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9. 她的时代
唱片店有唱片店进货的规律，有着多年经验的从业者们，个个都修炼出金耳朵，一张唱片的宣传盘送过来，试听完一遍，就先在心里有个谱。 当然，歌曲本身的质量、是否有流行起来的可能，这仅占其中的一部分。或者说，随着时代发展，让从业者们决定订单上面的数字的理由里，歌曲质量占的比重越来越少。 唱片店内部的试听会之后，还要综合歌手自身的条件、其所属公司的规模、此次投入的宣传规格、如此种种之后，再决定到底要定多少张。既不能过于保守，更不能盲目冒进。 以普通规格出道的新人，无论送来试听的宣传盘多么合心意，也只预订一千张。如果是杰尼斯那种出道之前就已经出演了许多节目，拥有一定人气的新人，无论试听的宣传盘是不是合心意，都预订三千张。反正，会买杰尼斯新人们的单曲的，没几个是冲着歌曲来的。 不过，在偶像已经退潮的现在，杰尼斯的招牌也不好用。从去年下半年，把**AP的出道单曲退货给波丽佳音之后，店里就对杰尼斯一视同仁。 当然了，无论是新人SOLO，还是新人乐队，又或者是已经整体过气的偶像界新人，只要唱片公司和事务所额外支付宣传费，那就又另当别论…… “关于大黑摩纪，也要另当别论。” 唱片店内部的试听会上，到场的众人，一致如此认定。这家唱片连锁店位于新宿，一向在唱片公司宣传合作的名册上。 这次，大黑摩纪出道，GENZO那边，也向店里提出，请他们配合宣传。 在店内张贴大黑摩纪的宣传海报，将她的单曲放在既显眼、又方便顾客顺手拿起来的位置上。当然，这种非店内自发的宣传要求，唱片公司那边会向他们支付宣传费。 收钱办事，GENZO给大黑摩纪的宣传经费够足，店里到时也会配合宣传。不过，此时此刻，众人在讨论的是，最终要送去GENZO那边的订单上的数目。 普通规格的新人预订一千张，但大黑摩纪显然已经是超规格的新人。此时此刻的东京，铺天盖地都是她的宣传，店里一天之内，不知道要被问多少次有关这个神秘歌手的事。 在这个宣传阵仗之下，单曲开始铺货上架、店里的宣传海报挂起来的同时，闻风而动的顾客就要到店里来一探究竟。大众已经被吊起了足够的好奇心，可以想象，这个新人的出道单曲，至少在开卖的当周，销售势头会很可观。 有这个阵仗打底，即使订货两千张，以店铺的规模，也能消化。 “不过，果然是首好歌吧？” 在阅歌无数的从业者们听来，这张单曲摆明了就是按着畅销曲的制作模式来进行制作的。畅销歌曲的制作方法就放在那里，并不是个秘密。但是，即使按照畅销曲的结构进行制作，音乐制作这种事，也绝不可能存在百发百中。 同样是往已搭好的框架里添砖加瓦，也只有高明的师傅能盖出又漂亮又坚固的房子。而照搬畅销曲的结构、将流行元素一股脑儿塞进去的家伙，不过跳梁小丑。 而大黑摩纪，显然是个高明的、有灵气的师傅。 这张出道单曲，足以叫人耳朵一亮。再配上她天赋拔群、爆发力强的嗓音，叫人不得不佩服、不得不羡慕，岩桥慎一这个制作人，能找到这么一个新人。 宣传到位、歌曲本身的质量也无可挑剔，足够接得住大众这阵子被吊起来的期待感，即使在首周之后，卖气大概率也能再持续一阵子。 这样考虑的话，两千张也不多，再加个一两千张，升格到从前杰尼斯的新人偶像的待遇，也不是不行。 可是…… 除了宣传、话题度、歌曲质量之外，这张单曲还有个名制作人。 社长再三考虑，终于下定决心，拍板定下这张订单的数字：“我们预订四千张。” 四千张！ 比计划之中，正好翻了一番的数字。 这是只有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名气和人气、并且歌曲的质量还有所保证的歌手的待遇。一个没出道、没有经过市场检阅的新人，至少对这家店来说，是绝无仅有的事。 …… 依靠口口相传来增加歌曲知名度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今时今日，通过宣传和营销，可以直接把歌曲送到大众面前，让大众从被动接受转为主动追捧。 当然，至少在当下这个现在，要想让大众开开心心吃下直接端到他们面前的这盘菜，首先要保证的，就是这道菜足够美味。即使不够美味，也要足够有特色。 岩桥慎一有信心，大黑摩纪这道菜，能够满足大众的胃口，因而敢于大胆行动。当然，无论有多少把握，每次推出新人，都是在赌。区别在于，有的新人是廉价奖券，有的则是搭上身家的豪赌。 既然决定了要迈这一大步，岩桥慎一从一开始，所做的决定就都和谨慎行事无关。 也许是他豪赌的架势也一并影响到了唱片销售方们的判断力，也许是大黑摩纪这盘菜足够美味。这张出道单曲，GENZO这边收到的订单数，共计是十七万张。 这个数字送回唱片公司，大出众人意料。 按说，即使是公司力捧的新人歌手，第一张单曲的出货量，如果没有明显大卖的征兆，最后收到的订单数，也不过在六七万张、至多八万张之间。而唱片公司这边，则在这个订货数的基础上，再增加大约百分之二十的印刷量。 当然，这些订单当中，既有对这张单曲表示强烈信任、给出了远远超过新人歌手标准的数字的唱片店，也有保持冷静，只进行少量增加、或者按一贯以来标准进行订货的唱片店。 综合起来，现在，大黑摩纪的出道单曲，唱片销售方的订单，数目差不多正翻了个番。 唱片销售方大胆追加订货数量，可见对这张单曲的看好。 尽管唱片销售方的订单，不能证明这张单曲一定会大卖，真正决定大黑摩纪是否能一鸣惊人的，是普通大众们。但是，来自唱片销售方的态度，在这个蓄势待发的时刻，也至关重要。 不仅是让GENZO这边的关系者们暂且吃下一颗定心丸，同时，唱片店既然大胆订货，那么，它们也会为了能让唱片顺利消化掉，而全力配合。 除了GENZO自己出钱买的宣传之外，唱片店大概率也会进行自发的宣传。 万事俱备。 十四日，《东京爱情故事》播出了第二集。收视率比起第一集，微弱地上升了0.1。对电视剧来说，第二集的收视率与第一集持平，就意味着这部电视剧留住了它的观众。谷 第二集一播，富士电视台制作局那边，力排众议选了铃木保奈美的大多亮，先得松一口气、顺便为自己的眼光自负一番。担任主演的铃木保奈美，以及为她配戏的织田裕二，两个人出现在片场的时候，工作人员们的态度也必定更加亲切。 从前是客气，现在客气之中，带一点亲切。 而在富士电视台之外，其他电视台同样密切关注电视剧的收视率，以及剧情的走向，从中钻研可以吸取的经验方法。各个电视台之间，也免不了相互借鉴。 除了电视台，专门吃剧评这碗饭的杂志也将闻风而动，连GENZO参与的电视制作公司，关系者们在进行新剧制作准备之余，也将注意力放到这部本季目前成绩最出挑的电视剧上。 电视剧是这样，唱片业界更是这样。 流行这东西，只要打响第一炮，就自然而然，有让这股热度越烧越热的人和事。第一步向来是最难、也最重要的。 就在《东京爱情故事》第二集播出的隔天，大黑摩纪的出道单曲也开始在唱片店铺货上架。 …… 大黑摩纪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个女孩子，何德何能，被如此器重？ 那位以制作乐队闻名于世的岩桥制作人，到底推出了一个怎样的新人？ 从开始看到大黑摩纪的宣传开始起，这个问题就萦绕在心头。 一个不漂亮、也不可爱，比起单独站在那里，如果把她放到一支乐队当中去，让几个男乐手站到她身后冲当陪衬，要是那样的话，倒更符合一贯以来对这种风格的女孩子的印象。也符合岩桥慎一这位制作乐队的名手的身份。 三田树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短期大学在读，身边的女孩子们各个生活得潇洒随意，她也不例外。尽情玩乐，尽情参加联谊会，生活丰富多彩。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主角，但对于充当浮华时代的背景板，也充满热情。 和她们相比的话，那个被大肆宣传的大黑摩纪，就是所谓的“主角”吧？ 怎么她就能成为主角呢？ 明明就是一个不漂亮、也不可爱的女孩子。 如此大张旗鼓的宣传，看到了大黑摩纪的不仅是三田树理。很快，这个名字就成为了女孩子们之间的话题，夹杂在其他时髦的话题之中，被常常提起。 “好像是个创作歌手……自己写歌吗？好厉害！” “但是，长相就不怎么可爱吧？这样的长相也可以出道的话，随便谁也可以了。” “不过，虽然不可爱，但其实也蛮帅气的，感觉很清爽，不是吗？” 听到同伴这么说，三田树理在心里，其实也有点小小的赞同。这个大黑摩纪，是给人一种非常爽朗的印象，感觉像是个大姐头。 “制作人是岩桥桑、那位岩桥桑哦！”同伴当中，名叫丰子的女孩，有点夸张的强调，“岩桥桑可是百发百中的点金手！” 同伴里一个叫真理子的女孩有点无厘头的接话，“不仅如此，还是明菜酱的男朋友，极有可能会跟明菜酱结婚。” 几个女孩子娇笑着，吐槽真理子的话说得不合时宜。 三田树理一边跟着笑，一边想起，之前，周刊拍到了明菜桑和岩桥桑，那两个人新年期间相互拜访了对方的老家的照片，并据此推测，两个人是在“超认真交往”。 干脆写“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不就好了吗？不那么写，是因为还不到结婚的时候吗？ 三田树理记得，自己看到杂志的时候，还在心里悄悄吐槽过周刊的这个写法。不过，之前在电视里看到那两个人，就觉得他们关系很好，现在又一起回老家，看来是真的一拍即合。 其实，周刊发行的时候，这件事就被她们当成话题八卦过一顿。否则，也不会真理子一提起，大家就齐刷刷做出反应。 参加的女子会的一大要点就是：要对同伴们的话题积极响应。 “不管怎么说，都是个百发百中的名制作人，之前为明菜酱制作的专辑也大获成功。这样的人，由他亲自担任制作人的新人，怎么想也不会是普通人吧？” “而且，还准备了这么大的宣传！” “要是这么想，她看上去越普通，岂不是越深藏不露？” 话题总算从八卦那边拉回来，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越多，再去看大黑摩纪，就越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新人神秘，非同一般。 三田树理也不例外。她对大黑摩纪充满好奇，想知道能够成为“主角”的女孩子，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因为这个大黑摩纪，拥有着什么被老天爷选中的才能吗？ 在前往唱片店一探究竟之前，三田树理最先听到大黑摩纪的声音，是在电台里。当那位还未出道就先成为世间话题的新人开嗓的瞬间，三田树理被她富有爆发力的歌声所震撼。 那一瞬间，明明是在唱歌，但三田树理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感觉。 这个大黑摩纪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她是主角吗？她拥有被选中的才能吗？答案毫无疑问，是肯定的。但给出肯定答案的人，不是大黑摩纪，而是三田树理自己。 三田树理在心里觉得，对于大黑摩纪，比起“喜欢”，她更想用的词是“崇拜”。 大黑摩纪富有爆发力的歌声，以及这段时间以来，铺天盖地有关于她的宣传，似乎都是在传达同一件事，而大黑摩纪的歌声，则是在正式宣布这件事—— “我的时代开始了！” 她的歌声，就是那种“主角”一般的歌声。
1020. 是谁走眼
那个大黑摩纪，怎么可能有什么出息？ 姓岩桥的滑头小子不是挺精明的吗？竟然连这点事也看不破！ 有关大黑摩纪铺天盖地的宣传，长户大幸看在眼里，心中不屑一顾。被他拒之门外的无能之辈，和令他甚为厌恶的制作人，最讨厌的两个人碰到了一块儿。 无根无基、从未得到过市场验证的无名新人，一出手就给她这种根本不讲理的宣传规格，怎么看也是那个滑头小子脑袋发热，急着打开SOLO市场，为此不管不顾。 仗着一点制作乐队的成功经验，就这么胡作非为，整个GENZO竟然都没有人阻止他吗？还是说，GENZO那家唱片公司，其实是岩桥慎一的一言堂？ 真是不像话！ 讨厌的两个人同流合污，超规格的宣传阵仗，甚至最近几天，长户大幸坐车来公司，对面大楼顶上的宣传牌，也能看到大黑摩纪的巨幅宣传照，不由得他不感到烦躁。 不过，反过来想，要是大黑摩纪出道成绩大暴死，岩桥慎一这次的无谋冒进，就成了业界的大笑话。不仅要成为笑料，如此重大的失误，他公司的关系者们，也绝不能无动于衷。 真到那时，双份的讨厌，就要成为双份的爽快了！ 长户大幸这么想着，在心里暗暗期待，那个大黑摩纪的单曲正式开卖、真金白银的销量成绩单出来以后的场面。 当然，等着看热闹这种事，就像等着刚进烤箱的甜品出炉，期待归期待，但在等待的空当儿，该做什么，也按部就班去做自己的计划。 长户大幸说服了上杉升加入VERMILLION唱片，以他为主唱，又选中了原先BEING时代的乐手大岛康佑担任键盘手，又找来和上杉升差不多同期被发掘的乐手柴崎浩担任吉他手，以这三人的阵容，组成了一支叫WANDS的乐队。 让上杉升这个美男子站在中心，柴崎浩和大岛康佑担任衬托他的两片绿叶。这种三角站法，正能衬得主唱所站的位置闪闪发光。 三人阵容、效仿BOOWY的舞台形象，再从织田哲郎的库存曲里挑选合适的出道单曲…… 明明以BOOWY为目标，出道却要唱别人写的歌？ 那又有什么问题呢？ 首先，是WANDS的三个人谁都没有写出一首能担当单曲主打歌的曲子。其次，最重要的出道，一定要力求稳妥，用织田哲郎这种已经得到认证的畅销作曲家的曲子打开知名度。 这些是摆在明面上，说给所有人听的。 至于第三个理由…… 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办事员告诉他，上杉升、柴崎浩、以及大岛康佑，三个人一起过来拜访。长户大幸并不意外，放下电话，在办公室旁边的小会客室，和这三个青年见面。 “社长。” 三个青年，一个不到二十，另外两个也才二十出头，又是刚进入乐界，面对着发掘了他们的长户大幸，都是毕恭毕敬。 三个青年结伴而来，是把上一周他们合作创作的曲子拿来请长户大幸试听。这种事，从决定组成WANDS起，每周他们都来交作业。尽管如此，长户大幸还是决定，让乐队的出道单曲唱织田哲郎的歌。 出道日近，乐队已经拿到了他们要唱的歌。主打歌由织田哲郎提供，B面曲则由从BEING时代跟着一起并入VERMILLION唱片的作曲家小泽正澄提供。 乐队三个人，唯一与创作沾边儿的，就是上杉升被获准参与作词。不管怎么说，也是支乐队。如果连歌词都要其他作词家提供，那就有点不像话了。 不过，不论是上杉升，还是那两个队友，三个青年的个性都十分强烈，当决定了要唱织田哲郎的歌出道以后，这段时间，他们像是在向长户大幸证明自己那样的交作业，不停创作。 上杉升充满自我意识，个性与外表那样桀骜，但却又过于单纯。正因如此，才给了长户大幸说服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去行事的灵感，而后组成了WANDS，决定了乐队的出道。 长户大幸收下三个青年这周的作业，当着他们的面认真听完，先夸奖了其中的进步之处，又指出曲子的一些问题。毕竟是从业多年、在业界也有些名气的制作人，指点新人不在话下。 长户大幸收下了这一周的作业，几个青年也像前几次那样，向他行礼告辞。等青年们离开，他又重新按下播放键，听了一遍这盘磁带。 是首可圈可点的曲子。这三个青年，并非没有创作才华。但他们越是充满自我意识，越是如此强烈的想要证明自己，长户大幸就越是要把他们的曲子打回去。 一支乐队，如果连出道单曲要唱畅销作曲家提供的曲子出道这种事都能够接受，那么，也就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不听话的马儿，不把它驯服，就不能委以重任。 B’z虽然是长户大幸在VERMILLION这边点数最大的一张牌，然而松本孝弘充满主见，面上不动声色，过后照样我行我素，稻叶浩志更是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一个鼻孔出气，根本不是长户大幸所能拿捏了的。 连去年的红白歌会，说服B’z参加演出，都大费了一番功夫。 松本孝弘拿捏不了，织田哲郎心里也想些有的没的，长户大幸在挑选新人的时候，就不得不考虑到自己是否能完全掌控手下歌手的发展路线，决定歌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长户大幸不认为自己是个不讲理的一言堂，或者有着过强的控制欲，只不过，是打从心底里，想要践行“歌手是商品”这句话。 现在是关键时刻。 B’z是他自带过来的一张好牌，B.B.QUEENS在《大家一起来跳舞》之后，显然要沦为一发屋。以长山洋子为中心组成的REV成绩徘徊在二线，无法跻身一流。 VERMILLION唱片的地盘是来自于BEING不假，但如果自己做不出一番成绩，自己的权威就会慢慢消散，真到了那时候，必定大事不妙。长户大幸需要再推出一支一线乐队，稳固自己的地位。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就要手握一支既听话、又有灵气的乐队。 长户大幸身为制作人的成名之作就是乐队，此时此刻，又正当乐队大潮，自然不会改变自己的目标。 想到同样是乐队制作人，先是被岩桥慎一后来居上，现在，那个滑头小子又唯恐天下不知一般的大肆宣传他制作的新人女SOLO，长户大幸在嘲笑他头脑发热之余，也不是没有在心里，有一种又被他给甩开了的感觉。 正因如此，他更想要看到岩桥慎一这冒失的一步失败以后的狼狈模样了。 无论如何，长户大幸也想不出，大黑摩纪那种像颗土豆一样平平无奇的女孩子，岩桥慎一怎么敢对她有那样的自信？ 是这个年轻人过于自负，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深信不疑。还是因为过于自负，被点金手的名声冲昏头脑，认为自己真的能化腐朽为神奇？ 开什么玩笑？！ 那个大黑摩纪，是不可能会有出息的！ …… 一月最后的这半个月里，长户大幸一边往返于公司和录音室，亲自为WANDS的出道单曲把关，期间，和业界的重要人士见面、在公司内部开会，决定下一个出道的新人。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有WANDS，也要有别的。 而在忙于公事之余，他也在心里暗暗期待，等待着一个让他长舒一口气的好消息—— 新的一周到来，长户大幸一早翻开报纸，娱乐版面，大黑摩纪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被刊登在上。他的目光落到文章的标题上。 “出道即达成单曲榜单第一名记录，奇迹般的新人，大黑摩纪！” 长户大幸心里咯噔一下，刚流过喉咙的咖啡，在胃里翻滚。他按捺住不快，目光迅速且仔细的浏览那篇报道。 大黑摩纪的出道单曲，一经发行，就拿到了约十九万张的初动成绩，登上单曲榜单第一名。 据悉，唱片店对这张单曲的追加订单纷纷送往GENZO，在发行的当周，印刷厂就对这张单曲进行紧急加印。 文章的最后，提到：“大黑摩纪是由名制作人岩桥慎一氏全程负责的新人，作为GENZO推出的又一位超新星，其出道前的超规模宣传，成为一时话题。但看到这个成绩，如此规格的宣传，正与大黑桑本人展现的光芒所匹配。” “……大黑桑的成功，可见名制作人岩桥，即使是制作SOLO歌手，也不在话下。” 打着岩桥慎一制作这个标签的新人，报道里不可能不写有关岩桥慎一的事。与GENZO关系好的媒体会称赞他，与GENZO关系不好的，要么一笔带过，要么对他那个大张旗鼓的宣传方式讥讽两句。 可是，无论是褒是贬还是无视，大黑摩纪成功了。这个滑头小子，这次也没有看走眼。 长户大幸读完了报纸，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才意识到咖啡已经开始变凉了。他面无表情，咽下这口半温不凉的咖啡，一低头，是那个字体加粗的标题，还有大黑摩纪那张平庸的脸。 “奇迹般的新人，大黑摩纪！” 把这个被自己拒之门外的女孩子捡回去、还为她安排了超规格出道宣传的岩桥慎一，他没有看走眼。 那么，到底是谁看走了眼呢？ 他合上报纸，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 …… 上午九点半，长户大幸出现在VERMILLION唱片公司的大楼内。他搭乘电梯，来到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早晨，看到新闻标题的时候，是在心里觉得不痛快。但随着心情慢慢平复，长户大幸也慢慢想开了。 那个大黑摩纪的出道单曲能成功，还不是仰赖岩桥慎一那个滑头小子故弄玄虚，大肆炒作带起的话题度。这张单曲红了，下一张谁知道会怎么样？ 靠着宣传轰炸堆起来的销量，等于是透支了往后几周、本来细水长流卖出来的销量，换了个好看的初动成绩和名次，接下来，说不定立刻就被打回原形。 再说，那样规模的宣传，经费也不是小数目。那点销量，还不知道有没有收回成本。 既然是天时地利的事，长户大幸也就不那么放在心里了。眼下，是要专注自己的事的时候，下个月，WANDS的出道单曲就要发行了。 关于WANDS出道的宣传规格…… 连大黑摩纪都能靠狂轰滥炸成为什么“新星”，自己要不要也考虑一下？这个念头在长户大幸心里出现，但又被他否决了。这种头脑发热式的宣传方式，风险太大。 他长户大幸，可不是那个滑头小子那样的冒险家。 这次，一定要成功打造WANDS这支乐队！长户大幸鼓足信心。 …… 关注大黑摩纪出道成绩的人，绝不止是长户大幸一个。 从岩桥慎一采取那种宣传规格之后，整个唱片业界，差不多就都在盯着他、盯着大黑摩纪，等着看这到底是名制作人的果断，还是盲目自大后闹出来的笑话。 而当大黑摩纪的新单曲初动成绩统计出来，好像有了答案。当然，现在下结论似乎为时过早，必须要考虑到大规模宣传带起来的话题度的影响。 但身在业界，留心打听，就能拿到更具体的统计数据。单曲的初动销量出来，再结合其他方面的数据和表现，业界就能做到大概的心中有数。 在出道单曲发行的当周之后，有关大黑摩纪的热度，并没有随着出道之前的大规模宣传陆续开始撤出而受到影响。追加订货单的唱片店源源不断，连先前按兵不动的店铺也坐不住了。街头巷尾、广播电台，到处都有机会能听到这首歌被放起。 有关这个横空出世的新人的话题，在大众之间，热度不减反增。 而在中古唱片市场里，更是没几张大黑摩纪的新单曲。 一张唱片要是徒有宣传没有质量，当周就会被打发进中古唱片店。统计中古唱片店回收的唱片数量，对比实际的销售数字，就能知道这张单曲有没有得到听众认可。 也许初动成绩的高销量是因为之前的宣传，但之后来自听众的认可，则确定了大黑摩纪本人的才华受到了观众的肯定。 这盘被端到大众面前的菜，看来是满足了多数人的口味…… 不过，要真正确认这件事，就要看过后几周，单曲销量的具体走向了。
1021. 大获成功
热门地段的宣传看板，不止是每日要支付高昂的宣传费那么简单。如果没有电通在背后相助，即使有钱，也无法做到如此强度的宣传。 大黑摩纪能以如此阵仗出道，业界无人不知GENZO背后有电通的助力。 虽说如此，热门地段的宣传看板，不可能被任何一个人给独占。轰轰烈烈的出道过后，从第二周起，大黑摩纪先前超规格的宣传广告，也陆续被新人替换。 与此同时，围绕大黑摩纪新一轮的宣传，也随之开启。 出道前注重的是制造声势和话题度，如今，话题度和声势都有了，单曲的初动成绩对新人来说也是创纪录的，接下来，就要把宣传的重点放回到歌曲以及大黑摩纪本身。 于是，从第二周起，围绕这个新人、这张出道单曲的各路乐评文章和电视节目，热门时段的电台点播，以及电视里音番开始前的单曲广告，陆陆续续开始了。 有破纪录的单曲初动成绩在前，乐评人们将大黑摩纪当作是话题人物各抒己见，就成了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一个女SOLO市场里久违的成绩出色的新人。一个与偶像派毫无关系的、令人耳目一新的创作歌手。除此之外，还是引领了乐队潮流的制作人岩桥慎一所成功制作的第一个SOLO歌手。 她为什么值得岩桥慎一如此器重，为什么是以SOLO歌手的身份出道。在乐队当道的现在，大黑摩纪这个SOLO歌手的横空出世，会对如今的乐队时代带来什么影响与变化？ 可以发挥的角度太多，一个大黑摩纪的出道，足够三十个评论家在本季大写特写。还不包括GENZO自己掏钱买的通稿。 不过，当自发的投稿数量高过通稿的数量时，就可以确定，大黑摩纪是真的成为了话题。 只要有话题，大众的注意力就不会从她的身上移开。只要目光看着她，总归还是会被鼓动着走进唱片店，去了解有关这个在新一年的开始，就成为了乐界一颗超新星的新人歌手。 当评论家们抛出那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的时候，大众也随之被调动起好奇心。 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子，为什么能成为被岩桥慎一选中的人？从不失手的名制作人，他所器重的新人，也一定有着足够的过人之处。 从制作偶像时期就积攒下来的口碑，让岩桥慎一这块招牌，在当下这个时代，成为了质量的保证。他担任制作人的歌手，似乎总是能让人感到放心。 名制作人的招牌，在推出歌手的时候，能够起到相当的作用。尽管岩桥慎一不负责创作，推出的歌手们风格也各不相同，不能只凭着他的名字，就想象出被制作的新人的风格。 但是，也因为他总是推出不同风格的歌手，并且得到了成功。这就令那些想听些什么新歌、但又不知道听什么的人，下意识去选择岩桥慎一制作的歌手。 而现在，大黑摩纪破纪录的初动成绩，也已经证明了“岩桥出品，必属精品”这句话，在大黑摩纪这里也没有失效，不是吗？ 对岩桥慎一的信任、对来自评论家们的鼓动无防备的大众，即使在第一轮的宣传轰炸里保持了旁观的冷静，在初动成绩出来以后，在有别于先前大张旗鼓宣传的软宣传的引诱下，终归还是被带进了唱片店，一探究竟。 就连唱片店，第一周的宣传费是GENZO付的不假，可一旦大黑摩纪的单曲热卖，唱片店向唱片公司发出追加订单，事情就又翻了个个儿。 接下来，是唱片店主动把畅销单曲放在显眼的地方，为它自发宣传的时候。 …… 在乐队热潮最鼎盛的时候，却大张旗鼓的推出了个女SOLO。 吉田美树翻看着综合周刊，封面标题上，有一篇关于大黑摩纪的评论。她不急着翻过去一探究竟，而是一页页，从其他的话题看过去。 尽管如此，当看到标题的时候，她想到此时此刻，GENZO新推出的那个女SOLO新人正处在话题中心，不由得去想，那个岩桥进军SOLO市场的决心够强的。 去年，GENZO对外推出了一男一女两个SOLO歌手，还从AMUSE那边签了个新人。不过，推销去年的SOLO歌手时，倒也没见这样的手笔。 现在看来，去年的动作，像是在正式行动之前的试水。 不过，考虑到大黑摩纪的出道是从去年被延后到现在，并且更改了出道策略，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在发生了去年的事以后，岩桥慎一想要打开SOLO市场的心更加迫切了。 去年十一月，渡边制作与GENZO和研音合作，一起成立新制作公司，岩桥慎一决定辞职，风波尘埃落定的那个时候，吉田美树生下了自己的长子大介。 升级成了母亲，孩子还是个小婴儿，这段时间，吉田美树都处在半工作半隐退的状态里。好在渡边美佐精力旺盛，有她坐镇渡边制作，还有丈夫吉田正树在旁，万事都能放心。 遥想当年，吉田美树刚出生的时候，初为人母的渡边美佐打算就此退回家庭，当个相夫教女的主妇。偏偏遇上丈夫渡边晋身体欠佳，又正逢公司壮大的关键时刻，为了助丈夫一臂之力继续留在事务所，结果直到丈夫去世、长女也有了儿子，她还是渡边制作的当家人。 到了吉田美树结婚生子的如今，她丝毫没有考虑过引退、或是把大权转交给丈夫吉田正树的事。这说不好是出于自己渡边家长女的责任心，还是在看着母亲美佐工作的身影时，潜移默化的影响。 综合类的周刊，上面无所不包。从国际新闻到社会评论，以及名人的八卦丑事。吉田美树一页页翻过，翻到了那篇有关大黑摩纪的评论。 文章的第一段就是：“我被大黑摩纪这位新人歌手叫醒了耳朵。” 好高的评价。 吉田美树读完这句话，在心里想道。 这篇评论，出自乐评名家朝仓爱之手。在这段高评价的开头之后，朝仓爱写下自己如何知道大黑摩纪其人——和大多数人一样，被声势巨大的宣传所吸引。 “身为评论家，对待每一位出道的新人，都要带着发现沙砾里的珍珠那样的心情，去认真倾听他们的音乐。不过，大黑摩纪稍有不同，她从一开始，就像颗被装在精美匣子里的宝石。那些铺天盖地的宣传，正像是华丽的匣子。” “然而，华丽的匣子，在被打开之前，也无从得知里面到底是宝石，还是被精心包装过的石头。”谷 “将大黑摩纪进行了精心包装的人，是制作人岩桥慎一氏。作为制作乐队的名手而出名的他，这一次，以无比的声势推出了大黑摩纪。” “为什么，以制作乐队闻名的制作人，没有让大黑摩纪也以乐队的形式出道呢？”朝仓爱在文章里提到的这个问题，大概不止他一个人想问。 不过，这不是个要等待读者回答的问题，而是一个为了把自己的答案写出来而主动问出的问题，“当我听到大黑摩纪的歌声，答案便清清楚楚。” “那是因为，”朝仓爱揭晓答案，“只有她独自一人在那里，就已经足够瞩目。” 而紧跟着这个答案被一道揭晓的，还有另一个问题的答案：“这样的歌手，毫无疑问，是与华丽的匣子正相配的一块宝石。” 朝仓爱的评论洋洋洒洒，写了足有几千字。既称赞了大黑摩纪本人的歌声与创作的才华，也对岩桥慎一这个制作名手大为肯定，对GENZO接下来将会制作怎样的歌手表示期待，送上这样的一篇好话。 大黑摩纪成功出道，评论家们也肯定了GENZO进军SOLO市场的这一大步，并且纷纷期待他接下来的动向。 吉田美树把这篇不吝赞美的评论读完，在心里想，那个岩桥，又被他给赌赢了一把。当然，她也清楚，与其说是岩桥慎一赌赢了，不如说是那个人的眼光和手段都是一流。 事到如今，当年对这个人的种种不满，早就烟消云散。尽管谈不上对岩桥慎一有什么喜欢，但在心里，吉田美树还是欣赏这个人，甚至有一丝佩服。 吉田美树生产以后，岩桥慎一还送上过道贺的礼物。她欣然收下，过后还回送了小礼物给他，表示感谢。 今时今日，他既不是曾经渡边制作的小经纪人，也不是仰赖渡边万由美的小制作人，而是要被渡边制作郑重其事对待的合作伙伴。去年，他和中森明菜的交往报道带来的那一连串风波之后，渡边制作选择和他站在一边，从那时候起，就注定了这一点。 吉田美树读完了这篇评论，为岩桥慎一又一次的成功而感到欣慰。同时，她也在心里，为妹妹万由美高兴。 不管怎么说，大黑摩纪是渡边万由美手下的嫡系。想到渡边万由美，吉田美树才后知后觉记起来，大黑摩纪的出道单曲，当时好像办事员送到她家里来了一份。 是渡边万由美送去事务所的。 吉田美树照料儿子忙得头昏脑涨，成日里丢三落四，单曲也不知道被她收到了什么地方去，甚至一连关注了大黑摩纪的出道这么久，都没有想起自己竟然完全没听过她唱歌。 意识到这一点，吉田美树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无力。 生育小孩，对头脑身心的影响实在太大了！这副样子，接下来要怎么回到事务所去工作？母亲当年是怎么做到两者兼顾的？ 想着想着，吉田美树心里开始郁闷。然而，新手妈妈的郁闷也持续不了多久，一阵洪亮的哭声传过来，小婴儿不会在意母亲心情是好是坏，只知道用哭声引起随便什么人的注意力。 叫醒吉田美树耳朵的不是大黑摩纪，而是儿子大介。这么一打岔，去找那张大黑摩纪单曲的事，又叫她给丢到了九霄云外。 …… 评论家们各显身手，有人大力称赞大黑摩纪的才华和岩桥慎一的眼光魄力，就有人别出心裁，把大黑摩纪称作是“被选中的灰姑娘”。 一个其貌不扬、怀揣梦想的女孩子，被不以貌取人的名制作人慧眼识珠，不仅如此，还将她珍而重之的推出，为她打造了一个完美的出道计划。名制作人目光精准、灰姑娘一步登天，而大众也得以拥有这个天才新人。 于是，围绕着岩桥慎一的慧眼识珠，大黑摩纪的一鸣惊人，又有了诸如“以貌取人是否太肤浅”的讨论，或是“你的闪光点总会被‘那个人’发现”之类的鸡汤。 夸奖的话被人写了个七七八八，就有人别出心裁，以这次的超规格宣传为引子，发出一段担忧的疑问。 注重宣传的时代早就已经到来不假，但是，这种靠着宣传迅速打开市场的时代，大众要如何保持清醒，保留自己真正想要的口味。 那些得不到宣传机会的歌曲要何去何从，今后会不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因为缺少宣传而被埋没的好歌、以及越来越多的因为狂轰滥炸的宣传就成为流行的普通的曲子？ “你怎么想？慎一君。” 在渡边万由美事务所的办公室，她把这篇借着担心暗戳戳指责岩桥慎一炒作的评论文章顺手拿给他看。 反正他人来都来了，看看也无妨。 “什么？” 岩桥慎一把杂志拿过来，看了一眼封面，是音乐杂志《MUSICA》。他翻到那一页，扫了几行字，说了句：“这么写，好像是我开了这个先河似的。” “真要这么说的话，电视剧的主题曲就该全部起用纯音乐。”他吐槽。 渡边万由美叫他逗笑了，“有道理。” “不过，连这种角度的文章都有了，可见大黑摩纪的话题度有多足。”从这点来说的话，也是件好事。岩桥慎一这么想着，带点看热闹的心情，看着这篇文章。 渡边万由美去拿送到自己这边来的销量单，“这张出道单曲，第二周卖了十万两千张。” 岩桥慎一接过来，“早上，我那边也收到了。”他把《MUSICA》和销量单一起拿在手里，跟渡边万由美开玩笑，“这张销量单，就是为什么会有这篇文章的答案。” “人红是非多。” 渡边万由美想到他要说的话，不禁笑了。不过，与其说是为了他的话而笑，不如说是因为大黑摩纪的成功而笑。
1022. 决定主演
再多一个当红的女SOLO歌手，手里的牌更多，这自然值得高兴。 一炮而红的创作女歌手，大黑摩纪可以说是近些年来的头一位。单凭这一点，在超规格的宣传过后，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她也将享受到超规格的关注。她的走红是纯属偶然，还是意味着女SOLO要迎来久违的春天，这也是被业界与大众共同在意的一件事。 当然，对GENZO来说，大黑摩纪的成功，最重要的就是，这意味着先前的计划顺利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接下来就是有条不紊的进行过渡，开启新篇章。 到三月份，正式对外宣布岩桥慎一辞任社长，辞职的理由，是为了更加专注于对歌手的发掘与培养。接下来，他的工作重点，会更多的放在SOLO市场上面，当然，也并非就此不再沾手乐队。 唱片公司进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交由专业的管理人员来打理，腾出手脚来，专注歌手的制作。这样的安排再正当不过。 渡边制作既然决定了要站在岩桥慎一那一边，渡边万由美自然也会全力支持他。大黑摩纪走红，她当然高兴，但岩桥慎一的计划顺利，更令她放心。 唱片公司要扩大规模，内部的势力也会越来越错综复杂。今时今日，为了保证GENZO的控制权始终在他们两个人的手里，渡边万由美必须要和岩桥慎一保持紧密的盟友关系。 反过来，如果渡边万由美做出选择，岩桥慎一也自有他的选择可做。 岩桥慎一提议自己辞职，其中的真意不过是这样。 渡边万由美曾经迟迟不表态，是因为对这一点心知肚明。而在去年的风波之后，终于松口答应，也是因为清楚这一点。 除此之外，也在心里确定，只要他们两个人有着同一个目标，肩膀和肩膀仍旧挨着，那么，没有任何人比得上岩桥慎一可靠。反过来也一样。 迈出了这一步，做下了这个决定，往后就是全力以赴，去考虑如何让GENZO跻身一流。 “值得庆祝。”渡边万由美收起思绪，说了句。目光投向岩桥慎一，他又看起了手里的那本音乐杂志。 “确实。”岩桥慎一头也没抬，接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才去看渡边万由美，半开玩笑，“就算现在就喝庆祝的酒，也不会有人笑我们是目光短浅，沉不住气了。” 大黑摩纪初动破纪录的那一周，还有为数不少的声音，认为之所以首周的销量爆炸，是因为单曲发行之前的宣传，把大众分散的购买力聚集在了同一周。用大规模的宣传透支卖气，首周之后，大有可能会被打回原形。 但第二周的销量稳稳当当，那样的声音也自然而然消失。 而在综合了销量走势、话题热度、以及中古市场的行情等等之后，大黑摩纪这张出道单曲大受欢迎，已经可以确定。 如此一来，这杯庆祝的酒，现在就开始喝，也绝不是为时过早。 渡边万由美为他的话一笑，顺口一问，“那么，要现在就喝一杯吗？” 岩桥慎一答应着，“那当然了。”他笑着盘算，“现在先喝一杯，过后，还要准备庆功的招待会。” 渡边万由美站起来，去拿庆祝的酒，一边回应他的盘算，“招待会上，也邀请电视台放送局之类的关系者们，请他们接下来也多多关照摩纪酱。” “关系还真好。”岩桥慎一听到她叫“摩纪酱”，调侃道。 渡边万由美走回来，“是说‘摩纪酱’这个称呼吗？”她提醒岩桥慎一，“摩纪酱才刚二十一岁。” 大黑摩纪生于1969年的最后一天，按曰本记算实岁的计算方法，刚二十一岁多一点点。 “那万由美桑呢？”岩桥慎一问。 渡边万由美虽说不在意年龄，但还是吐槽他，“这个问法真是失礼。” “哈哈！”岩桥慎一乐不可支。 渡边万由美也跟着笑了。说不好是在笑自己，还是被岩桥慎一的反应逗乐了。她坐下来，“明年，我就三十岁了。” “正是最好的年纪。”渡边万由美说出这句话，露出个心满意足似的微笑。年富力强，又积攒了足够的工作经验，正是大展身手的年纪。 岩桥慎一点头，“确实。”他接过渡边万由美递过来的酒杯。 两个人轻轻碰了个杯。 不过，称呼大黑摩纪“摩纪酱”，可不止是年纪相差的缘故。渡边万由美与手下的艺人之间，关系都不错。美和酱跟中村兄，对这个拿着他们经纪约的事务所老板，也都是好话—— 绝不存在碍着岩桥慎一在，不好当着他的面说老板坏话的情况。 “对了，” 放下酒杯，岩桥慎一想起来，旧话重提，“关于《MUSICA》这篇文章，倒让我想到一件事。” “该不会又有什么点子了吧？”渡边万由美极感兴趣。 岩桥慎一笑着摇头，“这种哗众取宠的评论，置之不理才是对的。”他解释道，“我只是想到，虽然这篇评论是在抢话题，但被埋没了的好歌曲，也确实不少。” “我在想，唱片店的从业者们，在进货之前，不是要广听各路歌手的歌曲吗？”岩桥慎一解释，“说不定可以向他们发起邀请，举办个‘唱片店心目中的遗珠名曲’之类的活动，由这些从业者们，选出他们心目中的、不是热门单曲的单曲。” “然后，从这些被选中的单曲里挑选出我们中意的，向歌手本人的公司发出使用邀请，对歌曲进行重新的翻唱，或者制作有关‘非热门单曲的名曲’的企划专辑之类。” 岩桥慎一把自己突然的想法说给渡边万由美听，“……就是这样。” 如果真是因为缺少宣传而被埋没的歌手，能够通过这种方式，给他们带来曝光，那也算是以这样的方式，代为贩卖优秀了。 尽管不是签在自己手下的歌手，但用的是这种方式，自己这边也就不是在做慈善，同样有利可取，只要对面的歌手和唱片公司同意，就能以极小的代价拿到高质量歌曲的使用权。 也只有保证GENZO这边有利可取，才能保证这个企划一旦开始，能够顺利进行。 渡边万由美认真听完了他的想法，评价道：“是你会做的事。” 岩桥慎一做了个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的搞笑表情，“总听你这么说，简直要成为无言以对的时候用来敷衍的口癖了。” 当然不是敷衍。从任何地方都能发现机会，同时，还能保持那颗贩卖优秀的初心，这的确是岩桥慎一做得出来的事。 不过，渡边万由美不吃他这一套，“说得还真可怜。” “好吧。”岩桥慎一笑着认输。 玩笑归玩笑，这个点子说出来，并非没有可行性。两个人暂且把这件事给记下来——今天见面，毕竟不是为了在闲聊的时候找寻灵感。而是另有事情，要听取岩桥慎一的意见。 《可爱的季节》进入拍摄前的准备，剧组成立，受命担任编剧的北川悦吏子和水野惠和，两个人也紧锣密鼓，开始前几集剧本的内容创作。 选角方面，龙套演员与非重要角色，电视台制作局下面，养了一堆自己的绿叶演员，甚至还有自己的绿叶演员培训学校，这些简单。 只有在重要角色方面，又要考虑演员本身，又要考虑演员背后事务所的势力。 电视剧这东西，向来也是事务所之间的角力场。 花音的角色是中森明菜的，直子的选角，则要经由渡边万由美这边点头。她的事务所没有合适的人选，一早就决定，把这个角色当成交换的资源，起用其他事务所的女演员。 个头不能跟中森明菜相差太多，年纪也要相仿，除此之外…… 渡边万由美和岩桥慎一说着自己的看法，“花音的角色，尽管出身传统家庭，看上去并非是新人类，但在内里，却有着现代女性的爽朗。这一点，直子就正好相反，有海外背景，看似行事独立，实则内心传统。” “嗯。”岩桥慎一听着。 渡边万由美默认他对剧本的内容早就清清楚楚，因而直接跳过讲解剧情，和他聊起了关于两个女主角的个性。 她继续说，“所以，关于直子的角色，女演员的外表要稍微西洋化一点，更合适。” “所以，你有什么中意的人选？”岩桥慎一也认同她的意见——其实选角的事，本来也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过来贡献个参考意见，或者表示对她的肯定。 “有两位。” 渡边万由美把收集到的资料拿给他，“一位叫铃木京香，模特儿出身，当过嘉娜宝的广告女郎。” 岩桥慎一看了看照片，“眉眼野心勃勃的。直子要是有这种劲头儿，那电视剧就是另一回事了。” “还真不客气。”渡边万由美说他这个评语。 岩桥慎一随口回话，“反正万由美桑也不是要听我的客气话才叫我过来。” 渡边万由美笑着把话接下了，解释道，“铃木桑是关系者推荐的。” “原来如此。”岩桥慎一表示理解。 他接着看下一位，名字是“安田成美”。比中森明菜小一岁，又比刚才的铃木京香年长两岁，曾经当过童星，演出过电视广告、电视剧，也发过唱片，履历够丰富的。 不仅如此，早在两年前，她就有了主演电视剧的经验，相比起演戏经历寥寥几笔的铃木京香，看上去相当可靠。 “中森桑——”公事的场合，岩桥慎一张嘴，说的也是“中森桑”。他说着自己的想法，“她是演戏的新手，也没什么技巧。所以，和她对戏的演员，还是力求演技稳妥比较好。” 中森明菜没接受过演技训练，演戏的时候，就得确保和她对戏的演员能够带着她一起进入状态，给她带来正向的影响。 准确来说，由偶像或是歌手之类的非专业演员来担任主演的电视剧，为其配戏的演员，都一定要确保演技扎实，即使是只看脸和人气的偶像剧，哪怕男女主角分别都是只会背台词的笨瓜，身边的各路配角也一定都是演技收放自如的专业人士。 中森明菜作为第一主角，她的表现至关重要。而以两个女演员为主演的电视剧，显然也和偶像剧相去甚远。作为她正式进军电视剧业界的重要一部戏，应当要在观众心里，留下一个正面的印象——她不是唱而优则演，而是的确能演。 岩桥慎一提醒渡边万由美，“虽说直子的角色话语权在万由美桑这边，但是，如果演出效果不佳，研音那边，恐怕也会有话说。” 渡边万由美点点头，神情平静，“说得有道理。……还有，你对中森桑演技的判断也是。” “我可不懂演戏的事。”岩桥慎一不是自谦，“只是做了这样的考虑方式。” 渡边万由美笑了，“说着不懂，还不是头头是道的。” “饶了我吧。”岩桥慎一受不了被她吹捧。 渡边万由美适可而止，继续说正事，“我也觉得，安田桑合适一些。不仅出于演技的考虑，她的外表形象也更合适。不过，安田桑不能给中森桑当配角。” 安田成美是有过主演经历，并且有一定资历的女演员，中森明菜虽然是乐界的桃浦斯达，但在电视剧业界，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安田成美出演，只能和她共同担任主演。 这样一来，又得是一轮商量。 岩桥慎一觉得不算什么，“本来，这部电视剧就是两个女主角嘛。两位女性不止是戏份相当，在剧情当中，不论少了哪一位，另一位就不完整。” 他觉得自己有点多此一举，说到这儿，把话挑明，“不过，万由美桑早就已经有所决定了吧。” 铃木京香是关系者介绍来的演员。 如果真的是渡边万由美不好回绝的关系者，那她也就不会把安田成美再搬出来。何况，安田成美还是个只能和中森明菜共同担任主演的演员。 渡边万由美请他一起来看演员，不如说，就是在等他这番话。 岩桥慎一想起来，看了一眼安田成美的事务所，“田边事务所的演员吗？” 那可是业界老牌势力了。 不仅如此，跟周防郁雄的BURNING一系，关系似乎也一直保持的不错。
1023. 兵来将挡
田边事务所的田边昭知社长，年轻时，和horipro的堀威夫，两个人曾是同一支乐队里的成员。
两个老队友，各自的事务所也差不多同时期开张。尽管目前看来，曾推过出山口百惠的horipro风头更胜，但田边事务所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七十年代时，艺能界的事务所与极道勾结是常态，当时，田边昭知打出旗号，说要追求一个“干净的事务所”，聘用大学毕业生担任职员，拒绝与极道势力同流合污。
不过，田边事务所的副社长川村龙夫，却是burning周防郁雄的座上宾。
顺带一提，初出茅庐无人问津时的中岛美雪，第一次崭露头角，就是被田边昭知邀请，给田边事务所下属的歌手研直子写了一首畅销曲《あばよ》（再会）。青春时代的中岛美雪还曾给研直子写过一封词真意切的“情书”，感谢研直子的赏识。
提到田边事务所，渡边万由美和岩桥慎一说，“之前乐队天国的事，母亲邀请的调停人，就是田边社长。”
周防郁雄使绊子，可不止去年那一次。再往前，乐队天国热播的时候，周防郁雄伸手横插一杠，为了不与burning系为敌，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将节目让了出去。
当时，岩桥慎一才不过是个小制作人，一来入不了周防郁雄的眼，二来，渡边万由美还担心他万一真入了周防郁雄的眼会招来麻烦，于是由她出面，去跟周防郁雄和解。
能在渡边制作与周防郁雄和解的时候担任调停人，田边昭知也称得上德高望重。不过，渡边万由美中意田边事务所的演员，还是让岩桥慎一觉得其中意味深长。
他想到这儿，说了句，“现在，选安田成美，也算回报田边社长当时的人情了。”
渡边万由美不置可否。
不过，两个人心里，其实想的差不多。去年的那场风波，离不开burning在背后推波助澜。周防郁雄要使绊子，反倒给了岩桥慎一机会，让他更进一步。
今时今日的genzo，背后势力更加复杂，周防郁雄要想出手，必定顾虑重重。
虽说危机顺利度过，但周防郁雄与他们两个的过节，从乐队天国时起就已经开始。先前的一计不成，接下来，周防郁雄会怎么走下一步，他们这边，也要早做打算。
毕竟，不能等到下雨的时候，再把伞撑起来。
眼下的情形，周防郁雄那边，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明面上针对genzo的动作。但是，周防郁雄费了那么大的劲儿，什么便宜也没讨到，连最开始的乐队天国，bruning系捡了个热度已经过半的时机进场，没多久就因为收视率和话题度双双下滑腰斩。
习惯了摘桃子的人，要他就此罢手，从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那大概也不可能。
既然如此……
岩桥慎一把话说开，“也说不定，选安田成美，不是回报田边社长当时的人情，而是再请动他的报酬呢。”
渡边万由美这下笑了，“旧的人情先还上，才有新的人情。”
“这倒是。”岩桥慎一点头，“只借不还，岂不成了个无赖。”他看着渡边万由美的笑脸，接着说下去，“不过，我们与周防桑之间，不需要一个调停人。”
渡边万由美把他要说的话说出来，“毕竟，周防桑从来没有公开说过与genzo为敌。”
岩桥慎一打趣她，“真不愧是万由美桑。”
渡边万由美有些无语，“少来了。”
尽管周防郁雄暗地里使绊子这件事，各人心知肚明，然而，没有放到台面上来的小动作，就不能说是burning的手笔。否则的话，才是真的给周防郁雄递把柄。
既然没有明面上的开战，那么，周防郁雄接下来要怎么做，猜也能猜个大概。
又不能轻举妄动，又不甘心就此罢手。暗戳戳使点小手段给人添堵，又显得周防郁雄小家子气丢面子，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答案。
塑料业界，连死对头之间，也未必能做到老死不相往来，何况还是没有公开宣战过的势力。
话说到了这里，岩桥慎一跟渡边万由美提起件事来，“去年，周防桑吸收了制作公司being，在那个基础上，成立了vermillion唱片。”
渡边万由美点头，“这个我知道。”
岩桥慎一继续往下说，“摩纪在加入genzo之前，曾经被引荐给了being的长户大幸社长，不过，长户社长相当不中意她，说她‘只有点唱和声的才能’。”
渡边万由美忍俊不禁。
也不知道是在笑长户大幸这番大错特错的评语，还是在笑特意说起这件事的岩桥慎一。毕竟，身为他一直以来的合伙人，对岩桥慎一和长户大幸之间的过节一清二楚。
岩桥慎一看着她的笑容，替自己辩解，“我现在说这些，可不是要说长户桑没有眼光。……是另一件事。being的首席作曲家，《大家一起来跳舞》的作曲者织田哲郎桑，对她十分赏识，当时，也是织田桑帮忙，引荐了她给长户桑。”
“虽说摩纪没有加入being，与织田桑倒是一直有来往。之前，她向我提起，织田桑送给了她一支曲子——那支是她与织田桑相识的契机，她想要把那支曲子正式发行。只不过，碍于所属的唱片公司不同，要发行那支曲子有点麻烦，所以暂时压下来了。”
岩桥慎一说到这儿，渡边万由美就猜着他在打什么主意了。
burning当初吞下乐队天国是因为利益，妄图染指genzo也是为了利益。既然利益至上，那么，眼下这个不能通过侵吞的方式夺取利益、一时半会儿又不能跟genzo撕破脸皮的情形下，周防郁雄大概率会假装先前无事发生，选择跟genzo寻求合作。
只要周防郁雄选择走这一步，那岩桥慎一就要把这张事先准备好的牌打出来。
既然明面上，两家从来没有开战过，那么，genzo这边当然要以一直以来都想跟burning系合作、只是时机不成熟的态度，来迎接有可能发生的事。至于跟岩桥慎一不合的长户大幸，如何看待织田哲郎送了一首歌给大黑摩纪，这些事，就不在岩桥慎一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
“那么，接下来去跟研音那边的人会合开会时，就推荐安田成美了。”渡边万由美把安田成美的履历放在最上面。
周防郁雄那边会如何行动，毕竟是稍远一些的事。两个人相互通个气，确认完对方的想法，就先放到一边去。眼下重要的，是《可爱的季节》的选角。
《可爱的季节》这部戏跟岩桥慎一无关，他自然不会出现在会议现场，接下来要如何把这部戏从中森明菜单主角变为两个女性共同担任主角，又如何跟田边事务所打交道，邀请安田成美试镜，诸如此类的大事小情，也都不是需要岩桥慎一参与的事。
就是因为用不着自己亲自去做，所以说起话、想起主意来，才格外无所顾忌。
公事聊完，两个人都放松下来。办事员进来，重新换了茶。岩桥慎一正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渡边万由美忽然发问，“和中森桑之间，怎么样？”
冷不丁有此一问，岩桥慎一反应了一下，觉得这个问法奇怪，“你问我‘怎么样’？”
渡边万由美倒笑了，挖苦他，“这副模样，像被话给戳到了似的。”
岩桥慎一才不这么觉得，“是对万由美桑的问题，感到奇怪而已。”他顿了顿，“要说‘怎么样’，那肯定是一切顺利。”
渡边万由美点点头，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毕竟，新年期间，还相互拜访了各自的老家嘛。”
这下，连岩桥慎一也笑了，“原来是在说这个。”他开玩笑，“除夕夜，我跟美和酱道别的时候，她还说什么‘千万不要成为新年后的周刊头条！’”
“还有这种事？”渡边万由美觉得好笑。
岩桥慎一点头，趁美和酱不在场，使劲儿吐槽，“真不知道该说她是灵验还是乌鸦嘴。”
渡边万由美笑道，“又有什么两样呢？”
这倒也是。
只能说，因为他们是dreams e true，所以说的话也很容易“成真”。
新年假期刚过去，《女性seven》就在它们新年过后的第一期杂志里，刊登了一篇标题是“中森明菜与岩桥慎一，制作人与歌手的超级情侣，在新年期间相互拜访各自的老家，超认真的交往！！”的文章。
在文章里写到，新年假期期间，《女性seven》的狗仔拍到了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一起回了他在静冈的老家，将中森明菜介绍给了他的父母。
《女性seven》，这杂志的名字一看就知道，它的受众是什么人。既然是主妇们的最爱，那么，杂志里的内容不论真假，文笔要声情并茂、要留有遐想空间，让主妇们能看得开心，这都是基本的。
这篇文章也不例外。撰稿者像是躲在了中森明菜的手提包里那样，事无巨细的描写了这两个人怎么从家里出发，又怎么到了静冈。又是揣测岩桥慎一心里想什么，又是猜测中森明菜想什么，顺便还有最基本的关系者a和爆料者b之类的人出镜。
“据唱片公司的关系者a桑说，‘岩桥桑相当认真的对待着与明菜酱的关系，会邀请她回老家拜访父母，想必是认真交往的宣言。’……公开交往大约三个月，就邀请了明菜酱回老家拜访父母，这份认真交往的心意，作为旁观者的我们，也能感受得到。”
“不过，这份认真交往的心意，不止在岩桥桑的身上感受得到，另一边的明菜酱，据爆料者b桑提供的情报，除夕夜，红白歌会结束后，岩桥桑和明菜酱一起回到了清濑的老家，看来，这对新晋的超级情侣之间相当的合拍，进展也是超乎想象的顺利……”
除了这篇声情并茂的文章，《女性seven》还一并奉送了多达七张的两人同框照片，都是他们在静冈的时候被拍到的。有他们一起走进餐厅的，也有他们两个一起走在街上肩膀挨着肩膀的，也有脑袋凑一块儿咬耳朵的。
因为两个人都没什么在外面要注意的想法，所以拍到的同框照，内容也格外丰富。
《女性seven》挖爆料的本领，在各路杂志里不算强，但这个跟踪热点情侣，向广大读者实时播报热点情侣动向的本领，倒是挺有一手的。
……
不过，渡边万由美提到这篇《女性seven》的报道，不是为了回答岩桥慎一，为什么自己会问他“怎么样”这个问题的。
她看着岩桥慎一带笑的脸，忽然像把话题拉回来似的，转回有关电视剧的事，“这部《可爱的季节》一播出，中森桑也是个真真正正的演员了。”
确实，相比之前小打小闹的演出，黄金档电视剧主演，是要不同一些。
但“真真正正的演员”这个说法，让岩桥慎一听出了渡边万由美的话外之意。同时，也在心里清楚了，为什么她要提起《女性seven》的那篇报道。
和中森明菜交往顺利、新年期间相互回老家见父母，《女性seven》的文章话里话外，都有这两个人是在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意思。
但是，一个能让事务所为了她筹备一部电视剧的桃浦斯达，真的能和她结婚吗？
中森明菜对研音越重要，她就越是无法决定自己的人生。否则的话，文章里就不会有那句别扭的“超认真交往”。
除此之外，惯会编小作文的《女性seven》，却在文章里格外手下留情，丝毫没有借着两个人一起回老家，脑补这是有结婚的打算，甚至还尽量避免了让读者有这样的联想。
要说那篇稿子，在发出来之前，没有经过研音的打点，那是不可能的。
都是在业界里混迹的幕后黑衣人，不知道支使记者发过多少通稿，这点小把戏，一眼就看得出来。
心里知道渡边万由美想说的是什么，岩桥慎一笑容不变，回道：“中森桑有演戏的才能，对演戏也正有兴趣，多一个舞台展示她的才华，是件好事。”
渡边万由美说他，“你还真是欣赏中森桑。”
办事员送了茶进来。话题一时中断。尽管如此，那句没有直说出口的话，即使未能直接从渡边万由美的嘴里说出来，也已经让岩桥慎一心中有数。
1024. 各有打算
一边是中森明菜认真投入演员事业的决心和岩桥慎一对她不加掩饰的欣赏，另一边则是这两个人在新年期间大摇大摆的回老家去见各自的父母。 渡边万由美心里不免好奇，岩桥慎一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如果他有和中森明菜结婚的计划，就不该鼓励她去转型演员，让研音继续在她身上投资加码。一旦中森明菜成了事务所的门面演员，那研音就更难放人。 和一个巅峰不再的女偶像结婚，总比和别家事务所的门面结婚要容易得多。 但反过来说，如果岩桥慎一不想和她结婚，那么，不论是全力帮助她挽回歌手事业的声势，还是鼓励她转型去演戏，都能成为不和她谈婚论嫁的绝佳理由。 然而，一个为了中森明菜肯铤而走险的男人，渡边万由美不可能认为他是不愿意承担责任。岩桥慎一做不出这种事来。这是来自多年合作积累的信任。 以他的个性，会把中森明菜介绍给老家的父母，渡边万由美在心里相信，岩桥慎一是认真在和中森明菜交往。但她也相信，岩桥慎一是真心实意的欣赏中森明菜的才华。 办事员退下去，渡边万由美端起茶杯，感受茶水氤氲的热气。正在这时，听到岩桥慎一语气淡定的回答，“我当然欣赏中森桑。” 这话，正印证了渡边万由美的猜想。她看向岩桥慎一，看着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他话头一转，说的是：“不过，最重要的，是中森桑的想法。” 中森明菜的想法。 渡边万由美听到这个说法，稍微愣了一下，立刻在心里明白，岩桥慎一这次，又是在顺理成章的路之外，选择了第三条路。 既保持和中森明菜认真交往的决心，也鼓励中森明菜更多地施展她的才华。她要在舞台上发光，他就在背后支持鼓励，她想要退下来，他就为她扫清障碍。 喜欢自找麻烦的男人…… 渡边万由美想到这里，忽然笑了。岩桥慎一这个人，要不是喜欢自找麻烦，总是放着简单的路不走，那也成不了今天的他—— 那他也不会选择和渡边万由美合作，不会选择与中森明菜交往。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明知麻烦却也还是要迈出那一步的劲头。 渡边万由美小口喝下热茶，感受流入胃中的温度。她不可能干涉岩桥慎一的选择，也不会对他的决定多说什么。但他的选择会带来什么后果，则会影响渡边万由美自己的选择。 不过，这是不会说出口的话，以及不必说出口的与岩桥慎一之间的默契与共识。 岩桥慎一不知道渡边万由美是为什么而笑，正如渡边万由美不能知道，提出转型演员这件事，是中森明菜自己要求的。 那个桃浦斯达莽莽撞撞，只顾着想要替岩桥慎一分担什么，忘记了自己想要引退的梦想，置有可能给自己带来的辛苦不顾，毫不犹豫的迈了这一步。 既然这一步是为了他迈出来，岩桥慎一当然也会和她一起分担有可能的后果。 他真心实意欣赏中森明菜，曾经也希望她能够一直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但现在，岩桥慎一的想法改变。最重要的，是中森明菜自己怎么想。 她想要留在舞台上，不论是当歌手，还是在歌手之外的领域发挥自己的才华，岩桥慎一都全力支持，并且为她的才华能够尽情展现而高兴。但如果她想要退回来，离开舞台，岩桥慎一也一定想个合适的办法。 不是为了中森明菜，而是为了他们两个。 从中森明菜迈出为他分担的那一步起，岩桥慎一就把她和自己的未来，看作是一体的。 当然，岩桥慎一也明白，渡边万由美特别提起这件事的真意。心里也更清楚，不论他想出的是什么办法，都要保证他和渡边万由美的合作不受损害。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 岩桥慎一盘算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当渡边万由美办公室的电话响起，他适时提出告辞。 …… BURNING事务所。 新一周的唱片销量数据，就放在周防郁雄的案头。大黑摩纪单曲的初动销量出来的时候，结合单曲其他方面的数据和表现，其实就已经能做到大概的心中有数。 但实打实的后续销量数据也统计出来，看着稳定的销量，此时此刻，除了说一句“岩桥慎一成功了”，其他的话大可什么都不必多说。 周防郁雄对着这张销量单，心里没觉得不痛快，正相反，还有些隐隐的高兴。好像，这个结果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而他对岩桥慎一报以什么美好的祝愿似的。 马场俊一对周防郁雄的脾气再了解不过，开口称赞道：“才出道的新人，就拿到单曲榜连续两周冠军，一月的月度单曲销量冠军，实在不能不佩服那位岩桥桑。” 周防郁雄抬起眼皮，看了看自己的这位心腹。 马场俊一收下这束目光，泰然自若，继续道：“我蒙周防桑的信任，负责成立新唱片部门、进行SOLO歌手发掘的工作，此刻见识到岩桥桑的手段……” “还真想向他讨教一番。”马场俊一笑了一下。 周防郁雄一副听了个笑话的反应。不过，一张嘴，说的却是：“名制作人嘛，想要谋求和他合作，有这种想法再寻常不过。” 大黑摩纪大获成功，GENZO成功推出了个一炮而红的女SOLO新人，岩桥慎一自己，也对外证明了自己制作SOLO歌手的能力。 这个年轻制作人如此大费周章，当然不会是为了挑战自己。唯有一个理由，岩桥慎一的目光，也离开乐队，放到了SOLO歌手的身上。 “说来，”周防郁雄忽然想到一件事，“之前和绅助见面，听他说，他拜托了岩桥君一起制作歌曲，自己要跨界当什么音乐制作人。” 周防郁雄想起岛田绅助眉飞色舞的样子，觉得好笑。 一个是业界的恶势力，另一个是关西出身的小阿飞，这两个人会扯上关系，实在再正常不过。真要说起来，在艺能界的世界，周防郁雄是艺能界的头把交椅，岛田绅助只是吉本兴业的一根台柱。 但到了幕后的世界，这两个人，也算是能喝杯兄弟酒的辈分。 “绅助桑的话，当个制作人也不在话下。”马场俊一顺口接上一句，“再加上岩桥桑，更是如虎添翼。”谷 “绅助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对自己找对了个好帮手这件事，可得意得很。”周防郁雄嗤笑了一声，“就是因为这样，野心才膨胀了起来，一定要制作个节目来配合这个企划。” 周防郁雄随口拿岛田绅助开涮，倒显得这两人的交情不坏。 不过，马场俊一却适可而止，没有当着周防郁雄的面，去恭维一个不在场的岛田绅助。 “过几天，请绅助喝一杯。”周防郁雄若无其事。 马场俊一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低下头。重要的话说完，周防郁雄看着在他面前谨小慎微的马场俊一，转而提到另外的一件小事。 “那个岩崎，” 周防郁雄卖马场俊一个好，“事到如今，就请她负起责任来吧。” 马场俊一为什么急于要把岩崎加允美赶尽杀绝，周防郁雄不是傻瓜。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事，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VERMILLION唱片是在吸收了BEING之后成立的，社长的宝座自然而然，由长户大幸来坐。然而，这家唱片公司，也休想成为长户大幸的一言堂。 唱片公司不是事务所，不可能同时栽培无数个小公司，只能把拿到手的这一家认真经营，发展壮大。而现时，公司需要长户大幸。 马场俊一提醒他岩崎加允美这个人，是在跟长户大幸斗争。但处理岩崎加允美，是寻求跟岩桥慎一合作的必要一步，这个好，也就顺水推舟给了。 不过…… 周防郁雄语气轻飘飘的，提醒道：“唱片公司那边，虽说要把目光投向SOLO市场，但当下的重点，也还是乐队。马场君在负责组建新部门之余，也请全力支持长户社长。” 马场俊一深深鞠躬，语气谦卑真诚，“是，我明白了。” 被周防郁雄敲打，马场俊一并没有因此感到畏惧。正相反，既然针对岩崎加允美的这一步大获成功，那么，这一局就仍旧算他获胜。 或者，从另一角度来说，这个结局，未必不是周防郁雄所期待的。 …… 开年第一个月，从天而降的女SOLO新人大黑摩纪，用她的出道单曲，拿下了这个月的月度销量冠军，在新一年的开始，成为了街头巷尾话题的中心。 有话题，报纸杂志就不会消停，把能写的角度写了个遍。除了写大黑摩纪，岩桥慎一这个制作人也休想缺席。 起初是称赞名制作人慧眼识珠，发现了大黑摩纪这块珍贵的宝石，并把她珍而重之的作为“代表GENZO希望的新星”推出来，也让大众没有错过这个天才新人。 再往后，为了能体现名制作人这高明的一招，难免要进入拉踩环节。于是，媒体开始半真半假的写什么“据说，大黑摩纪曾因为外表不够出色被拒绝”之类的话。 当然，这种事根本毫无根据，纯属为了让她这次的一鸣惊人更加戏剧化，也根本没有点名过任何一家能让普通大众联想到具体名字的公司。 但是，这样的报道，看在长户大幸的眼里，足以让他火冒三丈，恼羞成怒。 当初把大黑摩纪引荐给他的人是录音室的乐手池田，过后又向他大力推荐的是织田哲郎……长户大幸在心里回想，到底有谁知道曾经那段往事。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觉得根本没必要把这种无端的猜测放在心里。反正，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把大黑摩纪扫地出门的人是他。 长户大幸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自己放走了一条大鱼。同样的，也不认为自己看走了眼。那个大黑摩纪，就算留在他手里，他也不可能给她什么超规格的待遇。只是那种自以为是的糟糕个性，也得先让她唱几年和声，在录音室里打磨一番，再随便打发她一张出道单曲。 要等到她碰了钉子，知道制作人的威严不可冒犯，才能正眼看她。 他可不是岩桥慎一那种就知道走歪门邪道的滑头小子。 让他如此在意大黑摩纪的原因，除了两个讨厌的人带给他的双份讨厌，最重要的，是大黑摩纪实在红到无处不在，躲也躲不开。 而从另一层长户大幸不愿意承认的角度来说，正因为他知道自己看走了眼、放走了大鱼，并且这条大鱼还到了讨厌的对手那里，所以才总是克制不住在意的想法。 如今是关键时刻，那个马场俊一成日里不怀好意，织田哲郎又因为先前出借版权的事，和他之间产生了一点嫌隙，从唱片公司成立后，公司的曲库里就没有再加入织田哲郎的新歌。 长户大幸在意归在意，倒也知道，此时正是要当作无事发生过。 不过，当初织田哲郎大力推荐过大黑摩纪。 长户大幸心里考虑，是不是主动向织田哲郎示好，借着大黑摩纪的事，和他好好聊一聊，顺便再构想一副接下来的奋斗蓝图，邀请他加入进来。 就说点好话，比如“当时小看了大黑摩纪”，或者“果然不能忽视织田君的意见”之类的…… 反正大黑摩纪已经是过去式，随便说什么好话，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了。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办事员的内线电话打过来，说是马场俊一专务要和他面谈。放下电话，长户大幸稳了稳心神，思考马场俊一的来意，以及如何应对。 马场俊一永远一副待人和气的脸，叫人挑也挑不出毛病。他这次过来，是向长户大幸汇报新部门的进度，毕恭毕敬，张口闭口都是“社长”。 长户大幸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在心里暗暗使劲儿。新部门成立，接下来要往SOLO市场试水。他手头负责的乐队出道计划，更是要快些做出更多的成绩，增加在公司里的影响力。 WANDS出道在即，马上就要再准备新人……要马不停蹄！ “对了，” 马场俊一随口提起，“这次那位大黑摩纪，可真不得了。” 他面带微笑。
1025. 真假虚实
……怎么又是她？！ 长户大幸心里不痛快，脸上保持微笑，客气地回了句，“确实。之前，就连我们公司对面的大楼，宣传看板都是她，让我吓了一跳。” 他话里有话，意指大黑摩纪走红是岩桥慎一宣传策略的功劳，在马场俊一这里寸步不让。 马场俊一技高一筹，“能拿出那样的手笔，真不愧是GENZO的那位岩桥桑。名制作人和有才华的新人，两样之中能占一样，就有走红的可能。强强联手，会有这样的成果也不奇怪。” 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先刺了长户大幸一顿。 长户大幸还没有说什么，马场俊一乘胜追击，“虽说有才华的新人不常有，但名制作人的经验倒是值得参考。” 这话不仅追捧了岩桥慎一，还暗讽长户大幸放走了这条大鱼。 长户大幸被他一顿讥讽，马场俊一却是一副待人和善的微笑模样，好似说这些，纯属是为了VERMILLION的发展前途考虑。 周防郁雄的这个左膀右臂，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加入了BURNING系，是获得了BEING时代得不到的资源，但一朝成了他人的家臣，这样的唇枪舌剑也难以避免。 VERMILLION唱片，不是他长户大幸一个人就能总揽全局的…… 想到这儿，长户大幸按捺住，同样回以笑容，反击道：“虽说马场专务一片为了VERMILLION考虑的心值得称赞，但毕竟对象是那位岩桥制作人……还是不要长他人志气比较好。” ……去年文春对岩桥慎一发难，不正是BURNING的手笔吗？！ 长户大幸想到这儿，心里多少产生一丝微妙的不祥之意。马场俊一是周防郁雄的左膀右臂，凡事对周防郁雄言听计从，十足的一条看门狗。 这样的一个家伙忽然说这些，是不是意味着周防郁雄改了主意？ 马场俊一笑着听完长户大幸的话，“长户社长说得有道理。” 他一下子就改口，长户大幸正准备在心里松口气。马场俊一忽然话头一转，“不过，业界瞬息万变，只是一味防备长了他人的志气，也许反过来会让自己失去竞争力。” “……” 长户大幸皮笑肉不笑，“马场专务说得有道理。” 两个人客客气气，相互恭维。 马场俊一汇报完了工作，起身告辞。送走了马场俊一，长户大幸沉下脸来。不过，他无暇在心里为马场俊一的不加掩饰而生气。让长户大幸在意的，是马场俊一的话外之意。 难道，周防郁雄一计不成，打算转过头来，去跟岩桥慎一示好不成？ 可如果真是这样，要怎么跟促成了去年那一事件的岩崎加允美，还有RISING PRODU的平哲夫交代？ 长户大幸想到这儿，心里一跳。他拉开抽屉，拿出名片盒，找到岩崎加允美和他交换的那一张。上面印着的公司名字，是岩崎加允美得到BURNING的资金支持后，成立的新事务所。当时，岩崎加允美意气风发，胜券在握。 假如岩崎加允美平安无事，就证明与GENZO合作的事子虚乌有。反过来，如果岩崎加允美出事，也就意味着，周防郁雄改了主意。 然而，看马场俊一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问题的答案似乎再明显不过。 岩崎加允美有平哲夫当靠山，本身也是个有才能的人。而据她透露的消息，平哲夫和冲绳演艺学校那边搭上了线，想要从冲绳那边选拔新人出道。 乐队天国的BEGIN走红之后，艺能界里，刮起了一阵冲绳风。不过，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正如七十年代南沙织走红后，其他公司的星探效仿当时的CBS索尼，也前往冲绳去淘金，最后却一无所获那样——BEGIN之后，也没有第二个有他们那么红的冲绳风艺人。 然而，平哲夫却在业界再一次放弃的时候，将目光投向了冲绳，并且取得了位于那霸的冲绳演艺学校负责人的信任，计划从这所学校挑选新人，往业界输送新鲜血液。 一块被业界无视的土地，这其中也一定藏着巨大的机会，长户大幸也如此认为。 岩崎加允美和长户大幸，因为都有着岩桥慎一这个共同的敌人，在相识之后，关系迅速拉近。长户大幸寄希望于岩崎加允美扳倒岩桥慎一，如果她立下这样的大功劳，必定能在BURNING系占住一席之地。而以她的才能，只要资源在手，一定能做出番事业。 再通过她，还能和平哲夫拉近关系，进一步增加自己的实力，保证自己在VERMILLI系的地位…… 本来，这是展开在长户大幸眼前的一条美好道路。先前三番两次在岩桥慎一那里吃瘪，当岩崎加允美出现的时候，长户大幸还以为是时来运转。结果，结局却是他捏着鼻子忍受马场俊一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果然，只要跟那个姓岩桥的滑头小子沾边儿的事，就绝对没有好事！ …… 度过了单曲刚开卖时的热度，进入二月，大黑摩纪的这张单曲，销量也无可避免的，开始稳步下落。 也是从进入二月开始，世间陆续出现了一个声音，那就是： 真实的大黑摩纪，到底是什么样子？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从大黑摩纪的出道单曲开始宣传，再到现在，这个被GENZO大张旗鼓推出的新人，还从来没有公开露面，也从来没有在电视上演出过。 她之所以收获巨大的关注，是因为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和破纪录的单曲初动成绩。 但在大黑摩纪这张脸随处可见、报纸杂志不间断对她进行报道，从各个角度对她的成功进行分析的期间，这个横空出世的新人，却只有平面照片和单曲里的歌声。 她真人是什么样子，她对于自己的出道有什么想说的话，诸如此类的一切，对大众来说，都是一片空白。当最初的狂热过去之后，越来越多的大众开始意识到，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真实”的大黑摩纪。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观众，开始把电话打到GENZO唱片，以及几大民放电视台，一边强烈要求GENZO让大黑摩纪上电视，另一边强烈要求电视台邀请大黑摩纪上电视。 而就在世间开始关注起了“真实的大黑摩纪”的时候，几篇小报杂志里的小作文面世，大胆猜测，根本就没有大黑摩纪这个人！谷 第一个提出这个说法的，是一本名叫《音乐人》的杂志。文章的作者认为，所谓的超新星大黑摩纪，是由出现在宣传广告里的那个女孩、负责唱歌的那个女孩、以及负责了作词和作曲的音乐家们，共同创造出来的一个形象。 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想，据文章作者所写，“灵感是来自于之前那位著名的偶像芳贺唯。” 这个名叫芳贺唯的少女偶像，在平成元年，她十五岁的时候参加选秀节目荣获冠军，隔年发行了自己的出道单曲《星空的PASSPORT》，收获满满人气，但仅仅一年过后，她就对外宣布退出艺能界，并前往邰湾留学，从此就绝迹江湖，杳无音讯。 ……以上，全部都是假的。 所谓的芳贺唯，是搞笑艺人伊集院光在主持深夜电台节目《All Night Nippon》的时候，和广播的听众们一起造出来的一个梗。 大致上来说，就是伊集院光和他的广播听众们在节目里集体造梗，假设了世间存在一个名叫“芳贺唯”的少女偶像。她梳着马尾辫，清纯可爱，且永远不会上厕所。 一个完全满足了大众对“清正美偶像”想象的少女偶像。 主持人和听众集思广益，丰富芳贺唯的人物设定，让这个不存在的少女偶像，成为了只有这档广播的听众们才明白的一个梗。众人对芳贺唯不存在这件事心知肚明，但又集体保持默契，绝对不把这件事说破，只当真的有这么个超新星偶像。 于是，芳贺唯诞生的隔年，在粉丝的强烈支持下，唱片公司发行了她的出道单曲，并且为她成立粉丝俱乐部，举办握手见面会。一众阿宅们冲向唱片店，为这个不存在的偶像捧场，全力支持他们心目当中的完美偶像小唯。 而随着伊集院光主持的《All Night Nippon》即将宣布结束，这个由伊集院光领头创造出来的超级偶像，也对外发表了“引退宣言”。为了纪念自己的偶像生涯，在她引退之前，还发行了一本自己的写真集《骗·你·的》。 当然，无论是握手会还是写真集，芳贺唯都是找人来扮演的，只是挡住了演员们的脸。 顺带一提，创造芳贺唯的灵感，源自于一封广播投稿，“大岛渚的名字，像是个少女偶像的名字。” 不看脸、不知其人的时候，单凭着名字，想象一个人的形象…… 于是，“芳贺唯”出现了。 …… “其实，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大黑摩纪这个人，她只是一个企划的代号。” 周末的女子会上，三田树理听到自己的女同伴，像在讲什么都市传说似的，一板一眼的说出了这样的句子。 “真的假的？” “骗人的吧！” 女孩子们立刻七嘴八舌，开始捧场。即使心中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但也一定要做出夸张的表情，调动起气氛。 ……这就是女生之间聚会时心照不宣的规则。 三田树理虽然不相信大黑摩纪其实并不存在，但却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如果自己不跟着其他人一起捧场，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女子会除名。 真要说的话，就是因为这种社会气氛，才会有“芳贺唯”这种绅士的东西出现。三田树理被杂志的文章科普了这个虚拟偶像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大绅士”。 “到处都是她的宣传海报，不就说明，她并不是不可以露脸吗？如果大黑摩纪不是不存在，为什么她不上电视呢？” “还有！这么一气呵成的宣传企划，仔细想想，不是有点巧合的可怕吗？” 一旦开始讨论这件事，女孩子们为了能让这个匪夷所思的说法更有可信度，自觉地就开始找寻“大黑摩纪其实并不存在”的证据。 这种做法，跟先射箭，再往墙上画靶子没什么两样。 几个回合下来，热衷于都市传说的女孩子们，已经开始接受了这个设定。终于，三田树理忍不住了，请请举手，打断她们的话题，“那个……” “我觉得大黑摩纪是真实存在的人。”三田树理说。 女孩子之中，发出有点扫兴的嘘声。三田树理一瞬之间，像被同伴们的反应扎到了似的，有点痛的缩回了手。 但旋即，她回过神来，被扎伤是自己的错觉。 女孩子当中，叫真理子的那个，开腔道：“树理酱，不要这么无聊好不好~？” 三田树理下意识想要道歉，但却说不出“对不起”这样的话。因为，她真的喜欢大黑摩纪，从第一次听到她的歌声，就喜欢上了她。在知道不可能成为主角、心甘情愿充当这浮华世界背景板的三田树理眼中，大黑摩纪是她心目当中那个主角般的人物。 女孩子们把三田树理放置在一边，刚才因为她不合时宜的发言而冷下来的气氛，又再度热起来。不等三田树理加入，就开启新的话题，这种做法，是集体对三田树理的惩罚。 同伴的女孩子们，未必是真的相信大黑摩纪是个不存在的人，但这不影响她们假设大黑摩纪不存在。 三田树理置身女孩子之中，却又被排除在外。这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芳贺唯可以被创造出来，也明白了所谓的“气氛”，所谓的“女子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人有多么可贵。即使不完美，只是存在这件事，就已经胜过所有一切。 女子会散了场，三田树理往回走。回到了家，她找出自己买来的那张大黑摩纪的出道单曲。封面上的女孩，和先前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板上，有着同一张脸。 这张并不美丽的脸，却拥有主角的声音。 三田树理对她充满了好奇。 尽管一向不是那种会特意去打电话问东问西的人，然而这一次，她却走向了电话机，查询到GENZO唱片的电话，打了过去。 “您好，有关贵公司的大黑摩纪桑，我想知道，她有公开露面的计划吗？”
1026. 绅助来电
大黑摩纪有公开露面的计划吗？ 当然有了。 …… 最后一个到来的池田落座之后，急性子的良子迫不及待举起酒杯，“就为了摩纪酱出道大成功——” 神谷跟池田勾肩搭背，“总之，就先喝一杯，庆祝摩纪酱——” 两个人各说各的，争着要当这个主持人。目光一接触，谁也不服气谁。大黑摩纪把这两个朋友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再度冒出那个久违的念头：希望这两个人能够结婚。 不过，在这两个每每见面都针锋相对的朋友争出个胜负来之前，大黑摩纪自己先拿起酒杯，快速跟神谷和良子碰杯。池田也习以为常，配合大黑摩纪，把自己的杯子主动凑过去—— “干杯！”大黑摩纪宣布道。 她一声令下，神谷和良子也将胜负放到一边，一起响应。 今天晚上，大黑摩纪刚到东京来的时候认识的这两个朋友，还有曾经试图把她介绍到BEING去的乐手池田，这三个人决定一起，祝贺大黑摩纪的出道成功。 按说，刚出道的新人正是忙得不可开交，跟着经纪人跑遍大大小小的场合去做宣传的时候，想要像现在这样，跟朋友们齐聚一堂，共同举杯，是件十分奢侈的事。 但对大黑摩纪来说，她的出道相对要清闲许多。 没有全国各地到处跑，在唱片店内举行免费的现场演出吸引观众。也没有参加电视台的音乐节目，通过电视演出给自己的出道单曲打歌宣传。 仅凭着超规格的宣传，以及因为这样的宣传带起来的话题度和关注度，大黑摩纪这个名字，就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了不输给一线明星的知名度。 当然，收获的不止是知名度，还有至今已经逼近四十万张大关的累计销量。 从做着音乐梦到东京来看音乐节演出、再到立志高中毕业后上京打拼。从被长户大幸贬损挖苦，怀疑自己一钱不值，再到被岩桥慎一肯定鼓励，相信自己拥有才华。从普通的乡下女孩子，再到如今无人不知。 爆红得太快，以至于让大黑摩纪多少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偶尔一时错觉，此刻世间那颗超新星大黑摩纪，和她这个北海道乡下女孩大黑摩纪，其实是两个人。 良子大口喝下啤酒，提道：“摩纪酱看过了吗？那篇怀疑‘大黑摩纪’其实根本不存在的文章。” 她大大咧咧，“我在打工的地方，听到大家在说这个的时候，超~努力在忍耐，才没有笑出来。” 良子忍笑的功力如何不知道，但大黑摩纪倒是真的被良子夸张的语气逗笑了。 神谷要跟良子唱对台戏，于是又端起老成的架子，批评道：“这种文章，要多离谱有多离谱，根本站不住脚，真亏有人能一本正经相信。” 还是池田更为老成，没有顺着这对活宝的话偏离重点，关切地问大黑摩纪，“摩纪你出道至今，从来没有参加过公开演出，是唱片公司的策略吗？” 大黑摩纪回答他，“岩桥桑好像另有安排。” 池田点头，“原来如此。”他笑了笑，“要是尽在岩桥桑的计划之中，那就令人放心了。” “嗯。”大黑摩纪爽朗一笑，这反应，显然对岩桥慎一深信不疑。她告诉池田，“岩桥桑说是要趁热打铁，尽快发行一张正式的专辑，现在正为了制作新专辑努力。” 说到这儿，大黑摩纪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所以，啤酒也不能喝得太尽兴。” “诶~是吗？”良子耳朵尖听到了，反应夸张。 她把自己喝空了的杯子倒满，顺手替神谷也倒上，看了看池田还有余酒的杯子，放下酒瓶，举起酒杯，凑到大黑摩纪的旁边，“那我要趁摩纪酱说‘这是最后一杯’之前，再和你干一杯。” 有良子和神谷这两个活宝在，气氛不愁不热烈，但也休想说点正经事。 眼看大黑摩纪和她的两个朋友又笑闹在一起，还在心里装着些问题的池田也只得作罢，放弃了要问的问题之后，也加入了进去。 …… 聚会散了场，和朋友们道别之后，大黑摩纪独自一人回了家。从车站出来，她混在晚班电车的上班族们之中，没有人发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女孩就是最近的话题人物。 这种明明被众多人所知，却无人发现她是谁的感觉，让大黑摩纪在心里觉得有意思。 市面上出现了有关“大黑摩纪其实是由几个人合力扮演”这样的传闻，唱片公司那边，也接到了许多询问的电话，观众们强烈要求，希望能见到大黑摩纪本人。 大黑摩纪自己，其实也期待着能和观众见面。 她对自己的歌唱能力信心十足，也向往宽广的舞台和来自观众真实的欢呼，想象能像和她一样出身于北海道的DREAMS E TRUE的吉田美和桑那样，在几万人的舞台上也挥洒自如。 对于岩桥慎一安排的这一系列出道策略，大黑摩纪能从铺天盖地的宣传之中，了解到自己是备受他肯定的新人，但其实不太能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宣传能如此奏效。 说来说去，她也只是在音乐方面，拥有卓越的才华。大黑摩纪知道自己只是个歌手，因而，也选择无条件相信岩桥慎一的安排和计划。 何况，岩桥慎一为她计划的初登场舞台—— 不是电视台的音番节目，也不是唱片店里的免费演出，而是东京巨蛋。 ……谷 接下来的目标，是让大黑摩纪站到东京巨蛋的舞台上。 市面上有关大黑摩纪身份的猜测，GENZO这边自然全程关注。早在这一论调出现之前，就有观众打电话到公司，希望能让大黑摩纪上电视。等到这种猜测出现，每日打进来的电话更是翻倍。 询问报道是真是假的，催促快点让大黑摩纪出面的，甚至还有几通神秘兮兮的、表示自己会配合岩桥桑的这个计划，假装大黑摩纪就是真人的奇怪电话。 ……总感觉是吸引了什么有趣的群体。 对于“大黑摩纪其实是由多人共同扮演的”这个说法，GENZO这边并没有主动出来澄清，但是，如果有小报写得太夸张过分，比如信誓旦旦认为大黑摩纪就是不存在、一切都是岩桥慎一的阴谋之类的稿件，公关部就会跟对方进行一番友好的交流，要求撤回不实稿件。 总之，就要保持在一种“隐隐约约”的状态里。 而在另一边，早在去年重新制定大黑摩纪出道计划的时候，GENZO就去申请租用东京巨蛋这个场地，租到了四月份的十九、二十、二十一日三天的使用权。 虽说东京巨蛋这个场地，从开始投入使用起，在这里开过演唱会的，尽是诸如迈克尔杰克逊、米克贾格尔，或是美空云雀、长渕刚之类的巨星大腕。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个场地只对有名气有地位的歌手开放，只要付钱（包括场地使用费、草坪维护费等等），就算租来给老板的女儿开生日会也没人管。 之所以都是巨星大腕在东京巨蛋开场，是因为这个场地的租赁费用极高，即使把五万五千个座位全部开放并且全部销售一空，扣去场地租赁费和人工费——这样的场地，要动用的现场工作人员要以千人来估算——即使如此，仅靠门票费用也会赔本。 如此一来，也就多是人气名气都在，能拉到赞助商的歌手，在这里举行演出。 大黑摩纪一个刚出道的新人，就敢在出道之前给她预备好东京巨蛋的演出，岩桥慎一的胆量，在业界也算是数得着的了。 当然，一开始去租东京巨蛋的时候，岩桥慎一做的是两手打算。如果大黑摩纪的出道顺利，如计划之中的那样成为话题，东京巨蛋就会成为她初次亮相的舞台。 反过来，如果出道计划失败，或是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那么，这个场地就留给公司其他歌手使用，或者把那两天的使用权再转让出去，免得给了大黑摩纪打水漂。 宣传刚一开始的时候，用铺天盖地的广告吸引大众的注意力，紧接着单曲开卖，再引发新一轮的关注与话题，等到该关注的都关注过，大众把目光放回到大黑摩纪本人的身上。 这种时候，他们才会真真正正，去关注“大黑摩纪”这个人本身。 把握住分寸，吊住大众对大黑摩纪的好奇心，适当默许那种“大黑摩纪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的论调，然后，准备一个万众瞩目的舞台，让大黑摩纪站上去，完成她真正的初次亮相。 假如出道的宣传没有现在的效果，大众对她没有足够的好奇心，那么，给大黑摩纪开东京巨蛋就成了自不量力。 在岩桥慎一的计划里，除非大黑摩纪一鸣惊人，否则绝不让她使用东京巨蛋的场地。这个道理简单得很，无非是因为，为她准备的这份出道计划，需要“一鼓作气”。 当然，敢这么做，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岩桥慎一相信大黑摩纪的才华，相信她能够消化得了投向她的这份巨大的关注度，并且将它成功转化。 而在大黑摩纪成为了话题，被大众所专注着的现在，再去给她的演唱会拉赞助，难度也降低了许多。 这场演唱会尽管大概率是赔本赚吆喝，但是有赞助商帮忙抬轿，倒也开得起来。 本该是大黑摩纪出面去参加节目的宣传期，岩桥慎一却全力敦促她完成新专辑的制作，准备趁热打铁，让新专辑和东京巨蛋演出，这两个消息能同时放出去。 …… 为大黑摩纪安排的这番计划，每一步都如同在赌。岩桥慎一时刻关注，确保事情的进展在他的掌控之中。 出道单曲大卖，主动找上门希望能起用这支曲子为广告主题曲的厂家，还有来向大黑摩纪邀歌、希望她为影视剧或者广告创作主题曲的邀请……五花八门。 这些是歌手走红以后的必经之事。岩桥慎一早就习惯了处理这些，有先前积攒的经验，从容应对。 在他忙忙碌碌的时候，忽然之间，收到了来自岛田绅助的请帖，要和他商量有关之前的音乐合作。 岛田绅助在吉本兴业、在艺能界的能量都不小，这回要当制作人，就计划着做点大的，直接参与策划起了深夜档的综艺节目，让一帮红不起来或是半红不黑的搞笑艺人凑到一起比拼，选出胜利者，来发行那张由岩桥慎一协助、他自己担任制作人的单曲。 答应岛田绅助一起合作，纯属是为了拓展在业界的人脉。因而，岩桥慎一答应了这件事之后，就把它暂且放到一边，只等着岛田绅助什么时候联络，说“可以了”，什么时候就去履行合约。 这会儿，接到他的请帖，说是要商量音乐合作，岩桥慎一确认行程，把电话打给岛田绅助，表示会准时赴约。 岩桥慎一行事爽快，这点深得岛田绅助这个急性子的心。他觉得与岩桥慎一投缘，两个人又有一场合作，因而每次和岩桥慎一见面，安排的时候出手都各种大方周到。 不仅如此，还一副把岩桥慎一当成弟弟关照的亲切模样。 虽说极道阿飞的“弟弟”当不得，但和岛田绅助搞好关系，倒是件实际的事。岩桥慎一对岛田绅助的作风已经有所了解，去之前心里先盘算，大概要等到续到第三摊，岛田绅助才会转入正题…… 这个判断不算错。虽说是以要商量音乐合作为理由请他吃饭，但岛田绅助也确实在席间对音乐合作的事先闭口不谈，看样子是要等到过后喝个半醉再开始他的高谈阔论。 不过，岩桥慎一倒是没想到，岛田绅助会提到周防郁雄。 酒过三巡，岛田绅助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你这家伙，还真是了不起啊。”他眯起眼睛，那张凶相毕露的脸上，露出个笑容，“之前，我跟BURNING的周防大哥喝酒，说起和你的合作，连周防大哥，说起你的时候，也尽是些好话。” 岩桥慎一心里一动。 没想到岛田绅助会提到周防郁雄，但既然他提到了，岩桥慎一也即刻做好应对的准备。先前与岛田绅助的交往，从来没有提到过周防郁雄这个人，此刻既然提起，那么就不是随口的闲话。 岩桥慎一不动声色，回道：“能被BURNING的周防社长称赞，是业内之人的荣幸。”
1027. 里子面子
岛田绅助眯起一双醉眼，打量岩桥慎一不动声色的脸。 岩桥慎一泰然自若，收下岛田绅助看过来的目光。他在心里，对岛田绅助这张请帖的真意已经有数。 今天晚上，这个关西的小阿飞，正为了周防郁雄扮演传声筒的角色。 不管怎么说，周防郁雄是业界的头把交椅，即使他想要跟岩桥慎一正面打交道，也不能主动找上门去，所以，就要通过岛田绅助，把台阶送到岩桥慎一这里。 再等着岩桥慎一主动用岛田绅助送过来的台阶，去跟周防郁雄联系。 出动岛田绅助这个业界响当当的人物来当这个传声筒的角色，是周防郁雄给岩桥慎一的面子。不主动去跟岩桥慎一联系，是周防郁雄留给他自己的面子。 到底是业界的头一把交椅，面子大过天。 除此之外，岛田绅助以商谈合作的名义邀请岩桥慎一过来，又以他之口，把周防郁雄说到岩桥慎一时“尽是些好话”这件事告诉他本人，如此做法，周防郁雄的打算显而易见。既然是通过与自己有合作关系的岛田绅助来当这个传声筒，周防郁雄的目的，显然是示好。 有关于文春事件后，BURNING下一步会如何出招，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之间早就有过商量，两个人都认为，周防郁雄既然暂时不能再出手使绊子，多半会转而寻求合作。 周防郁雄的想法不难猜，岩桥慎一也早就心中有数。岛田绅助忽然提到周防郁雄的时候让他意想不到，但回过神来，立刻开始在脑中思考接下来如何应对。 岛田绅助打量了一会儿岩桥慎一，笑了起来，“慎一君用不着谦虚，周防大哥为人最是爽快，从不说客气话，欣赏就是欣赏，看重就是看重。” 岩桥慎一也报以微笑，“承蒙周防桑的看重。”……接连两次使些拿不到台面上来的手段，还真是谢谢他。 当然，没有上过台面的事，就要当作是无事发生。塑料业界，装傻是必备技能。 想到这儿，他索性主动把话说破，“身在业界的人，对于周防桑这样的人物，当然充满敬意。我自进入业界，便久仰周防桑的事迹。” 岩桥慎一面不改色，“能被周防桑称赞，真该当面表示谢意。” 终于听到了想听到的话，岛田绅助那张凶巴巴的脸上，露出个满意的表情，立刻道：“周防大哥当然是人中之龙，打慎一君也非同一般。我呢，虽然不能和周防大哥相提并论，但个性和他差不多，对待欣赏的人，绝不吝啬自己的佩服，为他做些什么都心甘情愿。” 岛田绅助说道：“慎一君只要发话，我绝对愿意充当这个介绍人。” 明明是周防郁雄想跟岩桥慎一打交道，终于变成了岩桥慎一想见周防郁雄。不过，这本来也不重要。 岩桥慎一答应着，“既然如此，就多谢绅助桑了。” 岛田绅助得到一句准话，心满意足，大包大揽。不仅如此，对待岩桥慎一，更加亲切了几分，这天晚上的款待，也各种周到，甚至挤眉弄眼，表示下次再一起出来玩的时候，他叫上几个艺能界里的女艺人来作陪。 至于岩桥慎一有个公开的桃浦斯达女朋友这种事，在岛田绅助看来完全没关系。毕竟，在这样的人看来，玩玩是玩玩，交往是交往，各取所需更是理所应当。 不过，这种暗示岩桥慎一也不止在岛田绅助这里经历过，只是一律婉拒了。 ……谁让他已经有了中森明菜这个女朋友呢。 也许有的女朋友能把“玩玩是玩玩”分得清楚，但中森明菜肯定不是那样的女朋友。岩桥慎一既然那么了解她，就不会去做那样的事。 最重要的，好不容易才交往，为了能公开，两个人一起顶着压力克服困难，辛辛苦苦了一顿，才看到了未来的一角，岩桥慎一想去守护那小小的一角。毕竟他所看到的“未来”，不止是他的，也不止是中森明菜的，是他们两个的。 和“未来”相比，路边石缝里偶尔冒出来的几棵小花小草，哪里值得多看一眼。 岩桥慎一这种油盐不进的作风，让他有时候不太容易加入到业内的某些小圈子里去。不过，反正他是金牌制作人，用不着去凑这种小圈子，自有主动求上门来求合作的。就连岛田绅助这种最随心所欲的小阿飞，被他给婉拒了，也只是玩笑着打趣他两句，此后便不再提这一茬。 岛田绅助那句评价自己的话没说错，对待欣赏的人，他确实绝不吝啬自己的佩服和尊敬。因而，即使岩桥慎一年纪比他小，入行时间也短，但他既然佩服岩桥慎一，也就尊敬他。 何况，今天晚上，岩桥慎一还给足了岛田绅助面子。 岛田绅助的确是受周防郁雄所托，当这个传声筒。BURNING和GENZO之间的暗斗，都是没有摆上过台面的事，岛田绅助并不清楚，但自己尊敬的周防大哥有和自己新交到的有才华的制作人认识并且合作的打算，他当然没有二话，接下这个任务。 虽说是受人所托，但毕竟话是要由他说出口，假如岩桥慎一没有答应，那么，在岛田绅助看来，就不止是拂了周防郁雄的面子，还让他颜面扫地。 反过来，岩桥慎一欣然应允，岛田绅助自然而然，觉得岩桥慎一尊重他。说到底，就是因为心里满意，所以才格外殷勤亲切，对岩桥慎一无微不至，十倍的用心款待。 也正因为清楚岛田绅助的这个性格，这一整晚，岩桥慎一在被岛田绅助热情招待的时候，脑袋里偶尔会闪过一个念头—— 这样的岛田绅助，如果和他成了敌人，他一定十倍奉还。 当然，毕竟是以商量音乐合作的理由发的请帖，岛田绅助也不是只拿这件事当幌子，酒喝过三摊，人喝个半醉的时候，准时拉着岩桥慎一开始聊音乐的事。 单曲是要做一首为了上班族而作的歌，岛田绅助担任策划的综艺节目，自然也安排在了上班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与应酬，勉强赶上末班电车回到家，正要享受每日里为数不多的休闲时间的时段。 虽说有潇洒度日的上班族，但更多的还是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起床，吃完饭就去挤电车到公司报道，开完会忙一整天，晚上下班还要“自愿”加班一小时，没有人先起身离去，自己就不好当那个第一名。 有工作应酬的要去应酬，没有应酬的，也要跟上司和同事去喝一杯。一杯啤酒配上店家送的两根巴掌大的炸串，就能喝上一两个钟头，最后踩着时间冲向车站，塞进末班电车。谷 等到回了家，已经是深夜。等在家里的太太在玄关迎接丈夫，为他奉上准备的酒菜。吃完饭，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电视，享受短暂的、睡前的自由时间。 岛田绅助要占领的节目时段，就是上班族疲惫不堪、只想放松一会儿的这一个半小时。 “正因如此，节目就一定要轻松、爽快、解压。”岛田绅助眉飞色舞，向岩桥慎一汇报着自己的进度。 节目从四月初开播，每周一集，只播出一个季度。搞笑艺人们要在岛田绅助的指挥下，取悦他们目标的上班族群体们，然后，制作单曲发行。 等到节目一开始播出，岩桥慎一这边就要做好准备，跟岛田绅助搭档，开始单曲的制作。 能在最残酷的搞笑艺人界里混到头部的人，是绝对的天才。听岛田绅助聊起综艺节目，就换岩桥慎一对这个看着凶狠、实际也确实凶残的家伙表示佩服了。 到最后，两个人还跑去了卡拉OK包厢，一起唱了会儿歌。岛田绅助发行过玩票儿的单曲，唱歌的本领不能说好，但姑且也称得上是个卡拉OK及格选手。 而当岩桥慎一开完嗓—— 岛田绅助哈哈大笑，“我第一次知道，有人唱歌是这样子的。”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慎一君，你如果去参加综艺节目，一定很有效果。” 被盖章过不知多少次没有唱歌才能的岩桥慎一，对自己的歌声有着清楚的认识。因而，即使被如此调侃，也无所谓，轻轻松松回一句，“但百分百是个‘一发屋’艺人。” 当着从底层摸爬滚打爬上来的搞笑大腕儿，岩桥慎一才不会顺着他的话，说什么自己也要去当搞笑艺人之类的话——好像搞笑艺人有多好当似的。 果不其然，听他这么说，岛田绅助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笑着感慨了一句，“我输给慎一君了。” 岩桥慎一若无其事，开始选歌，“下一首，绅助桑要唱什么？” 他轻轻揭过，又让岛田绅助见识了他这个人的城府胸襟，更加不敢小瞧这个年轻制作人。在岩桥慎一心里想着岛田绅助这个人不能轻易得罪的时候，岛田绅助自己所想的，是岩桥慎一这样的人，能和他交好、就绝对不能和他为敌。 …… 和岛田绅助的这场应酬结束，没几天，他又给岩桥慎一打来电话，计划由他来安排，介绍岩桥慎一和周防郁雄认识，一起喝杯酒。 先前说好了的事，岩桥慎一当然没有二话，确定行程，说定准时赴约。 放下了电话，他开始在心里计划，要如何应对这场见面。眼下，岩桥慎一绝不担心自己赴的是鸿门宴。所以，他思考的，就是如何让有可能发生的这场合作，主动权握在他的手里。 当然，关键的那张牌，他早就已经握在手里。 身在业界的人，对周防郁雄的大名无人不知，当然，对他的各种手段，也都有所耳闻，知道他这个人手段强硬，行事不够光明磊落，与极道勾结极深……总而言之，绝对不好惹。 但真的见到他本人，周防郁雄看上去，就像个种田老伯一样普普通通。 当然，岩桥慎一心里也清楚，这个外貌普通的种田老伯，是能做出支使极道去殴打不愿意加入他麾下的经纪人，对不听他安排的媒体记者施以狠辣手段，如此种种的事。 乐队天国时，岩桥慎一还入不了他的眼，又有渡边万由美和渡边制作在前面。先前的文春事件，假如周防郁雄的图谋真的成功了，岩桥慎一势单力薄的时候，未必不会体会一把这个业界大佬的手段。 但是，周防郁雄图谋失败。 现在，这个业界大佬只能通过岛田绅助，和他友好见面，拿出业界前辈的样子，对岩桥慎一说：“从岩桥君开始在业界活跃起，我就一直想要结识你这位业界的新秀。” 岩桥慎一稍微低头，谦虚道：“我这边，自进入业界起，看着的就是周防桑的背影。” 周防郁雄笑了笑，“我倒觉得，是从你进入业界起，我就在看你的背影。”他意味深长。 从乐队天国，再到GENZO唱片展露头角，岩桥慎一成为引领乐队潮的人，如今又在乐队热潮中，推出了一个万众瞩目的女SOLO，这些年，始终是岩桥慎一走在前面。 周防郁雄话说出口，又轻轻揭过，“这次，可总算见到你的正脸了。” 岩桥慎一心想——我这边也差不多。不过，没打算要跟周防郁雄耍嘴皮子，适可而止，权当听不出他的话外之意，又稍微低头，权当做是回应。 这样的表现，看在周防郁雄眼里，对这个年轻制作人，又有了更清楚的了解。年轻人气盛，但这个岩桥慎一，却稳重谨慎，不是那种会被人鼓动、或是牵着鼻子走的人。 反正没有拿上台面来的事，统统都不作数，一边不可能确认，另一边不可能承认。既然此时此刻能通过岛田绅助坐到一起，就意味着两边暂时握手言和。 今天晚上，岛田绅助做东，除了岩桥慎一和周防郁雄这两个被邀请的人之外，他们两个，还各自带了自己的心腹。 岩桥慎一和周防郁雄寒暄完了，周防郁雄向他介绍今晚与自己同行的一名青年。 “这是亮君，我的儿子。” 周防亮向岩桥慎一欠身，迅速行了个礼，“初次见面。” 周防郁雄的长子周防亮，准确来说，是他妻子带来的儿子。不过，周防亮一直被周防郁雄所看重，即使是养子，也极有地位。
1028. 阴谋阳谋
通过岛田绅助送过去的台阶，岩桥慎一既然肯往上迈这一步，周防郁雄心里就清楚，此时此刻，两边所想的事差不了多少。 都是聪明人。 正因如此，这场初次见面气氛和谐。周防郁雄拿出业界前辈般的宽厚，岩桥慎一对他的表演也一概捧场，权当自己是个虚心受教的后辈。再加上负责牵线的岛田绅助居于其中，有这个天才搞笑艺人充当司仪，更为席间增添气氛。 当然，无论怎样的表演，都是正题开始之前的热身。 酒过三巡，周防郁雄把话题引到岛田绅助身上，问起有关他和岩桥慎一的合作进度。岛田绅助眉飞色舞，将自己的计划对周防郁雄和盘托出。 岩桥慎一听着岛田绅助向周防郁雄畅聊先前两人一起商量过后的制作计划，心里做好准备，等着那颗球被丢到他的手里—— 不出他所料，周防郁雄的话转向岩桥慎一，称赞道：“岩桥君对于音乐制作的想法、以及对于音乐本身的嗅觉，都是一流的。” “能捕捉到流行的脉搏，只这一点，就已经是一流的人物。”周防郁雄笑了笑，“怪不得无论是偶像还是乐队，又或者SOLO歌手，都信手拈来。” 岩桥慎一欠欠身，收下这份赞赏。心里在想，正事要开始了。 无论岩桥慎一和周防郁雄两边先前发生过什么，如今各自的目的又是什么，但明面上确定了要走的下一步，达成的共识都是“合作”。 没有发生在台面上的事，当然可以在过后当作从来没有过，无需对外界有什么交代。但是，内里的事情，岩桥慎一一清二楚，周防郁雄也绝对不敢把他当成傻瓜。 所以，要暂时和解，要开始合作，这件事必须要由周防郁雄来起头。用岛田绅助和岩桥慎一的合作来当那个话引子，之后要谈的，就是BURNING和岩桥慎一的合作。 周防郁雄顺着这番对岩桥慎一的赞赏，提起个名字，“说起来，本社也有位歌手，承蒙岩桥君的提拔，现在正崭露头角。” 他所说的是演歌歌手藤彩子。藤彩子在借着参与岩桥慎一的企划重新出道之后，按照岩桥慎一和酒井政利商量过后确立的路线，配合在企划中与BOLAN的合作在大众心中确立的人设，这次的再出道，倒是令她焕发生机。 岩桥慎一附和，“当时，多亏了周防桑的支持，让彩子桑加入了我任性的企划。”他睁眼说瞎话。当初，藤彩子是由索尼的酒井政利委托过来的，BURNING根本没有过问。 周防郁雄笑了笑，“任性的企划……要是能与岩桥君，再合作一场那样的企划，也是美事。” VERMILLION唱片的新部门成立，马场俊一受命进行SOLO市场的开拓。到时候，既要与新的制作人签订专属合约，也要积极寻求与自由制作人们的合作。 但岩桥慎一不是个自由制作人，他是一家唱片公司的负责人，他不可能放下本公司的歌手们，去给其他唱片公司制作新人。 除非把BURNING的新人，唱片约放到GENZO。但是，在暂时握手言和的当下，不宜与岩桥慎一牵扯如此之深。再说了，周防郁雄的打算，是借助岩桥慎一的力量，增加VERMILLION唱片的实力，而不是把有潜力的新人送到GENZO去，再给岩桥慎一添兵增马。 这个业界霸主，既然把长户大幸的BEING吃下了肚，组成了VERMILLION唱片，打的就是让这家公司在业内占住一席之地的主意。 跟岩桥慎一和解归和解，但他不可能改变一直以来的策略。如果仅仅只是想要手握几个人气歌手的经纪合约的话，那他也用不着处心积虑去打GENZO和BEING的主意，并且成功把BEING给吞并了。 要实现他壮大VERMILLION唱片的这个策略，这场合作的目标，就得是个宛如先前藤彩子和BOLAN的合作那样的企划，与GENZO旗下的歌手进行合作，VERMILLION唱片这边的歌手参加，再由岩桥慎一担任总制作人。 所谓的“合作共赢”。 周防郁雄打什么主意，岩桥慎一大概也心知肚明。他倒不觉得这种合作方式会吃亏，哪怕周防郁雄那边派出个无名小卒来借GENZO这边已成名的歌手的名气。 准确来说，这场合作，既然是作为和解的标志，那么，在利益的分配上，周防郁雄也不会太小气。所以，岩桥慎一并不担心。 毕竟，虽然没有摆上台面，但业界关注此事的各方势力们，对去年的文春事件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心中大概都有数。在大半个业界知道BURNING针对过GENZO的情况下，两边一旦公布合作的消息，就是个众所瞩目的大新闻。 岩桥慎一不止是他自己，他背后的势力也错综复杂。BURNING与GENZO合作，同样也是暂时向关注着GENZO和岩桥慎一的势力表个态。 而除此之外，岩桥慎一想要从这场合作当中得到的，也远不止是“利益”。 …… 既然是和解期的合作，那么，凡事也简单些。 不过，和解的信号是要由周防郁雄放出来不假，但岩桥慎一手里，还有一张早早准备好了的牌要打出来。 “说到合作，其实，我这边有件事，是想要得到周防桑的帮助。” 岩桥慎一一开口，提起了大黑摩纪的名字。 周防郁雄笑了笑，“在我看来，这位大黑摩纪，她的出道，堪称完美。尤其是围绕着她展开的出道策略。” 也正是因为大黑摩纪的出道大获成功，GENZO不再是只靠着乐队一条腿走路，岩桥慎一对外展示了他的决心和源源不绝的才能，才让周防郁雄决定，见上他这一面。 岩桥慎一收下周防郁雄的这句夸奖，不紧不慢说下去，“我想请周防桑帮助的事，正是有关于大黑摩纪的。” 周防郁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面不改色，“有我能帮得上这位大黑的忙的事吗？” “是的。” 岩桥慎一慢慢说道，“大黑在出道之前，和VERMILLION唱片的织田哲郎桑曾经相识，有过音乐上的交流。” 周防郁雄挑了挑眉。他当然知道大黑摩纪出道之前，曾经去BEING面试过的事。 话开了个头，岩桥慎一把织田哲郎送给大黑摩纪歌曲的事告诉了周防郁雄。 他说道：“按说，我是希望大黑作为创作歌手，只演唱自己的歌曲。但是，音乐人之间的约定非常宝贵，比起恪守‘只唱自己的歌’这样的规矩，保留这样一份人情味，对创作歌手来说，也是非常珍贵的一件事。” 周防郁雄点点头，“还有这样的事。”他看着岩桥慎一，等着他把剩下的话说完。 岩桥慎一笑了笑，继续说下去，“当然，即使放下‘只唱自己的歌’这样的规矩，要让大黑唱织田桑作曲的歌，也需要经过VERMILLION唱片那边的同意。” 准确来说，那首歌是织田哲郎送给大黑摩纪的，从来没有进过BEING的曲库，更不属于VERMILLION唱片。但织田哲郎既然合约还签在VERMILLION，而不是自由身，就不能越过VERMILLION那边，直接把曲子发行。 真要是那么做了的话，轻则因为道义上过不去跟VERMILLION唱片交恶，重则被挑法律上的毛病，吃点即使没什么损失也足够恶心人的官司。 岩桥慎一不会去冒那个险。 当然，他在心里也清楚，VERMILLION唱片的长户大幸，与他的关系相当不怎么样。要自己出面去跟那位长户社长商谈合作，多半愉快不到哪儿去。 因此，答应大黑摩纪，之后让她发行织田哲郎送给她的那首歌是一回事，找寻合适的机会，把答应她的承诺兑现，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要兑现承诺归兑现承诺，在大黑摩纪告诉他，有这么一首歌的时候，岩桥慎一心中所想的，还有一个重点。那就是，如何让那首歌发挥出它最大的效用。 而现在，正是时候。 他把那首歌的来龙去脉，以及想要发行它，却又碍于种种问题，无法让这首歌面世的困难告诉周防郁雄。解说完了，才笑道，“织田桑所属的VERMILLION唱片，正是周防社长的庇护之下。正因如此，刚才周防桑说到合作，就让我想起了那首歌。” 如果他早就想让大黑摩纪唱织田哲郎的那首歌的话，换句话说，他早就想跟BURNING系合作了。 周防郁雄消化着岩桥慎一的话，心里琢磨，这个年轻制作人，未必不是在表达自己没有与BURNING系作对的意思。 …… 现在，当然还不是跟BURNING作对的时候。 让周防郁雄出面，借他的手，促成大黑摩纪把织田哲郎送给她的那首歌发行这件事，这就是岩桥慎一在想到周防郁雄有可能会找他合作的时候，准备好的那张牌。 岩桥慎一的计划是，如果周防郁雄要让他制作新人，他的交换条件就是让大黑摩纪发行那首歌。如果周防郁雄想合作，那就一起合作那首歌。 既然周防郁雄希望再来一次“藤彩子和BOLAN”式的合作，不妨就使用织田哲郎送给大黑摩纪的这首歌。让大黑摩纪跟VERMILLION唱片的歌手合作这首歌。 即使这首歌不合适，这次的合作不能唱这首歌，也希望在之后，由周防郁雄牵线，实现大黑摩纪的心愿，让象征着大黑摩纪和织田哲郎友情的这首歌能够公之于世。 重点就是：那首歌一定要发行。 既然开始谈起了合作，那么，周防郁雄帮忙牵线，让VERMILLION唱片那边点头，让这首歌可以顺利发行——无论是以怎样的形式，就成了再合理不过的一件事。总不能只空口谈合作，却只进不出。要合作，就要相互帮助。 即使是长户社长，在大局面前，也不好横加阻挠了吧？ 长户大幸曾极力贬损大黑摩纪，和岩桥慎一之间也不怎么愉快。除此之外，岩桥慎一听大黑摩纪说起过，织田哲郎近来与长户大幸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以长户大幸的个性，如果织田哲郎绕过他送了一首歌给他看不起的大黑摩纪，那首歌又由岩桥慎一担任总制作人，并且还有VERMILLION唱片的歌手参与的话，会怎么样呢？ 退上一万步，这首歌无论如何也不能发行。 那么，织田哲郎会怎么看待这重重阻力，以及自己微小的心愿不能得到满足的现实，就又是另一码事了。 岩桥慎一其实并没有和长户大幸为敌的打算，更不想针对他。但既然自己的目标是将来要与BURNING抗衡，挑战周防郁雄的霸主地位，那么，适当的手段，该用也还是要用。 何况，他是正大光明，把织田哲郎想送歌给大黑摩纪的事告诉了周防郁雄，把合作的计划说给了周防郁雄听。主动权从来不在他的手里，而是等着周防郁雄拍板定夺。 至于周防郁雄要怎么做决定，他岩桥慎一怎么能左右得了这个业界霸主的想法？ 周防郁雄略做了一番思忖，回道：“岩桥君所说的事，我记在心里了。” 岩桥慎一也不着急，欠欠身，“多谢周防社长。” 岛田绅助察言观色，知道这边商谈合作的事告一段落。一边在心里对岩桥慎一和周防郁雄初次见面就商量起了合作这件事感到意外，另一边又觉得，岩桥慎一和周防郁雄合作，是强强联手，再好不过的事。 他一不留神，担任了见证人的角色，尽管也不知道究竟合作能不能成行。不过，既然商谈告一段落，他适时开口，活跃气氛，“所以说——” “从刚才就忍不住要问了，关于那个女孩子，”岛田绅助看向岩桥慎一，玩笑道，“她真的不是你制作的一个企划的代号？” 其实世界上根本没有大黑摩纪这个人，观众看到的这个新人，是由名为“大大”、“黑黑”、“摩摩”、“纪纪”的四个女孩子合力扮演的。名为SOLO，实为BAND。 ……才怪。 岩桥慎一心里知道岛田绅助是在开玩笑，于是也简单轻松的回了句，“到底是不是，下次请绅助桑到录音室做客就知道了。” 岛田绅助哈哈大笑，“只是做客的话，我可不去。既然要进录音室，就得开始制作音乐了。” 他存心想要当这个合作的见证人，笑着跟周防郁雄搭话，“我这么想也挺有制作人的样子了吧？周防大哥。” 周防郁雄拿起酒杯，“那就为这位制作人干一杯好了。” 这个业界霸主，倒是意外地有点幽默感。
1029. 三气长户
BURNING事务所。 社长办公室旁边的会客室里，樋口纪男向周防郁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依我看来，这是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 这个周防郁雄的心腹，那天晚上，一起出席了岛田绅助做东的宴会。准确来说，就是早做好了要在席间跟岩桥慎一商谈合作的准备，周防郁雄才会叫上樋口纪男随行，让他听个全场。 和擅长挖角、擅长使用点别出心裁手段的马场俊一不一样，樋口纪男的行事手段更加稳妥务实，不仅如此，还是事务所内坚持要自己培养新人的那一派。 比起靠着吞并小事务所来壮大自身，一家艺能事务所，应当有自己培养新人的能力。 周防郁雄若有所思，“我倒是没想到，能从那位岩桥嘴里，听到织田哲郎的名字。” 樋口纪男其人不苟言笑，连说笑话的时候也板着一张脸，“毕竟，大黑摩纪的才华，不是轻易就能被埋没了的。” 他暗讽长户大幸以貌取人，连织田哲郎那个不问世事的作曲家都看得出大黑摩纪的才华，那位大制作人却因为大黑摩纪长相平平，就将她否定。 周防郁雄听他提到这一茬，露出个微笑，“像岩桥那样注重歌手本人的制作人，也少见。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对手下新人的心愿这么在意的制作人。” 在外面，周防郁雄说话还含蓄，与心腹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拐弯抹角了。 岩桥慎一这么看重大黑摩纪和织田哲郎之间的约定，背后不知道是不是打着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算盘。 樋口纪男一本正经，“如果是那位岩桥桑，看他的种种事迹，即使真的是出于对歌手的尊重，也不奇怪。毕竟是敢对THE BLUE HEARTS伸手的人。” 周防郁雄摇头，“对THE BLUE HEARTS伸手，让岩桥赚得名利双收。那个制作人，比谁都要精明。” 樋口纪男回答，“大黑摩纪出道就爆红，靠的是一鼓作气。接下来的第二张单曲，其实至关重要。如果没有第一张单曲带给观众的惊艳，先前的人极有可能成为被戳破的泡泡。这样一来，假如让她唱已经获得了大众认可的畅销作曲家的歌曲，就成了一道保险。” 织田哲郎送给大黑摩纪，大黑摩纪本人、外加岩桥慎一这个制作人都想要发行的曲子，想必质量绝对高得很。否则，也不值得那个制作人如此郑重其事。 樋口纪男认为，岩桥慎一这么做，是在替大黑摩纪的新人期，上一道保险。不仅如此，选择与VERMILLION唱片合作，还能共同分担宣传期的广告费用等等。 樋口纪男为人务实，关注的也是实际的地方。周防郁雄毕竟自己用惯了见不得光的手段，遇事也习惯从背着光的那一面去看待。 周防郁雄认同樋口纪男的分析，但自己又在心里觉得，岩桥慎一这么做，是为了给长户大幸添堵。 虽说，在周防郁雄看来，如果岩桥慎一真的存着点给长户大幸添堵的打算，那未免小气，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何况，长户大幸放走了大黑摩纪，其实正帮了他大忙。 或许，这个年轻制作人，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眼，所考虑的只有如何将利益最大化而已。 他把这个想法跟樋口纪男随口一说，这个忠心耿耿的老臣轻松看待，“就算有这样的原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长户桑是唱片公司的负责人，凡事也必定是以利益为重。” “这倒是。真要说的话，那两个人，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那张《大家一起来跳舞》，正是岩桥慎一和长户大幸合作的成果。 周防郁雄笑了，“不过，从那个岩桥把这件事说给我听开始，无论我是否同意他的合作方案，都必须要对那首歌曲做出反应。” 只要他做出了反应，岩桥慎一就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从利益的角度出发，岩桥慎一跟长户大幸之间关系不睦，去商谈使用那支曲子的事，多半会平添许多麻烦。但直接跟他商量，并且是以合作的名义，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 而从这点来考虑的话，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岩桥慎一要提到那首歌的事。 想到这些，周防郁雄放松了一些，觉得那个岩桥慎一，如果是个利益至上的人，和他合作起来，反倒容易得多。 但反过来说，即使他心里存着些有的没的，周防郁雄也不放在眼里。 樋口纪男又提到，“其实，也不妨把这件事，看成是个机会。织田桑现在停止为VERMILLION进行音乐创作，借由这次的合作，由您来实现他的心愿，是个缓和的好机会。” 周防郁雄点点头，回答的却是：“不管怎么说，织田哲郎也是名作曲家，那首曲子的质量是有保证的。用那首曲子，这场合作至少成功了一半。” 他在心里，对于缓和织田哲郎与VERMILLION唱片之间的关系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准确来说，周防郁雄不觉得这是需要他去做的事。 织田哲郎这个作曲家，既是长户大幸拿在手里的一张好牌，也是BURNING在吃下BEING之后，从长户大幸那里接收来的宝贵财富。 但是，自从加入VERMILLION唱片之后，织田哲郎就没有再为新公司提供过曲子。现如今，长户大幸能用的织田哲郎的曲子，都是BEING时代的库存曲。 这个刚刚凭借着《大家一起来跳舞》的爆红一举成为业界一流的作曲家，如今既不是长户大幸能自由支配的一张牌，也不是BURNING从长户大幸那里接收来的财富。 不过，对周防郁雄来说，这并不是件值得他多做关注的事。 一家唱片公司里，不可能只依赖同一个作曲家，哪怕他是个公认的天才。VERMILLION唱片在成立的这一年间，一直都在面向业界、面向大众招募创作者。凭借周防郁雄的面子，要和知名的作曲家合作，也是小事一桩。织田哲郎影响不了VERMILLION唱片发展的脚步。 何况，长户大幸带来的曲库里，还有为数不少的织田哲郎的库存曲。 早在BEING刚刚成立，织田哲郎籍籍无名的时候，长户大幸就鼓励他创作，劝说他把歌曲收入制作公司的曲库，方便公司去替他推销。等到被CBS索尼委托给BEING制作的乐队TUBE被捧红以后，长户大幸看到织田哲郎的才能受到肯定，更认定他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关西商人精明得很，连周防郁雄也在心里佩服他。 长户大幸手里有着足够使用一段时间的织田哲郎的库存曲，这让周防郁雄对织田哲郎如今不合作的态度更不在意了。以BURNING的实力，再发掘到独当一面的作曲家，也是迟早的事。 周防郁雄心里清楚，自己根本用不着在意织田哲郎的想法和动向，长户大幸会比任何人都着急。甚至，他越是对织田哲郎的叛逆不闻不问，长户大幸就越是会想方设法，去修复和织田哲郎之间的关系，让那个年轻气盛的作曲家，重新再为公司创作。 准确来说，是为了长户大幸创作。 对BURNING来说，没有不可取代的牌。但是，对长户大幸来说，织田哲郎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的一张牌。 俯首称臣，居于人下，手里就无论如何都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现在，织田哲郎的才华备受业界肯定，照这个势头下去，成为名作曲家指日可待。 实际上，在《大家一起来跳舞》爆红之后，发到VERMILLION唱片的合作邀请就源源不断，然而，因为织田哲郎停止了向公司创作，这使得长户大幸不能盲目答应外界的合作邀请。 但是，有一件明摆着的事： 如果能借着织田哲郎的曲子和外界合作，产生更多的联系，势必能将自己的关系网越织越广。在业界地位越高，那么，长户大幸在公司的位置才能坐得更稳。 长户大幸野心十足，绝不会甘心将唱片公司的决策权拱手让人，周防郁雄对他的野心心中有数，但并不讨厌有野心的人。或者说，对刚要起步的唱片公司来说，野心才是必不可少的。 对周防郁雄来说，长户大幸如果有那个本领，那他尽管大展身手就好。 马场俊一对VERMILLION唱片同样野心勃勃，周防郁雄明知如此，仍派这个心腹跟长户大幸打擂台，无非也是存着点儿要看那两个人如何竞争的主意。 当然，这两个人越是相互制衡，周防郁雄才更能把这家唱片公司握在手里。不管那两个人如何争斗，只要一锤定音的权力在他手里，VERMILLION唱片就不会因此成为一盘散沙。正相反，那两个人还会千方百计拿出成绩表现自己，以期待从他手里换取权力。 周防郁雄想到这里，跟樋口纪男说：“如果接下来还要跟GENZO那边打交道，那就要有劳你去进行相关的交涉了。” 樋口纪男答应着，“全凭周防社长的吩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虽说周防郁雄没有肯定合作织田哲郎送给大黑摩纪的那首歌的事，但樋口纪男心中有数，这件事多半已经成了。 …… WANDS的出道定在了二月的最后一周，这段时间，乐队忙于出道单曲的制作，长户大幸也多次前往录音室，亲自担任乐队的制作人。 先前，大黑摩纪的成功带给长户大幸的冲击和不痛快早已淡去，反正已经是跟BEING、跟VERMILLION唱片、跟他自己都不会再扯上关系的人，多看她一眼的必要都没有。 当下的重点，是全力准备WANDS的出道，发掘新人……以及修复和织田哲郎的关系。 去年，岩崎加允美在BURNING资助下开设的那家小事务所，前几天宣布关门大吉。她签下的那几个新人，经纪合约也分别被转入了BRUNING系所属的其他事务所。 不同意换事务所的新人，就自动解约，随便他们再去另谋高就。 至于岩崎加允美本人，被周防郁雄下了一道严厉的封杀令，要求她永久退出艺能界，甚至不允许她以工作人员的身份，继续留在业界。 业界之中，不理会BURNING的公司也有不少，然而，区区一个岩崎加允美，不值得为了她去跟周防郁雄的那道封杀令对着干。 再者说，业界的工作，需要频繁跟其他势力的人打交道，岩崎加允美既然得罪了周防郁雄，大半个业界都向她关上大门，这样一来，即使收留她，她也没什么施展的机会。 如此一来，这个刚刚凭借着出卖菊池桃子迈出成功一步的经纪人，又因为这件事，被彻底打入深渊，从今往后，也休想再有翻身重来的机会。 对长户大幸来说，他刚刚才结识的盟友，这个同盟就冰消瓦解。 岩崎加允美既然已经万劫不复，长户大幸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的必要。眼下。马场俊一虎视眈眈，长户大幸迫切需要壮大自己的势力和影响力。织田哲郎和VERMILLION唱片的专属合约离结束还早得很，他既然看不惯BURNING的行事手段，更不可能倒向马场俊一那边。 正因如此，即使两人之间的关系稍显微妙，织田哲郎也还是绝对的长户派。 长户大幸需要织田哲郎，对织田哲郎来说，要么自己雪藏自己到合约结束，要么，还是改变主意，退上一步才好。 长户大幸心里计划，跟织田哲郎促膝长谈一次，并且，他打算建议织田哲郎参与歌手的制作，让他担任制作人，给他更多的权限，以此来劝诱他重新开始音乐活动。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以利相诱。这次一定可以！ 除此之外，当初，织田哲郎向他引荐大黑摩纪的时候，他是说了些否定织田哲郎的话。长户大幸心想，不是不可以利用这一点，趁此机会去和织田哲郎道歉。 事已至此，就算说点软话，承认自己在大黑摩纪的事情上欠妥，又怎么样—— 从录音室返回唱片公司，办事员转达了一通来自BURNING本部的樋口纪男常务的电话。长户大幸接了电话，是樋口纪男和他商量，周防社长计划和GENZO的岩桥桑合作。 岩桥慎一提议，就使用当初织田哲郎送给大黑摩纪的那首歌。既然是他们两人友谊的见证，对VERMILLION和GENZO的合作也大有意义。 原来，当年，织田哲郎不仅给大黑摩纪说了好话，还送了一首歌。早在BEING时代，就瞒过他，送了歌曲给大黑摩纪。 所以说，到底是谁更欠妥呢？ 长户大幸放下电话，面无表情。
1030. 信任不再
织田哲郎私下里早早送了曲子给大黑摩纪，却只字没有对他提起。如此欠妥的做法，已经让长户大幸感到不痛快。 但岩桥慎一绕过他直接去跟周防郁雄商谈合作的做法，更让长户大幸心里冒火。仿佛正被那个可恶的制作人挑衅一般—— 是吃准了他居于人下，不能对周防郁雄决定的事提出异议吗？！ 长户大幸不是不能在樋口纪男打电话来，商量有关这场合作的事的时候，提出自己的异议。如果他极力反对，合作也难以成行。只不过，考虑到如今这个需要与织田哲郎修复关系、以便在公司和业界站稳脚跟的现状，倘若他这么做了，就和与织田哲郎修复关系的计划背道而驰。 为长远打算，不能逞一时之快。 然而，明明自己在想着要向织田哲郎承认，在大黑摩纪的事情上有欠考虑，准备向他道个歉，但织田哲郎却在背地里这么做！ 比起织田哲郎送了歌给大黑摩纪，织田哲郎瞒着他行事，才让长户大幸不痛快。尤其是在如今这个织田哲郎对他的信任有所欠缺的时刻，这样的做法，让长户大幸体会到一丝微妙的危机感，以及一丝遭到了背叛却还要捏着鼻子原谅的憋屈。 织田哲郎行事欠妥，岩桥慎一更是做事不地道。 这一首歌，这两件事，让长户大幸从中体会到了双倍的不痛快。然而，为了大局、为了长远之计，还是得捏着鼻子，支持这场合作。 长户大幸有苦说不出，忍不住在心里想，自从跟那个滑头制作人打交道，三番两次受他戏弄，掉进他的陷阱里，甚至在自己加入了BURNING系之后，还要被那家伙借着周防郁雄的势压他一头……难道就没有扳回一局的时候了吗？！ 他在心里记下这一笔。 但既然决定了不会对这场合作加以干涉，长户大幸就不免觉得，自己忍下如此的屈辱，织田哲郎那个叛逆期的弟弟，即使是出于体谅他的苦心，也该回心转意才是。 …… 樋口纪男作为周防郁雄的代表出面负责和岩桥慎一商谈，长户大幸这个社长也没有异议，同意全力配合，GENZO与VERMILLION之间要进行合作，几乎就可以确定下来。 刚有了个影儿的企划，还不到把风声漏给外界的时候。此时此刻，只有GENZO和VERMILLION的高层知道有这件事。 除此之外，大黑摩纪与织田哲郎，这两个人也得知了这样一场合作。 差不多确定了要合作，岩桥慎一在去给大黑摩纪的新专辑监工的时候，休息时间，就把这件事先和她透露了一点。 大黑摩纪忽然听到这件事，反应了一下，立刻笑开了。看这丝毫没有显露出意外的样子，对于岩桥慎一会兑现他的承诺这件事，可以说深信不疑。 岩桥慎一体会到来自她的信任，也跟着笑了一下，不过，却话头一转，“我们和VERMILLION那边商谈的是合作企划，到时，需要你和那边的歌手合作。” 大黑摩纪的笑容淡了一点，似乎在考虑什么。 岩桥慎一把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问：“有些为难吗？” 大黑摩纪摇头，“没有。”她当着岩桥慎一的面，不愿意说谎。想了想，“只是想到要和那边打交道，心情有点复杂。” 长户大幸当初的贬损，实在令人难忘。不过，此时此刻回想起来，大黑摩纪倒觉得那番话好笑，“……岩桥桑让我证明了我自己。” 以年度新人之姿出道，此时此刻的大黑摩纪，用成绩证明了长户大幸那时的话有多可笑。 岩桥慎一并不十分居功，“是你拥有能够证明自己的才华。” 无论何时，都肯定她这个人。大黑摩纪听着岩桥慎一的话，心中不能不感到温暖。她有点调皮的说了句，“长户社长知道了这个被他赶出去的大黑摩纪，要和他的歌手合作，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到底才刚成年没多久，还有点孩子气。 岩桥慎一回答，“长户大幸对这场合作也大力支持，否则，也不会如此顺利。”他不在乎长户大幸是怎么想的，只要合作启动，他就已经成功得到了想要得到的。 大黑摩纪点点头，“我知道了。”她露出个请岩桥慎一放心的表情，“就算之后见到长户社长，我也会认真问好的。” 岩桥慎一笑着接话，“好的。”他目光扫过大黑摩纪的脸，注意到她有一丝欲言又止的表情，多问了一句，“想到什么了吗？” 大黑摩纪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忍住，“其实，那家VERMILLION唱片，有个姓马场的专务找过我。”她慢吞吞说着，小心打量岩桥慎一的反应，生怕被误会一般。 岩桥慎一神情轻松，“是吗？” 话既然说出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大黑摩纪心一横，把去年出道发布会取消以后，马场俊一通过池田的介绍找到她，说要为她引荐新公司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岩桥慎一。 说完以后，好似全部勇气都用完了似的，叹了口气。 这副惴惴不安的样子，逗乐了岩桥慎一，“好像做错了事似的。”他脸上笑容淡去，认真告诉她，“但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倒是我，先让你白白期待了一场。” 大黑摩纪看着他。 岩桥慎一和她说，“所以，我还要多谢你的信任。无论是把这件事告诉我，还是在出道发布会取消以后，仍旧选择留在这里。” 大黑摩纪不假思索，“岩桥桑相信我，我也相信岩桥桑。” 她说完这句绕口令似的话，有点害羞的笑了。这时候，又想起自己真正要说的话，告诉岩桥慎一，“那位马场专务有点奇怪，说什么可以介绍我去其他唱片公司的话，一副全心全意在为我考虑的样子。” 岩桥慎一笑了，“也许那位马场专务，是真的觉得你不能出道可惜了。”他对大黑摩纪说，“现在，看到你的成绩，那位热心肠的专务，大概会很高兴。” 大黑摩纪要是再在业界戴上个一年半载，大概就不会再有这种连有人挖角这种事都对自己的社长和盘托出的天真。但或许，这是因信任而产生的不防备。 无论是哪一种，岩桥慎一听过了，就不会放在心上。重要的是当下。谷 既然大黑摩纪按照他的计划成功出道，此时此刻，两人坐在录音室的茶水间里闲聊，过后还要再一起制作她的出道专辑，那么，其他的事就都不重要。何况，她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坦率说起这件事，其实正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接受别人提议的体现。 不过，听了大黑摩纪透露的这个情报，岩桥慎一脑海当中的拼图更加清晰完整了。那个马场专务之所以好心好意到愿意把大黑摩纪介绍到业内任何一家唱片公司，最重要的目的，不是要让大黑摩纪属于哪家公司，而是要让大黑摩纪不属于GENZO。 即使是未出道的新人，撕毁合约也要支付违约金。GENZO给新人准备的唱片约，在业内算是待遇不错的，但相应的，违约金也比业内的标准高了一大截。包括渡边万由美的事务所，采用的也是类似的合约。 大黑摩纪如果真要解约，两边的违约金加起来，是一笔足够令大多数公司打消主意的数字。毕竟是个没有成绩、没有名气、未出道的新人，没人会花这笔冤枉钱。马场俊一花费那么多挖角她，却不是让她加入VERMILLION，那理由就只有一个： BURNING那边猜到他取消大黑摩纪的出道另有隐情，打算来一招釜底抽薪。 无论岩桥慎一打算让大黑摩纪扮演什么角色，如果大黑摩纪离开了GENZO，那么，他的计划也就无从谈起。那个计划失败，BURNING只能在一边旁观，这才有了这次的合作。 岩桥慎一心里有底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这倒是更符合BURNING的作风。不过，听完大黑摩纪告诉他的这段插曲，倒有点好奇起了马场俊一所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周防郁雄的心腹，VERMILLION的专务，和长户大幸负责不同的工作……除此之外呢？ 他心里略作思考，但还记得大黑摩纪就在旁边，收回思绪，笑着叮嘱她，“对了，因为是还没有正式公布的合作，暂时还要请你一起保密。” 这当然是小事一桩。大黑摩纪答应着，想了想，又问：“我和织田桑报个喜，应该没问题吧？” 岩桥慎一提醒她，“同一时刻，织田桑多半也已经知道了。” “毕竟是织田桑的曲子！” 大黑摩纪语气爽朗，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刚才提问的人是另一个人。这点爽快的地方，多多少少，让岩桥慎一联想到美和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北海道出身的缘故。 …… 既然是织田哲郎的曲子，合作要开始，没有他不知情的道理。 当初承诺送给大黑摩纪的歌曲，终于有了见到天日的这一天，织田哲郎满心欢喜。不过，这支曲子却是要以跟VERMILLION这边合作的方式发表。 长户大幸在将这个合作情报告诉他的时候，还趁此机会劝说他，不要再继续固执下去，“曲子写下来，就是归谁所有。无论它被谁唱，又被如何拿去经营。如果创作的话，灵感就有无限可能，但不创作，就什么都不是。” “想想看，经由你手写下的曲子，再经由我们共同制作，让它被更多人听到……” 长户大幸甚至松了口，邀请他加入到音乐制作当中。 从前的BEING时代，长户大幸还极力否定他，认为他还不够火候，无法独当一面。听到长户大幸同意他参与音乐制作，织田哲郎心里有一丝意动。 那是他渴望了许久的事情。可是，他却没有答应。当然，也没有回绝。 合作定了下来，织田哲郎还只是在心里欢喜，池田先找到他，送上大黑摩纪的邀请。准确来说，是池田请客—— “为了庆祝你们两位的合作，就由我来请客好了！” 池田大包大揽，三个人在常去的小酒馆碰头。大黑摩纪虽说是人气超新星，但因为至今没有上过电视，即使出现在闹市街头，也不会有人为她驻足。 “珍惜现在。”池田玩笑道，“等到摩纪酱无人不知的时候，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在小店里喝个尽兴。……到那时，我可就没有像现在这样抢着要请客的胆量了。” “在那之前，就请池田桑先多请几次。”大黑摩纪和他开玩笑。 织田哲郎笑着看池田和大黑摩纪相互打趣，自己虽然什么都不说，却乐在其中。 大黑摩纪跟池田说起，她把马场专务的事告诉了岩桥慎一，换来池田一顿谆谆教导：“这可不是能对公司的社长桑说的话。” 大黑摩纪点点头，“说完之后，我也满头冷汗。”她话头一转，“不过，岩桥桑反而谢谢我，让我松了口气。” 池田跟着她的话叹气，“嘴上的漂亮话，不是谁都能说吗？” 大黑摩纪被池田叮嘱，知道他一番好意，记在心里。不过，还是忍不住要替岩桥慎一说话，“本来我还担心，长户社长会反对这场合作。” 她并不避讳在池田和织田哲郎面前说长户大幸，听着的两个男人也理解她的心情。 池田跟着捧场，“我也觉得神奇，长户桑还挺既往不咎的。” 大黑摩纪稍微抬高声音，“多亏了岩桥桑。”她和池田说，“我把这件事告诉岩桥桑之后，他就一直放在心里，想方设法，帮忙实现它。” “怪不得，对着岩桥桑，连马场专务的事都能和盘托出呢。”池田打趣。但在心里，也佩服岩桥慎一的胸襟。尽管理智上知道盲信不可靠，但情感上还是忍不住觉得，岩桥慎一值得他手下的人那么信任他，哪怕是把被挖角的事说给他听。 织田哲郎本就听他们两个的话听得津津有味，当池田和大黑摩纪聊起岩桥慎一的时候，他的神情更加专注了一些。 一个为了兑现和歌手的承诺，去倾尽所能的社长，是值得信任。 他继而想到长户大幸的许诺。 长户社长和他之间，能像岩桥慎一兑现对大黑摩纪的承诺那样吗？ 织田哲郎一愣神。 曾经，长户大幸的话让他深信不疑。可现在，他却在心里怀疑，并且下意识拿别人做起了比较。 是因为不再像从前那样信任了吗？
1031. 再会的心
冬季档的电视剧播出过半的时候，春季档的电视剧情报就陆续对外公布。 今年的冬季档，最受关注的电视剧，莫过于富士电视台的月九剧《东京爱情故事》。良好的收视率开局之后，剧情稳步推进，收视率也在故事进入后半部分之后，开始了一集高过一集的连连上升，成为当季收视率冠军的有力候补。 电视剧女主角赤名莉香大胆开朗、为了爱纯粹燃烧的生活方式，原先的收视主力军——家庭主妇们，多少有点不大中意她这份海派作风，然而，这样的女主角，却深深吸引了向往新潮、追求独立的都市青年们。 学生与年轻白领们，越来越多的为了这部电视剧坐到电视机前，甚至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收看这部电视剧，在星期一晚上，放弃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只为在九点钟准时打开电视。 电视剧的收视率和话题度双双上升，名气不显的女演员铃木保奈美，也因为扮演了赤名莉香这个角色大受好评，既被年轻女性憧憬，同时也受到男性的欢迎。 电视剧播出过半，报纸杂志做的各项有关当季电视剧的投票，铃木保奈美与《东京爱情故事》得票数遥遥领先，成为本季毫无疑问的大赢家。 富士电视台对月九档的大胆改革取得成功，力排众议起用没什么名气的演员的制作人大多亮，也因为慧眼识珠而受到肯定—— 尽管随着电视剧热播，铃木保奈美清新自然的演技大受好评之余，也有小报杂志八卦有关这个女主角与制片人之间的关系，但到底只是捕风捉影的东西，掀不起风浪。 …… “我要变成翅膀紧紧地守护你，我要变成风温柔地拥抱你~” 走在街上，滨崎步脑海当中，忽然冒出电视剧主题曲的小小段落。走着路、或是做着什么事的时候，偶尔是会没来由地响起音乐声。 有时是喜欢的歌手，比如滚石乐队或是秀树桑、明菜桑的歌。有时也只是陪着妈妈和外婆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不经意间记下来的旋律。不过，这一首《突如其来的爱情》，最近常常被滨崎步唱起。上上周，这首歌的单曲发行以后，她还去唱片店买了一张。 虽说单亲家庭的经济状况不算好，但这一家三个女人，谁也不是那种精打细算的个性。有喜欢的东西，唱片也好、别的也好，有时口袋里只有五千日元，也会买下五千日元的东西。 母亲是《东京爱情故事》的忠实观众，滨崎步也喜欢这部电视剧。准确来说，是喜欢赤名莉香这个人。虽说小小年纪这么想有点早熟，但她向往着赤名莉香一样的生活。 “不是说要过她所过的生活——才不要去模仿别人，而是要像她那样看待人生。” 滨崎步看着《东京爱情故事》，看着潇洒度日的角色们，以及近到电视里时时能看到、又远到是她从来未到过也难以扎根的东京，对那个实现梦想的舞台满心向往。 但她的梦想是什么呢？ 多赚点钱，让外婆和妈妈都过上好生活，还是像铃木保奈美那样，抓住一个合适的机会就一举成为众所瞩目的女演员…… 要唱歌吗？ 在想象“未来”的时候，滨崎步偶尔也开始考虑歌手这个选项。 滨崎步走进书店，在花花绿绿的一堆杂志里，找到她要买的那本《The Television》，杂志封面上，中森明菜和安田成美，两个人脸挨在一起，笑容灿烂。 四月开播的春季档电视剧，中森明菜和安田成美两个人要在TBS电视台周五晚间十点的黄金档共同担任主演，演出一部叫《可爱的季节》的电视剧。 虽说是共同主演，但看名字的排序，第一主演是中森明菜。其实，滨崎步也不知道安田成美到底是何方神圣。之前看宣传，说这是一部有关女性之间友情的电视剧。 她喜欢的明菜桑，这是第一次担任黄金档常规连续剧的主演。 不过，近来看到中森明菜的时候，滨崎步脑海当中，常常浮现出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想起他那张硬朗稳重的脸，还有他待人时温和包容的态度。 ……那个东京来的有钱社长，还对她说，他也喜欢明菜桑呢。 那个东京来的社长，只和她们母女见过那一面。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人，像是自她们生活的天空上方偶尔飘过的一片云，不留痕迹，也似乎永远不会再出现。 说是不留痕迹，但留下过一张名片，是东京一家艺能事务所社长的名片。说是永远不会再出现，但他的名字却在见过她们母女之后，越来越响，名气越来越大。 他是个点金手制作人，是个会对深陷漩涡之中的乐队伸出援手的男子汉，不久之前才成功推出了一个神秘的女SOLO新人大黑摩纪。在这些之外，他还是中森明菜的男朋友。 现在想起来，那个社长，模样还真是神气。 好像在那个东京来的社长离开之后，滨崎步的生活里，就时不时听到他的名字。每次看到、或是听别人说起的时候，都让她想起那时的初次见面。 她不能明白，到底是因为她不能忘记那个人，所以才每次都特别关注到他的名字。还是因为那个社长的名字三天两头出现，才让她想忘记也难忘记。 进入四月，滨崎步也不再是个小学生，要正式入读初中一年级。 也许是从小就为了养家糊口出去工作的缘故，滨崎步相比起同龄的孩子早熟许多，刚刚初中生的年纪，许多时候都像个小大人那样。 从小学时就奔波忙碌于模特的工作，对学习没什么兴趣，考试成绩也只能拿个安慰奖，坐在教室里，感兴趣的课程还另当别论，不感兴趣的课程或是刚好遇到讨厌的老师，就公然呼呼大睡…… 是个被邻居的大婶们当成不良少女看待的问题儿。 这些，大概进了初中，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滨崎步期待春假结束后即将开始的初中生活，但并不是因为喜欢读书或是喜欢学校，只是喜欢更广阔的天地—— 没错，喜欢广阔的舞台，喜欢人多热闹，也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 滨崎步低下头，翻开自己买回来的那本杂志。杂志内页里，中森明菜和安田成美，两个人宛如一对关系极好的同龄朋友，面对着镜头，拍下一张张合照。 两个女主角在杂志的采访里进行了对谈，相互描述了对彼此的印象，两人的相同点和不同之处，以及对这次合作的想法……诸如此类的小事。 母亲章子从外面回来，她抬高语调说声“我回来了~”，甩掉高跟鞋和挎包，听这个潇洒的动静，就知道她心情不错。 老式的小房子隔音不好，用不着出门去看，就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滨崎步的房间门被敲响，章子向她展示手里的纸盒，“给你带了蛋糕哦~Ayu。” 滨崎步看着母亲的笑脸，小小吐槽一句：“约会这么顺利吗？” 章子笑着回了句“讨厌”。这对母女之间的相处，不大像母女，倒像是同龄人。也许是因为滨崎步过于早熟，也或许是因为章子的个性天真烂漫。 滨崎步看着春风满面的母亲，忽然问了句：“妈妈，那个东京来的社长给的名片，还在吗？” 章子“诶”了一声，回过神来，“当然了。” “那就好。”滨崎步小声回了句。 章子看着女儿唰一下泛起粉红的脸，想说什么，却又打住了。又晃了晃手里的蛋糕，“我们一起把它吃掉，怎么样？” “就这么决定了。”她也不等女儿的回答，自言自语了一句，走开了。 房间的门又被关上了。滨崎步重把目光放回到摊开在书桌上的杂志上面。她心里默念，“那就好。” 想到东京去，一定要到东京去。无论梦想是什么，东京都一定是那个将梦想加以实现的舞台。 除此之外，还想再见那个东京来的社长一面。 …… 二月份，《可爱的季节》前期准备完毕，从二月最后一周起，就正式开始拍摄。按日剧的拍摄方式，先把前四集制作完毕，等到正式开播之后，再边拍边播。 一整个三月，除了要参与拍摄，作为主演，还要为了电视剧前期的宣传费心劳力，又是接受采访，又是和共演的演员们一起去参加杂志拍摄。 等到正式开播前的一两周，还要去参加电视节目的录制。 真的参与到了常规档的电视剧拍摄当中来，还是以主演的身份，中森明菜才真切体会到“演员”这份工作有多辛苦，远超她的想象。 她也不是没有演戏的经验，但常规档的电视剧还是头一回。在精密的、各司其职的剧组里，中森明菜时不时有种感觉，自己好像是颗错了型号的螺丝钉。 好在，随着她越来越入戏，渐渐可以确定，她不是错了型号，只是稍欠磨合。 拿到剧本的时候，心里觉得，“出身市井、个性随意”的女主角花音，和自己本人差不多。但真的开始演戏，就知道“想象”和“真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尤其演戏这件事和唱歌完全不同。顶级的歌手，在舞台上是绝对的主角，她尽可大显身手，只需要将自己的魅力尽数展示出来，无需考虑其他。但演戏不是这样。 还进不了状态的时候，中森明菜就在心里由衷感谢，剧组的工作人员对她充满耐心，和她对戏的真真正正的演员们，也没有轻视她这个半路转行过来的新手演员。 从小配角做起的传统演员当中，有为数不少的人都讨厌只是凭借着人气就能过来担任主演的偶像明星们。有名气和资历的演员，甚至会毫不留情的对那些外行出言讥讽。 中森明菜之所以没有被轻视，也和她谦虚率直、要做就做到尽善尽美的态度有关。 《可爱的季节》的剧组里，气氛倒是还算和谐，担任主演的中森明菜和安田成美，两个人的关系也挺不错的。 和她共同担任主演的女演员安田成美，本人和剧本里设定的直子似乎也差不多。虽说两个女主角的演员都是东京出身，但中森明菜是东京边缘的小地方清濑的商店街孩子，安田成美却出生于集中了众多大学，文化气氛浓厚的文京区。 除此之外，安田成美家教良好，本人还考上了明治大学的文学部，虽说为了专注演员的工作中途退学……但怎么看，也是和商店街的粗野丫头不一样的人。 两个人正式出道的时间差不多，在中森明菜作为偶像展露头角的时候，安田成美也主演了自己的第一部电视剧。 作为偶像歌手的中森明菜偶尔跨界玩票儿的演个戏，作为演员的安田成美也发过一两张没什么反响的单曲，之后，两个人就都各自专注于本来的领域里。 直到今年，被这一部《可爱的季节》联系到了一起。 某种意义上来说，剧本里的花音和直子，就是中森明菜和安田成美两个人。如果说花音的角色是为中森明菜量身打造的，安田成美与直子的契合度，就宛如天作之合的缘分。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两个女主角从初次见面再到正式开始拍摄，戏里戏外的友情同时进行，相处得挺不错。 像是八卦人士暗戳戳期待的因“专业女演员给唱而优则演的女演员配戏”而产生的各种微妙气氛，在这两个人之间，倒是一点也没见到。 当天的拍摄宣告结束的时候，中森明菜和安田成美，两个人交换视线，颇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拍摄结束后，这两个人还约好了一起去打保龄球。打了个招呼，中森明菜返回她的休息室，换下身上的戏服。小助理把她的传呼机递过去，“之前，有传呼打进来。” 中森明菜点点头，查看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她膝行着到化妆台前，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取出那部“专用”的手机。打开机，把电话拨过去。 “莫西莫西~”中森明菜笑眯眯。 电话那头，听着她的声音，岩桥慎一出言调侃，“心情好像挺不错的嘛。”
1032. 二次恋爱
安田成美球技潇洒流畅，当她漂亮的打出一记威力球，木瓶应声而倒之时，中森明菜在一边兴高采烈地拍手，这副投入的模样，宛如一个忠实的观众。 等轮到她自己，她笨手笨脚，十足的新手表现。不过，虽说与安田成美比起来不像样子，她倒不以为意，自己为自己的笨拙而笑。 “成美酱好厉害。”中森明菜感慨。自己的表现不佳，首先意识到的却是对方的本领。她就是这么个人。 安田成美把她孩子一样不设防的笑脸看在眼里，想说“明菜酱很喜欢笑”，但又觉得这话说起来不够稳重礼貌，这么一犹豫，自己也不禁莞尔。 打保龄球这回事，中森明菜只知一点皮毛，还是前几年频繁参加偶像综艺的时候学到的，平时一年里玩不了几次，若是没有人邀请，自己肯定不会主动想起到保龄球馆来。 不过，安田成美这样的高手，没有因为她过于业余的球技而觉得扫兴，这让中森明菜在心里高兴。 两个人都在业界待了这么多年，但这次是初次合作。虽说如此，相处的却不错。 而在电视剧拍摄的时候，这部描写两名女性之间友谊的电视剧，她们彼此之间的对手戏也多得很。真要说的话，比起名义上被争抢的那个“男主角”，感情戏其实是在两个女性角色之间。 毕竟，友情剧和爱情剧在编写的时候，内里是差不多的。 结束了这场保龄球约会，两个人接下来都各有安排，就只在保龄球馆内的咖啡厅里小坐休息片刻。与安田成美道别之后，中森明菜拿出手机，给岩桥慎一去电。 …… 中森明菜拍摄结束后，还要跟共演的女演员安田成美一起去玩，岩桥慎一难得早早无事，本来想跟她商量晚上去哪儿玩，既然她已经有了安排，自己也跟着改变主意，算着时间过去接人。 从进了三月份开始，《可爱的季节》拍摄紧锣密鼓，期间还夹杂着电视剧开播前的宣传，中森明菜的行程表塞得满满当当，有点闲工夫，还得忙着记台词。 演员不好做，主角更不好当。 前些年，她倒是也演过一点戏，但小打小闹和在黄金档挑大梁不是一回事。而且，一旦主演黄金档电视剧，不仅观众要把她当女演员看待，共事的制作人员们对她的标准也不会像她拍摄一两集的小短剧时那样宽容。毕竟，主演了黄金档，就得承担起收视率的责任。 电视剧还没有正式开拍的时候，岩桥慎一偶尔到她家里去，这个中森明菜都认认真真读她的剧本，不仅如此，还拉着他这个演技只有十一分的人对台词。在岩桥慎一看来，面对他干巴巴的台词，还能声情并茂对上而毫不出戏的中森明菜，已经够厉害的了。 中森明菜忙忙碌碌，岩桥慎一自己的行程也满满当当。 大黑摩纪的出道单曲大获成功，紧跟着要趁热打铁，发行她的出道专辑，并且着手安排她在东京巨蛋的亮相。 相比起周防郁雄主动找上门来的合作，这才是重中之重。 三月二十七日，出道专辑发行，四月二十日就要在东京巨蛋举行演唱会。新专辑的宣传和东京巨蛋的演出宣传同步进行，并且在专辑里面，附带了大黑摩纪的演唱会宣传单。 别误会，不是只有买了专辑才能参与门票抽选这种操作，只是一张附带了时间地点以及订票电话的普通广告单，最多就是加印了为大黑摩纪设计的LOGO。 这年头，卖唱片的手段也算是丰富多彩，朴素一点的开个握手会或者签名会，花哨一点的就附赠点贴纸之类的小饰品，但基本上都保持操守，没有太过分的卖唱片手段。 偶尔虽然也有像小浣熊方便面集卡那样在唱片里附赠照片的歌手，但最多也就几张，并且有的还不是附赠在唱片里，而是到指定的唱片店买，就能得到不同的照片这样的方式。 像小浣熊方便面那样上百张的集卡，几张金卡里混着一堆便宜卡的方式，还没人这么玩—— 当然，要玩也要有这个条件。 单打独斗的SOLO歌手，不管怎么拍照都是同一个人。即使是杰尼斯的偶像组合，成员之间的人气也没有相差到抽中这张是惊喜、抽中那张是暴击的程度。 真要说的话，唯一能这么玩的，就是几年前的小猫俱乐部……毕竟是个人气TOP和垫底成员之间隔了一层壁的组合，并且人数够多。 当然，就算是各种花边绕身的小猫俱乐部，也没有这种玩法。 不是唱片公司们有节操，只是因为过于掉价的宣传方式，百分之百会招来唱片协会和销量榜的制裁。 这年头，单曲改个版，排行榜就把旧版本和新版本分开计算，休想靠着改版的方式推高销量。超过两首歌的唱片，就被当成MINI专辑打发去专辑榜。如果真的要弄出一百张不同的卡片封在唱片里，不出一周，就要被紧急叫停。 到时候，轻则这张唱片作废，重则被行业封杀。以曰本的社会环境，真要是弄出这样的动静，带来的负面影响，足以让这个歌手从此不得翻身 得不偿失的事不能做，虽说外界有“其实没有大黑摩纪这个人”的说法，但她毕竟不是个企划的代号，而是个被力推的、对她的期待是稳居一线的女歌手，此时此刻，所做的一切，尽管需要话题度和关注度，但也要考虑到长远的发展。 唯一比较大胆的一点，就是从专辑发行再到巨蛋开演，这中间间隔的时间非常近，留出来的售票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月。 当下主流的售票方式，仍以电话订票为主，所以每当有知名歌手开演唱会，必定会有纷涌而至的顶票者把电话打爆这样的新闻出现，并且被每个歌手都当成是可以吹嘘的功绩，写进为演唱会造势的宣传新闻，或是在参加节目时，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口——每到这时，主持人以及负责场内气氛的助演嘉宾们，都会配合着发出一阵惊叹。谷 为大黑摩纪的东京巨蛋初次亮相留出来的售票与宣传时间过短，这也是经过考虑之后的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要调动大众的积极性，让他们不假思索的参与到报名中来。 此时此刻，她本人的神秘感已经拉满，好奇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的人多不胜数，这份来自观众的好奇心，就是最大的宣传，和最强力的票房保证。 当然，为了能够接住观众的好奇心，接下来为大黑摩纪准备的东京巨蛋演出，也必须要全力以赴，做到一百二十分，化这份好奇心为真正的对大黑摩纪的支持。 为了准备大黑摩纪的巨蛋演唱会，GENZO再次为她大开销大制作，使用顶尖的设备，起用一流的乐队班底，并且精心安排演出环节，保证能顾全整个场地四方八面的观众。 大黑摩纪一个SOLO歌手，到时候，观众目光统统集中在她的身上，因而，连安排她的休息环节，也需要尽可能的巧妙，目标就是要保证绝对不能冷场。 给DREAMS E TRUE当制作人兼吉祥物，让岩桥慎一积攒了不少大型演出的制作与演出经验——毕竟DREAMS E TRUE是开过马戏团巡演的乐队。 这份经验，让他既是站在高处总揽全局的制作人，也是身在舞台中心的歌手，同时具备这两份经验，让他在为大黑摩纪计划这场演出的时候，受益匪浅。 成败在此一举，东京巨蛋的演出一安排上，就算是一直以来都信心满满的大黑摩纪，也终于感受到切实的压力，没有先前那么自然了。 毕竟，她接下来，是要实实在在的去面对五万五千名真实的观众。欢呼声、嘘声、所有一切都是近在眼前的，当时就能感受得到的。甚至，因为专辑还没有正式开卖、演唱会还没有正式开票，也说不定等待她的，是比五万五千个嘘声更难受的满场空席。 东京巨蛋的初次亮相，这个安排一方面给了大黑摩纪足够的规格，另一方面，却也让这个从来没有公开演出过、更没有在超过千人的场地露面过的新人，感到肩头沉重。 二月底的时候，大黑摩纪的出道专辑就制作完毕，只等发行。专辑照样没有安排宣传期，但她一整个三月、外加四月二十日的东京巨蛋到来之前，这段时间里都要忙个不停。 为了迎接接下来的巨大挑战，大黑摩纪要参加演唱会的选曲会和制作会，要练习唱功，要和舞台演出的班底们一起排练，排练的地点除了公司里的排练室，更多时候是在一个巨大的仓库里，为了更方便模拟巨蛋的舞台安排。 毕竟巨蛋租金高昂，租下的这三天，一天用来布置舞台，一天用来拆掉舞台，真正能投入使用的，也只有舞台建好之后的当天晚上，以及第二天的正式演出，没有足够的时间给大黑摩纪熟悉舞台，以及进行现场排练。 当然，作为一个陌生的场地，巨蛋的管理公司也为唱片公司提供夜间参观的服务，方便团队制定对场地的安排计划，也让歌手能亲自体会一下站在中心的感觉。 而为了能保持住绝佳的状态从头演出到最后，这段时间大黑摩纪还要锻炼身体，要注意饮食，并且尽量避开感冒之类的小意外。 当然，在这些安排之外，岩桥慎一也给大黑摩纪留出了足够的自由活动之间。不过，说是自由活动，他却建议她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比赛。 棒球也好，足球也好，篮球也好，想看什么就去看什么，公司会帮忙订票。除了比赛之外，有想看的演唱会也尽管去看。 总而言之，就是亲自置身于那种热火朝天，观众把注意力全部放到赛场上与舞台上的气氛。 …… 大黑摩纪忙着的时候，作为全程负责她的总制作人，岩桥慎一绝不会比她轻松。 他的辞职通稿已经准备就绪，该做的交接也做得差不多，只等着月底对外宣布。进了三月以后，正好能腾出手来，全程负责大黑摩纪的出道专辑与巨蛋演出。 饶是已经卸下了几幅担子，却因为需要全神贯注的关注大黑摩纪的动向，使得他整天绷紧心弦。 何况，除了大黑摩纪之外，他还担任ZARD的总制作人和THE BLUE HEATRS的统筹制作人。两支乐队那边虽然已经上了正轨，没什么需要他特别关注的，但各种相关的会议也不可能缺席。 不过，大黑摩纪的事虽然需要操心的地方不少，但好就好在，她的出道大获成功，如今世间对她的好奇度几乎来到满点，她要开演唱会，只凭着“大黑摩纪”这个名字，赞助商就主动前来。 除此之外，还有全程参与了她的出道宣传计划的电通在中间牵线搭桥，令GENZO这边压力大减。当然，作为交换，许诺的招待演唱会、广告曲合作之类的，都少不了。 而在出道专辑制作期间，周防郁雄主动找上门来合作，合作的事虽然是要暂时往后放一放，先要全力处理当下的事。但也因为BURNING系有合作的意向，大黑摩纪的成功与否更是关系到了之后要与她合作的VERMILLION唱片的利益，这使得周防郁雄那边，也有意无意的卖个好，送出点电视宣传机会的小甜头，让GENZO这边随取随用。 不久之前还是暗地里挖坑的敌人，这会儿又成了一团和气的队友。塑料业界，只要没有把话挑明，有什么进展都不奇怪。 …… 岩桥慎一在保龄球馆附近的停车场停好了车。两个人先前在电话里说定，在那一带找个咖啡馆碰面。 岩桥慎一到的时候，还没接到中森明菜的电话，知道这是她的约会还没结束。他准备去找个显眼点的咖啡馆——公开交往了就是好，就算一起去吃大排档也无所谓被认出来。 当他心里冒出这个想法来的时候，颇有一种和中森明菜“第二次交往”的感觉。 因为公开交往之前，有许多事都没有一起去体验过，反而奇妙的保留了一部分新鲜感，等着他们去体验。 岩桥慎一正为这个想法感到好笑，传呼机响了。
1033. 喜欢等你
岩桥慎一把电话回拨过去，那头是小室哲哉的助理。对面请他“稍等”，立刻把电话转交过去。 看这样子，刚才那通传呼，也是助理帮忙打的。真不愧是让岩桥慎一联想到开屏孔雀的美男子，确实挺有排场。 他在心里暗戳戳吐槽，下一秒，电话那头响起小室哲哉的声音，“岩桥君。” 小室哲哉悠游自在，没有工作安排的时候，不是满世界乱飞，就是六点钟就端起酒杯。此君之所以交游广阔，这份潇洒度日的生活方式功不可没。 新年之后，岩桥慎一和小室哲哉只见过一次，商量了有关小室哲哉和林佳树、高见泽俊彦的三人合作的事。岩桥慎一先出面，分别和X与TM WORK所属的厂牌社长交涉，这两支乐队虽说不在同一个厂牌下面，但母公司都是索尼，商谈起来还算容易。 当然，如果只是小室哲哉和林佳树两个人合作，他们两个人联手就能搞定。拜托岩桥慎一出马，为的是能够让唱片合约签在波丽佳音的高见泽俊彦也能加入进来。 因此，岩桥慎一去和两个厂牌的社长交涉，商谈的不是请两边同意小室哲哉和林佳树的合作，而是同意让他出面，和波丽佳音那边谈判，让那边同意高见泽俊彦参与合作。 新年以来的这三个月，岩桥慎一忙着GENZO这边的事，期间只先跟索尼那边的两个厂牌完成协商，并且听取了索尼那边对这场跨公司合作的意见和要求。至于跟波丽佳音那边的交涉，目前仍未腾出手来开始。 不过，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至少拜托了他做这件事的三个美男子，都这么想。这三个美型男子，其个性要么淡然、要么潇洒、要么天真，虽说个性各有不同，但这不同的个性，同时具有“保持耐心”这个特点。三个人既然委托给了岩桥慎一，就完完全全相信他，并耐心等待。 当然，在等待的过程里，这三个人已经开始在录音室碰头，一起畅聊音乐了。 “小室桑。” 岩桥慎一和他在电话里客气了两句。小室哲哉直奔主题，问他今天晚上有没有安排，“要是时间正好的话，一起来喝一杯怎么样？” 在彻夜狂欢这件事上，小室哲哉倒是潇洒大度，“我的时间随时都正好。” ……就是打算喝一整晚的意思了呗。 真会说话。 既然没什么急事要事，岩桥慎一婉拒道，“今天晚上不凑巧。” 小室哲哉有点遗憾，“那就可惜了。”他笑了笑，“其实是想要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岩桥慎一叫他勾起好奇心——明知小室哲哉故意如此，还是多问了句，“是什么人？” “这个嘛。”小室哲哉反倒故意卖起了关子。这个风流潇洒、看上去成熟的美男子，偶尔的时候，就会流露出这么一丝宛如恶作剧的恶童一般的气质。 岩桥慎一干脆不接这个话茬，把话说开，“现在，正要去约会呢。” 电话那头，小室哲哉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停顿了一瞬。再一开口，坏笑着问：“该不会是和那位明菜桑吧？” 这副语气，好像正期待着岩桥慎一回答个“不是”似的。 岩桥慎一有点无语，“除了明菜桑还能有谁？” “了不起。”小室哲哉调侃道。玩笑开归开，到底记得电话另一头的这个人不是随便他调侃他的人，适可而止，“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想了想，又提议，“或者，岩桥君干脆和明菜桑一起来玩，怎么样？” 小室哲哉除了以TM WORK的身份参加节目时，跟中森明菜偶尔同台之外，私下里还没跟这个桃浦斯达说上过话。 先前，岩桥慎一盛赞小室哲哉的作曲水平，还跟他说过建议中森明菜跟他合作的话。小室哲哉对自己的才华颇为自负，能得到岩桥慎一如此肯定，让他心里得意得很。虽说不至于主动提出来，但在心里，也有几分跃跃欲试，想一展才华。 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岩桥慎一是当下一流的制作人，中森明菜是一流的歌手。如果在岩桥慎一的引荐下，他和中森明菜合作，那样一来，就是双份的肯定。 除此之外，中森明菜作为歌手的表现力有目共睹，不论是与新人作曲家还是大牌作曲家，时常碰撞出灵感的火花，这令小室哲哉也对与这么个舞台上的天才合作这件事充满兴趣，在心里想象，应该写怎样的歌适合她。 准确来说，是期待着将歌曲交由中森明菜演绎，会是怎样的效果。 对于自认为自己的才华已经成熟，只等着在合适的时机起飞的小室哲哉来说，岩桥慎一先前说过的建议中森明菜跟他合作的话，他并没有当作是酒场上说过就算的玩笑话。 当然，这也和他在心里知道，岩桥慎一那么说的时候，不是在开玩笑有关。 “这个嘛。”岩桥慎一有点犹豫。 原本是小室哲哉钓他的胃口，这一会儿，反过来，又换小室哲哉听岩桥慎一的计划了。不过，岩桥慎一不是要以牙还牙，只是没有跟中森明菜商量，不知道她要不要一起去。 “过后我再联系小室桑。”岩桥慎一说。 这么说了，要么是他送下中森明菜之后自己去赴约，要么是两个人一块儿去。小室哲哉至少先把一开始打电话过来时的目的达成，于是顺着他的话，又开起了玩笑，“随时都可以，就算我醉倒了，接电话的助理也时刻待机。” 怪不得要随身带着助理出去喝酒呢。 挂电话之前，岩桥慎一又把问题拉回来，“小室桑要介绍的是什么人？” 这回，小室哲哉慷慨回答，“是个叫松浦的家伙，现在开了家小唱片公司，正在做的音乐，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原来如此。”岩桥慎一点点头，有点没想到他介绍的是个唱片公司负责人。看来，果真是交游广阔，认识什么人都不奇怪。 这一通电话正打着，他手边的传呼机又响了。是中森明菜打过来的。岩桥慎一跟小室哲哉客气了两句，放下电话，又给中森明菜回拨过去。 …… 要不是接了小室哲哉这一通电话，领先一步到的人就是岩桥慎一了。而现在，挂了电话之后，他就只能照着中森明菜指挥的，去跟她碰面。 夜幕降临，正值春假期间，街上年轻人不少。岩桥慎一顺着高楼大厦下的街道往前走，有时难免与迎面而来的行人们擦着肩膀而过。 近来，在年轻人之间，忽然吹起一阵名为“Grange fashion”的风，在一部分年轻人还追求华丽的衣衫与名牌包包饰品的时候，另一股标榜特立独行的年轻人则反其道行之，把从旧货店里淘来的半新不旧的法兰绒格子衬衫和开襟羊毛衫、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和旧球鞋穿在身上，故意大摇大摆的从昂贵有格调的街道穿过——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如同走秀一般的从身着名牌衫的行人身边经过。 曰本年轻人这样的传统早已有之。岩桥慎一心里暗暗想到，在泡沫破灭、繁华眼看要成为过眼云烟的现在，这帮新潮流青年的出现，某种意义上，显得格外富有趣味。 这么想的一会儿，他听到和自己擦肩而过的行人——两个作如此打扮的年轻女孩子悄悄议论，“那个人看着眼熟，是不是什么演员……” 这就是在大众之间混了个脸熟的感觉。有人以为他是演员，也有人怀疑他是什么电视艺人，但如果是音乐爱好者或是上了年纪的太太们，那大概率能准确认出他是谁。 不过，如果他和中森明菜走在一起，那么，任谁也会恍然大悟。 在装修风格明亮的咖啡馆里，他跟中森明菜成功碰面会合。岩桥慎一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算来算去没算到被小室哲哉一通电话绊住脚，这会儿过来，看中森明菜面前的杯子没怎么动过，便跟她随口开起了玩笑，“来得姑且也算不早不迟，正是时候。” 他故意如此吹嘘自己，惹得中森明菜不禁莞尔。 “辛苦了。”中森明菜笑眯眯的看着他。 室内灯光明亮，正衬得她光彩照人。岩桥慎一问她，“玩得怎么样？” 一说到这个，中森明菜稍微有点来劲，对着他夸奖起了安田成美，“成美酱的保龄球打得超级好，我在一边看着，除了想为她鼓掌，什么也忘记了。” 她说到这儿，后知后觉这番话衬得自己像个笨蛋，像出糗了似的，吐了下舌头。 “不过，你会打保龄球，这就让我意外了。” 岩桥慎一好像总能找到她的优点。中森明菜又叫他的话逗笑了，“但是，是个完全找不到状态的超级新手。” “那岂不是跟我差不多。”岩桥慎一说着，也觉得好笑，“我们两个也去打一局怎么样？” 想想那个双双打不中的笨蛋场面，总觉得好笑得很。 但到底，两个人没有真的再立刻返回到保龄球馆去，来上这么一局。但中森明菜觉得这个提议不错，“那下次……” 说到下次，有点不大甘心似的，和他确认行程，“下周就去，怎么样？”好像是担心，一说“下次”，就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岩桥慎一答应着。过来接女朋友之前，他在时常光顾的餐厅订好了位置。小坐这一会儿，他拿起账单。 出了门，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慢慢走着。初春的夜晚，风吹过来还是凉丝丝的。同行的情侣惹人注目，而相比起岩桥慎一，桃浦斯达的知名度是国民级的。 于是，来时路上还被当成是“眼熟的演员”被行人在背后说悄悄话的岩桥慎一，这会儿，托中森明菜的福，时不时听到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路人在背后小声议论。 “那个是不是明菜酱？” “和她一起的，好像是那位制作人桑。” 路人小声议论的音量，仿佛是要故意引起被议论对象的关注的策略，这么说着的时候，就期待着走过去的两个人能回过头，这样一来，便可正大光明打招呼而不至于失礼。 可惜，两个人对偶尔飘入耳朵里的议论充耳不闻。 频频回头的行人，比起普通走在路上的他们两个更惹人注目。这样一来，正引得迎面而来的路人们，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受到额外关注的这两个人这里。 不过，碍于没有第一个人率先站出来打破这份默契，两个人至多只是享受一点注目礼，没有在街头被包围。 岩桥慎一偶尔偏过头去，看一眼中森明菜。这个桃浦斯达若无其事，保持着好心情。或者说，对于这样普普通通的走在路上，无所谓会不会被认出来的感觉，还有一丝心满意足。 其实，岩桥慎一自己，也觉得这样有意思。 虽说从公开交往以来，几乎每次出去逛街，都要这么体会一次。从最开始有点不自在，再到觉得新鲜，再到习惯了以后，觉得怪有意思。 等他们两个再多逛上几趟街，让大众也习惯了以后，这种特别关注大概也就没了。 两个人走进大楼的入口，迈进电梯。 这时，也一并摆脱了刚才一路接收到的来自行人的关注。电梯上行，中森明菜悄悄瞄一眼岩桥慎一，想到他这个待在幕后的黑衣人，因为她的缘故时时受到额外的关注，心里又觉得好笑，又有一丝的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一份同甘共苦式的温馨。 她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心里却一时之间，觉得有点软。 …… 点的东西一样样送上来，两个人边吃边聊。 岩桥慎一还记着小室哲哉的那通电话，把它转述给中森明菜听。她听着，眨眨眼睛，“这么说，是因为接了小室桑的电话，所以才让我领先了一点？” 岩桥慎一叫她的说法逗笑了，“这么说也差不多。” 中森明菜有点自鸣得意，“那我还要谢谢小室桑了。”这副模样，跟赢了什么了不得的比赛似的。 “提前一步到了见面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吧？”岩桥慎一拿她没办法。 中森明菜还给他一个得意洋洋的笑脸，“也没什么不好嘛。” “反正，”她理所当然似的说了句，“我也喜欢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