喜。
还是长平县主有先见之明,死守不攻!目前雁门、武宁也双方对峙,匈奴久攻不下,死伤同样惨重,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再坚持个一个月,等雪不再下,冰融化,草重新长出来时,一切危机自然而然解除。
汉王立即下旨:“凡是能杀主帅者赏银千两、金百两、封百户、赐官邸。”
不就是钱嘛,要知道现在每天的军需,何止千两银。如果这招能动摇敌方军心,何乐不为。可说什么赏赐美女,汉王怎么也说不出口。
但赏赐美女会更有吸引力,于是是不是送美女的事情,分成两派,僵持不下。
终于有一朝臣出列行礼:“其实赏赐美女之事,可以让守关将帅自行定夺。”
对呀,汉王没说,守关的将帅可以说呀。长平县主不就是擅自做主,答应赏美女,效果立竿见影,好得很。
汉王立即允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事有守关将帅自行定夺。”
君王轻描淡写的,可传话过去后,是明白就知道了。长平县主赏美女,这效果好。如果自己不照着做,效果不好了,那不就是自己错了?
七日后,圣旨传到边关,两位大帅很是领悟。叫传令兵上城楼大喊,除了汉王答应的之外,雁门加了三个美女,武宁加了四个美女。
此事乌维达自然也知道,此时他还有另一份消息传来。
他的部落一切安好,而父汗的部落以及几个叔父的部落也安顿稳妥。
还有长平县主新运来的一批毛竹、毛毡和草料到了。
所以他的军营里有人传说,长平县主是仙女,她通的两口井能将远在千里之外的东西全部运来。
但他知道,这半年来,商船商队一直源源不断地运送物品进城。她买下了一条街的商铺,还建了二大一小的粮仓,还买下来好几块闲置地存放货物。
那时他真是想不通,这位县主怎么会存着那么多的货,这些数量早就超过这个县好几年的用量,大约用个十年都消耗不光。可现在他知道了,看似长平县主一直在做亏本的买卖,其实是保住了整个城。这点钱对于一场战争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
可她是用一己之力,不惜血本的将城保住了。
听到呼邪冒顿被刺,转而觉得好笑。果然还是不要招惹这个长平县主,第一次打交道就知道不是善茬。
呼邪冒顿每一次出招,她会有更狠的招数回敬。这下呼邪冒顿栽大了,人家指名道姓地要悬赏他的命。这晚上还能睡好觉不?
呼邪冒顿确实睡不好觉,一点都睡不好。
一闭上眼,就会梦到一大群身穿匈奴服、脸上蒙着黑布的人,举着胡刀向他砍来。
有时他会伸手拉开其中一人的脸上黑布,结果露出来的不是模糊不清的脸,就是一张犹如鬼魅般的可怕脸,那已经不是人的脸,那是妖怪!
每每被砍到,或者看到对方脸时,都会被吓醒,惊醒时还大叫。而帐外守夜的人听到动静,赶紧跑进来时,又将他吓了一跳。
醒来后,就无法再睡着,无论睁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都辗转反侧到天亮。
到了白天依旧睡不着,睡个回笼觉也是梦到被人刺杀。
没二天,呼邪冒顿整个人都脱了样,顶这个两个黑眼圈,脸也变得煞白煞白的。
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入睡。召个女人入账、睡前喝安魂汤,刀就放在榻边,还让亲信在帐外守夜。终于可以入睡了!
可意外还是会发生,没过二夜又做梦了。大喊之中,亲信跑进来查看,他在沉静在梦中的恐惧中,拔出刀就将人给砍了。
等清醒过来,已成大错!
希宁听说后,禁不住乐。这个匹夫居然比曹操早了二三百多年,上演梦中杀人的把戏。只可惜匈奴没有厚葬一说,也不知道处理亲信尸体时,会不会也痛哭一场,也来个“吾梦中好杀人”。
把亲信都给杀了,这下军心更加涣散。都二个月了,城池还是攻不下来。
城内也不见物资缺乏的样子,如果是以前,围困二个月,早就开始人吃人,“易子相食”。可现在城里,一片安定,根本没传来这个消息。
据说上到七十岁的老妪,下到五六岁的娃娃,只要能干活的,去帮忙的话,每天都会按照工作强度,分给粮食和肉。如果粮食和肉不要,还能领棉衣、棉鞋、棉被、木炭等等过冬必需品,甚至还能有酒。
而他们呢,除了冻死的牛羊肉,什么都没有,就连战马也因为缺乏饲料,在饿死前不得不杀了,这样还能多点肉。
如此催悲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春天什么时候才能来呀!
希宁的日子过得还算行吧,反正她吃得香,睡得着,每周会回府里洗个澡。平日里也就看看书,捂着汤婆子回忆一下过去。碰到紧急重要的事件处理一下;调用物资时,拿起笔画个押。
看看几个库房去掉了三分之二的东西,粮仓也如此。等到任务完成了,希望汉王能赏赐点什么,否则身主大约将成为最穷的县公主了!
看着大帐内挂着的舆图,她长长叹气,开始要想最后工作了。
等到春天到来,匈奴大军就会撤回草原。雁门和武宁有大军在,匈奴军队很有可能会绕路到临邑县汇合。到时很有可能顺便打个劫、攻入城池抢一把再回去。
汉王如果不想到往这里发兵的话,她的下场或许还是老样子,就是晚了三个月而已。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必须想想办法。
那就想办法在敌营里再放一把火,把那个匹夫彻底弄疯了吧。
半夜,传令兵们喝好半碗酒,披上厚实的棉大氅,走上了城楼,开始每日必做功课,蛊动军心。
躺在地铺上,身上盖着羊皮的匈奴兵,能依稀听到城楼上面传来的声音。
一个人推了推另外一个人:“哎,今天喊的话好似变了!”
这人细细一听:“果然变了。”
第1124章 长平县主80
喊的话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军即将开到,凡回家者,绝不为难”。
大军不会来,还在其他地方分身乏术呢。可匈奴兵知道个什么呀,一听到大军即将来了,顿时私下议论纷纷。
哪怕再远,路上风霜雨雪的,毕竟围了足足二个多月了,这援军爬也应该爬到了吧。大汉的人口总比匈奴多吧,每个县郡调个百八十人,也能有个好几万人。
汉又是极为好面子的,临邑县再小,那也是自己的疆土,不能轻易被夺了。早晚是要派军队来夺回来的,都过去那么久,彼此都兵困马乏时派兵来最见效果。
于是传来传去,好似这话越来越有可能了。哪怕呼邪冒顿当场鞭打了几个嚼舌根嚼得厉害的人,还是阻止不了这番议论,反而此等气急败坏,让事情越发象真的了。
过了二日,探子回报,在五十里外发现了大量人马的脚印,象是大军开来,但一时找不到。
于是军中又有传,大军有可能隐藏起来,等到合适的时间冲杀过来。
又过了二日,发现远处山里有火光。
呼邪冒顿派人过去打探,结果发现有大军驻营的痕迹,篝火有上百堆之多,应该是营中点火取暖所致。
这下很多人都慌了神,纷纷传说敌方大军正在暗处窥视,等待时机成熟,和城里的驻军里应外合,一举攻来。将他们夹击,困在城外这块地方。
虽然呼邪冒顿又是鞭子、又是军棍地打了好几个倒霉被他听到的议论者,可还是阻止不了这种传闻越演越烈。
半夜,大部分匈奴兵都辗转反侧。到了子夜,正准备又开始听不是鼓动他们杀了呼邪冒顿,就是凄凉无比的马琴。
但声音传来后,他们一个个都惊呆了,不是琴声,而是战鼓声。不但城墙上有战鼓声,后面也有。
“杀呀~”城里的士兵冲了出来,喊杀声震耳欲聋。而前面后面的战鼓敲得震天响。
不好,汉人反击了,他们腹背受敌……吓得匈奴兵纷纷冲出营帐,朝着左右两边逃跑。
呼邪冒顿也冲出了营帐,见到大营一片混乱,还没等稳住局面,一个麻袋从头套了下来。
“救命,救……”脖颈后被重重一击,呼邪冒顿晕了过去。
城里的士兵冲到半路,不知道为什么又折返了。回到城里,将城门关好,放上胳膊粗的门栓,偃旗息鼓,大部分回营帐休息,只留下小部分看守城门值班。
匈奴兵四散奔逃,一口气逃出了十里地,才感觉不大对劲,怎么身后没有追兵?但又不敢回去,窝在雪地里又不行,没有遮挡和篝火,一闭眼就有可能冻死。于是聚集起来,慢慢地回到营地。
营地里除了逃跑时,掉了火把,烧了二顶敖包,还有逃命时摔倒,掉落的几十顶毡帽,没有见到敌军任何痕迹。
看来是使诈,众人松了口气,纷纷回到敖包,往篝火里添加几根柴,打算继续睡觉。
这仗真的没办法打了,可呼邪冒顿这个脾气又不可能放弃。也只有混一天是一天,等到雪停了,春天来了,回家吧。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饿死应该不会,那么多冻死的牛羊。但明年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刚躺下,有人喊了:“四王子呢,四王子到哪里去了?”
呼邪冒顿不见了,将整个军营都翻了个遍,没找到人。天亮后出去找,将昨日逃跑过的地方全都找了个遍,还是没见到人,更没见到尸体。
那就是……于是一个贵族,带着几个匈奴兵到城楼下喊话了。
得到的是城上守军冷嘲热讽:“你家主帅不见了,却到我们这里来找。难不成他想投诚?”
“就是,其实不投诚也无所谓,赶紧滚回老家,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害得老子天天还要呆在这里吃西北风。”
“你们还是去左右两边找吧。别看他平时鸭子嘴硬得很,我们就敲几声战鼓,喊几声,他就吓得逃了。”
“指不定直接逃回老家呢,哈哈哈……”
城楼上冷嘲热讽,让匈奴人窝着一肚子的气回去了。
继续找,找了三天都没找到。到了第三天,实在是忍不住了,派人去大汗那里报信。犹豫后,又想南城门的四王子乌维达求助。
乌维达听到消息,一时没说不出话来;旁边幕僚也是如此,这大王子怎么就能没了?不是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人不见了。
乌维达想了想,还是派人去城里送信,问长平县主,是不是抓了呼邪冒顿。
当然不是直接问,而是比较含蓄的问呼邪冒顿是不是在她那里。
希宁看着竹简,冷笑了一下,提笔回信:“打算赖在我身上·这锅不背”。
看到回信,乌维达有点弄不懂什么叫锅不背。
旁边幕僚想了想:“那叫人背口锅过来看看。”
当火头军真的背着一口大锅来的时候,乌维达顿时就明白了,这样子就象一个乌龟呀。就是说,长平县主不承认。
而此时,都城里,有二三家的信鸽飞回来了。从竹筒里取出的信,不是暗语就是密码。
当翻译出来后,都欣喜若狂地往汉王那里跑。
汉王拿到密信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随后进宫的二位朝臣给的消息,让他相信了。长平县主把呼邪冒顿给抓了!
希宁坐在县主府里,抱着汤婆子,身上盖着棉被:“让他醒过来!”
一个死士走上前,将对着还在昏迷中的呼邪冒顿,左右开弓,扇了几巴掌。还将一杯凉水泼在他脸上。
“呜呜呜~”呼邪冒顿猛地醒来,看到跟前一个貌若天仙的小女孩,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这应该就是长平县主。
火气顿时爆棚,他挣扎着想要跳起来,没有武器就用手打死这个让他吃了那么多苦的县主。
自从悬赏他的命,他一天都没睡好。整天的都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
可身边几个死士,一个个都压着他,让他丝毫不能动弹。而他身上已经用牛筋绳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张口想破口大骂,嘴巴也被封上了,根本骂不出来。
第1125章 长平县主81
呼邪冒顿也只有瞪着眼珠子,满怀仇恨地死死盯着长平县主。
希宁感觉是莫名其毛,又不是她降大雪让匈奴牛羊冻死无数、又不是她领着兵去人家城池烧杀掳掠、又不是她把人家的百姓都煮了吃了,为毛要用这样恨毒的目光看着她呀。
而且身主长得那么美,这个呼邪冒顿一定是脑子有病,思维出现问题的反人类类型。
为了不让他再祸害汉人、也不祸害他的人,应该处置一下。
于是希宁下命:“把他两根大拇指切下来。”
这下呼邪冒顿呆了,之后目眦欲裂,疯狂挣扎,被堵住的嘴里呜呜呜个不停。
希宁目光冷淡地看着死士狠狠地揍了几拳,让呼邪冒顿安静下来后,几个人押着他的胳膊,用斧子砍,两下就砍下了他的两根大拇指。
“呜呜、呜呜……”十指连心,呼邪冒顿更得是眼前发花,而心中更疼,想死的心都要有了。
匈奴尚武,没了大拇指,如何射箭、拿刀?右手大拇指没了,那还有左手,苦练个几年,哪怕左手不如右手,也至少能用。
而现在两根大拇指都被砍下来了,等于是废了他。
一个不是弯弓用刀的王子,怎么领兵打仗?这样的王子,又怎么能成为大汗?
呼邪冒顿又痛又恨,心头血往上涌,头晕眼花、一个支持不住,晕过去了。
希宁嫌弃地皱了皱眉:“不是城前骂得很爽嘛,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结果那么怂。”
死士们此时是他们觉得爽,而且很好笑。呼邪冒顿虽然算不上最为厉害的人,但因为孔武有力,也确实是个人物。他是汗位继承人中,呼声最高的。
谁叫他碰到了命里的克星,活该!
希宁看到地上的血迹,有点后悔:“要知道不在这里了,赶紧把血擦干净点。至于他……”
壮实如熊,而且是肥熊。一脸乱蓬蓬胡子,就跟个张飞一样。一点都不帅,不好看!
她下了处置:“将他关起来,别让他逃了。给他吃喝,如果他闹脾气,就饿他一天。但千万不要让他给跑了!”
“喏!”死士们行礼,架着呼邪冒顿就往外面去,呼邪冒顿身材壮实,于是双脚就拖在了地上。
希宁想着是不是把脚给剁了,这样就不能逃走了。但想想做神不能太绝,毕竟这可是她目前手中最大的一张牌。
匈奴大王子做了俘虏,押送都城当人质,那是多么扬眉吐气的事情。那汉王极有可能会派兵过来,保住临邑县。
临邑县没了,那这样大的俘虏也会没的。
当呼邪冒顿站在囚车里,脑袋固定在架在外,如果没了脚,那就站不了。
还是让他站着好,体积大目标也大,让老百姓扔个烂菜叶、臭鸡蛋什么的也方便点。
看,她是多好的一个神呀,得饶人处且饶人,连这样一个最大敌人,都没砍去他的腿脚。
墨冥:“你是我见到过,最菜最没用的主神。”
切,无视。知道这个黑暗系统觉得好的结果是什么。
先象几十年后出来的名将陈汤,一路杀到人家的都城,将单于首级割下、解救出汉使、诛杀了单于的妻妾、太子以及得封的王公等一千多人,生擒官吏一百多,俘虏敌兵一千余人。
也来个“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随后去汉宫,杀了汉王,夺得王位,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女皇,青史留名,千年名字还被人津津乐道。
墨冥:“哼~”
终于也没说“知道就好”,反正她不会这样做的。世界多么美好,不要这样戾气,和平万岁!
希宁想起来什么:“出去对他们说,点上木炭,帮他包裹上棉被,千万不能让他冻死了。”
乌维达感觉呼邪冒顿应该就在她那里,可为毛他要那么出力?呼邪冒顿为人粗鲁傲慢,从来就没看得起他,认为他身上有着汉人血统,是个杂种。而其他王子对他的评价也不高,就算一母同胞的弟弟,也是避开着走。
所以说,他为什么要那么卖力地想办法救?
不想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救不了。这个长平县主满肚子的坏水,不要人没救出来,连他自己也搭上去了。
汉都城的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
御史大夫刘标带头跪下,要汉王下旨调动军队去临邑县接应。理由很简单,长平县主都已经守了快三个月了,总不能真的一兵一卒都不给,看着她继续守下去?
而且将匈奴大汗的大儿子押解到都城,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匈奴大汗非常喜欢这个儿子,如果充当人质,可保边关安宁。
汉王没多犹豫,但也不是没脑袋的照做,下旨调动二万精英先去增援。雁门、武定的兵马,如果匈奴兵马退了,或者向临邑县挪去,就跟着一起去。反正要保住临邑县!
当希宁收到从都城飞来的鸽子送来的密信,知道了汉王的旨意,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
汉王可以选择按兵不动,那么匈奴残余大军赴来,哪怕临邑县再增兵一二万,也不是十万大军的对手。
在冷兵器时代,打仗时人越多越好。十万大军,就冲着城门冲进来,那是多少火油都烧不光的,城肯定会被攻破。
而现在汉王派兵跟随,一直到匈奴退回草原,临邑县就能保住了!
长长松了口气后,让人给呼邪冒顿的伤口上撒点好药,不要得破伤风死了。
呼邪冒顿还真是硬,饿了二天还不肯吃一口,水米颗粒未进。那就请专门的人才,塞给他吃。要一个人死很容易,让一个人继续活着,其实也不算太难。
当然劝说也可以,可对于呼邪冒顿这个家伙,懒得劝。反正不让他死就行,等到了都城,交给了汉王,爱死就赶紧死去!
三月过去,今年过年都没好好过,大家都人心惶惶地听着和匈奴人打仗的消息。国难当头,也没心情,也更没这个胆子,大张旗鼓地开开心心过年。
都城里每年都办的元宵赏灯都取消了,但马上他们就要高兴起来,因为匈奴大王子被俘,马上就要送来了。
第1126章 长平县主82
匈奴大军往临邑县挪的时候,汉军也在往那里走。
如果从天上往下看,就能看到一副奇特的景象,长城两边,各有一队大军往东走,很是对称!
匈奴大军行军速度极快,但也比不上处在中间武宁的汉军速度快。
武宁的守军一接到调令,立即抽出三万兵马火速赶往临邑县。
毕竟到了关键时刻,临邑县不能失守,而长平县主更是不能被俘或者殉国。
守在南门的乌维达不得不绕道去了北门,过了临关后,和匈奴大军汇合。
希宁看了个正好,在三万大军进城的同时,将城门大开,放城中的百姓出城。
理由很简单,临邑县已经围困了快三个月,很多百姓余粮用尽。加上大军进城,需要腾地方,那索性就打开城门,让百姓随意进出。
于是城中的百姓,简单收拾了一下后,拖儿携女的,从南门出去,往中原地带逃兵难去了。
城门打开二日后,希宁叫人偷偷将呼邪冒顿装箱上车,让死士装成逃难的百姓,连夜从南门走,随后绕路去都城。
匈奴大汗到了后,问了乌维达一些话。
撤军是因为汉军先一步而来,不撤军的话,这里的五千人就送给汉军了。
为什么和长平县主做生意?呼邪冒顿一万五千兵马都能把临邑县攻下来,还折损了二千多人,伤三千人。现在县主愿意用急需的物资换他们多得用不掉的死牛羊肉,那为什么不先换了再说。
换的结果就是他的五千兵马,除了二个打架斗殴的一时失手死了,其他的无一人伤亡。而换来的物资,不光是保住了他自己的部落,还保住了大汗的、大汗其他三个兄弟,外加二个贵族的部落。
至于呼邪冒顿,确实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长平县主说不知道。再说,呼邪冒顿没了,最得利的又不是他。
看着“忠心耿耿”还带着少许委屈的乌维达,以及几个部落被保住的兄弟亲戚的帮腔,大汗觉得说得也是在理,可自己的嫡长子没了踪影,人总是要想办法找到的。
斟酌后,叫人软禁了乌维达,随后派出使节去谈判。先和驻守的先锋卫国将军谈判,可此事没办法谈,也只有请出了长平县主。
希宁穿上宝衣过去了。
使节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县主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长得肤白貌美,看上去更显小。宝衣上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如此年轻,而此城围困三个月,以五千残兵挡住了呼邪冒顿一万五千人马,呼邪冒顿还失踪了。
先行礼吧,无论出于礼节还是其他,都应该行礼。匈奴人强者为王,凡事强而有力的对手,痛恨之余,都会表示尊重。
希宁看到对方行礼,悠声道:“使节请说。”
使节于是将刚才的话改变了一下,重新组织排列说了起来:“两国交战已有数月,双方各有死伤,如此胶着,毫无意义。故而大汗命我过来和谈,只要你们放了大王子呼邪冒度,我们愿退兵至关外。”
希宁差点没笑出来,不要脸的看得多了,如此不要脸的也是绝品。原本这里就是大汉地界,闯入人家的家里,却对着人家说,答应我的条件我才走。
她悠悠道:“你们至始至终都在问我要贵邦大王子,如此催要,怎知大王子在这城里?”
“不在吗?”使节用绝对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希宁很是平静地回应:“本县主确实半夜发兵,但只是为了威吓一下而已。兵到半路,果然大王子的营地四散奔逃。他们就按照我事先嘱咐,退了回来。如果不信,来人呀,去叫先前守城将军旬将军过来。”
帐内的先锋卫国将军立即说:“旬将军正好有事会来。”
于是高声嘱咐,如果旬将军来了,就请进来。
不久后旬辽果然来了,先对长平县主行礼,随后按照官阶逐一行礼,最后才是匈奴使者。
“旬将军。”希宁和眉悦色地说:“你且将半夜突袭大王子的情况告知使者。”
旬辽于是回答:“当日县主命我们半夜突袭,但不要杀入敌营,只需吓唬一下即可。我们子时出城,喊杀至城外百米处,敌营已经乱作一团。我们就到了城门和营地中间位置,按照县主之前命令退回了城里。”
吓了吓,就让人丢盔弃甲,找地方逃命……使者要不是皮厚,脸会红。
希宁问:“事后,你们可寻过大王子?”
旬辽回答:“我们并不知大王子往哪里逃,再说他的兵马胜过我们数倍,雪夜里如何找?我们也想抓住他,立个大战功,可没办法找呀。”
逃得没办法找,就连自己都没办法找到。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不要紧,他皮厚。
希宁端坐于上、看似和气,但气势逼人,不怒自威:“舐犊情深,天下哪个父母不为儿女操心,感念大汗为子担心,若使者不相信,本县主可派几人跟随使者,在城中随便找,任何人都不得阻拦,包括本县主的府邸。也可让大汗尽快寻找大王子下落,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都如此说白了,这叫使者反而为难了,这个临邑县城说大不大,可真要把人藏起来,这翻找需要好几天。
想了想后行礼:“我先回去请示大汗,让大汗做定夺。”
“不用!”希宁说道:“叫人过去传话,如不用,你回去。如要搜城,你就不用回去,直接带人去搜。毕竟城中有驻军,你为使臣,不懂控房布阵,不能回去学会了再过来,找人是假、刺探军情是真。本县主悲天悯人之心被利用,叫本县主将来如何自处?”
说得极有道理,就算再不讲理,怕死不?人在这里,轮不到你来去自由。
使者也只有答应,坐在那里等。
希宁命人送上烧肉、酒款待,大家都坐着一边吃肉喝酒,一边等待消息。
肉上来了,因为不准用刀,已经将肉切成薄片,撒上盐花。
使者捏起一片塞进嘴里,立即就吃出味来:“是我们那里的牛羊,冻死的?”这三月他也没少吃冻死的牛羊肉,没办法,活着的牛羊还要做种。等冰融化了,没吃完的肉只有扔白白送给野狼或者烂掉,只有吃冻死的。就连大汗也跟着一起吃。
第1127章 长平县主83
希宁慢慢嚼着一小块肉:“没错,正是和四王子交换的。”
这次交换得太多了,不过肉算下来够便宜,大约比往日的粮食都还要便宜。已经准备运往最近的作坊,制成熏肉,能保存多点时间。更多的已经将数量上报去了汉王那里。
今年粮食歉收、加上雪灾,不少地方已经开官仓放粮救灾,可惜僧多粥少,有些地方官仓还不足用,这些肉应该可以救燃眉之急。
使者带着好奇地问:“据说县主一来就开始屯粮屯货,难道有先见之明,知道此冬极寒?”
“非也!”希宁当然不能承认:“我只是闲来无事,想做点生意,什么便宜买什么罢了。”
夏天买冬天的东西,而且已经连续二三年都是暖冬。买的东西确实便宜,可鬼才相信只是凑巧。
如这城守不住,那可能是凑巧。可这位县主能以弱胜强,把城守住,等到援军,那就不是光凭运气能办得到的。
使者又喝了口酒,顿时火辣辣的口感都让他为之吐出一口气:“好酒!”
那是自然,点火就能燃,喝半碗就能红光满面、全身发热。如果火油用完了,酒能代替。烧不死你们这些小样的。
不久后,大汗的口信来了,说长平县主既然如此坦然,他们怎么可以再厚颜搜城,让使者先回去,他们在呼邪冒顿失踪的范围内再搜索一下。
使者离开了,卫国将军有点埋怨:“为何让其逗留,县主应该让他们退回关外。”
还敢埋怨,姐在这里守了三个月,匈奴人在北门外也驻扎了三个月。现在多住几天又怎么了?
说有用的话,他们早就走了。
有本事去打呀,把这堆家伙全都赶出去呀。
不过资历让她很少生气了,越来越温柔。反正生气有作用吗?如果生气就能解决一切,还要打仗干什么?
“如现在提出,未免有做贼心虚之嫌;而且定会挑起战事。”希宁不紧不慢地解释,就跟幼儿园阿姨一般,要细心耐心。淡淡一笑:“要搜就搜吧,他也不敢逗留太久。”
为什么?一方面春天快到了,第二个原因,六万守雁门的将士再过三五日就能抵达。到时十万大军,真的打过去,匈奴的八万人未必能得到多少好处。
大汗听到使者回来后细细详说后,将乌维达给放了。然后开始地毯式地搜查,找寻呼邪冒顿的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大汗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的,最差的结果就是死了、被野兽吃了。否则的话,应该还活着。要知道呼邪冒顿的身价可贵得很,哪怕死了,尸体也会有人抢的,拿去兑现奖赏。
乌维达走出敖包,准备上马,带一对去找呼邪冒顿。
一阵风吹过,一张纸被吹了过来。
乌维达捡起纸看了看,是长平县主变了悬赏,粗糙的纸上画了呼邪冒顿的头像,还写着凡是能找到活人,赏金一百两,能找到尸体或者提供有效线索的赏银一千两。
这画得也太粗糙了,但还是挺传神的。这张悬赏看上去象是悬赏江洋大盗的版本,而且呼邪冒顿长得也象。
这个长平县主还真是骂人不见粗,又不能说她不好,反而还要感谢她。
乌维达嘴角勾了勾,将悬赏的纸塞给了旁边的一个兵,翻身上马,带着人去找。但他有感觉,人一定找不到,可他必须找,做个样子出来。
当六万守雁门的将士连同粮草一起抵达时,已经是四天后了。
都城也来了消息,呼邪冒顿已经送至都城。
是他那天慌不择路,一路往东,骑马逃得迷失了方向,马筋疲力尽倒下。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冻得晕倒。是一个山野村夫救了他,可惜天气寒冷,他两根大拇指都被冻掉了。
他身上镶嵌着宝石的佩刀,让村夫感觉到他不是普通人,于是去报官。
官员扔出了他是谁,不敢擅自做主,送去都城,由汉王定夺。
当然这段曲折离奇、又很符合逻辑的故事,是希宁杜撰出来的。
她写给汉王的书信上写着:“匈奴储君因畏惧逃跑,与被俘,舍何更好呼?”
那当然是逃命时晕倒被救后送去都城,更让匈奴人丢脸!
为此都城提早三天通知百姓,不准扔坚硬之物,不准扔蛋,鸡蛋鸭蛋鹌鹑蛋、什么蛋都不能扔。现在滴水成冰,鸡蛋都能冻成冰坨,扔过去不亚于石头。可不能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匈奴大王子给砸死了。
结果百姓们都开始收集烂菜叶,等到呼邪冒顿的囚车过去时,囚车上的烂菜叶子都快堆成了山,足够喂十头猪了。
至于呼邪冒顿,他有可能没机会回到匈奴去和自己的父汗解释这一切了。
哪怕解释,未必也能解释得清楚。
就算大汗相信,怎么让天下人相信?
这个黑锅铁定背实了,而汉王多了一个人质。儿子再不争气也是儿子,就看汉王怎么运用了。
听到消息后,大汗顿时感到丢脸,加上此时打仗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也讨不到什么好,准备带着队伍回去了。
走之前,希宁让人将那些冻成黑冰柱的烧死匈奴人尸体,全都送去匈奴营地。
大汗处理得也简单,放一把火继续烧,全都烧成灰。如果有亲人死了,那就随便抓一把灰带回去,也算是给他家里人一个交代吧。反正谁的灰都是一样的。
驻军留下一万至临关,重新巩固边关,驻扎下来。剩下的回去复命,走时将多余的牛羊肉带走。汉王已经将这批肉做了分配,大军就带了来时的粮草,回去的粮草就不再接上,这些肉一路走一路吃,吃到都城也就差不多了。
旬辽跟剩下的将士也回到了临关,他们原本就是临关的驻军。
这场仗终于算是打完了!
希宁回到府里,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这次年都没好好过,元宵也是如此,都商量着索性补办,也算是庆贺。
希宁也懒得管,反正府里的钱也不多了,仓库里的货物也基本空了。整个临邑县大约至少还要过一二个月,人才能慢慢回来。现在空闲得很,正好听听小曲,看看舞。
这任务怎么还没结束呀?不都保住了身主的命了,不久后封赏应该也会来的。
不久后,这封赏没等到,却又有事情来了。匈奴想和亲!
第1128章 长平县主84
大汗想与汉两国交好,四王子乌维达娶汉公主。
其实说白了,就是想利用联姻,让汉王把呼邪冒顿给放回来。
这生意做得好,娶了一个儿媳妇不算,还把儿子给赎回来。如果四儿子死了,其他儿子立马娶了,甚至于大汗自己娶了,一点都不会浪费。
而汉王的诏书也来了,要长平县主奉诏入京。
希宁知道汉王的盘算,好似打算奖赏她,让她到了都城,而四王子和匈奴使者正好也到了,随后匈奴指定要让她和亲。为了两国邦交,汉王自然“忍痛割爱”,下旨赐婚。
汉王解决了心中的遗留毛刺,匈奴接回了呼邪冒顿,而倒霉不就是她了?
希宁接完旨后,叫人请天使去旁边用茶饭、稍作休息。而她回到了房间。
靠了下来,静儿满脸的忧愁:“县主真的要去吗?万一君上真的赐婚怎么办?”
她想了想,叫来了死士,询问匈奴使团大约什么时候到都城。这种消息,死士比她更清楚。
半个月后,乌维达跟着使团来到了都城。虽然没人朝着他扔烂菜叶,但大街左右两旁的百姓,都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他们。
没有欢呼,也没有辱骂,就这样无声地站着。只有目光里才显出各种情绪,鄙视、仇恨、厌恶……
汉王已经下令,不准对于匈奴使团做出不敬之事,否则严惩。还事先将那些可能犯事的人警告敲打了一番,不听劝的严加看管。
打了三个月的仗,双方都死伤惨重。汉人对匈奴人无法表示出欢迎,都恨不得拔了他们的皮,吃他们的肉。
既然圣旨已下,不得做不敬之事,那就什么都不做,就是用沉默来迎接,用目光杀死你!
其实这种无声的抗议才是最可怕,最给人压力的。乌维达也只有硬着头皮,骑着马继续往前走。
都城大街上安静得只听得到马蹄声,还有护卫队身上铠甲相互摩擦时的声音。不是没有人,街两边站满了人。
等到匈奴使团走过去后,这才“轰”的一下,声音响了起来。
不少人对着使团过去的队伍吐口水,整个街又开始热闹起来。
不少人开始议论,有个大妈好奇地说:“不是说匈奴人个个都象那个压来的王子一样,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那个王子长得倒是好看,身材虽然粗壮,但鼻眼挺端正的。”
旁边的一爷们骂道:“端正个屁,别光看他的皮囊,就算是小白脸,也有人面兽心的。”
有人说了:“听说这个四王子有汉人血统,他外姥是汉和亲公主。”
“据说他带着兵,没有打临邑县,显然还是好的。”
这下议论开了,对于四王子的态度也大为好转。
到了朝堂,乌维达带着人行完礼,外面就有人说长平县主派人来面见汉王,请汉王降罪。
汉王其实也得到消息了,说是长平县主到今日还没有要动身的样子,却叫儒士黄柄过来。
黄柄原本就是汉官,回家丁忧,近期应该守孝期快满了。就算尚未重新派发官职,但作为一方儒士,代表长平县主过来也算礼数。
但这个时间过来,很显然是掐准了时间的。
汉王喊宣,倒是想看看这个长平县主搞出什么花样,用什么理由不来,这可以下了圣旨叫她过来,居然抗旨不遵。
黄柄身穿儒服,一头白发用儒巾束起,双手端着一个蒙着布的漆盘走进殿内。
进来后,下跪,漆盘搁置于前:“臣黄柄,拜见陛下!”
汉王端坐于朝堂上,隔着十二根冕旒悠悠问:“孤传召长平县主,为何长平县主不来?”
黄柄跪在前,行礼:“陛下恕罪,请看此物,自然就明白长平县主为何不来。”
漆盘上面的红布掀开,里面是一套折叠好的县公主宝衣,但这套宝衣上满是深色痕迹,斑斑点点的。
“这是?”汉王疑惑地问。人不过来,宝衣过来,宝衣同样也代表地位,可毕竟不是本人。
“上面的乃是血迹!”黄柄一说,全殿的大臣们顿时一片哗然。
黄柄将宝衣抖开,转身示众。上面血迹如此之多,好似已经沉积了好多天。大家都知道临邑县被困,长平县主带人死守,这件宝衣足以可见当时惨烈。
黄柄将宝衣略微折叠,又跪了下来。宝衣轻轻放在棋盘上,随后腰板挺直,铿锵有力地说道:“临邑县被困,长平县主以一己之力,力缆狂澜,整合兵力、死守三月。她穿着宝衣,和众军士戍守城门口,亲自督战,困杀敌军。身上宝衣染上血迹,无法洗去。愧不敢穿上已污宝衣,面见陛下,以免殿上失仪。故命臣前来,求君上降罪。”
说完叩拜。
这下汉王头疼了,脑瓜贼疼。以前也有人下旨不来的,很多藩王生怕来后被扣或者被害,都会找理由不来。最多的就是告病,可还真没人说衣服不能穿,以免殿上失仪的。
就连找理由,都能找出如此新颖靓丽的理由,却让人不得不服!
果然刘标这个老家伙又出列,跪下了:“长平县主为国之举堪称壮烈,不能罚!”
好了,呼啦啦跪下一片:“臣附议……臣附议……臣也附议……”
汉王深吸了口气:“确实不该罚,可孤也奇怪,除了宝衣,就不能穿别的来?”不穿宝衣可以穿其他衣服,难不成平时还不穿衣服了?
黄柄回答,口吐莲花,振振有词:“为了守城,长平县主已经倾尽家财,整个县主府家徒四壁。除了宝衣,所有绫罗绸缎全都变卖,换成粮米军需,守城时全已用完。原本打算穿着棉麻过来面圣,可得知匈奴使团此时也至,不敢失仪,故不敢。故叫臣来,请陛下降罪!”
穷到只能穿棉麻的衣服,把刘标感动得老泪纵横:“长平县主对陛下真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才刚满十六,居然能有如此胸襟和气魄,实在难能可贵,真乃我大汉之福呀!”
旁边的老臣一个个都开始夸赞长平县主,恨不得将她夸上了天。就是让要那些谄臣看看,我汉室宗女,也是好样的。
第1129章 长平县主85
汉王满嘴的苦涩,原本计划看来都要被打破了。
听说四王子和长平县主关系挺好,那时没有打,还做着交易。原本想着圣旨一下,长平县主过来,四王子基本会指认她。
那么就顺水推舟的赐婚,让长平县主嫁出去。
这个四王子是大汗的嫡子,可身上有汉人血统,注重血统的匈奴人决不允许一个有汉人血统的当上可汗。最多以后也是个小部落首领,当个贵族罢了。
以匈奴其他王子的秉性,上任后指不定会宰了四王子,正好把这个汉室公主纳入帐内。
长平县主说实话,人还算不错。可顶不住对她爹,秦岭王那个深恶痛绝呀!将她嫁过去,一了百了,至于死活,看她自己造化吧。
可现在不同了,看样子这群迂腐的宗亲老臣打算把她当做楷模,这叫他怎么宣旨赐婚呀?
乌维达对着幕僚使了个眼色,身边幕僚于是上前行礼:“尊敬的陛下,我们对长平县主早有耳闻,这次前来,就是请陛下赐婚,将长平县主下嫁于我们四王子,以结盟约,永世修好!”
什么狗屁的永世修好,公主嫁过去不少,打仗照样打,盟约都是一张空文。
汉王心中一喜,果然是看中了长平县主。直接就这样要了,这感情好,刚想说什么,就被黄柄先一步抢先了。
“哼哼哼……”黄柄冷笑着:“想娶长平县主?长平县主的亲父秦岭王也是死于匈奴之手。此等杀父之仇,叫长平县主如何释怀?”
随之对着行礼:“启禀陛下,长平县主已明志,绝不嫁匈奴人。若是陛下偏要下旨,那么出嫁之日,便是她血溅当场,以身殉国之时。”
这下朝堂炸锅,长平县主怎么可以死呢。匈奴人来犯,没把她打死,却因为汉王下旨让她嫁给匈奴人而寻死,这不是汉王恩将仇报,把功臣卖了讨好匈奴人吗?
刘标立即就喊:“陛下,千万不能将长平县主下嫁匈奴。长平县主虽为弱质女子,可有着我宗室儿女之气节。如她真因赐婚而寻了短见,陛下青史留污名、会被世人唾弃的!请陛下三思。”
立马下面“请陛下三思”的声音,此起彼伏,有的铿锵有力,有的哀怨悠长,语调各个都不同。
汉王头疼欲裂,这个老不死的,就不能留点情面吗?真的当做他不会发威吗?
不过还真不敢发威,发火也要说明理由,要说得过才行。否则官帽拿下,对着柱子就要撞。
撞死了,他倒是青史留名,博得一个死谏忠臣的美名。而不听谏言、刚愎自用的昏君帽子,他要戴上万万年。
乌维达心一横,对着汉王,手捂着胸行礼:“长平县主知我部落遭受雪灾,不弃前嫌,愿救我部落人于水火。对于长平县主的大仁大义,我实在难以恩将仇报。故这三月来,虽在城门外驻守,但只是为了方便物资交换。”
这个脸皮也真够厚的,明明是困城,却变成了为了做生意蹲在那里。
要蹲也去北城门蹲呀,每次换来的东西,还要绕路送往北面的匈奴境内,累不累?
况且北城门还在打仗,打得是热火朝天。天天的骂阵,你来我往,日夜不休。
乌维达用很肯定的语气说:“我发誓,非长平县主不娶!愿娶意中人,一生白首不分离。”
既然拿他来换呼邪冒顿,想出联姻这套,那么就不客气地指定要人。
想想长平县主挺好的,虽然只见过二面,可每一次都疑为天人。来往书信中,也显示出她的率直和聪慧。娶了她,比娶了什么其他见都没见过一面的所谓公主强多了。
刘标跳起来了,指着鼻子就不客气地骂:“竖子无礼!尔难道未听到长平县主所述,如陛下下旨,那么出嫁之日,便是她血溅当场,以身殉国之时。你难道想害死她吗?”
这下又闹腾起来了,一个个老臣都求着汉王不要下旨。这次倒是很统一,一致对外,不答应长平县主下嫁匈奴。
乌维达一口咬定,非长平县主不娶,如长平县主不嫁,那么他一辈子不娶。
其实娶了也没意思,在动荡的夺位之争中,他是绝对的劣势。那些哥哥弟弟,一个个对他汉人血统,或深恶痛绝、或鄙视轻贱。无论哪个夺得王位,他都没几天好活的了。
要死人的办法很多,并不一定需要亲自动手。等他死了,如果有儿女就会夭折,而妻子和所有的女人都会变成别人的女人。
或许长平县主这个聪明的家伙,能有办法救他,至少她能有自保的机会。
这样闹,闹到最后有可能谁都娶不到,那就不娶了呗。
于是更是坚定了非娶长平县主的信念!
有大臣提议其他公主代替,都被他否决,反正非长平不娶。
整个朝堂吵吵闹闹,大臣们各抒己见,可人家要娶的只有长平县主,但硬是让长平县主嫁,她可真会去死。
汉王被吵得真是一个头、二个大。最后来了一句最有效的话:“容孤再思量一番,容后再议,退朝!”
旁边的大内侍赶紧地高声喊:“退朝!”
大臣们也说累了,这事还真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于是站回原位,行礼:“恭送陛下。”
匈奴使团被送去驿馆暂时居住,进了房间,幕僚连声叫好:“四王子真是高,如长平县主无法下嫁,只能从宗室女子中再挑一个。到时四王子再指一个,汉王也只有答应。汉王的长公主刚长成,年芳十七,貌美如花……”
“行了!”乌维达举起了手,果断阻止幕僚继续下去:“我已经发誓,非长平县主不娶。任凭什么长公主,什么公主,我只娶长平县主。”
“啊?”幕僚一愣,还真当真了呀。赶紧地泼冷水:“如果长平县主死也不肯下嫁,这下如何是好?”
“那就不娶!”乌维达很肯定地回答:“此事不要再说了,我主意已定。”
完蛋了,这个家伙认真了!幕僚用悲哀地目光看着乌维达,他的主子有可能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第1130章 长平县主86
乌维达去看望呼邪冒顿。
呼邪冒顿这二个月过得并不好,且不说进城时,被扔了一身的烂菜叶,百姓唾弃的唾沫星子居然能把囚车下方就打湿一片。当俘虏后,更是被不客气的对待。
扔在了马厩内,让他自己打扫。
原本呼邪冒顿火气大得很,他可是大王子,又是默许的储君,结果被扔在了马厩里。
先是绝食,可饿了二天后,发现没人鸟他,饿死算了。他如果饿死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于是抓起有点发霉的玉米硬馍啃了起来。
马厩如果不打扫,那股味道厉害得很。马背上奔驰是一回事,住在里面则是另外一回事。于是从来没干过这种活的尊贵大王子,也只有拿起铲子,开始铲马粪。
棉衣挺厚,就是旧了点,破了点,可也算是保暖。也有一些干草和干树枝给他烧火取暖用。
到后来,也扔给他一点粮食,让他自己煮粥吃。
其实这样已经算是优待了,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也是这样过的。但对于养尊处优,除了骑射打奴隶啥事都不用干的呼邪冒顿来说,那简直是地狱般的惨。
乌维达到后,一时居然认不出是曾经对他是横眉竖眼、鼻子朝天的长兄。
呼邪冒顿扔下铲子就扑了过去,但被旁边的士兵一脚踹翻。
士兵吼道:“不准对贵客无礼!”旁边的士兵上前,押住了他。
管事的陪着笑:“这个疯子总是说他自己是匈奴大王子呼邪冒顿,可看看四王子如此英明神勇,哪有如此慌不择路的逃兵。这次四王子来了也好,确认一下,看看是不是。”
都对外宣称抓住了大王子,现在倒是不承认了,装糊涂起来。厚黑学还真是有一套的!
“我是匈奴大王子,我是他哥哥!”呼邪冒顿奋力挣扎,但被两边的士兵死死扭着胳膊。
乌维达想了想:“不是,就是一疯子。”
“什么?”呼邪冒顿停止挣扎、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我明白了,你想借机报复我。杀了你!”
还没冲上来,就被士兵一拳头揍得眼冒金星,嘴角开裂。
乌维达缓缓说:“我大哥确实英明神勇,举世无双。虽不是我大哥,毕竟也是匈奴人,此时死在这里,也不大好。劳烦将他还是交给我,送回匈奴,也免得再引起两国麻烦。”
管事的一愣,随后行礼:“此事下官做不了主,容下官上报,等待圣意。”
“好!那有劳了。”乌维达点了点头,随后走到呼邪冒顿跟前蹲下:“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身为匈奴子民,我也不得不救。你且稍安勿躁,等圣意下来,送你回去。”
说完眨巴眨巴眼睛。
呼邪冒顿虽是莽夫,但也算聪明。只要能回去就行,又管什么方式。想想也是,如果他是普通的匈奴人,被释放的可能性就更大。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乌维达站了起来,对着管事的行礼:“那他就劳烦多多照顾。”
管事的赶紧回礼:“岂敢岂敢,下官记下了。”
乌维达回去后就写信,匈奴无文字,也只能用汉字。匈奴和汉往来的书信也是用汉字,匈奴族里也有懂汉字的人。
将这里的情况说了一下,人已经见到,但不承认是呼邪冒顿。呼邪冒顿两根大拇指已经断了,是个废人,说是他会让匈奴颜面无存。索性说不是,等人回去后,交由大汗处置。
到时说大王子找回来了,或者死了封藏,那都是大汗的事情。
随后又说,他要娶长平县主,既然呼邪冒顿是在长平县主这里翻了船,他娶长平县主无疑又能挽回点颜面。等回去后就下聘书,准备好牛羊作为彩礼。
对于“疯”匈奴俘虏,汉王自然同意释放。但长平县主去和亲,这件事就难办了。
朝臣们回去想清楚后,分成了二波,一波赞同长平县主和亲,一波反对。
反对的自然比赞同的多点,天天的在朝堂上吵吵闹闹,好似除了公务之外,就是这件事了。
汉王被吵得脑瓜疼,后来一个大臣出来说话,建议还是叫长平县主进京,就算要闹翻,也让长平县主去闹翻。指不定众人劝劝长平县主,人家也答应了呢。
汉王觉得可行,可人家来不了,宝衣污了,好衣服全都卖了充当军资,都“家徒四壁”了。
于是立即下旨,赐长平县主宝衣二套、华衣四套、绫罗绸缎共二十匹、首饰玉器共四套、金二百两、银一万两、加封食邑三百户,接到圣命后三日之内前往都城,务必二十日内到京面圣谢恩。
这下宝衣有了,还二套。最好的衣服四套,要钱有钱,还加封食邑,规定了时限,没有理由不来了吧。
不让内监带着圣旨,坐着车过去。坐车过去,就算日夜不停歇,内监在车里颠得七晕八素的,也需要至少一周时间,那太浪费时间了。让信使,直接拿着圣旨,骑着快马,以送军报的速度,日夜兼程,将圣旨送到临邑县长平县主那里。
五十里有驿站,马跑到后,立即换一匹,继续往下一个驿站去。第二天晚上,圣旨就到了长平县主这里。
希宁都躺下了,还被叫起来。无奈地穿上衣服,到外面跪着接旨。
三日之内必须出发,二十日之内必须到京。赫赫,这个汉王就那么着急将她推给匈奴人?
“谢主隆恩!”希宁双手接过圣旨,站了起来。
春寒料峭,哪怕遮挡,这一路的寒风也让信使的脸冻得满是冻疮。他一身风尘、虚弱地说:“陛下有命,所有赏赐均已准备齐全,请县主尽早动身,到了宫中自然会有人服侍。”
就不要准备服饰了,好东西都备着,只要人去就行。
“圣名不敢违,请天使到内歇息修真,我立即派人回去回复陛下。”希宁叫人将几乎快支持不住的信使扶了下去,叫人去最近驿站报信。
将圣旨放到香案上供着,希宁回到房间,脱衣又躺下了。
可睡不着了,躺着就开始盘算起来。这下阵地要换了,这次可是龙潭虎穴的都城和王宫。
第1131章 长平县主87
第二日,希宁让静儿还有所有人都过来,询问后,留下对都城熟悉的人。
八个死士自然对之前都城的事情最为熟悉,毕竟身为死士,必须了解都城里的一切,否则派到这里来后,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这八个死士俨然成了生死之交,一起喝酒吃肉,时不时相互帮衬着。还一起上过战场,潜入敌营、把人家主帅都给抓来了。
希宁想了想后说:“你们八个反正也要跟着我一起走,索性就成为我的护院,一起回京。到时我找个机会,把你们要来,或者替你们要个封赏,将奴籍给去掉。”
他们自然高兴,可也有愁眉不展的。
其中一个抱拳:“多谢县主,可在下是死士,只有遵命主子,哪里逃得掉。”
希宁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是君上下旨,谁还敢不遵。我知道你有妻儿,到时将你妻儿一起接出,带着一起隐居吧。”
他顿时大喜过望,跪下行礼:“多谢县主再造之恩。在下愿为县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人几乎同时也跪下了:“愿为县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全起来吧,起来吧。”希宁最心烦这个时代礼节太多,敬来敬去的。她让静儿和其他侍女去扶,否则的话,他们会感谢得没完没了。
等全都起来后,希宁叫来了萧管家和林管家、管事萧盏。吩咐下去。萧管家看家,林管家和萧盏一起跟着走,侍女带静儿、琴儿、诗儿三名,其他的全都留守府内。八个死士充当车夫、家丁、护卫。
最后言道:“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一个时辰后门口集合,出发!”
顿时全体一愣,其中还有人“啊”地惊讶一声。
希宁左右看了看这些呆若木鸡的人:“还不去准备,赶紧地呀。”
八个死士速度最快,“嗖嗖嗖”一个个窜得没影了。一半还是从窗户跳出去的,看来这职业习惯是改不了。
静儿急了:“县主,才一个时辰,这叫奴婢怎么准备呀?”
希宁循循善诱、细致指导:“给我准备三身普通衣服,没有的话去后院问身材相当的婢女要。再去库房提五十两银子,就行了。你们也只管准备三套衣服打个包裹即可,什么胭脂水粉都不用带。要什么一个时辰,一炷香就足够了。没听到圣旨说了,王宫里都预备好了。”
都说自己穷得衣服首饰全都卖了,家徒四壁,那自然不用准备什么。这次去都城不是炫耀自己多么有钱,大包小包全免了吧。
于是一个时辰后,希宁在静儿的扶持下,上了准备好的牛车。
一共三辆车,人全上去后出发了。
七日后,希宁由曲江上岸,到了城内。
码头上已经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希宁满是好奇。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都城呀,没想到挺繁华的。
静儿在旁边问:“县主,是否立即进宫?”
希宁摇了摇头:“不,先去客栈,梳洗打扮一番。”
想想也是噢,穿着如此简单的棉长袄,头上连点首饰都没有。这长袄还是府里丫鬟那里借的,堂堂县主,哪能就穿着这样寻常人家穿的衣服进宫呀。
进了客栈,开口要六间上房。
坐在柜台后面的店老板都多看了这群人一眼。
八个大汉家奴打扮,二个人晒得黑黑的,象是经常外面跑的。而中间四个身穿很寻常衣服的女子却戴着笠帽。戴笠帽是为了遮挡,只有大户人家的千金才会戴笠帽。可没有戴着笠帽,却穿着普通衣服的。
店老板拉长了个音:“每间上房,每日五钱银子。”
“啪~”五两银子拍在桌面,林管家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土豪气息:“先住一晚,住得好再续。”
店老板一看,顿时展颜而笑,拿过银锭,用牙咬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甚:“好说好说,这钱一时半会儿找不开。”
“切。”后面的萧盏轻蔑地冷嗤:“你这里客来客往的,每日少说也有百两银子的流水吧,连这点都找不开吗?”
希宁淡淡地说:“先不用找,每屋送点好点的饭菜进来。”
“行行!”店老板扯着嗓子喊:“小二,赶紧地带客人上去。”
碰到这波有钱的主,小二自然态度好得不得了。将人请到楼上,打开一间。
“这间是最好的一间,看看如何,这被子还是刚洗晒的,有着股香味……还需要什么添的。”小二那张嘴皮子利索得,比车轮还快。
希宁走了进去,左右看了看,房间还算宽敞,打开窗下面就是都城的其中主干道,离王宫也不算远。于是点了点头。
“好嘞!另外几位姑娘,几位爷,我们去旁边的另外一间。”店小二满脸堆着笑:“就在旁边,专挑连着的。”
等到人全部走后,关上门。希宁摘下笠帽:“待会儿去备点热水,我想洗个澡。”
洗了澡,吃了点顿热汤热饭,再躺着睡上一觉,感觉又活回来了。
随后就是要进行计划了,这次过来,她可没傻到直接进宫当羊宰。就算是羊,也要当个有犄角的羊。
“笃笃,笃~”有人轻声敲门。二短一长,是死士。
静儿去开门,放死士进来。
希宁靠在窗边,透过窗户缝隙,正在欣赏都城大街上的热闹:“打听到了?”
“是。”死士行礼:“启禀县主,打听到了。”
杨麟,王后的内侄在都城是有名的纨绔子弟。借着王后娘家人的名头,弄了个闲职。整天不干什么正事,最喜欢流连于花街柳巷、秦楼楚馆。
凡是碰到姿色稍好的民女,不免会上去调侃戏弄一番。碰到姿色上佳的,就派人去其家游说,许诺做官厚禄,让其进府做侍女。
百姓敢怒不敢言,倒也有一些贪图权贵的貌美女子,故意在旁晃悠,被看中后收入府内。
杨麟也算是个聪明人,每每被告官,都以从未做过强抢民女的由头脱罪。那些女子都是自愿进府服侍,又不是他要去抢的。
而家里到现在为止,也只是一妻而已,没有妾室。
第1132章 长平县主88
身为淮阳侯,又是驸马,又是王后的内侄,杨麟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因“外戚不得干政”这条,让他无法去朝堂。也只有每日的斗鸡跑马,闲来无事就上街遛弯,如果碰到个标致点的小娘子,打个趣、逗个乐。
今日天气不错,虽然已经入春,但寒意微小,许久没见太阳,正好上街逛逛。穿戴妥当后,带着六个家仆,跟在后面,也就出去了。
街上倒是挺热闹的,不过很多小娘子一看到他,就纷纷拎着菜篮子、或者举手遮脸地赶紧避开。
切,就长得这副样子,还躲什么躲,不看看爷是哪种是女人就要的嘛。府里的“侍女”已经二十多人,汉律“王公一级的可以置妾八人;郡一级的公侯可以置妾六人;一品、二品官员置妾四人;三品、四品官员置妾三人;五品、六品两个人;七品、八品只能纳一个妾。”他属于关内侯,最多可以纳妾六人,但至今只有王二女成元公主一妻。就算那些“侍女”不算妾。这原本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因为王后在,睁一眼闭一眼。但王后已经提醒他了,也要主意着些,不能再如此肆意妄为。外戚出事,也会影响太子。
想想就叹气,以后看来只有看的份,不能再收了。
突然一个戴着笠帽的女子,吸引住了他的眼球。
女子看样子年岁不大,身上普通的棉布对襟袄裙,也隐藏不了她高挑纤细的身材。象这样的衣服,一般是大户侍女或者普通百姓家穿的。可她穿上后,特别的有味道。
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穿着差不多价格的普通衣服,但不知道为何只有她戴着笠帽。
女子走路时,从容不迫、裙摆微动,一看就是极有教养的。
就听到旁边年轻女子说道:“小姐,你看那风筝,多好看,要不买一个回去?”
原来跟着的是丫鬟,看看这个丫鬟长得都如此秀美,那小姐一定更是漂亮。没有一个小姐愿意身边带一个比自己长得漂亮的丫鬟。
就听到戴笠帽女子说道:“不要什么都买,你又不是不知道,近来拮据,省着点。”
声音清脆动听如同黄莺,话语虽然是带着几分责备,却婉转带着温和。一听到声音,就知道定是个美人。
丫鬟和小姐的口音不象是本地人,应该是刚来的。
杨麟心中不免开始摇晃了,盘算着这个小姐说近来拮据,那不是家道中落的官宦人家,就是小门小户。
他有钱呀,有的是钱,只要女子足够漂亮,愿意花大价钱。如果是官宦人家,那更是简单,许诺她家父长兄弟高官厚禄便是。
于是带着家奴凑了上去,冷不丁地将笠帽一掀。
旁边的家奴见主子又搞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可笑了没几声,就停了,张口结舌地盯着看……美呀,太美了!这都城里的美人没少见,只这一位长得最好,美到疑为天人。
杨麟也一时愣住了,真是意外之喜呀,想想都城里的普通人家女子都看了个遍,上眼的几乎都搜刮到府里,可比起眼前这位姑娘,那相差的不止一点点。简直一个在天上,一群在地上,云泥之别呀。
旁边的丫鬟用带着外地口音的都城话,大声喊了:“你是谁呀,如此下作,居然敢掀了小姐的笠帽!”
四周的百姓立即将目光投了过来,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又是风流侯爷在外调戏女子了。于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关注事情发展。
小美人眉头微结,好似不快。藕粉色的朱唇轻启:“走。”
见美人转身要离开,杨麟眼睛一扫,左右家奴立即会意,上前摊开双臂拦着。这种活,他们经常干,都熟能生巧了。
丫鬟圆目怒睁:“想干什么呢?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还想强抢民女吗?”
强抢民女,哈哈,就因为是民女,才好商量。
一个家奴没个好气地说:“睁开眼睛看看,站在你们面前的贵人是谁。”
“哎,不可!”杨麟挺着个腰板,手指抹了抹嘴唇上方留得顺溜的小胡子,装腔作势着:“这两位应该是刚到此地,还不知道本侯爷,好好说。”
“侯爷?”丫鬟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黑底红纹宽袖曲裾,腰间佩挂着一价值不菲的羊脂白玉佩,头顶戴着金丝绞成的精美金冠,看装扮是侯爵可穿戴的样子。
家奴得意洋洋地说:“这位就是淮阳侯杨侯爷,你家小姐长得不错,遇到侯爷是她造化来了,泼天的富贵等着她。你家是哪家,报上来。”
“什么羊侯爷,马侯爷的,我家小姐还有事。你们全都让开,否则我们就要报官了!”丫鬟的话让众家奴顿时一阵狂笑。
就算是报官又如何?要知道就算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一见到杨麟也不敢怎么样。
丫鬟气坏了:“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们还敢抢人不成?”又引起一阵狂笑。
杨麟还真是打算抢人了,看看这个美人,就算身上衣服普通,站在那里身若弱柳,腰肢盈盈一握,面白如玉、目如悬星。哪怕是在王宫里,美貌女子多如牛毛,但她与之相比,毫不逊色。
这种绝品,说什么也要弄到手。
想到这里,杨麟说道:“这位姑娘姓甚名谁,哪家的。既然来到这里,想必也希望家人和自己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且与本候回府,会去请你高堂过来商量。”
丫鬟瞪着个眼珠子,直截了当:“我家没空、没兴趣。休再纠缠,让开路,让我们走!”
可她们两个又怎么可能走得了,前后左右都被围着,家奴们没有命令是不会让开路的。
一个家奴还说着:“这位姑娘还是去侯府坐坐,毕竟以后都是一个府的人,别逼着小的们得罪。”
丫鬟叫了起来:“你们还真的想抢人?来人呀,来人呀,怎么没人管管呀。”
四周的百姓已经围着很多,纷纷指指点点。有的还唉声叹气,说是又不知道哪家姑娘要倒霉了。结果被反驳,进了侯府后,那些女子的娘家,哪个不是有钱有势,有的还得了个闲散小官,活得滋润着呢。
如此僵持不下,再下去真的要动手了。旁边的家奴已经有撩袖子的了。
美人终于开口:“杨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