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4. 滚滚而来
这个六月底，还有先前大张旗鼓开了出道发布会的，由vermillion唱片推出的新人乐队rev。
乐队的出道单曲，主打歌由织田哲郎作曲，歌词由女主唱长山洋子和长户大幸的妻子、作词家亚兰知子，两个人共同创作。长山洋子几个月之前还在当偶像，短短的一段培训时间，要培养出能独当一面的作词能力显然不现实。
当然，即使是创作歌手，出道初期和其他音乐人共同创作的模式，在业内也从不少见。
出道单曲的主打歌是由有质量保证的织田哲郎和作词水准颇高的亚兰知子挑大梁，而相当于赠品的b面曲，就由长山洋子和她的乐队队友们，分别负责词曲的创作。
先前大张旗鼓的开了出道发布会，现在的正式出道，有burning在背后撑腰，给出的宣传阵仗也大得很。这张出道单曲，被起用为tbs电视台星期日晚间九点档电视剧的主题曲——这个电视剧档期是tbs电视台的黄金档期。
除此之外，长山洋子还在收听率常年名列前茅的tbs广播放送局的准黄金时段，开设了自己的冠名广播节目。
《大家一起来跳舞》大红，负责作曲的织田哲郎也名声大噪。为了捧这支新人乐队，长山洋子的冠名广播节目，还特意安排了织田哲郎前去担任嘉宾。
至于大规模的宣传广告、电视节目的出演机会，这些更不用说。别说长山洋子过气已久，就算是她偶像时期最受捧的阶段，burning砸到她身上的资源，也不及现在转型做乐队这么多。
不过，又是美人主唱和男乐手的组合，又是出道单曲被起用为黄金档电视剧的主题曲，又是主唱负责作词……zard的出道方式和配置模式，看来是颇受认可。
艺能界这地方就是如此，成功的经验，必然会被不断借鉴、不断完善。
岩桥慎一拿到月底最后一周的销量榜单，在单曲榜的第九名看到了rev的出道单曲时，稍觉意外，但立刻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新人乐队，一登场就能到第九名，确实是个业内瞩目的成绩。可联系到背后burning的资源支持，以及织田哲郎这个当红作曲家的曲子、外加现在的乐队热潮，也实属正常。
至于长山洋子偶像时代的人气，别说转型时已经接近于无，从偶像转型去做乐队，改变之大，原来她偶像时代的支持者即使还有几个，也不会转而支持一个风格大变的她。
rev一出道就能打入单曲榜前十名，这个起步不可谓不高。
岩桥慎一看过单曲榜单，心里不禁好奇，这支乐队的后劲不知道怎么样。当然，这份好奇心，不仅是因为这支乐队的配置、摆明了一旦走红就会跟genzo这边打对台戏。
最重要的，岩桥慎一所好奇的，是大众对一支使用乐队之外的作曲家的曲子的乐队，后续的接受度是高还是低。
就像其他公司借鉴genzo推销歌手的策略一样，岩桥慎一也关注其他公司的手法。
月底最后一周，专辑榜的冠军还是dreams e true的新专辑，同时，也是这张专辑连续两周拿到周冠军，累计销量超过了五十万张。
这个架势，卖破一百万张，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这周的销量出来，索尼那边就要准备dreams e true新专辑的答谢庆功会。五十万一小庆，等百万张的时候，再更大张旗鼓的庆祝一次。
专辑榜上，除了dreams e true稳坐第一，还有在六月初发了专辑的zard，卖足了整整一个月后，仍在专辑榜上排到第六名，累计销量达到三十二万张。
zard此刻正为了七月份开始的主题巡演做准备，等演唱会一开，专辑销量还有保证。曰本的演唱会发达的很，芝麻绿豆大的地方，也有适合开演唱会的场馆。一年到头，观众从来不缺演唱会可以看，歌手除非执着于有意义的大场地，也不缺可演出的场馆。
演唱会开始之前，以模特身份在时尚杂志活跃、受到都市女性追捧的蒲池幸子，不仅跟乐队成员们一起登场音乐杂志的封面，还以乐队主唱的身份，登上了时尚杂志《more》的封面。
这本面向白领女性的时尚杂志，发行量名列前茅，这次特意给蒲池幸子开了主题专页。在乐队当红的同时，蒲池幸子本人、歌手之外的人气也高得很。
以zard这个劲头儿，后来者也好、同期出道者也好，要想比肩它们，可不是件易事。
……
六月一结束，姐夫成田宽之在中间牵线搭桥，介绍了宝矿力水特的广告代表和岩桥慎一认识。
自打genzo和岩桥慎一双双闯出名堂，新的一年，成田宽之这个姐夫，跟岩桥慎一这边的联系更频繁。不仅是姐夫和小舅子之间私人的沟通，有成田宽之帮忙，genzo和电通这边也搭上线，三不五时招待一下电通的关系者。
有靠山就好办事，这点在哪里都适用。
年初，zard全员出演富士胶卷的广告大受好评，蒲池幸子本人清新的气质，也深得大众的喜爱。电通各个季度都惯例收集当季明星艺人在观众那里的好感度，对明星艺人的广告价值进行评估。
年初，富士胶卷的广告播完，蒲池幸子就进了女明星榜单的前十名，一支广告的身价升到了三千五百万日元。
而她越是身价倍增，就越是受到广告商的青睐。不过，为着长远考虑，除了年初富士胶卷的广告之外，蒲池幸子没有再出演任何一支广告。
虽然zard的经纪约在星辰事务所，不过，最开始签约的时候，星辰事务所那边就跟genzo说定，工作几乎都是genzo这边来安排，星辰事务所只负责打下手，出资源。
今年，zard开始大红，工作邀请滚滚而来，尤其拍摄广告，钱多事少，事务所不心动是假的。
但是，今年又跟genzo深入合作，共同设立了子厂牌。成了更密切的合作伙伴，就更不能做短视的事，就算心动，也全听凭岩桥慎一的安排。
毕竟，这支乐队是目前genzo唯一一支由岩桥慎一全权负责所有制作的乐队，按岩桥慎一的话，包括出演广告、出演什么类型的广告，也是他制作计划中的一部分。
这一次，是宝矿力水特想邀请蒲池幸子单人，来出演他们的广告。
蒲池幸子学生时代是体育健将，体态颇有点运动员的风采，气质又清新自然，十分健康。这样的人，出演宝矿力水特的广告，般配得很。
这样的机会，能送到手边，当然得把它给抓住。
不仅如此，还得趁机讲讲条件，不能只是出演一支广告而已。乐队不红的时候，要主动放弃广告费、甚至还要倒贴歌曲使用费，好让广告厂商起用它们的歌曲。
今时今日，正好反过来。
宝矿力水特这种常年好评的国民产品，出演它们的广告，也是增加好感度的机会。越是这种产品，越是会起用形象好、口碑好的明星。
当然，最重要的，距离上次拍摄富士胶卷的广告已经有段时间，而zard按一年两张单曲一张专辑的唱片发行频率的话，今年还有一张单曲没有发。
宝矿力水特换广告的时机是十月中旬，倒正好能利用的起来。
岩桥慎一提的要求，就是让zard的单曲来当广告的宣传曲。年初，富士胶卷乐队出演+乐队出歌的宣传模式见效极好，这回也照搬不误。
电视台削减音番的经费，七月刚开个头，就有富士电视台《夜晚劲爆录音棚》将在十月份结束，tbs电视台《the best ten》将改为按月播出的新闻通稿。
除此之外，东京电视台、ntv，也各自有音番宣布要结束。
在音番减少的情形下，要怎么做宣传，这是各家公司都要考虑的问题。岩桥慎一尝到“自己演、自己唱”的甜头，就想再继续下去。
岩桥慎一也不急着让乐队摆大物乐队的架子，和宝矿力水特的广告代表商谈时提出来，如果起用zard之后的新单曲作为广告曲，那么，歌曲的使用费genzo就不要了。
跟广告宣传的效力比起来，这么一点使用费也算不了什么。
而且，为长远计考虑，岩桥慎一也想和这种常年不断更换广告代言人和宣传曲的产品保持良好关系。今天出演的是已经大红的蒲池幸子，明天，也许就把还不红的歌手推荐过去。
红的歌手看人气，还不红的，就看唱片公司的本事了。
岩桥慎一叫上唱片公司的经理，跟姐夫、宝矿力水特的广告代表见面商谈，又是吃饭，又是喝酒，各种惯例的招待挨着进行了一遍，关于蒲池幸子出演广告、以及zard的单曲作为广告宣传曲的事情，也就谈得差不多。
尤其，有成田宽之这个电通man坐镇，知道这两个人是正儿八经的姐夫和小舅子，也为岩桥慎一加分不少。
招待了个尽兴之后，跟来的唱片公司经理去安排出租车，挨个把大人物们送上去。岩桥慎一回了家，洗漱完，例行检查电话留言的时候，听到了来自菊池桃子的一条。
“有东西想送给岩桥桑……这次可不是在捉弄您。”
电话留言里，菊池桃子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活泼可爱。
……
六月最后一周的单曲榜，第三名是中森明菜的新单曲。
去年，中森明菜断送了单曲连冠的记录以后，一方面，唱片公司没有了保住记录的压力，在选发行日期的时候更加随意，另一方面，红过巅峰期后下滑，也是自然规律。何况，还有来自后进者们的围攻，以及乐界新的流行更迭。
同时期的偶像，不论男女，现在还能有这个成绩的，中森明菜是当之无愧第一人。
“我还没有作为偶像出道之前，在学校里，最流行的偶像就是圣子桑和明菜桑。没想到，直到现在，明菜桑还是顶点的偶像。”
菊池桃子对着岩桥慎一称赞着中森明菜。同时，也一并将她学生时代的一角小小透露出来。
接到她电话留言的隔天，岩桥慎一去了大阪出差。回来之后，今天晚上，两个人在银座的咖啡馆说好了见面。
“岩桥桑和我年纪差不多，学生时是圣子派还是明菜派？”菊池桃子探听道。
岩桥慎一回答她，“学生时代，两边都不是。”他顿了顿，“现在的话，是铁杆的明菜派。”
菊池桃子叫他这个说法逗得直笑，以手掩面，“真厉害。”这反应，仿佛岩桥慎一这样的人，不该是谁的粉丝似的。
“那样的话，”她笑过了之后，收敛神情，“我今天送岩桥桑的东西就正合您的心意了。”
岩桥慎一面露不解。
菊池桃子把她要送的东西双手奉上，是中森明菜的新单曲。
这就是她要送的东西？
岩桥慎一意想不到，但还是拿起来。单曲背面，有中森明菜的亲笔签名。……送到他家邮箱里的那张，还没有签名呢。
菊池桃子抿了下嘴唇，告诉他，这是事务所分到她手里的宣传单曲。
“这张单曲不是我出演的电视剧的主题曲吗？所以……”菊池桃子和他解释。
岩桥慎一点点头，表示理解。顿了顿，“电视剧是四日晚上播出。”
“是在明天。”菊池桃子记得最清楚。
岩桥慎一笑了一下，“嗯，明天。”他把单曲放到桌上，“谢谢菊池桑的礼物，明菜派收到这样的礼物，可高兴得很。”
“我是借花献佛。”菊池桃子莞尔。在心里，其实对岩桥慎一是中森明菜的粉丝这件事半信半疑。
她说完这句，看着岩桥慎一端起杯子，垂下眼皮喝茶的样子。
岩桥慎一留意到她的眼神，抬起头，“怎么了吗？”
菊池桃子下意识摇头。摇摇头，却又露出个不太好意思的表情。她笑了一下，“其实，还有想送给岩桥桑的东西。”
“这么丰富吗？”岩桥慎一和她开玩笑，“那我可赚到了。”
菊池桃子莞尔，“也说不定不是那么一回事……”她说着，又把一张唱片递过来。岩桥慎一瞄了一眼，唱片封皮上，是菊池桃子的名字。
“菊池桑的唱片吗。”
菊池桃子“嗯”了一声，“是原来的唱片公司出的精选集。”
885. 自怜之心
精选集的封面上，少女时代的菊池桃子楚楚动人，娇媚的双眼皮下，一双大眼睛纯真懵懂。
岩桥慎一看看唱片封皮，抬起目光，落到坐在对面的菊池桃子脸上，似乎要确认照片封面和眼前的是同一个人。
菊池桃子眨动着眼睛，和他说：“封面的照片，是我十七岁时拍的。”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她猜到了岩桥慎一正在想什么。不如说，是早早在心中，就已经想要说这件事。
菊池桃子的十七岁，正是1985年。
那一年，她作为偶像人气鼎盛，在武道馆举行了自己的个人演唱会，并创下了当时最年轻的武道馆登场记录。从那一年到1987年，两年之间，连续七张单曲拿到周榜冠军。那期间，她和作曲家林哲司天衣无缝的合作，也是一时佳话。
她整个偶像生涯，最美、最梦幻、也最高光的时间，就是那两年。
“十七岁。”
菊池桃子告诉他，“现在是二十二岁……还能潇洒的报上自己的年龄，不必把‘女性的年龄是秘密’搬出来当理由。”
岩桥慎一为她这个说法忍俊不禁。
菊池桃子和岩桥慎一说，“这张精选集，刚好和明菜桑的单曲在同一周发行。”不过，一个被大张旗鼓的宣传，另一个只有曾经的忠实粉丝才会留意。
十七岁来到偶像巅峰，十九岁就开始过气。到二十二岁，已经彻底放弃唱歌，为了当个女演员付出全部。
岩桥慎一听她说这些，若有所思。
菊池桃子自己调侃自己，“要送明菜桑的单曲，却还特意再送一张自己的精选集。……不让您觉得我自恋就好了。”
她说着，露出个天真的、毫无一丝阴霾的笑容。
可与其说菊池桃子是自恋，不如说是一份自怜。
偶像生涯人气下滑时，她提出想制作更多元化的音乐，事务所却给出了一个吓跑粉丝的转型计划。对事务所失去信任、想要离开时，照顾过自己的经纪人岩崎加允美邀请她从事务所独立出来，可心里打的却是要借她当筹码，换资源、换大事务所庇护的主意。
菊池桃子不是没有主见、听凭别人摆布的木偶。可是，身在艺能界，无论怎样的想法和意志，都无法摆脱那双操纵着的手。
下定决心给岩桥慎一打电话，向他求助。走出这一步，无疑是自己的想法和主见。
这一次，她没有再掉进新的被操纵的漩涡当中，而付出的代价是不再唱歌。
而这张新发行的精选集，既是她所付出的代价，同时，也是她坚持想法和主见的一个纪念。
有舍才有得。
但菊池桃子不认为这张精选集和岩桥慎一全然无关。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在心中掠过，说出来难免惹人讥讽。可如果不向岩桥慎一求助，不做这个选择，那么，就不会有这张精选集，不会有不再唱歌的菊池桃子。
可是，一边是只能二选一的自己，另一边是可以随性做自己的中森明菜。她要付出二选一的代价才能握在手里的，是中森明菜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在送中森明菜的单曲时，还要一并奉上自己的精选集。菊池桃子觉得自己是在展示自己的决心和勇气。
岩桥慎一把中森明菜的单曲和菊池桃子的精选集一并收下，“之后，我会好好听的。说起来，我还没有听过菊池桑偶像时代的歌曲。”
反倒是她组的乐队la·mu—，岩桥慎一曾经听过。
菊池桃子莞尔一笑，“我的偶像时代，有这一张，就足够了。”她顿了顿，“发行这张精选集，也有它的意义。”
岩桥慎一回了句，“菊池桑偶像时代最好的时候被保存下来了。”
菊池桃子心头一荡，感动不已。她垂下眼皮，看看自己的手指，又抬起头来，“就请您听听看吧。”
喝完茶，岩桥慎一拿过账单。
菊池桃子微微一笑，和他客气道，“又承蒙您的招待了。”
岩桥慎一不以为意，“是我收了礼物才对。”收到中森明菜的签名单曲，这样的礼物，的确让他意料不到。
这下子，家里突然就有了两张她的单曲。
但是，比起收到中森明菜单曲，岩桥慎一觉得，菊池桃子真正要送的是她那张精选集。
从店里出来，菊池桃子摁着膝盖，跟岩桥慎一客气，“今天谢谢您。”
岩桥慎一客客气气，“祝你接下来播出的电视剧能有个好收视率。”他留意到菊池桃子欲言又止的表情，语气顿了一下，“是明天。”
菊池桃子笑起来，“借您吉言，岩桥桑。”她直起身，准备走向路边停在那里等候的经纪人的车子。走出去两步，又转过身来，和岩桥慎一挥挥手道别。
送走菊池桃子，岩桥慎一坐进路边的出租车。回了家，他拆开那张菊池桃子的精选集，放进唱片机。一边听歌，一边把收到的这张中森明菜签名单曲塞进唱片架。
架子上，已经先摆着一张同样的、但是没有签名的单曲。
处在偶像巅峰时期的菊池桃子，合作最密切的作曲家是林哲司。林哲司的曲子和她的歌声，所产生的化学反应不可谓不美妙。虽说是敷衍的精选集，但音乐是好音乐。
岩桥慎一听着专辑，心里多多少少，倒是理解了菊池桃子送出自己的精选集时的心情。
……
星期三，水十档电视剧播出了第一集。
这天晚上，岩桥慎一没公事应酬，于是去见峰岛，和他一起到东京自己的livehouse逛一逛，顺便看看当晚拼盘演出的歌手乐队。
话说回来，像是什么某某大制作人、某某唱片公司社长微服私访时，慧眼识珠签下了某个才气横溢的歌手……这种事的真相，九成五是公司的星探说起最近哪里有个挺不错的歌手，提议要不要赏光过去看看。
大制作人和社长桑进了livehouse的时候，台上的人其实早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过了初选和复试了。
而拼盘表演，本来就有演出门槛，能进去演出，就算过了初选。
genzo现在要做大，不缺钱，但缺人。一年计划推出十组歌手，能有两三个在当年留下姓名，那就已经是合格。广撒网的阶段，岩桥慎一也没抱什么要捡个宝的想法。
当然，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态、结果却发现了眼前一亮的新人……
这种事要发生在这里也不容易。今天晚上的拼盘演出，表现最好的，还是早就被制作公司那边签下来的，姓黑泽的那哥两个。黑泽健一和黑泽秀树。
看完了演出，岩桥慎一让峰岛去叫那哥两个，再加上livehouse的经理，请他们喝杯酒消遣。
两兄弟去年签在了制作公司那边，过后，一边当录音室乐手和偶像的巡演班底，平时各自忙各自的工作，空闲里，就组合起来，到livehouse演出。
当巡演班底和录音室乐手，虽然赚不到大钱，但也能保证衣食无忧。
何况，制作公司那边的工作合同，抽成定的都不重。两兄弟能吃饱肚子就心满意足，倒是一点也没有急着闯出点名堂的想法，挺容易满足的两个小伙子。
岩桥慎一喝着酒，跟这哥两个随口一提，“要不要考虑组支乐队出道？”
话说出来，两个小伙子都被吓了一跳。这反应，不是“没想到会被岩桥桑点名出道”，而是“没想过能有机会站到舞台中间当主角”。
这兄弟两个，本来在岩桥慎一面前就唯唯诺诺，这点，从第一次见到他们两个的时候就是这样。之后岩桥慎一跟他们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也不知道熟了以后会不会有变化。
但这会儿，真是一点也没变。
本来个头就不高、相貌也没什么锋芒。都过了二十岁了，看着还像两个少年。这么两个小伙子在他面前夹着尾巴，让岩桥慎一颇有一种自己是个正在训话的中年上司的微妙感觉。
“还没有出道的打算吗？”岩桥慎一问。
两兄弟交换目光，当哥哥的黑泽健一负责开口，试探着问：“岩桥桑是要再组一支zard那样的乐队吗？”
这个问法，是以为岩桥慎一准备让这哥两个去当乐队班底。
不问正好，这么问了，倒让岩桥慎一真的思考起来。
他当了真，两兄弟忽然紧张起来。岩桥慎一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好奇，也不知道自己回答“是”更让他们失落，还是回答“不是”更让他们失落。
这事，岩桥慎一随口一提，两兄弟犹犹豫豫，他倒也不着急，暂且放下了。不仅如此，这两兄弟的反应，倒是提醒了岩桥慎一，让他转而琢磨，到底要怎么安排这两兄弟。
话说回来，the checkers的藤井郁弥和藤井尚之哥两个，也是对兄弟来着。当然，只凭这一点，也不是什么成功保障或者是卖点就是了。
散场之前，岩桥慎一和这哥两个商量，“你们两位，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告诉我。”
“当然。”
岩桥慎一特别声明，“不管什么想法都可以。”
不管是想自己组一支乐队，还是去给别人当班底，还是觉得就这么当幕后人士也挺不错……不管哪一种选择都没问题。
他把话说得宽松。话说开了，也不急着要答案。
喝完了酒，就放紧张的黑泽两兄弟走人，又跟峰岛和livehouse的经理继续去续摊。和他们两个喝酒，比起那些高档店，还是在小酒馆里最自在。
峰岛酷爱卡拉ok小酒馆，每次过去喝酒必定要自己露一嗓子，这回也不例外。在峰岛之后，下一个点歌的顾客，上班族模样的中年男子，选了the blue hearts去年移籍后第一张专辑的主打歌《train-train》来唱。
听着自己公司歌手的歌，峰岛冲岩桥慎一挤眉弄眼。岩桥慎一若无其事，等着那个中年男子唱完，认认真真帮忙鼓掌。
能在卡拉ok酒馆里听到自己公司的歌手的歌曲，也不是没有成就感。
……
星期三的水十档电视剧播出了第一集，开局的收视率，在这个档期最近几年播出的电视剧当中，是能排进收视率前五名的好开局。
电视剧“高开”说明主演的号召力强，对这部电视剧的关注度高。至于后续是走高还是走低，要看的就是编剧的本领能不能抓住观众的心——
菊池桃子这个二番，电视剧收视率高，她收到的关注度就高，收视率低了，她也毫无损失。不仅如此，还能刷存在感、刷好感度。
而更加没损失的，是给这部电视剧唱主题曲的中森明菜。不论电视剧的收视率和口碑如何，唱主题曲的歌手，只有跟着沾光的，没有倒赔口碑的。
电视剧开局第一集的收视率不错，一并带动了中森明菜这张主题曲单曲的销量，在排行榜上，这张单曲的名次稳稳当当，又拿了一次第三名。
今年的梅雨季结束的好像要快些，不到七月中旬，就有了结束的预兆。这个七月份，岩桥慎一第一次去华纳那边的录音室，跟中森明菜继续专辑的制作。
上一回录音的时候，中森明菜跟他口头约定了有机会要一起去跳舞。她给个话头，岩桥慎一就顺杆往上爬，再定录音时间的时候，约了从晚上七点开始，结束后去跳舞。
跳完了舞，说不定还要再去吃点宵夜……
岩桥慎一倒是没有说“跳完了舞再去吃宵夜”这种话，只在录音开始之前，等着录音室助理做准备的时候，提到录音结束了去跳舞的事。
但是，大本在旁边，想起这个岩桥制作人顺杆爬的本领，心里忍不住暗想，以这个风流才子的本领，再趁此机会邀请吃顿宵夜也不是不可能。
或者应该说，趁机再加个码，才是这个从录音开始起就时不时顺杆爬一爬的制作人会做的事。
可是，不管大本心里怎么想，收到岩桥慎一提议的中森明菜，已经热烈响应。
当经纪人的，没有在旁边拦着的道理。何况，那还是要做什么就一定要做成、别人的话都是耳旁风的中森明菜。
大本在心里暗暗叹气。
他看一眼那个轻松达成目的、胸有成竹的风流制作人，心里又有点不甘心。
神气什么？
886. 告上一状
越觉得岩桥慎一目的达成的轻松，大本就越是在心里瞧不上这个风流制作人。……自家的桃浦斯达当然是好的，都是这个左拥右抱的风流才子手段太高。
大本暗戳戳腹诽着，中森明菜已经拿起曲谱，跟岩桥慎一沟通起了今天的进度。
一开始聊工作，她神情专注，刚才欣然答应邀请的热情，一股脑儿收了起来。这份专业意识，任谁看在眼里也得佩服。
看着她一丝不苟的模样，大本心里稍稍松口气，想着也许是他提防太过，中森明菜只是单纯想在录音结束以后去跳个舞、也许吃点东西。
轻率的答应邀请，说不定，正是没有往心里去的体现呢。
大本一时想着应该警惕这个风流才子对明菜酱出手，一时又努力说服自己也许只是想太多，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脑袋里想这些有的没的先想得有点累，忍不住叹气。
正在那边进行录音前商讨的人，聊得热火朝天，谁也没留意这边的经纪人。只有跟大本一起候着的小助理，被突然飘进耳朵里的叹气声给吓了一跳，扭过头去看大本。
刚才，岩桥制作人邀请明菜桑录音结束了以后去跳舞，大本经纪人和她这个当助理的，肯定也都有份。小助理正在心里期待等会儿能去玩，没想到，大本桑似乎有些不悦。
“大本桑？”她试探着问了句。
小助理小心翼翼，大本回过神来，和颜悦色，“我去打电话，这边就拜托你了。”那边的中森明菜和岩桥慎一聊起了工作，他也进入工作状态，叮嘱小助理好好负责后勤。
吩咐完了，他轻手轻脚离开录音室。
刚才小助理以为的、大本桑的不高兴，看来都是错觉。她收下叮嘱，一边忙前跑后，一边在心里期待，等录音结束了，就能跟着明菜桑和岩桥制作人去玩。
明菜桑是人尽皆知的舞蹈高手，上次《friday》的八卦里，写了岩桥桑也是跳舞的高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助理东想西想，那一边，中森明菜跟岩桥慎一和录音师确认完了今天的录音进度和之后的录音方式，起身走向对面的录音间。
……
结束录音，才十一点半多点。
有言在先，录音结束后要去跳舞。中森明菜从录音间出来，跟录音师和岩桥慎一确认刚才录音之前，还没忘记催促大本，去准备车子。
大本依言去准备，小助理等着要跟着凑热闹玩，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中森明菜的东西。这一边，确认完了录音，中森明菜问岩桥慎一：“要去哪一家？”
岩桥慎一反问她，“明菜桑有想去的吗？”
“岩桥桑请客，岩桥桑说了算。”她把皮球踢过去。
岩桥慎一又把皮球踢回去，“要请的是人明菜桑，明菜桑想去哪家就照办。”
中森明菜露出个“真没劲”的表情，“这么不痛快。”
岩桥慎一忍俊不禁。
收拾东西的小助理，听到控制台那边隐约的说笑声，一边在心里默念助理手册，一边手上三下五除二，把最后一点小尾巴给整理好，准备出发。
出去一趟的录音师又回来，刚走近上前，中森明菜笑吟吟的丢给他一个问题，“川田桑，有件事要问你哦！”
“什么事？”姓川田的录音师让她的笑容给感染，显得极有兴趣。
中森明菜把那颗在她和岩桥慎一之间踢来踢去的球扔过去，“川田桑想去哪家迪斯科玩？”
“要问这个吗？”
川田露出个“还以为是什么呢”的表情，自己开自己的玩笑，“我去哪家店都一样。……反正在哪里跳，跳得也都不怎么样。”
中森明菜乐得哈哈笑。
她笑的厉害，让川田摸不着头脑。跳舞跳得不怎么样，有这么好笑吗？抬起眼皮，瞄一眼岩桥慎一，丢给他一个有点疑惑的表情。
“这下糟了。”
中森明菜边笑边挖苦岩桥慎一，“岩桥桑，要是你决定不了去哪一家，今天的请客可要泡汤了。”
她这个笑成一团的样子，可比这个决定不下来的局面要好笑得多。
大本备好了车，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听到录音室里欢声笑语，收拾好了东西的小助理板板正正站在那儿，活像个听墙角的，他脑袋开始冒问号。
“车子准备好，替岩桥桑和川田桑叫的出租车也已经等着了。”大本跟小助理念叨了一遍，往控制台那边走过去。
中森明菜、岩桥慎一、还有录音师川田，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其中，要数那个中森明菜笑得最厉害，看着最高兴。
大本走过去，刚开口说了个“车子……”
录音师川田看大本过来，先说了一声：“大本桑来得正好。”
“让大本桑来决定好了。”他跟中森明菜说。
知道了刚才为什么会被问那个问题的录音师川田，也跟着凑热闹，把问题推给大本。这么做，肯定不是因为选择困难、或者过分礼让，纯属是把决定去哪家店跳舞这点小事当成了游戏。
录音师都跟着凑起了热闹，中森明菜也乐在其中，笑嘻嘻的把决定权交到还一头问号的大本手里。
要去哪家迪斯科跳舞？
大本一阵无语。这种问题也至于问到当经纪人的头上来吗？
既然要邀请别人跳舞，就该一早想好去哪家吧？！不是做事很周到，对东京的夜生活了如指掌的人吗？这点小事都决定不了？
大本遇事不痛快，先怪这个风流才子制作人不好。哪怕岩桥慎一从他过去之后，根本没开口说话。可心里怪完了制作人，还是得帮忙出主意。
明明对这个制作人顺杆爬请明菜酱跳舞的事一顿不爽，现在却还得帮忙决定去哪家店跳舞。
这算什么？
……
这个时间，东京的夜生活正是热闹的时候。
大本的车子在前，岩桥慎一和录音师坐的出租车跟在后面，一前一后往歌舞伎町去。决定去哪里跳舞的人成了大本，现在来的这家店自然也是大本选的。
东京的迪斯科，但凡不是实在经营无方，一到深夜上客人的时候就是家家爆满。今天哪家店里时兴了新花样，不出三天，全东京的迪斯科都有样学样。
夜里，喝过两摊酒、脑袋发热的客人，哪家店还能放人进去就进哪一家。
中森明菜高高兴兴，坐着车进了歌舞伎町、搭着电梯上了迪斯科所在的楼层，但整颗心像是飞着从录音室到歌舞伎町来，又飞进了迪斯科里。
“岩桥桑，快点快点！”
她走在前面，走出去两步，转过身来，冲岩桥慎一招招手。岩桥慎一把她的样子看在眼里，不禁莞尔。
一连说过几次不擅长跳舞的录音师，真的进了灯光炫目的舞池，也很快找着自己的乐趣，台上负责炒热气氛的领舞老师们越穿越清凉，手中还挥动着大大的羽扇。
跳扇子舞，据说是朱莉安娜的头牌领舞老师荒木久美子引领的潮流。她的舞步在朱莉安娜刚走红，立刻整个东京的迪斯科就跟上。不过，背靠朱莉安娜这棵东京第一迪斯科的大树，任凭外界如何模仿，她这个“创意第一人”的名头就丢不了。
这位“老师”最近声名大噪，凭借引领潮流的扇子舞和超强的人气，近来还频频登上电视台的综艺节目，大谈自己作为迪斯科女王的各种心得，那副派头，不仅是“创意第一人”，俨然是迪斯科领舞界第一人。
扇子舞走红之后，电视台还跑去找专家分析原因。请来的专家在演播室里一通讲解，认为荒木久美子的舞步结合了现代与古典，挥舞扇子则是在致敬传统的曰本舞，只不过是把传统曰本舞中使用的桧木舞扇子，换成了大而鲜艳的现代羽扇。
扯上了传统文化，忽然就变得高大上起来。至于到底是不是这样，那也无所谓。一本正经分析的专家未必不是在胡说八道，看节目的人里也没几个真的好奇在意的。
不过，真要说起来，“挥动羽扇”这件事，跟如今的泡沫时代倒是也般配得很。
不起眼的迪斯科，煽动起来的风，也推波助澜，把此刻的泡沫吹上更高处，送坐在泡沫上的人到更高处。
舞池里灯光暧昧，气氛热烈，中森明菜挨着岩桥慎一，边跟着节奏跳舞，边笑嘻嘻的看着他。
“岩桥桑！”她说。
岩桥慎一答应着，“什么？”
中森明菜偏偏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答，只是尽情跳舞而已。她兴高采烈，在迪斯科里如鱼得水。不光和岩桥慎一跳舞，还拉着录音师一起跳。
她这个人，一旦放开了手脚，活泼起来的时候，魅力也愈发生动。
但是，与其说是喜欢跳舞、因为在迪斯科里舞动，所以才如此有魅力。不如说，是因为和喜欢的人身处同一座舞池，知道他就在附近，魅力于是愈发生动，在周身流动。
在隐去了姓名的舞池里，有灯光和弥漫在舞池里的气氛掩人耳目，岩桥慎一拉住中森明菜的手，手指头钻进她手指之间。
中森明菜瞧着他的脸，乐得直笑，说他，“若无其事的。”
岩桥慎一没听清楚，“什么？”
中森明菜心里热乎乎的，以至于一时错觉，感受不到岩桥慎一手指头的温度是比她的手热，还是比她的手冷。揣着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的时候，手指头和手指头碰到一块儿，都让人心神摇曳。
“说你——”
中森明菜把手抽回来，大声告诉他，“我要去喝点东西！”话说完，笑着离开他，小心往舞池外面走。
被留在原地的岩桥慎一，瞧着她脚步轻盈的身影，眨了眨眼睛。
……
出乎大本意料，这个惯会顺杆爬的制作人，跳完了舞以后，并没有提出来再找个地方吃东西。
不过，听话听音，岩桥慎一明天有工作。
迪斯科里跳够了舞，这会儿，早就过了零点，上班族是该准备回家，预备第二天。
大本吩咐小助理去安排出租车，送岩桥慎一和录音师川田回去。安排好了，他亲自把岩桥慎一和川田先送上出租车，小助理跟中森明菜去停车场。
兵分两路。
等坐进车里，大本一边把车子开出去，一边征求中森明菜的意见，“明菜酱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再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不谈那个制作人是不是顺杆爬，抓住机会跟中森明菜套近乎。本来就工作了一晚上，刚才又去跳舞，再加上录音开始前的几个小时，中森明菜就没吃东西，大本心里有数，还是多问一句。
结果，中森明菜摇头，“什么都吃不下了。”
她脱掉鞋子，舒展双腿，嘴里振振有词，“肚子刚刚好有点饿的时候，想大吃一顿。但是，跳完了舞之后，反而感觉不到饿，也什么都吃不下了。”
大本听了这话，心里暗暗可惜起来。
可惜岩桥制作人这次没有提议再去找地方吃东西，否则的话，他可就要失算了。
不过，岩桥桑根本没提找地方吃东西的事……
大本想到这里，顿时无语。
中森明菜心情不错，跟大本嘻嘻哈哈，“今天晚上，也谢谢大本桑了。”
大本正想些有的没的，被打了个岔，反应了一下，“谢我什么？”埋单的是岩桥制作人，道别的时候，中森明菜谢了一遍，他把岩桥慎一送上出租车的时候也谢了一遍……
他心里盘算，中森明菜解释，“谢谢大本桑介绍的店。”
她笑嘻嘻，“这家店很不错。没想到，大本桑还珍藏了这么棒的店。”
“这个啊。”
大本一笑，随口接话，“是招待关系方的人的时候，知道的店，不算珍藏。要是我自己和别人出来玩，才不要到迪斯科去呢。”
中森明菜“诶”了一声，“偶尔跳个舞不是也挺放松的吗？”
这语气，像个家里的晚辈在调侃长辈。大本笑起来，“我还是适合找家小店，喝杯啤酒放松。”
“去迪斯科跳舞什么的，对我来说还是太时髦了。”
说到这，大本灵机一动，不经意的说起来，“在岩桥桑面前提议去哪里玩，我可露怯了。”
“怎么说？”中森明菜饶有兴趣。
大本抓住机会，“那位岩桥桑，可是位对东京的夜晚了如指掌的风流才子。”
887.
那位岩桥桑，可是位风流才子。
中森明菜微微一怔，没想到会从大本嘴里听到关于岩桥慎一的话。她下意识想，社长桑成日里应酬，对东京的夜晚有所了解也不奇怪。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岩桥慎一的事，这件事本身就很有意思。她打起精神来，等着听听自家男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风流才子”。
大本几次三番，对岩桥慎一顺杆爬接近中森明菜感到不爽，但每每又只能看着他一次次得逞，自己束手无策。现在，总算抓住了机会，打定主意就要好好告上一状。
话开了头，就要说个过瘾。
“明菜酱和岩桥桑第一次合作刚定下来的时候，我在酒馆里遇到岩桥桑。那时，他可是左拥右抱的，在女人那里可吃得开了。”
终于说出来了。大本在心里松一口气，像卸掉了个大包袱。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明菜酱不管先前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下总该认真考虑一下了吧？大本心里想着，从后视镜去瞄中森明菜，想看看她的反应。
中森明菜……
她面带笑容，好像听了个有意思的八卦。
“原来，岩桥桑是这样的人吗？”
中森明菜的语气，听着仿佛是大开眼界。
她如此反应，反而让大本不好直接断言“就是如此”。
提防归提防，说太过了，反而显得像是在他在胡编乱造。大本打定主意，含含糊糊回了句，“那样年少成名的人物，女人缘好一些也不奇怪就是了。”
中森明菜不说话了。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头，像上课时开小差的小学生。看这样子，是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大本接收不到回应，知道该点到为止——说得太多，反而会激起这个吃软不吃硬的桃浦斯达的反叛心理。
不管怎么说，要告诉中森明菜的事，今晚已经说出来了。
要是再多嘴，被误以为他是故意说这样的话，那么，往后再说什么关于岩桥慎一的事就都没用了。那样的话，才是得不偿失。大本想到这儿，闭上嘴，专心开车。
中森明菜继续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像刚才乘人不备、岩桥慎一把手指头钻进她手指之间那样的，把一只手的手指头，放进另一只手的指缝。
第一次合作刚定下来的时候，大本桑在酒馆里看到岩桥慎一左拥右抱。
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
车子停在楼下，她笑眯眯的跟大本道别，“接下来，就去找家小酒馆，尽情喝杯啤酒放松下好了，大本桑。”
她倒是记得清楚。但把大本这点自我调侃记得清清楚楚，也就意味着，回来的路上大本说的话，都被她给认认真真听过，放在了心里。
大本和蔼可亲，“那我就去好好喝一杯了。”
中森明菜冲他挥挥手，高高兴兴下了车，走进公寓大楼。电梯闸门一合起来，待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封闭空间里，她垮下肩膀，脸上显出几分无精打采来。
才跳完舞出来的时候，精神兴奋，还觉得有使不完的劲头。车里休息了一路，兴奋感退去，疲惫劲儿上来，两条腿沉甸甸的。她忍着疲倦，走出电梯，拿出家里的钥匙。
换鞋的当儿，听到动静的小狗跑过来迎接，在她脚边跑来跳去。
中森明菜舒口气，叫了声：“健太~”摸摸小狗的脑袋，往里面走。黏人的小狗又想冲在前边开路，又不想离开她脚边，跑一段又返回来，围着她撒欢。
“还是健太最可爱了。”
中森明菜低头瞧着这只至今也还是只有不到三千克，在人脚边跑来跑去时还得小心翼翼不要踩到它的小小男子汉，随口说了句。
被夸奖了的小狗，撒欢的脚步更加潇洒，得意洋洋的。虽然这其实是中森明菜自己的想象。不过，不妨碍她心情舒畅，又打起精神，去检查小狗的食物和水。
等下陪小狗玩一会儿接球游戏，再奖励它一点狗点心……
中森明菜盘算着，拿起玩具球，像在哄小孩似的，一边在小狗面前展示这颗球，一边呼喊它的名字，“健~太~”
小狗“汪汪”叫了两声。结果，却不是跑向中森明菜，而是扭过头去，奔向玄关。
并没有听到门铃声。
中森明菜反应了一下，立刻想到是怎么一回事。她垂下眼皮，看看手里这颗球，竖起耳朵，听着玄关那边传来的“健太”、“乖孩子”之类的互动，等着脚步声渐渐清楚起来……
她眼皮也不抬，把手里的球放到地方，不轻不重的推出去。
……
健太最喜欢玩的那颗球骨碌碌在地板上滚过。岩桥慎一也走进去，球也停下来。小狗的玩具球，就算使劲儿滚，也滚不出多远。
岩桥慎一看了看这颗球，小狗跑过去，叼起来，往客厅的另一边跑去，邀功请赏一般的，回到中森明菜脚边。
那个桃浦斯达，还穿着今天晚上见面时的衣服，看样子是刚回来。
岩桥慎一也一样。跟录音师川田坐上同一辆出租车之后，川田主动表示先送岩桥慎一回去。
他住的公寓离中森明菜家不远，慢慢走过来，差不多正是她刚到家不久这么个时间。
中森明菜还亲切地摸摸小狗的头，一顿猛夸。她眼皮也不抬，夸完了小狗，比划了两下，又把球给丢出去。
健太撒开四条腿，跑过去捡起球。
岩桥慎一生出点恶作剧的主意，故意叫了声：“健太！”示意小狗到他这边来。
中森明菜不为所动，笑眯眯的拍拍手，“健太，过来~”这架势，是要跟岩桥慎一较个劲儿。
岩桥慎一欣然应战——尽管是他先起的头，“健太~”
小狗嘴里叼着球，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后腿一抬——
中森明菜露出个仿佛吃了酸话梅、又像是被球给打到了的表情，不忍直视这条到现在也还是没有养成良好习惯的汪酱。
岩桥慎一忍俊不禁。不过，好笑的绝对不是这条不讲礼仪的狗。
“你还笑呢。”
中森明菜这才正眼看他，“都怪你。”
岩桥慎一眨眨眼睛，无辜的很，“怪我什么？”
“要不是你干扰它……”
岩桥慎一逗她玩，“那说不定会在你脚边……”话还没说完，被这个中森明菜给瞄了一眼，装模作样闭上嘴，不说了。
越是这样，越是让中森明菜上火——
一副被吓到不敢往下说的样子，她有这么凶吗？
心里知道这个家伙是故意装出来的，但是，又差点控制不住想要掉进他的圈套里。中森明菜眼看要被他牵着鼻子走，终于努力忍住。站起来，“那就请你好人做到底……这里也拜托了哦。”
她笑眯眯，顺着岩桥慎一的话，就把任务布置下来。
一向禁不得挑拨的纸老虎，突然沉住气，还顺便扳回一局。岩桥慎一真觉得稀奇，盯着她的脸看了看。
中森明菜若无其事，去拿来打扫的工具，交到他手里，“加油哦，尼桑！”
“……”什么“尼桑”啊。
岩桥慎一无语。按中森明菜排的辈分，她是健太的“妈妈”，他是健太的“尼桑”，要说赚便宜，这个桃浦斯达的本领也不差。
不讲礼仪的小狗健太，最终还是把玩具球叼回到中森明菜那边。岩桥慎一深夜跑过来，仿佛就是为了替这只小狗善后的。
他打扫干净地板，又洒上气味消除剂。狗狗这种生物，如果在哪里留下过记号，被它给闻出来的话，就有可能下一次再到同一个地方犯案。
……女朋友养了狗，连带着他也知道了狗的习性。
还行。
岩桥慎一清理完了小狗不讲礼仪的现场，健太玩高兴了，回了自己的窝。不见人影的中森明菜又回来，和他说，洗澡水和衣服都准备好了。
“慎一你先去。”中森明菜告诉他。
岩桥慎一“嗯”了一声，伸过手去，想拉她的手，被中森明菜给躲开了。她找起理由来倒是现成，“才刚打扫完吧？”
“好吧。”被嫌弃了的岩桥慎一，讪讪把手收回去。
他不大乐意，中森明菜看在眼里，偷着乐，身子往前一倾，脑袋抵住他的肩膀，一下下碰了碰，“快去吧。”
用这种方式来催促，正好把自己的笑脸给隐藏起来，不叫他知道。
……
岩桥慎一洗完了澡，去开中森明菜的冰箱，里面倒是干净。没酒喝，他老老实实坐下，拿过本杂志打发时间。
等一会儿，洗完了澡，穿着浴衣的中森明菜出来。才去跳了舞，冲掉身上的汗，一身清爽。她伸着懒腰，凑到岩桥慎一跟前，看看他在读什么。
她的小脑袋一凑近过来，岩桥慎一感到一股水汽、一阵热气，还有一丝沐浴露的香气，一并扑向自己。
岩桥慎一伸过手，去碰她的肩膀，中森明菜反倒坐下来，大大咧咧的舒展双腿，深呼吸一下，“怎么突然过来了。”
“冰箱里真干净。”岩桥慎一答非所问。
中森明菜瞄了他一眼，“不是制作人桑要摆架子，说什么录音不让喝酒吗？”
岩桥慎一直笑，“不把酒处理掉，就会忍不住？”
“做菜用的倒是有。不过，”中森明菜话头一转，“嘴上说着不许歌手喝酒，结果，只有制作人喝得欢。”
她嘀嘀咕咕，“喝过一家，还要接连再换两家呢。”
“说什么呢。”
岩桥慎一叫她这说不好是挖苦还是嫉妒的语气逗得又好笑又无奈。这个中森明菜，嘴上挖苦着人，还没忘记把脚往他怀里一塞，理直气壮一句：“累了。”
“你还没说呢，怎么突然过来了。”她抓着不放。
岩桥慎一让她搅局，看不成杂志，垂下目光，只看到她调皮的晃来晃去的大脚趾。他又在心里冒坏点子，手指头塞进大脚趾和第二根脚趾之间。
他回了句，“想见你才过来。”
中森明菜脚趾头一使劲儿，请他吃蟹钳，嘴上还说，“刚才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那怎么能一样。”岩桥慎一有问就答，情愿就让她牵着鼻子走。
中森明菜哼哼两声，也不知道是满意这个回答，还是不满这个回答，但一猜就猜得着是在撒娇。
“刚才一直在一起，比不上现在待这一会儿。”
岩桥慎一把手指头抽回来，看了看这个也正盯着她看的桃浦斯达，把膝上的脚拿开，往她跟前凑，手指头钻进她手指之间。
“热乎乎的。”中森明菜没头没尾的说了句。
岩桥慎一“嗯？”了一声，有点想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中森明菜看他犯迷糊，就忍不住要笑。一只手被他拉住了，就拿另一只手去挡自己的脸。岩桥慎一再去拉她那只手，她就拉着岩桥慎一的手，去挡他的脸。
在她家里，而非是在暧昧的舞池里。手指头和手指头碰到一块儿的温度一清二楚。
“累了。”
脸对着脸的时候，中森明菜垂下眼皮，正瞧见岩桥慎一近在眼前的肩膀，又说了一遍。
岩桥慎一“嗯”了一声，低下头，额头去碰她的额头，把她抱起来，“明天十一号，后天十二号。”
他往前走一步，就说个日子。
中森明菜提醒他，“早就过十二点了。”
岩桥慎一“哦”了一声，下意识接话，“今天十一号。”
“哈哈！”她乐得直笑。
瞧见这副模样，哪有猜不着这个桃浦斯达又在捉弄人的。岩桥慎一把她哈哈笑的样子看在眼里，拿她没办法，“这么好笑吗？”
“因为是慎一你所以才有意思。”中森明菜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他。看来，好笑的不是她捉弄人大成功。而是因为被她成功捉弄了一顿的人是岩桥慎一。
中森明菜被抱着放到床上。岩桥慎一卸了担子，自己也伸个懒腰，学着她说声“累了”，骨碌一躺。
闭上眼，待了一小会儿，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在碰他的脸。他凭着感觉一伸手，正攥住一根调皮捣蛋的手指头。
睁开眼睛，被抓了个正着的中森明菜，既没有被抓住了的慌忙，也不见恶作剧的狡黠，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他而已。
888. 狗仔目击
“不是累了吗？”
岩桥慎一的声音中，略带一丝戏谑。中森明菜不接话茬，反而倒打一耙，“刚刚在装睡，对不对？”
“没有装睡。”
岩桥慎一一本正经，“……想也知道，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中森明菜“嘁”了一声，被攥住的那根手指头一下下抠他的手心，嘴里念叨，“又在说奇怪的话了吧。”
一旦认定岩桥慎一是故意那么说，那么，他越是一本正经，就越是容易让她想些有的没的。
岩桥慎一无辜的很，“你自己还不是没睡吗？”
话越说越怪，反倒微妙地好笑起来。中森明菜乐得把脸往他肩上一埋，俩人手贴着手，她软和和的手指尖在他手掌心里划来划去，总算逮住机会笑话他，“慎一你这么沉不住气。”
中森明菜旧话重提，“不是说，先不来见我了吗？”
岩桥慎一的注意力都被在他手掌心里划来划去的手指头吸引，心不在焉，“你不是也说了，因为‘沉不住气’，所以就来见你。”
中森明菜说的话，又被他给反过来还回去。
这么滑不留手的……
可这回，中森明菜被他这么绕一下，却并不觉得岩桥慎一狡猾，喜滋滋的问：“真的？”
岩桥慎一“嗯”了一声，“你勾一勾手指头，我就到你跟前来。”
今天晚上，舞池里手指头和手指头悄悄碰在一块儿。这话倒是也不作假。中森明菜听得心花怒放，迫不及待要试一试自己的手指头是不是真有这样的魔力和作用。
她勾了勾手指头，压低声音，“快过来。”
一声令下，岩桥慎一的脸就挨了过去。中森明菜尝着甜头，得意洋洋的翘起嘴角，继续施展她手指头的魔力，非要把岩桥慎一，要让他整个人都为她所用。
刚才喊累的时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起劲儿。这一会儿，倒是一个比一个来劲儿。
……
中森明菜压根就不相信岩桥慎一会是大本嘴里那种“左拥右抱”，私下里生活丰富的人。就算大本说得有鼻子有眼，她跟经纪人共事已久，知道大本不是那种胡乱搬弄是非的人。
但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中森明菜还是最相信岩桥慎一，甚至没有理由。
大本的话，初听有趣，当个八卦听着倒也挺有意思的。中森明菜似乎从大本嘴里，知道了岩桥慎一平时在外面喝花酒、周旋在招待会上的样子。
他这个人，平时要说点不好意思的话，都绷着脸严肃的不得了。光靠想象，中森明菜也想不出他应酬时的样子。
可看他装蒜的本领，大概越是逢场作戏，反倒游刃有余。
一个自己一步一步走近他了解他，为她深夜来访只为见一面，为了实现她的愿望能使出浑身解数的男人，要是大本一句话，就让她按捺不住质问怀疑，那就是小瞧了岩桥慎一。
“岩桥慎一左拥右抱”，大本这句听着有鼻子有眼的话，没让中森明菜醋海生波、不分青红皂白就揪住他一顿讨伐，反倒是大本后面那句“这样的人物，女人缘好也不奇怪”，被中森明菜听在耳朵里，又放进了心里。
现在，任谁也知道，岩桥慎一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可是，中森明菜总觉得，如果一开始认识岩桥慎一的时候，他就是现在的样子的话，那大概，她不会迈这一步。
岩桥慎一扭过头，瞧见她在走神，凑过去，作势咬她的鼻尖。中森明菜瞪起眼睛，推了一把他的肩膀。
他顺势骨碌躺下，连连叹气，“这么凶。”
近墨者黑，学坏容易学好难。
跟中森明菜挨着，就学会了她倒打一耙的本领。仿佛今天晚上，岩桥慎一深夜到访，就是为了来跟中森明菜交换技能的。
这装模作样的语气，听得中森明菜想赏他一对白眼。
岩桥慎一也就过过嘴瘾，话刚说完，手就悄悄伸过去，拉住她的手，“你别凶我。”他轻声慢语，“好久没和你在一起了。”
越是稳重干练的人，说点软话，就勾惹的人难受。他伸过去的手指头，一下下轻轻挠她手心。中森明菜说不好是心里发痒，还是手心里发痒。
年下君一撒娇，年上大姐姐又心神摇曳，钻到他怀里，和岩桥慎一脸对着脸时，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把牙齿贴近他的鼻尖。
岩桥慎一睁着眼睛，满眼里全是她。
……
本来就是深夜到访，等到折腾完，再去冲个澡，这一会儿，早过了两点。夏天的白昼到来得早，要不了几个小时，天都要亮了。
中森明菜抱着闹钟，调到岩桥慎一上班起床的时间。
岩桥慎一伸过手去，隔着睡衣，轻轻碰她的脊柱。惹得她嫌弃痒，一下躲开，身子探到床头，把闹钟放回去，钻进被窝，藏得严严实实，大有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
虽说如此，当岩桥慎一把脸凑过去，俩人脸对着脸的时候，她又笑嘻嘻的钻进他的腋下，像只小猫似的挨着他。
岩桥慎一又开始数算日子，“明天十一号，后天十二号。”
中森明菜听着声音，抬起目光。岩桥慎一问她，“今年的生日打算怎么过？”
她哧哧笑，反过来问他，“慎一打算怎么做？”
岩桥慎一回答，“悄悄埋伏到你家里，帮忙把健太喂饱，陪它玩游戏。一边把小狗哄好，一边等你回来。”
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格外的好笑。中森明菜乐得把脸埋进他怀里，她笑得夸张，岩桥慎一拍了她两下，“当心把睡意都给笑跑了。”
中森明菜听他这么说，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把脸往他跟前凑，“要是真的睡不着了，就拉着你说个没完，说到天亮。”
“……”
岩桥慎一无语。中森明菜端详他的表情，戳戳他的脸颊，“好严肃。”凑过去亲一亲，哄他高兴，“骗你的啦。”
“怎么能拉着明天还要工作的社长桑，一整晚说个没完呢。”
她装模作样卖乖，岩桥慎一绷不住，也笑起来。张开胳膊，使劲儿把她给搂在怀里，故技重施，又拿她说过的话，反过来还回去，“……骗你的，还不至于为这样的事那么严肃。”
“真狡猾。”
这一回，中森明菜可没跟他客气。
“我要是狡猾，那你也狡猾。”岩桥慎一逗她。
中森明菜“嘁”了一声，作势要自暴自弃，“睡意都跑掉了。”她眨巴眼睛，装可怜，“你要让我一个人失眠，然后自己去睡觉吗？”
刚才是谁说的，“不能拉着明天还要工作的社长桑说一整晚”啊。岩桥慎一明知她装可怜，还是拿她没办法，和她商量，“那要怎么办？”
他盯着中森明菜那张得意洋洋的小脸，灵机一动，和她商量，“不然……”
“嗯？”她饶有兴致。
岩桥慎一也学她，眨眨眼睛，“再做一次？”
中森明菜先是无语，接着一顿大笑。一边笑，一边抬起手来，啪叽啪叽打他，“你怎么这么滑头，这么讨厌啊？”
打了两下，看着岩桥慎一的脸，忽而偃旗息鼓，被他给招惹起来的气焰熄了，只余一缕轻烟。
她重又钻进岩桥慎一腋下，老老实实的窝在他怀里。
“想睡了。”中森明菜嘀咕。
岩桥慎一手放到她背上，轻轻拍两下。她小声说，“慎一你像是在哄小孩子。”
“是吗？”
中森明菜“嗯”了一声，捏着嗓子，说起小孩子之间的谚语：“乖孩子，就摸一摸她的头。”
“我是乖孩子。”她邀功请赏。
岩桥慎一莞尔。猜着她想要什么，手轻轻放到她头顶，摸了摸，“就算你不是乖孩子，我也会摸摸你的头。”
中森明菜笑眯眯地闭上眼睛，“不是乖孩子也摸头？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有一箩筐的恶作剧和坏事都要做……”
她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只把软和和的指尖，又钻进岩桥慎一的手指之间。
……
岩桥慎一深夜到访，匆忙过来，一早，就从中森明菜家离开，先回一趟自己家，再去上班。
中森明菜家有他留下的衣服，倒也不会出现过了夜再穿同样的衣服离开的情形。昨晚过来的时候是慢慢走过来的，住得不远，也用不着再特意叫出租车在楼下等着。
反正出来得早，时间够用，他也不着急。
岩桥慎一不紧不慢的走他的路。到了自己住的公寓楼下，走进去。
而停在附近不远不近的地方、一辆极不起眼的商务车里，对着公寓入口的长枪短炮，正好把他给拍下来。
摁快门之前，蹲守的狗仔队犹豫了一下。本来以为是住在同一座公寓里的普通人，可不知为何，觉得这张脸眼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既是出于保险，也是出于想要印证这个人是谁的念头，这才多拍了一张。
这一伙狗仔，蹲守的是住在这座公寓的男偶像吉田荣作。此君是刚出道没几年、正有了些人气的偶像派。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他正跟一个vivi系的模特正在交往中。
蹲守了几天，没拍到双人照，只拍到了两个人分别进出公寓的照片。这伙狗仔不怎么满意，但吉田荣作相当谨慎，要拍到双人照怕不是易事。
他们打算，最多再蹲守一两天，拍不到就撤退。没有双人照，拍到分别的照片，也足够发一篇报道。只是可惜，没有决定性的照片，就不好跟两边的事务所谈条件。
“一早穿得这么整齐回家的人。”
狗仔拍下那个看着有点眼熟的男人，目送他进了公寓，还觉得有点奇怪。这人的打扮，一副上班族的模样。但这个时间，如果是在外面寻欢作乐了一夜的人，该穿着皱巴巴的西装、一脸宿醉的憔悴才对。
可这整整齐齐的样子，倒像是从家里出来以后去上班的。
该不会在这公寓里有什么个人事务所吧？
狗仔心里稍稍琢磨，但并不打算深入去想，只等过后跟同行打听，这个看着眼熟的人是谁。
能让他看着眼熟，绝对是上过电视或者杂志的人。
也许是曾经参加过什么面向普通人的综艺节目，或者是因为什么事小小走红成为话题的普通人……总不至于是曾经当过艺人但没有走红，之后引退作为普通人生活的家伙吧？
哪一样都不是。
这一位，是唱片公司genzo的岩桥慎一社长。
之所以看着那张脸眼熟，是因为他曾经上过一次电视，如果算上照片出镜的话，有个两三次。除此之外，就在上个月，他才被拍到和尾崎丰、冈村靖幸一起去迪斯科跳舞。
真要说的话，那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八卦杂志记者的镜头里。
就算是幕后黑衣人，既然做的是艺能界的工作，除非跟媒体交涉过，绝对不出镜，否则，被杂志把脸直接刊登出来，也是难免的事。
既然岩桥慎一亲自露面去唱片大赏领奖，就不存在“绝对不出镜”这一说。那么，杂志拍到他跟其他艺人出去玩，就用不着遮遮掩掩。而上了《friday》这种发行量大的知名杂志的副作用，就是一段时间之内，他这张脸变得眼熟起来。
“原来岩桥桑和吉田荣作住同一座公寓。”眼熟的疑惑解决了，狗仔开始有兴趣关注起了他的住处。
“他那样的人，还以为会住在月租一百万日元的顶级公寓里呢。要不然，就是住在目白之类的高级住宅区，有自己独栋的房子。”
这种猜想，自然是因为岩桥慎一最近这两年赚得确实很多。
不过，就算知道了岩桥慎一住在哪里，对狗仔来说，也只是在追拍明星艺人时的意外收获罢了。
岩桥慎一这样的幕后黑衣人，和普通人、和无名的小明星交往也好结婚也好，都成不了能被登在杂志上的新闻。……要是脚踩五条船，那还有报道的价值。
狗仔弄清楚了先前对那张脸感到眼熟的疑惑，既然没有深入追踪的必要，也就把这张照片、还有岩桥慎一住在哪里这点小事给放到一边，继续追踪吉田荣作。
话说回来，出道没两年，吉田荣作就搬来当了岩桥慎一社长的邻居，看来收入挺不错的……
怪不得有恋爱的余裕呢。
889. 奉子成婚
岩桥慎一回到家之后，把出门之前，中森明菜递给他的包袱打开，里面是替他准备的早饭。
起床太早没什么食欲，她就把早饭做好，让他带走。
睡两三个钟头，就起来替他准备早饭，不让他空着肚子出门、至少也不能空着手离开。岩桥慎一从中森明菜这种体贴周到的照顾里，体会到一个女人对自己死心塌地，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体会到这点，没让岩桥慎一感到洋洋得意。正相反，从她私下里这份无微不至，以及平时言行中偶尔流露的克制隐忍，自这两者的反差当中，倒是也一并体会到了中森明菜这个人强烈的自尊心。
能了解这些，岩桥慎一就对这张合作中的专辑充满期待、对公开和她交往这件事充满劲头，自觉到时候不论面对什么，都不成问题。
岩桥慎一有阵子没去中森明菜家，身上穿的这件西装，飘着点淡淡的樟脑丸味道。他住的这座公寓，上班族不少。等他从自己家里再出门，这会儿，公寓里的住户也差不多开始了一天的活动。
到了公司，今天上午要跟大黑摩纪的制作团队开会。
大黑摩纪为期三个月的纽约短期学习就在前几天结束，她人刚返回东京没两天。岩桥慎一给了她三天假期休整，过后就进录音室准备出道专辑和单曲的制作。
大黑摩纪被派去洛杉矶给zard当制作人助理的时候，东京这边，岩桥慎一就牵头开始替她组建制作团队。和zard一样，大黑摩纪的制作人由他担任。这两组，是目前genzo仅有的两组从统筹到执行再到音乐制作全部由岩桥慎一亲自负责的歌手。
目前，替她决定的出道日期是十一月下旬、或是十二月上旬，时间还算充裕。
团队早早组建完成，为她出道准备的各路宣传，也已经开始四处铺路，只等着大黑摩纪进录音室，出道之前、再由唱片公司的经纪人领着她去拜各路山头。大黑摩纪的音乐富有冲击力，为她准备的出道计划也尤其大张旗鼓，相关的宣传经费，也是genzo成立以来最高的。
普通的歌手，在得知自己的出道规模，是全公司歌手中最大的之后，比起高兴，更多的会表现出惶恐，生怕成绩不理想，宣传费打了水漂、也加速了自己被冷藏。
但大黑摩纪不一样。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性格，大小姐出身、直到被介绍到being、让长户大幸给贬损了一顿之前，都没有真正遭遇过挫折。甚至，被介绍去being那一段，也不算是挫折，而是一段插曲。
签到了高中时就憧憬的岩桥慎一手下，被他寄予厚望鼓励着。期间，虽然有宇德敬子领先她一步出道，让她感到一瞬间的迷茫，但立刻又作为zard的制作人助理去洛杉矶，之后是三个月的纽约学习，回来之后，准备就绪的团队等着安排她录音、出道。
虽然有点小曲折，但总体来说相当顺利。如此一来，也将她的自信心好好保存了下来。因而，就算知道了自己的出道规模，她也只有高兴、以及自己绝对不会辜负岩桥桑的信心。
这样的想法，正合岩桥慎一的希望。
大黑摩纪这样个性十足的天才，一旦被磨掉了棱角，那么也就失去了魅力。她越是保持着这份“除了我还有谁”的气势，就越是有机会在乐界占下一席之地。
而和她正相反的，是已经出道了两个月，从五月中旬再到一整个六月，用这段时间走遍了全国各地的广播局做宣传的宇德敬子。
进了七月以后，她走遍全国做宣传的作用开始体现，发行时没什么媒体宣传的出道单曲，在这两个月里，真就从榜单后排一点点往前磨，最高名次爬到了十六位。这个名次看着不高，但作为solo新人的第一张单曲，也不算太低。何况，真正的大规模宣传才正要发力。
回了东京以后，为宇德敬子准备的电视宣传立刻接上，梅雨季马上就过去，清爽的夏日单曲才刚要发挥它在夏日的魅力。宇德敬子作为genzo和星尘合作厂牌的第一人，不仅是genzo出力，星尘那边也密切关注，积极配合宣传。
毕竟，宇德敬子不仅是个新人女solo，还是块genzo跟星尘合作的招牌。
托走遍全国做宣传的福，genzo和星尘合作的子厂牌，要在十月份举办不对外公开的新人甄选会的消息，也传遍了全国。
现在，子厂牌那边，每天大概能收到一百余份甄选的报名表，由专人负责进行初次的筛选，剔除掉太过离谱的，之后，把入选初试的通知信寄出去。
要忙活大黑摩纪，还有子厂牌的新人甄选会。
刚出道的两组solo歌手和乐队虽然不用经岩桥慎一的手，但还有从大里洋吉那里接到的福山雅治的出道委托，以及杰尼斯那边要组的偶像乐队……
抽空里，他还得面试把试唱带寄到genzo来的新人，给genzo本部增加新鲜血液。这个七月，乃至于整个后半年，岩桥慎一都得忙着跟新人打交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既然要扩大规模，什么都可以没有，有潜力的新人绝对不能没有。
而要扩大规模，也不只是推出更多的当红歌手、换到更大的办公楼这些。
和jvc那边的发行委托合约是九月份更新，但七月中旬，就得开始相关的商谈。今时今日，genzo不再是当初的无名小公司，要续发行委托的合约，有些条款也得跟着变一变。除此之外，把jvc那边铺货的佣金抽成降低，也是件既有底气、同时也非做不可的事。
谈发行委托的合约，让岩桥慎一琢磨，genzo要是能站稳脚跟的话，将来是不是也该考虑建立自己的独立发行网。
眼下，genzo有制作和发行唱片的能力，也收回了视频的制作和发行，称得上是家正规的唱片公司。至于发行网这东西，能有建物流公司自己铺货的实力，这样的公司掰着指头也数得清，别说小公司，中等规模的公司也是把发行委托给外包出去。
真要到建独立发行网的那天，不仅是要烧钱或是出力的问题，还得跟那几家发行公司争份额。毕竟，发行网建起来，不会只发行genzo自己的唱片，也一定会承接其他公司的发行委托。一不留神在这上面栽个跟头，说不定就得让全公司的歌手集体开巡回演唱会还债。
不过，要是真的能建起自己的发行网，也未必只拿来给唱片或是杂志铺货就是了。
当然，小作坊干不成这样的大事，现在充其量是考虑这么个可能性。
而当下，要扩大规模，就得再考虑新的合伙人加入。以genzo今日，再找新的合伙人不难，但要找到合心合意的，就得三思后行。
尤其是现在这个竹田印刷公司当甩手掌柜、渡边万由美全力配合、以岩桥慎一为中心运作的状态，再有新的势力入伙，要继续维持这个状态未必可行。
虽然岩桥慎一也不是那种要当个一言堂，保证自己大权在握的人。但是，在考虑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之前，首先得弄清楚genzo当下和未来一段时间里需要什么，最近几年的目标又是什么。
……
八卦杂志周周要整活，无非新闻是大是小。没有大新闻时，小新闻也是大新闻。近来业界还算风平浪静，于是，偶像派新星吉田荣作和vivi系的模特正在热恋中的新闻，也当成了大新闻，大张旗鼓报道起来。
上升期的偶像，不论男女，搞出绯闻总得有个解释。要么事务所代为澄清，并且对记者们进行封口，要么事务所不闻不问，记者的话筒塞到当事人面前。
总之，想无事发生般的混过去是行不通。不仅如此，这条规则对待偶像尤为严格。谁让当偶像的，吃的就是这碗把自己当商品展览的饭。这会儿的记者彪悍的很，兵分几路，甚至还跑去了男女双方的老家，拿着拍到的同框照，追问两人的父母对孩子的恋爱绯闻有什么看法。
真要说的话，记者做到这个程度，其实多多少少，已经有那么点故意给吉田荣作难堪，给这个偶像派新星添堵的意思了。闹得越大，关注度越高，看到的观众就越多。
同样的，越是多方采访，就越是容易引发当事人的丑态。正被放到镜头前来的时候，一点错就足够在大众那里掉一截好感度。
至于记者们这么做是单纯因为很闲、还是因为事务所打点不周招来的报复，又或者竞争对手的事务所趁机去打点、拜托记者们多多加料，那就都是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事了。
吉田荣作这么个刚走红、底子还挺薄的偶像派，要说不受影响也不可能。耽搁这一点点，说不定就把到了面前的机会拱手相让，叫别的同行领了先。而吃下这么一击之后，接下来走势如何，也考验着事务所运作的能力。
不过，吉田荣作多少也算运气不错。在他被围追堵截的时候，大众的眼光又被吸引到了另外一件八卦那里。前涩柿子队药丸裕英和女偶像石川秀美，两人在报纸上发表了将结婚的联名信，并宣布，将在东京电视台举行结婚发布会。
论人气，药丸裕英和石川秀美比不上吉田荣作这个当红小生，但两人一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来这个婚讯宣布的也挺有看点，真就把大众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因为，石川秀美已经怀孕近四个月，结婚之后，她将从所属的事务所退出，并从艺能界暂时隐退。
药丸裕英和石川秀美这一对，去年底被拍到交往的实证，今年初传出要结婚、但立刻被事务所否认，这次，不多不少是第三次。
所谓事不过三，八卦也一样。恋爱通稿这东西，要是频繁了，就惹观众生厌，尤其还不是什么正当红的明星、或是大众喜闻乐见的情侣组合。
话也说回来，能同时满足“当红”和“大众喜闻乐见其恋爱”的明星真不多。
一般情况下来说，结婚传言被否定，就意味着两个当事人至少交往过。除此之外，之所以事务所出面否定，要么是公司反对，要么就是还有合约问题没有理清楚，所以暂时发个通稿稳一稳。
如果是后一种情况，等到合约理清楚，先前的否定就会被再次否定，走向婚姻。但如果是前者，要想把婚结成，就得跟事务所对着干到底。
石川秀美跟药丸裕英这一对，就是前一种情况。
药丸裕英早从杰尼斯里独立出来，没人在他头顶指手画脚。但石川秀美这边，她所属的事务所却强烈反对。
这两个铁了心要结婚的人，坚持跟事务所对抗，就使出奉子成婚这招杀手锏，倒逼事务所放人。而跟事务所对着干到底的结果，就是石川秀美退出事务所，并且暂时隐退。
这一隐退，少说也是三年。三年之后，能跟事务所和解，拿回“石川秀美”这个名字的使用权，那么还能重新回归。要是事务所不肯放她一马，要么改个艺名，要么隐退到底。
……
节目录制到一半，中场休息的时候，中森明菜回到休息室，桃井小助理举着报纸给她看，“明菜桑知道吗？药丸桑和石川桑宣布结婚了。”
小助理跟着中森明菜，知道这两人和她关系不错。
中森明菜先是反应了一下，接过报纸看了看，惊讶不已。
上次，82组聚会的时候，药丸裕英面对小泉今日子的问题，半遮半掩的说了句“很快就见分晓”。
从他说了那句话到现在，也就一两个月，确实到来的挺快。只不过，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算时间的话，参加聚会的时候，石川秀美就已经身怀有孕。这两个人，从去年底被拍到以后，就被石川秀美的事务所反对，会走到这一步，显然已是铁了心。
石川秀美和药丸裕英都跟中森明菜关系不错，中森明菜和石川秀美更是好友。朋友能在交往多年以后，步入婚姻，当然值得高兴。
她读着报纸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计划，过后该给石川秀美打电话。可转念又想，此时此刻，石川秀美和药丸裕英两人的电话大概快要被打爆了。
今天打过去，大概会给秀美酱添麻烦……
中森明菜甚至开始考虑送他们什么结婚礼物。想着想着，不禁轻轻叹气。
890. 照顾一下
把报纸递给了中森明菜的小助理，对她这声叹息感到不解。想问句为什么，但又怕多嘴，想了又想，在旁边说了句，“真是恭喜药丸桑和石川桑了。”
中森明菜扭头看一眼小助理，莞尔一笑，“说得对，是件大好事。”
小助理看着她没有一丝阴霾的笑脸，心中确定，中森明菜此刻的好心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但是，小助理也不觉得，刚才听到的那一声叹息，其实是自己的错觉。
中森明菜想要恭喜石川秀美和药丸裕英的心情，当然是真的。他们两位能意志坚定的联合起来跟事务所对抗，中森明菜读到这封宣布结婚的联名信，也感动于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然而，从交往之日起就要维持地下恋爱，被拍到之后、事务所激烈反对，为了能够脱离事务所的掌控，选择奉子成婚，搭上两个人的前途。
中森明菜在恭喜和感动的同时，也看到了两个朋友为此所付出的代价。
药丸裕英和石川秀美的结婚记者见面会，就在联名信公开后的隔天举行。
见面会的现场，竖起象征喜事的金屏风。两名男女主角，以及两边事务所的负责人悉数到场。
如愿成婚，石川秀美和药丸裕英，两个人都喜气洋洋。
同在场的事务所工作人员，不管先前如何反对过，现在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也都求个大度体面，面带笑容，陪在一边。开的是结婚见面会，连受邀前来的记者们都乐得轻松，例行提问些诸如“为什么选择对方”、“求婚的方式是什么”，以及结婚后的打算之类。
两人同为82组，出道快十年的老油条，个性也都颇为爽朗，过去没跟媒体交恶过，现在也乐意配合。尤其药丸裕英，应对提问时妙语连珠，再配上喜滋滋的模样，新婚的喜悦和得意尽在脸上。
一整场发布会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由东京电视台负责直播。
本来，明星结婚就是不小的新闻。不管大众如何看待当事人的恋爱与结婚，但真到了开发布会的那天，抱着凑热闹的心态，也会看一眼。
这两个人，人气虽然不高，但这些年积攒的名气足够，大众对他们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喜爱，但也没有不好的印象。一对不会让大众一脸迷惑“这是谁？”，同时也不会让大众因为失去了老公或是老婆而痛心的新人，正好适合不带负担的看一看热闹。
正因如此，结婚见面会的现场一片祥和，电视机前的观众，也乐得看点名人的结婚八卦。一场其乐融融的结婚见面会，最后拿到了将近百分之二十的好收视率，让东京电视台捡了个便宜。
至于甜蜜蜜的结婚见面会结束以后，周刊杂志似是捕风捉影的报道出来的，诸如石川秀美为了脱离事务所才奉子成婚、药丸裕英事业可能蒙受打击之类的八卦。反正当事人成功开了结婚发布会、电视台的转播也大获成功，就无所谓怎么去写了。
艺能界就是这么回事，一鱼多吃是常规操作。
反正甜蜜蜜有甜蜜蜜的受众，八卦有八卦的受众。
岩桥慎一平时不看八卦杂志——除非当期出现了自己或是genzo的名字，那样的话，办事员就会把杂志送到他手边。所以，报纸上登出药丸裕英和石川秀美奉子成婚的消息时，他并不知情。这件事传到他耳朵里，还是因为西城秀树给他打了个电话。
去年合作了企划专辑，跟西城秀树合作过之后，两边也算是有了些交情。西城秀树主动给他打电话，岩桥慎一倒是不意外。简单的寒暄之后，西城秀树说了这通电话的来意，希望岩桥慎一有合适的工作机会时，能够稍微关照一下药丸裕英。
“药丸桑？”岩桥慎一跟这位见都没见过。不过，倒是知道他跟中森明菜算关系不错的朋友。
西城秀树和他解释，石川秀美的事务所一开始就对她结婚的事表示反对，甚至，在那两个人以未婚先孕为筹码跟事务所谈判时，事务所起初还打算镇压到底。后来，经过几方的调停，药丸裕英和石川秀美两个人一起去跟她事务所的社长道歉，这件事才算落定。
“同意归同意，事务所那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西城秀树点到为止。
岩桥慎一自然心知肚明。与其说是要惩罚石川秀美和药丸裕英，不如说，是一定要做点什么来立威。
石川秀美当初是通过艺映事务所举办的“秀树的兄弟姐妹歌舞团”选拔进入的艺能界，名分上是西城秀树的“妹妹”，同时，也是这场选拔第一届冠军河合奈保子的后辈。
西城秀树其人颇有风度，对待事务所的后辈向来尽力提拔。这次，石川秀美的事过后，她的事务所放出风去，两年之内，旗下的艺人和药丸裕英公演ng。如此一来，药丸裕英的事业就要蒙受打击。
石川秀美和事务所约定隐退，要关照，也就只能关照药丸裕英。毕竟，马上就是一家顶梁柱，还得给没出生的孩子赚奶粉钱。
岩桥慎一不仅是音乐制作人，还是唱片公司社长，本人还参与电视节目制作。他真要关照药丸裕英，也不是关照不到。
西城秀树这样的大物艺人，肯定不会把这种电话打给发挥不到作用的人。
有西城秀树亲自打电话来说好话，岩桥慎一自然不会推脱。两人在电话里又聊了一阵，他卖个好，西城秀树目的达成，也心满意足，邀请他之后见面喝一杯。
对于这个，岩桥慎一自然也答应了。
电话里没有推脱，放下电话，岩桥慎一也没把这事给一忘脑后，而是往心里放了放。
反正他跟药丸裕英和石川秀美没有过节，要真能有合适的机会，关照一下药丸裕英也无妨。再说，就算不看西城秀树的面子，也看中森明菜的面子。毕竟是女朋友的两个朋友。
岩桥慎一把这件事给记下来。转而想到，药丸裕英刚宣布了结婚，正是话题度足的时候，这种时候，就该趁机给他发朝日电视台那档整蛊节目的参加邀请。
反正艺映那边给的也是自己旗下的艺人跟药丸裕英共演ng，起用他不存在得罪人的问题。至于药丸裕英的老东家杰尼斯，他退出杰尼斯一两年，该解禁的都解禁了，顶多是杰尼斯跟电视台那边放话，旗下的偶像不跟已经退出事务所的同台，管不着别处。
他主意打定，就给朝日电视台那边整蛊节目的制作组打电话，和那边商量，邀请药丸裕英参加下个月的暑期档一小时特别节目，让台本作家们为他量身打造个企划。
要关照个没有直接交情的人，当然是讲究个“合适的机会”。这种知名度高、正好有话题度，不仅如此还得罪了老婆的事务所正期待上电视机会的明星艺人，不用怪可惜的。
他电话打完了，人推荐过去了，至于要怎么安排，又要怎么邀请药丸裕英，药丸裕英本人又答不答应……这些，就不归岩桥慎一管了。
电话一放，岩桥慎一暂且把西城秀树这通说好话的电话给放到一边。晚上，吉田正树做东，也邀请了岩桥慎一。下了班，他准点去赴约。
电视台的制作人们，定期都会举办这样的活动。综艺制作人、音乐制作人、电视剧制作人，以及台本作家、搞笑艺人，众人凑到一起吃喝聊天。不仅有本台的制作人，还有其他电视台的制作人，毫不拘束于门第之别。真要是谁想到个什么点子说出来，就当成喝酒的话题讨论一番。
毕竟，光有个点子行不通，节目的创意翻来覆去，真要分分类，也就是那几大种。要想吸引观众，创意重要，台本更加重要，后期制作更是重中之重。再也没有比综艺节目这东西，更需要集思广益的。
今晚的聚会，富士电视台那边，岩桥慎一先前见过的龟山千广制作人和菊地伸制作人都有出席，还有ntv和朝日电视台的制作人出席。
吉田正树本来就欣赏岩桥慎一，对他参与综艺制作的才能也予以肯定，这样的场合，就也想着邀请他到场参加。
除此之外，也带着点趁机把电视台的各路制作人引荐给岩桥慎一认识的想法。这么做，一来是出于欣赏他，所以才想要栽培他。二来，岩桥慎一毕竟跟渡边万由美合作密切。岩桥慎一越强，渡边万由美和背后的渡边制作一系就越能得到好处。
一旦有利益相关，关系就立时紧密无比。
……
今晚参加了聚会的搞笑艺人当中，最大牌的是岛田绅助。
以岛田绅助的资历、人气、还有业务能力，在搞笑艺人当中，称得上是第一等的人物，即使出现在黑衣人牵线的聚会上，他也早就过了需要在黑衣人们面前低头的阶段。岛田绅助客客气气，黑衣人们对他也客客气气。
此君不仅有资历和业务能力加成，还是个出身极道的真·小阿飞，且当了搞笑艺人也没有漂白，反倒积极跟极道、跟郑界、跟各行各业打交道，完全不满足于只当个在艺能界呼风唤雨的“big几”，黑衣人们对他的底细清楚得很，都让他两分。
岩桥慎一跟这个一脸横肉、凶相毕现的大物搞笑艺人不是头一回面对面，只不过，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领着松本明子去岛田绅助的休息室打招呼的小经纪人。
小经纪人连配角都算不上，岩桥慎一见过岛田绅助，岛田绅助却被在场的其他人引荐给岩桥慎一认识。
两人相互交换了名片，岛田绅助笑笑，扯动那张凶脸，“岩桥社长。”
打招呼的时候，岛田绅助的眼神，在岩桥慎一脸上停了停，像在想些什么。岩桥慎一也不怕被看，客客气气，跟他还礼，“岛田桑。”
他这么叫，让岛田绅助又笑起来。开口道：“叫名字‘绅助’就可以了。被您这样的人一口一个‘岛田桑’，总觉得西装穿在身上也不自在了。”
这话，仿佛是在说，他自己是个在岩桥慎一面前上不了台面的人。这个在业界凶名远播的搞笑艺人，在初次见面的唱片公司社长面前，也懂得稍稍放低姿态。哪怕岩桥慎一足足小了他十岁，但也对他的身份表现出敬意。
岛田绅助能有这样的威势，肯定不仅因为他业务能力强、背景深厚，同样的，也一定懂得做人之道。
当然，这种拿自己开涮的话当不了真，只能当个笑话来听。旁听的人也颇为捧场，都是一笑。
岩桥慎一也笑着改口，“被绅助桑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西装穿在身上不自在了。”顺便也拿自己开涮一下，表示没有借着岛田绅助的玩笑话托大。他不觉得岛田绅助的玩笑有多好笑，倒是从这种听上去像是恭维的玩笑话里，听出点无遮无拦的意味。
他领了岛田绅助的情，岛田绅助也心满意足，露出一副客气的笑容。
岛田绅助是今晚搞笑艺人里坐首席的，次他一等的，是隧道二人组的石桥贵明和木梨宪武。即使次岛田绅助一等，这两位也是眼下当红的搞笑艺人。
岩桥慎一这个领略不到搞笑艺人的好笑之处的人，平时就算只开着电视拿综艺节目当背景音，也无意间看过隧道二人组主持的节目。不仅如此，这两位，跟胖胖青年秋元康关系不错，秋元康不止一次和这两人合作，担任他们节目的台本作家。
次了岛田绅助一等，隧道二人组的表现就要含蓄许多。倒不至于束手束脚，只不过，有一种很清楚的、他们是配角的自觉。多半时候负责配戏，而需要他们的时候，就出彩出色的表现好自己那一段。
这种恰到好处，就跟岛田绅助那种放低姿态客气一下，也让人感觉到攻击性的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单论在艺能界的艺人身份的话，隧道二人组比起岛田绅助，更像是能一直安稳下去，从大红到过气，直到当上“大御所”的。
891. 搞笑艺人
搞笑艺人这个职业，刚入行时累死累活，既无尊严也赚不到几个钱，可一旦爬上去，各行各业，都对其打开大门。
有明石家秋刀鱼搭档名女演员大竹忍，主演了tbs电视台的《男女七人夏物语》，这部元祖青春偶像剧拿到超过百分之三十的高收视率，还让明石家秋刀鱼跟大竹忍喜结良缘。
还有自导自演，一出手就拿一堆奖，把搞笑艺人和演员导演都做到一流的北野武。
今晚来的岛田绅助和隧道二人组，也都不止是搞笑艺人这一重身份。什么唱歌演戏的，也都样样来。尤其是隧道二人组，发行的唱片销量还意外的不错。大概因为搞笑艺人这个职业竞争过于激烈、生态又异常残酷，能在这一行里脱颖而出，混到头部的，各个都是十项全能的人物。
曰本的艺能界，歌手去演戏，演员发唱片，搞笑艺人出演电视剧，都是常事。其中又以唱片业界最容易伸一脚，只要有公司帮忙做企划，谁也能来发张唱片。
反正，就算是“爱的供养”水准，也有年薪千万的调音师时刻待命。
来参加聚会的，除了大物搞笑艺人，还有过来充当跑腿和服务生的新人演员或是搞笑艺人在一旁待命，混个脸熟。
演员和搞笑艺人都需要在电视里露面，就格外有可能被自家的社长或是事务所的大前辈带来这样的场合端茶倒水，顺便引荐给制作人们认识。岩桥慎一来参加一次聚会，收下一堆初次见面的人的名片，再收下一堆来自新人的鞠躬问好，倒也挺充实。
期间，岩桥慎一起身离席。他前脚出来，走出去没两步，身后追上来个声音，“岩桥社长。”
岩桥慎一回过身，客气一笑，“绅助桑。”
岛田绅助咧开嘴，“岩桥社长。”
原先领着岩桥慎一的服务生见状，知趣的退走了。
“说起来，和岩桥社长好久不见了。”他话里有话的。
有别于刚才在宴会上那种放低了姿态恭维的样子，此时的岛田绅助大大咧咧，显出一点小阿飞似的随意。
岩桥慎一听出来，自然而然回了句，“确实。”他也不避讳当过经纪人的经历，“上次见绅助桑的时候，我还带着松本桑去向您问好呢。”
“我们的松本桑承蒙您关照。”岩桥慎一笑了笑。
岛田绅助装模作样行了个礼，不接岩桥慎一的话茬，自顾自说：“是我这边，今后要承蒙岩桥社长的关照了。”
岩桥慎一越不回避当过经纪人的经历，岛田绅助对他的印象就越好。不过，岛田绅助旧事重提，肯定不是为了告诉岩桥慎一自己认得他。
他笑呵呵的说，“岩桥社长——”
岩桥慎一也卖个好，“绅助桑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那我就叫‘慎一君’了。”岛田绅助一改口，跟岩桥慎一关系仿佛就又拉近了一段。若论顺杆爬的本领，说不定还是这一位更强一些。
两个人边走边聊。
岛田绅助也不藏着掖着，“慎一君是能策划出让偶像转行当艺人的人，和一般的音乐制作人不一样。”
岩桥慎一为他这句恭维一笑。
岛田绅助一来不是藏着掖着的个性，二来纵横业界这么多年，行里行外的地位都有了，也更无所顾忌一些。聊了没几句，转入正题，提出来，自己也想当一次音乐制作人。
想当音乐制作人，而不是想发张唱片。
岩桥慎一觉得这个提议稀奇，“如果是绅助桑的话，想要当音乐制作人，再容易不过了。”岛田绅助所属的事务所吉本制作，就有自己的唱片公司。只要他想搞，什么也搞得出来。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自己对自己几斤几两也清楚得很。”岛田绅助笑笑，“只是胡闹乱来的话，怎么乱来都无所谓。可既然要认真做一回，还是要做到好处。”
他一认真起来，那张凶脸上，意外地露出点少年似的倔强，显得不是那么的可憎了。岛田绅助的意思，是想跟正牌的制作人合作，过一过制作人的瘾。
“我跟那种公子哥儿似的音乐制作人合不来。”岛田绅助大大咧咧，“但慎一君是能弄清楚什么是‘搞笑’的人，和那种制作人不一样。”
他倒是不介意当着岩桥慎一的面说音乐制作人们的坏话。当然，之所以找到岩桥慎一头上，也不全是因为“岩桥慎一懂搞笑艺人”，还跟他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制作人有关系。
这点，岛田绅助也没藏着，“既然要合作，当然也要和最顶级的制作人合作。”不如说，想跟最红的音乐制作人合作，这个想法要更加真实一些。
到岛田绅助这个地位，要参与音乐制作，绝对不会想要默默无闻的随便搞一搞。依着他的想法，要做就要做得名堂大一些，让所有人都能把目光放过来，这才满足他的心意。
岛田绅助天赋极佳，记忆力强悍，早先从别处听说过这个“岩桥制作人”一开始是松本明子的经纪人，策划过她转型，就在脑袋里对上了号，只等着有个能跟他见面的机会，当面聊这件事。
“能行吗？慎一君。”岛田绅助说完了，迫不及待问他。
岩桥慎一想了想，没拒绝，也没招揽，而是问他，“绅助桑想要制作什么样的音乐？如果是我所不能胜任的东西……”
他说这些，岛田绅助反而不急了，笑着打断他：“在走廊里讨论音乐制作，也太过简陋了。如果可以，接下来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聊，怎么样？”
话既然已经起了个头，岩桥慎一也不扭捏，爽快应约。宴会结束以后，他坐上岛田绅助的车，又另外去了家岛田绅助时常光顾的会员制酒吧。
去的路上，岛田绅助喋喋不休。此君是搞笑艺人界公认的天才，头脑转速之快，能比得上他的恐怕没几个。岩桥慎一听个热闹，倒也津津有味。不过，说好了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岛田绅助就绝不在车里说合作的事，只聊别的。从这点，倒也可见这个人性格的一角。
……
岩桥慎一倒也不是盲目去接岛田绅助的话茬。这种观众缘一流的搞笑艺人，才能毋庸置疑，真要跨界玩音乐，吉本兴业支持，电视台也乐得捧他。
几大民放电视台，都分别以不同的形式持有吉本兴业的股份。笑星大本营之所以能成为笑星大本营，不止是因为它们往业界输送了一大半的搞笑艺人。
再者说，能混到第一梯队的搞笑艺人，哪一个也不是草包，岛田绅助也不例外。他要牵头制作音乐企划，岩桥慎一也想借机做个试验，尝试点不同方向的音乐制作。
听了一路岛田绅助的发言，等到了酒吧，坐下来以后，就换了岩桥慎一开口。他也不多说客气话，主动问起岛田绅助，“绅助桑有什么大概的想法了吗？”
岛田绅助抓了抓头发，“就是这个，还想跟慎一君好好商量一下，听听看你的意见呢。”他先把球丢给岩桥慎一。
岩桥慎一故意道：“我是制作女偶像起家，之后制作的也是流行乐队。”
岛田绅助摇头，“那样的东西已经要多少有多少了——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客气。不过，我想制作一点不同的音乐。”
“不同的音乐？”岩桥慎一听着。
他做出认真倾听的架势，岛田绅助也有点来劲，“我是十几岁就离开学校，四处闯荡，吃饱了苦头的人。轻飘飘的偶像，或者是华丽的乐队演出，对我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东西。”
“支持我的观众当中，年轻人或是家庭主妇们，尽情去追求偶像，去跟着看乐队的演出。上了年纪的人，还有演歌。”
岛田绅助越说越激动，“但中年上班族们，却没有能为他们演唱的人。所以，我想要制作能让中年的上班族们听了之后，觉得‘是绅助会做的东西’的音乐。”
岩桥慎一觉得这话有意思。
不过，这番话和他的想法，并不在岩桥慎一的意料之外。毕竟，他不会认为，一个十几岁就去闯江湖，尝遍各种各样的苦之后才走上巅峰的人，一朝想要过一把音乐制作人的瘾，于是就去做什么成人抒情、或是都市流行之类的东西。
换成是别的人，也许有可能会这么做。但是，这个人是岛田绅助这种关西小阿飞，不以自己的出身为耻、反而以自己的出身为荣，把自己的粗鲁看得非常宝贵，甚至会去在意他这个小经纪人出身的唱片公司社长，是不是在意自己的出身。
今天晚上，岛田绅助从跟他说第一句话开始起，就在心里琢磨这件事。
既然岛田绅助说出了“看不惯公子哥儿们”的话，那么，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要做什么。所以，岩桥慎一故意不接岛田绅助要听他的意见的话茬，反而把话重新往岛田绅助那边推。
岛田绅助比岩桥慎一年长十岁，人到中年。这几年，也开始主持起面向的观众类型是以中年上班族为主的电视节目，在中年男性当中，有着压倒性的支持度。
从这点来说，他在想要过制作人的瘾的时候，把中年上班族当成是制作目标，往这个方向使劲儿是没有错的。这样一来，既能利用起他在中年上班族当中的支持度，同时，对人到中年、尝遍人情世故世态炎凉的岛田绅助来说，这种情绪也是他所擅长的范围。
岛田绅助绝对是聪明人。或者说，能做到搞笑艺人头部的，绝对没有笨蛋。
岩桥慎一琢磨着可行，把话接过来，“这个想法确实挺不错的。”
得到了认可，岛田绅助流露出一丝自矜。同时，也有一点觉得自己选岩桥慎一这个制作人，这件事不算是白费功夫。
岩桥慎一想了想，灵机一动，补充道，“我也有一点想法。”
“什么想法？”岛田绅助显得非常在意。
此君颇有一点自负。自己对自己的想法胸有成竹，又刚得到了岩桥慎一的认可。正是得意的时候，岩桥慎一的话听着像是要拐个弯，不由得在意起来。
岩桥慎一笑笑，“绅助桑的想法已经很好了。艺能界的从业者们本来就是这样，不仅要在制作音乐或是节目的时候考虑所制作的东西的受众，也要反过来，在考虑受众是谁的前提下去制作要制作的东西。既然缺少面向中年上班族的音乐，那么，去制作它们是正确的。”
岛田绅助的神情放松了一些。
岩桥慎一也不甚在意，继续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所考虑的是，不仅要制作面向上班族的音乐。同时，还要制作‘能让中年上班族们在卡拉ok里唱起来的音乐’。”
……
先前，要推出zard的时候，岩桥慎一给乐队的定位当中，一并参考了蒲池幸子本人的想法，“制作出能在卡拉ok里演唱的摇滚乐”。
蒲池幸子所说的卡拉ok，指的当然是现在流行的卡拉ok包厢。虽然在制作音乐的时候，没有刻意的制作只在卡拉ok包厢里演唱的摇滚乐，但是，zard的音乐，也确确实实更适合卡拉ok包厢的气氛，不好在卡拉ok酒馆之类的地方演唱。
不过，卡拉ok包厢发展势头迅猛，必然是大势所趋，zard这个路线绝对没有错。
峰岛酷爱卡拉ok小酒馆，岩桥慎一跟他看完了livehouse演出，去喝酒的时候，三拐两拐，必定要被峰岛拉进卡拉ok酒馆，听他露一嗓子。
跟岩桥慎一那个虽然每个音都很准但却实在不怎么样的歌声不一样，峰岛是虽然调不太准但意外地不算难听。
卡拉ok酒馆最大受众是中年上班族，在这里，the blue hearts的歌能被唱起，但zard和bolan的歌，九成九没机会在这样的场所被点播。
在听着岛田绅助说起自己的想法时，岩桥慎一脑海当中浮现出的，是和峰岛这个中年人一起出入小酒馆时的事。
不仅如此，还不要是那种中年上班族满身疲惫的老式歌谣，而是曲调欢快，有一点“苦中作乐”意味的歌。
892. 选对时机
身在泡沫时代的中年上班族，流露出脆弱和伤感都是不被允许的。
毕竟现在是最好的时代，是可以从白天到黑夜接连不停的开着派对跳着舞，不用名牌把自己全身包裹，就没有资格陪着上司去高尔夫——如此的一个时代。
如果同事住进高档公寓，自己就不能挤在廉价房屋里，否则就落了下风。高级餐厅的味道，别人知道自己就不能不知道，否则就无法加入话题。陪上司去打高尔夫，就不能用便宜的球杆，否则就会让上司觉得带着这种属下丢人现眼。
同样的，不论家庭内部如何，不能被人认为自己不幸福，以免影响到在片町的风评，以及小孩参加的私立小学面试的分数。
但要过这样的生活，要把自己武装到能跟同事竞争、能得到上司的赏识、能让家庭维持光鲜的生活，就要透支能透支的东西。而一旦开始透支，就要努力维持，绝不能崩坏。
把自己包装起来是为了激烈的竞争，可倘若在激烈的竞争中被挤出去，沦为被抛弃的失败者，那么，靠着透支得到的光鲜亮丽，以及自己为之奋斗的一切，立刻就会变成压在身上的大山，化作埋葬自己的废墟。
于是，中年上班族仿佛站在了被伪装成华丽舞台的钢丝绳上跳舞，脚下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脸上却要争先恐后的表现着欢乐。因为，在人人都欢乐的时代，如果自己不够欢乐，那么连踩钢丝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这个时代，不能像昭和时代的男人那样自我怜悯，在小酒馆喃喃唱着《酒与泪男与女》，而是要欢快的胡闹一气，把辛苦和悲哀都包裹在欢乐的旋律里。
真要说的话，搞笑艺人在中年上班族群体当中广受支持，自有其原因。
毕竟，对中年上班族来说，一不能像摇滚乐队那样去做自己，二无法相信偶像构筑出的华丽世界。反倒是在台上，无论何时都以自己为养料取悦大众，越是痛苦就越是好笑，越是好笑就越是痛苦的搞笑艺人，更能让中年上班族产生共鸣，让中年上班族觉得，“这才是我们的代言人”。
岛田绅助要以中年上班族为受众来制作歌曲，这个想法当然是大有可为。岩桥慎一觉得，这个广受中年上班族支持的搞笑艺人，心中一定比谁都清楚中年上班族需要什么。
但是，要制作，就绝对不能做出一首像演歌和老式歌谣那样，深沉、充满自我怜悯的歌曲。这样一来不合当下的时代，二来，要听这种歌，老式歌谣和演歌要多少有多少。同样的，更不能做一首在中年上班族听来不切实际，怼天怼地的歌曲。
要做，就做一首宛如下班之后到小酒馆里去胡闹一气、酩酊大醉闹够了以后，隔天还若无其事照常上班……这种感觉的歌曲。心知肚明，但看破不说破。
岩桥慎一把自己的想法和岛田绅助说清楚，转而问道；“……您意下如何？绅助桑。”
岛田绅助那张凶脸，露出今晚相见以来，最满意的一个笑容。他抬起手，要拍岩桥慎一的肩膀，却又如同征求岩桥慎一意见般的停顿了一下。
看岩桥慎一神态自若，那只手才落到他肩膀上，赞赏道：“到底是慎一君！”
“我就知道，能策划出让女偶像去转行当艺人，还为综艺节目出谋划策的音乐制作人，绝对懂得面对什么人，应该制作什么样的音乐。”
岛田绅助眉飞色舞，心里认可了岩桥慎一，就使劲儿吹捧他。不得不说，被公认主持能力一流、语言组织能力一流的搞笑艺人吹捧，确实挺爽快的。毕竟，会说话是人家的看家本领。
可被吹捧归被吹捧，岩桥慎一倒也没得意忘形，继续说，“如果是制作这样一首似乎是胡闹乱来，实则是苦中作乐的歌曲，那么，由搞笑艺人来演唱，那就再适合不过。”
他的目光落到岛田绅助脸上，语气一顿。
岛田绅助笑着否决了，“我自己可不要唱。”他洋洋自得，“我可是要当制作人的。”
“绅助桑不唱，交给绅助桑的同僚也正合适。”岩桥慎一并不勉强他。
吉本兴业占据搞笑艺人界四分之三江山，和岛田绅助一个事务所的搞笑艺人要多少有多少，要什么样子的有什么样子的，以岛田绅助在事务所的地位，愿意为他捧场的一大堆。
“不过，具体是以什么形式呢？个人solo，还是组合，或者组乐队……”
岩桥慎一随口举几个例子，岛田绅助把话接过来，“合作的形式过后再商量，交给别人来唱的话，既然受众是中年上班族，总不能找毛头小子来出头露面。”
听话听音，关于唱歌的人选，岛田绅助心里也不是没主意。不过，岩桥慎一并没有深问下去。没有在此刻就深问的必要。
现在的合作企划是口头约定，真要做的话，正确的流程是岛田绅助去征得吉本兴业的同意，再向岩桥慎一发合作邀请。
不仅如此，因为岩桥慎一背后有genzo，吉本兴业也有自己的唱片公司，这次的合作到底是交给genzo的制作委托，还是吉本兴业的唱片公司邀请岩桥慎一制作人，也有得商量。
跟吉本兴业比起来，genzo当然小小一只。但在唱片业界，genzo也是加入了唱片协会的正牌唱片公司，吉本兴业要合作，也要拿出合作的诚意。除此之外，包括岛田绅助属意的人选，事务所是否点头、档期是否合适，都要商谈。
牵扯到了背后的公司，就不是两个人在酒局上口头约定这么简单了。别看这会儿两个人说得投机，也许到了公司那一环节，就因为什么地方公司谈不拢卡住、结果不了了之……
不过，以岛田绅助在吉本兴业的地位，他既然能主动找到了岩桥慎一，会出现这种事的概率就几乎为零。
岩桥慎一不勉强岛田绅助唱歌，倒是另有别的想法，“合作如果能成行，绅助桑要不要考虑，接手作词的工作呢？”
“我来作词吗？”岛田绅助听到这个提议，没觉得为难，倒是跃跃越试的。
没有棘手的工作，只有勇敢挑战的搞笑艺人。
岩桥慎一点头，“既然是要做观众只要一听，就知道是绅助桑制作的音乐，那么，作词的工作交给绅助桑，也再合适不过。”
当然，如果岛田绅助写的歌词粗糙，会有专业的作词家和他共同创作帮忙润笔。但也说不定，这个内心比起他表现出的粗俗其实更为细腻的搞笑艺人，能写出几行妙笔。
两人做好了口头约定，一场谈话，岛田绅助心满意足，对待岩桥慎一也愈发亲切。他这个人，虽然是业界有名的不好招惹，对待朋友却也照顾有加，算是典型的极道作风。
商量事情的这一摊喝完，岛田绅助又要招待岩桥慎一去夜总会。最后，跟着他的小弟帮忙去叫出租车，他本人热情十足的把岩桥慎一送上去。
觉得一个人不错的时候，就铆足了劲儿的照顾他，恨不得掏心掏肺。岛田绅助这一点，同他讨厌一个人时能往死里收拾对方，倒是也相映成趣。
岩桥慎一把这一笔合作的提议记到自己的记事本上，隔天告诉负责对外联络的办事员有这么一桩事，之后，他就把这事先放到一边，等着岛田绅助那边处理好之后，再主动来联系他。
今年genzo扩大规模，岩桥慎一除了原本的办事员之外，又另外招了一男一女两个新办事员，分别负责他公司内和对外的工作。
……
转过天来，有大黑摩纪出道专辑的选曲会。
她要作为创作歌手出道，选曲会上拿出来讨论的，也都是她自己的原创歌曲。论创作能力，大黑摩纪的天赋够足，和需要有专业作曲家先在一旁打辅助的情况完全不同。
因而，在定计划的时候，岩桥慎一想的，就是要给她制作一张由她自己包揽全部词曲、并且参与了制作的出道专辑。
不过，选曲会结束之后，大黑摩纪找到岩桥慎一。她还没开口说话，看表情就猜到是有什么事。
岩桥慎一叫她到自己办公室旁边的小会客室去聊。
“其实，是在加入genzo之前，和织田哲郎桑有过一个约定。”大黑摩纪有话直说。
岩桥慎一有点没想到，重复了一遍，“织田哲郎桑？”
大黑摩纪把加入genzo之前，先被引荐到了being的那段经历告诉他。包括长户大幸对她的贬损，乐手池田对她的赏识，以及把她带到织田哲郎的录音室，替织田哲郎作曲的歌唱了小样的事，一一告诉岩桥慎一。
而解释的这么详细，全都是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织田哲郎曾和她约定过，把由她唱了小样的那首歌送给自己。那首歌，织田哲郎没有拿给长户大幸放入being的曲库，而是当作自己的库存曲留下来，准备大黑摩纪出道时送给她。
“前几天，从纽约回来，和朋友们见面，顺便庆祝马上要开始出道专辑的制作。”说到后面那句，大黑摩纪露出个微笑。
这场接风洗尘外加庆祝的聚会，池田到场，织田哲郎虽然没有过去，但却托池田带了给她的出道礼物——据说效果奇佳的润喉糖。
除此之外，还有织田哲郎记在心里的，那首送给大黑摩纪的歌。
“所以，就来跟您商量了。”大黑摩纪说。
《大家一起来跳舞》从四月卖到六月，到七月，还能在单曲榜的前十名看到它。整个业界都让它的超强卖气给惊到，或是自发、或是有安排的把这首歌当成梗来玩，为它红遍全国、红到家喻户晓继续添砖加瓦。
这张单曲大卖特卖，织田哲郎这个原先还算是小有名气的作曲家，凭着这首歌，一跃成为本年度的畅销作曲家，各种合作邀请不断。
此时此刻，大黑摩纪说，织田哲郎曾经送了一首歌给她。能让织田哲郎珍而重之的送，大黑摩纪这么骄傲的人还能一直放在心里，绝对是首高质量的好曲子。
大黑摩纪既然把这件事说给岩桥慎一听，就是有想要发行那首歌的想法。她这个立志要当创作歌手的人，想要唱一首不是自己创作的歌曲，必然质量又高、且对她来说富有意义。
不过，岩桥慎一听了大黑摩纪的话，却不好贸然就表示支持。
无他，genzo和being之间的暗斗，大黑摩纪可以不知情，但岩桥慎一不可能不知道。不仅如此，他和长户大幸各自都心知肚明，两边连塑料交情都难有。
不仅如此，织田哲郎跟着being一起并入了vermillion唱片，如今也是个burning系的作曲家。
就算他有支配自己的库存曲给谁唱的自主权，genzo这边的歌手如果越过vermillion唱片，公开唱了它们旗下作曲家提供的歌曲，到时候难免不大好看。
不过，想归想，岩桥慎一还是好奇那是首什么曲子。他问大黑摩纪，能不能把那首曲子演奏一次。两个人到公司内部的排练室去，大黑摩纪用电子键盘试弹了两遍，把歌唱出来。
是首即使放进大黑摩纪的出道专辑里，也并不显得突兀的歌曲。当然，也是一首旋律清爽优美、浑然一体的好歌。织田哲郎这个人的才气，可见一斑。
织田哲郎在being的时候，就是公司的顶梁柱。现在到了vermillion唱片，也是公司的首席作曲家。这会儿，《大家一起来跳舞》大卖，价值更是不可估量。
岩桥慎一琢磨了一下，并没有当场给大黑摩纪答复。
大黑摩纪自己也觉得，突然说起这件事，又是跨公司使用别的作曲家的曲子，肯定不是公司内部相互给对方提供歌曲那么简单。
因而，岩桥慎一不肯当场答复，她虽然有点要沉不住气，但总归还是按捺住了。
不给大黑摩纪答复，不代表岩桥慎一觉得这首歌不能用、或是这样一场合作不可行。
这首歌不是不能唱，只不过，要讲究时机。选对了时机，不仅能够把那首歌的作用发挥到最大，还能把可能的问题给避开。
甚至，还能顺带发挥一点别的作用。
893. 一条绯闻
岛田绅助那边做起事来干脆利落，一起喝完酒后，不出三天，就把电话打到了岩桥慎一的办公室。没有在电话里告知合作的进度，而是邀请岩桥慎一去喝酒。
不过，能不紧不慢的邀请他出来喝酒，合作的事，料想也进展的不错。
岩桥慎一接到邀请，心里有数，晚上准时去赴约。果不其然，从他嘴里听到了吉本兴业那边点头同意的话。
以岛田绅助的资历人望，是能在事务所里拉帮结派的程度。以他的地位，要做什么事，实现起来也容易，无非是去跟事务所的社长汇报一下，顺便内部通通气，先大概定个计划。
至于岩桥慎一这边，合作的事他自己就能做主。
真要说起来，“争取事务所同意”这重要一步，在这次的合作当中，反而是在走流程。
最开始，要顾虑到吉本兴业那边是打算把唱片的制作委托交给genzo，还是要邀请岩桥慎一以制作人的身份跟岛田绅助搭档制作音乐——这两种合作方式差别大得很，所以岩桥慎一不愿意和岛田绅助深谈。
现在，吉本兴业那边态度爽快，显然是要随便岛田绅助跟岩桥慎一折腾。岩桥慎一心里有底，那么，也就顺势给出了他的条件。
如果要进行合作，这张唱片的制作和发行就要通过genzo。
对于岩桥慎一提出的条件，岛田绅助二话不说，“这个当然了，请你尽管放心。”他大方表示道，“我总还是懂得规矩和道理的。”
这么慷慨、同时又充满对岩桥慎一这个制作人的尊重的话，听着是让即将跟他合作的岩桥慎一心里觉得舒坦。不过，岩桥慎一心里也有数，岛田绅助能放出这样的话，自然不会仅仅因为他“懂得规矩和道理”。
都是事先通好了气以后，现在才又坐下来详谈而已。
但即使如此，也不妨碍岩桥慎一觉得这场合作的对象挺好说话。——目前看来。
岩桥慎一给出了条件，岛田绅助回之以保证。再次做好一个口头的约定之后，等到接下来，就是岛田绅助通过事务所送合作邀请，跟genzo这边的工作人员打交道了。
话说到这儿，合作差不多要定下来，岩桥慎一开始把这当成了自己的事，也就表现了一下好奇，“绅助桑想好这首歌要以什么形式、由谁来唱了吗？”
第一次聊这件事的时候，岩桥慎一就猜着岛田绅助对歌手的人选心里有谱，只不过合作不定下来，他当时也就没有追问。现在不一样，合作差不多决定了下来，两个人离正牌的合作伙伴也只差一纸正式的合约，该打听的就要开始打听了。
受众是中年上班族，就不能让年轻的毛头小子来唱。中年搞笑艺人，还在中年上班族里有着广泛支持的，其实也就那几个。
岩桥慎一对搞笑艺人没什么了解，知道的也就是那几个大牌的名字，这种时候，也不打算自曝，把问题丢出去，只等着听岛田绅助的答案。
不过，岛田绅助报上来的，却不是同属吉本兴业的那几个中年搞笑艺人的名字，也不是其他事务所已经成名的中年搞笑艺人。
他和岩桥慎一说，“如果找秋刀鱼或是武酱（北野武）那样的人来唱，就没什么意思。”
这些当红的搞笑艺人，身上专属自己的标签打得结结实实，和岛田绅助想要制作“一听就知道是绅助会做的东西”的想法背道而驰。
对岛田绅助来说，他所要制作的歌手，应该是个能把他的想法给装进去、再传达出去的“容器”。
所以，他一开始就不打算邀请当红的中年搞笑艺人，而是要找不那么红的来唱。
“这样一来，就有个问题需要解决……”
岛田绅助话说到这，忽然住口。顿了顿，玩心大起，“慎一君，有个你最擅长的问题，想听听看你的想法。”
“我最擅长的？”岩桥慎一问他。
岛田绅助慢慢喝着酒，“不红的搞笑艺人，是没有名气的。找这样的家伙来唱我制作的歌曲的话，要怎么才能让观众看到他们呢？”
现在，如果铺天盖地发个通稿，说是岛田绅助和岩桥慎一要合作，给某个听都没听过的搞笑艺人发单曲……不管通稿炒得有多热，对关注度和销量都是没有帮助的。
如何制造话题，这是岩桥慎一所擅长的事。
岩桥慎一听了他的话，把这颗丢到自己手里的球又给扔了回去，“这件事，应该说是绅助桑所擅长的才对。”
岛田绅助“哦？”了一声，饶有兴趣。
可岩桥慎一却觉得他是明知故问，于是直截了当，把话题戳破，“以绅助桑的能力，提拔一两个不红的搞笑艺人，给他们上电视的机会，也并不难，不是吗？”
岛田绅助这家伙，要体验的，可不只是当个音乐制作人那么简单。此君呼风唤雨惯了，不仅如此，据说还是参加节目的时候从来不按台本来，只凭借出众的谈话能力和随机应变的头脑，就能够掌控全场、把节目做得满堂彩的天生艺人。
这样的人，要享受从头到尾都由他来决定的感觉，倒也不稀奇。这家伙直爽的时候倒也直爽，但总是有意无意的绕圈子，让岩桥慎一开始觉得他怪没劲的。
他懒得跟他兜圈子，把话挑开，岛田绅助那张凶脸，笑得横肉都在颤，“慎一君说得有道理。”仿佛这个想法，不是他自己早就已经有了，而是得到了岩桥慎一的提醒似的。
岩桥慎一不大在意岛田绅助提议的这张单曲最后的成绩会怎么样，岛田绅助既然要当音乐制作人，要一手主导如何选人、如何决定主题，那他就按兵不动，等着岛田绅助去折腾，自己只负责音乐方面的事。
话说回来，搞笑艺人这一行，也挺看机会的。不那么红的搞笑艺人，说不定因为个什么梗就一炮走红，成了电视台的宠儿常客。岛田绅助既然想从“源头”开始一手打造，说不定真就能做出点什么成绩来呢。
岛田绅助出手阔绰，这次出来吃喝玩乐一条龙，照样还是记到他的头上。
岩桥慎一知道了岛田绅助的打算，也就无所谓这个头部搞笑艺人之后要选谁，又要如何操作，尽管先享受起了岛田绅助的招待。
虽说如此，在岛田绅助签账单的时候，岩桥慎一无意间瞄了一眼金额，觉得不大对劲。这个金额，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一晚能消费得出来的。
他不禁想起这个搞笑艺人是个跟极道交往密切的真·小阿飞的传言。这家他常来光顾的店，八成是哪个组名下的前台企业，岛田绅助这家伙借着来消费送钱。
艺能界人士要跟极道来往相处，也没什么秘诀或是门槛。出手阔绰大方就是了。
岛田绅助大大方方把他往有可能是极道前台企业的酒吧里领，就是没打发避讳这些事。当然，可能性更大的，是他自始至终就没觉得和极道有来往这件事有什么问题。
……
梅雨季节过去之后，就是炎热的夏天。
中森明菜到关西电视台，参加了明石家秋刀鱼主持的《秋刀鱼盛宴》的录制。录完了节目，又和明石家秋刀鱼还有节目的工作人员一起去吃了午饭。
明石家秋刀鱼仿佛是个行走的话匣子，且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今天的节目，一开始录制，他就喋喋不休，思维说发散就开始发散，想到一个点就要滔滔不绝说上一大段，什么台本、流程之类的，早就被忘到了一边去。
对这种谈话能力出众的搞笑艺人来说，台本只是个拿来看看的东西，真到了上阵的时候，就成了尽在其掌握之中的“自由发挥”。
三十分钟的节目，整整录了三个半小时，多半还都是明石家秋刀鱼的即兴发挥。听这个谈话的奇才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聊天，中森明菜虽然是作为嘉宾到场，但却像是坐在现场看了明石家秋刀鱼的专场演出，且不时乐得哈哈大笑。
虽说如此，他滔滔不绝的话，一大半最后都要剪掉。
录制节目的时候滔滔不绝，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明石家秋刀鱼就算偶尔安静一会儿，不多时，就总能开启一个新话题，连对着一把勺子，都能联想到他在家里给小孩喂饭的时候，妻子大竹忍跟他之间的什么什么对话。
明石家秋刀鱼一点不在乎跟别人说老婆的各种轶事，模仿自己的名女演员老婆说话的时候，神态语气惟妙惟肖——
大概是连被他开玩笑编排的老婆大竹忍本人，看到了也要笑出来的程度。
不过，中森明菜一边乐得笑，一边在心里想，秋刀鱼桑说的这些事情当中，大概也就有一成半成是真的。……至于其他的，当然是随口当段子编出来的了。
热热闹闹的节目录完，又吃了顿热热闹闹的饭，等散了场，只有中森明菜和一起跟着来到大阪的工作人员们在的时候，她忍不住轻轻叹气。
刚才同席的大本看她的反应，笑着说出她的心声，“是觉得该清静清静了吧？”
他把话说出来，中森明菜点头表示认可。……大概，一起吃午饭的工作人员们，在散场以后，除了享受了午饭和专场表演的心满意足之外，也会忍不住松一口气。
刚才在席间，明石家秋刀鱼夸奖中森明菜笑起来的样子“非常捧场”，光看她的笑容，就知道在听的段子确实很好笑。
夸奖之余，大脑未必开始行动，跑火车的嘴先已经开始编排起了不在场的大竹忍，连连感慨，大竹忍不管他说了多么好笑的话，都是一副不怎么想听的表情。
每天都被这么密集的段子、随时随地能抓住一个点吐槽一堆的搞笑攻势轰炸的话，确实是会笑不出来，只想走远一点让耳朵静一静。
下午，还有段自由活动时间。中森明菜早有计划，要去买买买——大肆采购。下半年又是有合作专辑要发行，又是有演唱会要开，正是要再给仓库里添点新衣服新首饰的时候。
下午买够了，今天晚上，这一行人还要从大阪回东京，明天另有明天的事要安排。至于买下来的东西，小玩意就带着，至于别的，就把研音的地址留下，到时候再另外送去东京。
大本和小助理都给她当跟班，陪着她一起逛街，在她决定好了要买什么以后负责跟店员沟通，签账单、留地址，顺便还能替她应付把她认出来的人。
中森明菜买得起劲儿的时候，在商店街的小店，看到大阪制的团扇，想起岩桥慎一来这边开演唱会的时候送过她一把，也想给他带点东西。想起岩桥慎一，她心里一动，目光落到大本的身上，想起大本说过的，“岩桥桑是个左拥右抱的风流才子。”
大本说那样的话，一定是出于好意。
中森明菜和大本共事这么多年，对这个经纪人信任的很，也知道他不是那种随便搬弄是非的人。会特意说那样的话，大概是想要隐晦的劝说自己，不要跟岩桥慎一产生什么交集。
想到其实她跟岩桥慎一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但却瞒着经纪人，要等到合作专辑发了以后才公开，中森明菜对这个操心的经纪人，也有一点不好意思。
等到公开了的时候，不知道大本桑会是什么反应……会觉得她没有听从自己的劝告吗？
不过，大本桑既然隐晦的做出了劝说，岂不是意味着……在他这个旁观者的眼睛里，她看上去和岩桥慎一的相处很顺利？
中森明菜想到这一点，刚才的不好意思淡去了，开始有一点沾沾自喜。
等到公开交往了的时候，大本桑要是对着自己叹气，那就好好向他道歉，再替岩桥慎一说点好话……
她心里想些有的没的。
留在商店街上闲逛，顺便等着中森明菜选完东西以后去付账的大本，却在看到书报摊上张挂的周刊杂志预告的时候，脸色微变。
“菊池桃子和岩桥慎一制作人，急速接近中？！”
894. 被套路了
大本对着周刊杂志预告上面熟悉的名字，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脑中几个念头轮换着闪过。
一时想着，岩桥慎一既然跟菊池桃子传了绯闻，自己也就能松口气。等中森明菜看到了杂志的报道，也就用不着再悄悄担心她会着了这个风流才子的道儿。
可一时又想，周刊现在报道岩桥慎一和菊池桃子来往密切，总不是突然之间就密切起来的。菊池桃子加入研音时，据说还是岩桥慎一亲自帮忙引荐，也许当时就已经关系不错了。
要真是那样的话，这家伙岂不是一边跟菊池桃子来往密切，另一边又借着这次的合作，趁机跟中森明菜套近乎？
……岂有此理！
大本想着这些，心里不痛快，脸色不好看。一边觉得这个岩桥制作人果然跟他亲眼见过的那样轻浮，一边又琢磨，等到报道出来，一定得让明菜酱好好看看这家伙的真面目。
“大本桑——”
小助理跑过来叫他，“大本桑。”
大本回过神来，问了句：“明菜酱选完了吗？”他若无其事的从书报摊旁边走开两步。杂志今天出预告，正刊还要等个一两天，既然能堂而皇之把这件事放在预告上，就意味着不止是一篇自说自话的小作文，怎么也能有两张照片。
到时候，就直接想办法让明菜酱看到杂志的报道……
大本这么想着，又犹豫是不是太刻意。中森明菜虽然看着跟那个岩桥制作人相处的不错，但也没有明确表达过好感，本来就是他的猜测，要是表现的迫不及待要打消她可能的好意，叫中森明菜觉得他是在干涉她的私生活、或者认为他是个多事的经纪人，那也不太好。
要提醒她是一方面，但是，也不能把自己陷到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冒出这么个念头，他脚步一顿，又扭过头去，瞄了一眼那张杂志预告，漫不经心的对小助理说，“看到熟人的名字了。”
小助理“哎”了一声，往前探了探身，也跟着去看那张预告。周刊杂志的预告，一向花花绿绿、看得人头晕眼花，她一边看过去，一边在心里琢磨可能的熟人的名字……
“岩桥桑和菊池桑。”
在她一眼锁定了“岩桥慎一”这个名字的同时，大本轻描淡写的补充也在她耳边响起。小助理盯着预告上“菊池桃子和岩桥慎一制作人，急速接近中？！”的标题，瞪大眼睛。
岩桥桑，和菊池桃子桑？
“这怎么可能？”小助理难以置信。
岩桥桑不是正在和明菜桑……
大本觉得小助理的反应有意思，笑着打趣她，“这怎么不可能？”他当闲聊，随口说着，“岩桥桑那种年轻有为的人物，女人缘好一些再正常不过。再说了，菊池桑当初加入事务所，可是他引荐的。”
小助理听着这番话，一时无言。
大本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能这么轻松的说出这些话……在心里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小助理忽然想起，当初大本桑好像是说过，岩桥桑是个风流才子。
大本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不定，“什么都不知道”的，是她，是明菜桑呢。
经纪人和助理都迟迟不过来，中森明菜正纳闷，瞧见两人一块儿往她这边过来，语气爽朗的招呼他们：“我选好了。”
一点也没在意、不追究为什么随身的工作人员中途走开了。
大本跟她道歉，“稍微耽误了一会儿。”他轻描淡写，把小助理摘出来，“桃井过去找我，结果被我拉着，看了些有的没的。”
中森明菜笑起来，“大本桑刚才也看到中意的东西了吗？”她正要说，大本和小助理要是有什么中意的东西，那就一起记到事务所的账上。
大本摇头，“那倒不是。”他轻轻松松，当成件趣事说起来，“刚才，在书报摊的杂志预告上，看到岩桥制作人了。”
中森明菜眨了眨眼睛，一下子被他的话勾起好奇心来。
这反应，显然是对岩桥慎一的事很关注。大本佯作看不出来，“岩桥桑跟菊池桑传绯闻了。”
中森明菜抿了下嘴唇，试探着问：“岩桥桑跟菊池桑？”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心似是十足。
小助理在旁边看着，叫中森明菜纯洁的眼神给勾起了朴素的不忿之心。
但大本并没有趁机添油加醋的大肆渲染，只轻飘飘说了句，“正式的报道这一两天就出来了，谁知道是不是周刊拿来博人眼球的。”
先前隐晦提醒岩桥慎一“左拥右抱”的大本，这种时候，反而表现出了理智，没有趁机拿这件事当成是佐证自己的提醒的证据，反而还替岩桥慎一说话。
中森明菜听了一耳朵，“嗯”了一声。
大本轻描淡写，她也若无其事，只有从小店里出来时，不经意扫了一眼商店街，往有书报摊的那边走，目光在预告上停了一停。转过脸，跟大本开玩笑，“等看到了报道，拿去取笑岩桥桑怎么样？”
大本笑着回了句，“不大合适吧？”
中森明菜笑容灿烂，“是有一点儿。”她说，“桃子酱毕竟是事务所可爱的后辈，拿这种事取笑岩桥桑，对桃子酱就太失礼了。”
大本随声附和。
小助理旁听这一耳朵，想起岩桥慎一在录音室里跟中森明菜有说有笑的样子。又是推荐菊池桑进事务所，又是跟明菜桑合作……这该不会就是那位风流的岩桥桑惯用了的手段吧？
中森明菜说笑归说笑，接下来，购物的兴致也淡了些，眼光愈发挑剔，逛了两家，觉得没意思，跟大本说“到此结束”，又是要找个地方喝杯茶，又要改行程提前返回东京，任性起来，想起一出是一出的。
真的要出发回东京了，中森明菜想起要给岩桥慎一带的礼物没有买。
她垂下眼皮，把礼物的事给扔到脑后去。
……
傍晚，岩桥慎一的传呼机响了。
他人还没下班，看了看传呼的号码，拿起电话，回拨过去。
一接通，电话那头响起个女声：“岩桥桑？”
岩桥慎一“嗯”了一声，不禁微笑，“好久没见了，有希子。”他手头的摊子越铺越大，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去代代木的录音室泡上一个下午，拉着冈田有希子加班的情形也越来越少。
他听着冈田有希子有点久违的声音，问她，“有什么事吗？”
岩桥慎一语气悠闲，还琢磨着，抽空请冈田有希子见面吃个饭。结果，冈田有希子却回以有点沉不住气的声音，“岩桥桑和菊池桑要交往了吗？”
岩桥慎一反应了一下，不知道什么事，“什么菊池桑？”
冈田有希子的语气有一点急切、外加难以理解，“菊池桃子桑。”
他，和菊池桃子要交往了？
岩桥慎一让这通急忙忙的电话给搅得头上飘问号，不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他摸不着头脑，冈田有希子也后知后觉岩桥慎一的反应不大对，试探着问了句：“岩桥桑不知道吗？”
有点呆呆的语气，把岩桥慎一给逗笑了。
他笑这一下，冈田有希子不乐意了，“您还取笑我？”她满肚子话要说，岩桥慎一听她这语气是真有点不高兴，向她道歉，告诉她，“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岩桥慎一语气认真起来，冈田有希子像松了口气。刚才还怪岩桥慎一取笑她，这会儿，自己先笑了一下，“就说嘛。”
这么嘀咕了一句之后，快点把这件事说给他听。
冈田有希子和朋友去书报摊买文库本小说，结果在店里张挂的杂志预告上，看到了“菊池桃子和岩桥慎一制作人，急速接近中？！”这样的标题。
“……所以，就立刻给您打个电话，想问是怎么一回事。”她发现岩桥慎一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自己这通急匆匆的电话，稍微有点害起羞来，越说声音越小。
岩桥慎一听完，说了句：“原来如此。”他笑了笑，“还要多亏了有希子你，要不然，我可要被瞒住了。”
冈田有希子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太鲁莽了。”
“还好。”岩桥慎一回答她，“没有冲到我的办公室来一问究竟，那就不算鲁莽。”
他开句玩笑，冈田有希子更害羞了。
岩桥慎一觉得怪有意思的，又安抚她一遍，“我又没有怪你，正相反，还要谢谢你告诉我呢。”
冈田有希子这下放松了。一放松，先顺口说了句：“就说嘛，岩桥桑不可能要跟菊池桑交往的……”她像说错了话似的，一下子打住了。
“这么确定不可能吗？”岩桥慎一问她。
刚接起电话来的时候来不及细想，这会儿，再回忆冈田有希子这通急匆匆的电话，她这么强烈的反应，与其说是对他和菊池桃子传绯闻这件事感到震惊，不如说是一种他怎么能跟别人传绯闻的意想不到。
冈田有希子的样子，像是心里装着个标准答案，却又被告知那是错的似的。
岩桥慎一故意要探她的话，问了句：“那有希子觉得，我‘可能’要跟谁交往呢？”
“这个嘛。”冈田有希子一不留神，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
岩桥慎一放下话筒，想了想，先给办事员打电话，让办事员跟弄出了这篇新闻的杂志，《周刊女性》的编辑部联系，把杂志的内页传一份过来。
吩咐完了，他暂且按兵不动，既没有给研音那边打电话，也没有问菊池桃子是怎么回事。
还有《周刊女性》那边的操作。
既然要写他的事，出刊之前，却没有知会genzo这边，这个操作不像是做正规报道的。岩桥慎一稍微想了想，心里头隐隐约约，猜得着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办事员敲门进来，把《周刊女性》那边传过来的内页放到他面前。岩桥慎一瞄了一眼版头，不是只有文字的小作文，还正儿八经的配上了照片。
是那天晚上，菊池桃子要送唱片给他，两人约定在银座见面，道别时的画面。照片里，菊池桃子正笑着跟他挥手道别，一同出镜的，还有被马赛克糊脸的她的经纪人。
开头第一句，是“本月的某一天，我社记者拍到了女演员菊池桃子和岩桥慎一制作人相会的珍贵照片。”
岩桥慎一快速浏览文章内容，里面写了菊池桃子本人对乐队很有兴趣，是他制作的乐队zard的粉丝，而他也赏识菊池桃子，她加入现在的事务所，据说也有他在当中出力。
菊池桃子转型之前，曾烦恼过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向岩桥慎一征求建议，也是从那时起，两个人的关系迎来了进展。这一季的水十电视剧，菊池桃子第一次担任二番的重任，电视剧播出后，她自然的演技得到了广泛的好评，据说也是得到了岩桥慎一的鼓励……
文章的最后，写道：“在深夜的街头，菊池桑面带笑容，和岩桥桑挥手道别，岩桥桑则目送菊池桑上车。眼下最炙手可热的制作人，以及堂堂正正走上了新的道路的女演员，这样的两个人，接下来的关系，将要往什么方向进展呢？真是令人期待。”
岩桥慎一读完了报道，读后感想和刚才心里隐约的猜测，对上了号。
一篇发行之前没有通知他这边，视角还主要放在了菊池桃子那边的报道，很难让人不往这是菊池桃子那边发的通稿——这个可能上面去联想。
他这个幕后黑衣人，没什么需要炒新闻的事，但菊池桃子却是需要话题和关注的女演员。尤其，文章里面还特别提到了正在热播中的水十电视剧，甚至还夸奖了菊池桃子的演技。
也许是周刊一开始就想发这个稿子，但是，要周刊杂志写出这么一篇通篇夸奖外带宣传的稿子，如果不是事先打点过，那除非是从撰稿的到审稿的，全体都是她的粉丝。
岩桥慎一不知情的时候，突然成了通稿的配菜，心情肯定好不起来。不仅如此，这篇报道一发，有同框的照片，闻着味儿凑过来探情况的狗仔肯定不会少。
他想了想，又拿起听筒。这次，给菊池桃子那边打电话。
895. 可差远了
在业界混成了一流的人物，有了被写的价值，出现在通稿里也是难免。
通稿这种东西，在业界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既然没写什么损害名誉的内容，也就无所谓被怎么安排，真要认真追究了，反倒没意思。
一不留神，成了通稿的配菜，岩桥慎一也不好直接跟研音那边联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东西，要是戳破了，难免弄得尴尬。就算联系了研音，也得假模假式的说句“给你们添麻烦了”，毕竟私下里跟对方事务所的女演员见面这件事是真的。
而这会儿，他打电话给菊池桃子，最主要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要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说，这个问题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菊池桃子的传呼迟迟没有回过来，岩桥慎一也不急。
不过，放下了电话，心里还是没把这件事给一起放下。又拿起电话，想给女朋友提前透个风，告诉她——你们事务所拿我来炒绯闻，要给菊池桃子造热度。
他没做亏心事，更不觉得这是件大事。不过，打好了腹稿，可惜没用上。中森明菜的传呼也迟迟没打回来。
一连两个打不通的电话，这下，岩桥慎一真有点说不上来的郁闷。先前一直按计划行事，突然被卷进和菊池桃子的绯闻里。虽然两个人之间什么事没有，可他心里还是隐隐约约，有点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
岩桥慎一这种幕后黑衣人血厚得很，一般的绯闻对他毫无伤害，就算发了新闻，也不必担心给他带来伤害。并且他行事低调，一向远离电视媒体曝光，不必担心被他拿来反炒，也不必担心被他怪罪。毕竟他一来不怕被通稿写，二来跟研音关系又不错。炒新闻的小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模棱两可的通稿，这种东西，如果每发一篇都要同时知会两边，不经过双方的同意就不能发，那业界的八卦杂志先得关张一半儿。既然不能非得经双方同意才能发通稿，那么，为了显示在业界合群，也不会有人去较真成了通稿配菜这点事。
除此之外，还考虑到他本人在幕后黑衣人当中，称得上形象佳、风评又好，不仅是业界、在大众眼里，也是个黄金单身汉。如果要传绯闻，跟这样的人传，就不会有任何损失。非但不会有损失，甚至连带着自己的形象，也能保持一贯的清洁美好。
何况，他也确确实实引荐了菊池桃子加入研音，对她多有关照。而菊池桃子本人，看上去对岩桥慎一也并非全然无意。
菊池桃子的经纪人，把算盘打得挺响。
菊池桃子出演的水十电视剧，在高收视率的第一集之后，第二集和第三集两连跌，从开播之初备受期待，变成了能维持住当下的水准，不再继续下跌即可——
第四集，菊池桃子的戏份非常吃重。虽然不管收视率是持续走高还是大幅下跌，对菊池桃子这个二番来说，都没什么压力。但是，如果能吸引观众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就有机会收获到不错的效果和话题度。
从电视剧开播起，事务所就要担负起有关如何增加她的关注度和话题度、如何把她在这部电视剧当中得到的关注度变现……诸如此类的研究。
除此之外，在电视剧收视率需要稳住的节骨眼，安排了菊池桃子炒新闻。这种做法，也得到了电视剧制作人的赞许，正好用来刷在制作局那边的好感。
合适的机会在前，菊池桃子的经纪人并不打算放过。
今天，是《周刊女性》出杂志预告的日子，菊池桃子正在拍摄参演的水十电视剧倒数第二集。明天杂志正刊发行，等到后天，菊池桃子戏份吃重的第四集正式播出。
菊池桃子还在参加拍摄，经纪人等在现场，不多时，收到几个传呼。她一一打回去，既有工作相关的邀约，也夹杂一两个询问绯闻相关问题的。工作相关的，她热心回应，询问绯闻的，就模棱两可推出去。
而当听到菊池桃子的传呼机响的时候，她充耳不闻。
今晚，电视剧的三番演员杀青，还有杀青宴。拍摄结束，工作人员把替担任三号角色的男演员准备好的花束送过去，演员们收拾东西，准备前往举办杀青宴的料理店。
菊池桃子从拍摄现场下来，看着心事重重。虽说如此，刚才拍摄的时候，状态却保持的颇为专业，没有被自己的私人情绪给影响到。
经纪人迎上去，“辛苦了，桃子酱。”
菊池桃子“嗯”了一声，脚步路过经纪人，去拿自己的传呼机。她心里在意，翻着传呼机，感觉到一阵难言的心焦。既期待、又羞愧。有一点幻想，但仿佛又明白幻想不能成真。
……
岩桥慎一一开始就告诉过菊池桃子，自己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
正因如此，当经纪人告诉她，《周刊女性》的记者拍到了她去见岩桥慎一，向她询问两个人的关系时，菊池桃子断然否定，并告诉她，“岩桥桑是有女朋友的。”
她第一反应是想要澄清否认，经纪人却对她的话不以为然，给出了另一个建议，“虽然你们两位没有在交往，但也未必就要义正严词否认……”
否认了的话，那几张照片就是“友好道别的菊池桃子和岩桥慎一制作人”，最多再借此机会写一写关于他们两个人是如何成为了朋友的小作文，成不了大话题。
可如果模棱两可，给两人的关系留下遐想的空间，那就成了菊池桃子几年来的第一条绯闻，也是岩桥慎一入行以后的第一条绯闻，话题度会更大。
“反正这样的报道，对岩桥桑那边并没有任何损失，事后只要没有再深入的交往，也不会有人深究。”经纪人大力劝说，“这是一篇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稿子。”
“那岩桥桑的女朋友呢？”菊池桃子问。
经纪人回答的很快，“能伤害到岩桥桑女朋友的，不会是通稿，只会是岩桥桑。”
菊池桃子哑口无言。经纪人趁热打铁，“再说，只是‘女朋友’而已，不能说明任何事。难道桃子酱你，不想知道岩桥桑的想法吗？”
岩桥慎一年纪轻轻，要说名利双收，也就是最近这一两年的事。菊池桃子的经纪人，不觉得这么个春风得意的人，会安安稳稳、挖也挖不动。
菊池桃子刚转型女演员，炒绯闻也好，真的跟什么人认真交往也好……在经纪人看来，岩桥慎一毫无疑问是个绝佳的人选。
二十多岁，从清纯派的偶像转型成了演员的女孩子，最怕的就是还给观众以“处女”的印象。
经纪人无疑是为菊池桃子考虑，并且不止是为了菊池桃子演员的前途。跟周刊杂志那边通气，把通稿写得模棱两可，如果岩桥慎一对她无意，那么，这样一篇通稿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如果岩桥慎一对她有意的话，也能趁机试探出来。有这份通稿当引子，他要是真的对菊池桃子有意思，那么什么都无需挑明，一切就会顺理成章。
相比起经纪人的算计，菊池桃子称得上是“天真”。
她想着心里还下不定决心，经纪人跟菊池桃子相处的不错，但到底是要想方设法把“女演员菊池桃子”推销出去，最后又添了一把火：“桃子酱应该是富有魅力的女演员，而不是满足粉丝幻想的偶像。”
“对演员来说，‘处女’这个标签一文不值。”经纪人说得毫不留情。
为了成为演员，不是连‘偶像歌手’这个身份，都一并给埋葬掉了吗？那一张和中森明菜的新单曲同一天发行的精选集，不正是你偶像生涯的一块墓碑吗？
菊池桃子说不出话来。
……
隔天，《周刊女性》正式发行。
这本杂志面向的受众，看杂志的名字就知道，是家庭主妇们打发时间的必备良品。岩桥慎一这个制作人，去年有阵子，在主妇当中名气大增，得到了相当多的支持。
虽说进入新的一年，他除了上次被《friday》给拍到去跳舞之外，没有再在公众面前露脸，秉持着低调的作风。但是，“岩桥慎一”这个名字，到底还没被主妇们忘干净。或者说，上次被拍到去跳舞，又给大众们提了个醒。
而被拍到和尾崎丰、冈村靖幸去跳舞，还让岩桥慎一那张脸在狗仔那里对上了号。之前认得这个制作人的狗仔、还可称得上是敬业度一流，而现在，不认识他的恐怕已经不多。
“那位岩桥君，也有绯闻了？！”
看了杂志预告的主妇们，揣着这份好奇心去买来杂志，对着模棱两可的小作文，看来看去，能看出来的，也就是“岩桥慎一跟菊池桃子之间，似乎是有着一些的可能性”。
但是，再配上两个人在深夜的街头气氛极好的道别场景，那份可能性，就成了“不少的”，而那份好奇心，也变成了“那位岩桥君，要和菊池桃子交往了吗？”
年纪相当，男才女貌，这么一条绯闻，不管是真的还是通稿，反正两个人各方面都挺相配，观众看个热闹，觉得磕一磕也无妨。
而主妇们对菊池桃子这个偶像转型的女演员，也多少有了另外的了解。原来她是岩桥慎一推荐去了研音，得到了岩桥慎一的鼓励才坚定了演戏的想法……
通稿小作文当中，最好看的就是这些真真假假的零碎八卦。
一边是看了通稿，想起她在这一季的水十电视剧里有出演的观众，回忆着她在其中的表现，觉得偶像转型的演员当中，她的进步算是很快的。
另一边则是看了通稿以后，知道了她有在这一季的水十档演出、但没有看的观众，准备在星期三晚上，把电视台换到ntv，看看她被称赞了的演技到底怎么样。
《周刊女性》是女性周刊杂志当中发行量前三甲的杂志，这份正文一经发行，就四处传遍。
一早，岩桥慎一去上班，办事员把这份《周刊女性》给送到了他办公桌上。而与此同时，公司里看过这本周刊杂志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当初，zard的出道单曲做了月九电视剧的主题曲，电视剧播出期间，公司里还张挂了电视剧海报。那时哪能想到，投桃报李，一投一报，把自己给投到了八卦杂志里。
昨天就看过了《周刊女性》编辑部传过来的正文，岩桥慎一也没有再翻开第二次的兴致。他把杂志往旁边一放，心里惦记着，晚上到中森明菜家去一趟。
一上班，菊池桃子给他打电话。
岩桥慎一接起来，“我是岩桥。”
“岩桥桑。”
菊池桃子的声音，听着像揣着一肚子歉意，“实在是不好意思，给您添了麻烦。”
隔了一天，岩桥慎一就不提昨天传呼的事，接过她的话来，“该我说这话才对。”他也反过来道歉，“害得菊池桑卷进绯闻里去了。”
他佯作不知道是通稿，“不光要向菊池桑道歉，还得给研一郎桑打个致歉的电话，免得被研一郎桑说，我把菊池桑推荐到研音，是居心不良。”
岩桥慎一直截了当，笑着说了句：“我可得跟研一郎桑澄清一下，我不是那样的人，菊池桑也不是那样的人。”
她是什么样的人？
菊池桃子话到了嘴边，忽然不知道该问出来，还是不该问出来。
……
“照片拍得还挺清楚的。”
中森明菜翻着那本《周刊女性》，自己嘀咕了一句。大本出去打电话，休息室里，就她和小助理两个人在。
小助理看着兴致十足看八卦杂志的中森明菜，知道她在看《周刊女性》，心里没底。……明菜桑的样子，好像没受什么影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该不会还另有隐情吧？
小助理走个神的功夫，听到中森明菜的声音，她打起精神来。
中森明菜把杂志的内页拿给小助理看，“拍得挺有感觉的。”她说，“桃子酱连街拍都那么漂亮可爱……”
明菜桑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很开心的在看熟人的八卦？
小助理这么想着的时候，听到她的下一句：“……比起来，岩桥桑可差远了。”
中森明菜笑容灿烂。
896. 不属于我
今天来录制的节目里，中森明菜还要唱她那首给菊池桃子参演的电视剧当主题曲的新单曲。
节目今天录完，两个星期以后才播出。这张单曲发行已经一个月，最密集的宣传期过去，接下来，配合着电视剧的播出档期，零零散散再上几次电视。
去打电话的大本回了休息室，看见中森明菜在那里津津有味的读那本《周刊女性》，只当没看见，跟她转达节目制作人的邀请。
“等下录制结束以后有个聚餐……”大本跟她商量。
中森明菜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经纪人，抬起胳膊挥挥手，“我今天晚上已经有约了。”她对着镜子笑眯眯，“拜托了，大本桑。”
“知道了。”大本答应着，去替她把邀请给婉拒掉。
中森明菜忽然叫住他，“大本桑。”
“还有什么事吗？”
她又露出个小小的笑容，“没什么，辛苦你了。”
大本觉得中森明菜像是有什么话到了嘴边，但却不方便说出口，又咽了回去。不过，经纪人的操守，既然她不明说，自己也没有多问的道理。
他又从休息室出去。走出去两步，心里冒出来个念头。
该不会，明菜酱是在看了周刊杂志以后，理解到了他的苦心，但自始至终没有挑明的事不方便直说，所以才只说一句“辛苦了”吧？
……
节目录制结束，大本送中森明菜先回家。进了门，小狗健太精神十足的跑到她脚边，往她腿上一个劲儿飞扑。
中森明菜蹲下身，拍拍健太的头，捏着嗓子，哄小孩似的跟小狗对话，“有没有乖乖在家里，健太？”
小狗汪汪叫了两声，活力十足的跑过走道，往客厅里去。时间还早，岩桥慎一肯定还过不来。中森明菜换了衣服，趁等着放洗澡水的空档，听取今天的电话录音。
昨天晚上，岩桥慎一给她打了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就直奔正题，“明天有我和菊池桃子桑的通稿。”
毫无铺垫，一下子就说这个。明明要听男朋友解释他跟别的女人一起被拍到了的事，结果，他还没有开始解释，中森明菜莫名其妙，先被他给逗笑了。
不过，隔着电话，岩桥慎一并不知道。
中森明菜一边放着今天的电话录音，一边回想昨天晚上和岩桥慎一的那通电话。在大阪，满心里想着要给他带礼物的时候，却被经纪人告知，看到了他和菊池桃子的绯闻预告。
听大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中森明菜还有点在听熟人八卦的心态。她打从心里相信岩桥慎一，认定了他这个人。因而，大本说他是风流才子时，她不相信，大本说他和菊池桃子传了绯闻，她也并不放在心里。
直到亲眼看到了书报摊上的杂志预告，她仿佛忽然之间，有了实感。
自己的男朋友，跟别的女人传了绯闻。
一直以来，她和岩桥慎一都安安稳稳交往。虽然偶尔她会羡慕他和乐队的吉田桑之间的羁绊，有时也有一点点嫉妒和他共事的那位渡边桑能那样的干练稳妥，和他配合默契……但是，中森明菜也明白吉田美和跟渡边万由美对岩桥慎一的不可或缺。
岩桥慎一身边的那两位女性，并没有给中森明菜以危机感。而现在，她就算看到了杂志的预告，也没有把相信变为半信半疑、自始至终都只相信岩桥慎一。
亲眼看到他和菊池桃子的绯闻预告，中森明菜没有因此就怀疑岩桥慎一。然而，却在亲眼目睹了绯闻预告这件事当中，真真切切产生了一种岩桥慎一其实并不属于她的感觉。
中森明菜不知道那是错觉，还是被忽略了的真实。
“明菜酱！”
听到母亲千惠子的呼唤，中森明菜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最近如何？有段时间没有见到明菜酱了……”电话录音里，流淌出母亲千惠子的声音，听上去元气十足，无忧无虑。
父亲中森明男离家至今未归，原先在那栋大楼里开店的兄姐也都另谋前程。自打卖掉了大楼以后，千惠子的心情一直都非常开朗，身体情况也多少有些起色。
是改变赋予了母亲活力吗？
中森明菜听着千惠子的这通电话录音，虽然只是在诉说母女之间的家常，可她听得出来，在这通电话当中，暗藏的来自母亲的关心。
听完了电话录音，中森明菜把电话打回去。听筒那边响了几声，被接起来，听到千惠子在那边说：“莫西莫西，这里是中森家~”
中森明菜叫了一声“母亲”，告诉她，“是我，明菜哦。”
“明菜酱！”千惠子的音调提高了一点儿。她笑着问女儿，“刚结束工作吗？”
中森明菜“嗯”了一声，“才回来。今天去了ntv……”话题一开，她喋喋不休，事无巨细的把下午的拍摄跟母亲说了一遍。
千惠子听得津津有味，却也调侃她，“连细节也都记得这么清楚。”
“很厉害，对吧？”中森明菜和母亲撒娇。
千惠子笑着回了一句“没错！”这份不假思索，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女儿是最棒的这件事。
母女之间说笑了几句，话题结束，电话两头自然而然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中森明菜打破了这份沉默，“下次有时间，我就去看您。……或者，母亲您到我这里来，怎么样？”
千惠子莞尔一笑，“我去的话，不要紧吗？”
中森明菜听出来什么意思，她不假思索，“我告诉岩桥，不许他过来。”
“真不得了。”千惠子为女儿这个有点赌气的语气感慨。
中森明菜话说出来，自己后知后觉，也有点不好意思。忽然，想起新年假期的时候，自己悄悄跑去岩桥慎一家替他扫除，却见到了他的母亲的事。
不该不许岩桥慎一过来，而是该故意瞒着他，让他也跟母亲碰个面……但是，岩桥慎一的话，就算冒冒失失过来了，跟千惠子碰面，也肯定若无其事的。
中森明菜想东想西，又是赌气又是撒娇，千惠子连问都不用问，就已经明白今天看到的周刊杂志里写的东西不是真的。既然如此，也就避而不谈，只跟女儿闲聊。
至于从中森明菜这东一句西一句的琐碎当中发现到的她的不安，千惠子觉得，这不是自己应该去说破的东西。
……
晚上，岩桥慎一跟曰本动画制作公司那边的人去聚餐，商量关于再合伙成立个动画工作室的事。
这事既然有了计划，时不时的，两边也就接触一下，相互听取对方的意见。动画制作，岩桥慎一当然是外行中的外行，但他的genzo眼下大赚特赚，虽然没经验，但是不缺钱。
而动画行业，偏偏还是个一直在缺钱的行业。
岩桥慎一有成立动画工作室的野心，曰本动画制作公司那边，也不会觉得他是胡作非为。正相反，还很有兴趣的跟他接触，想知道他的想法。
有“kitty系”的成功先例，曰本动画制作公司那边，也不会断言跟genzo的合作没有成功的希望。
吃完了饭，岩桥慎一只和曰本动画制作公司那边的人一起续了一摊，接下来的招待，就交给唱片公司跟来的经理去负责。
从聚会当中脱身以后，饭岛三智送他回家。他心里还记挂中森明菜，到了楼下，连自己的家门都没进，直接过去中森明菜那边。
上了楼，进了门，听着动静的神经质小狗健太汪汪叫着跑过来，咬他的裤脚。被小狗热情欢迎，让岩桥慎一产生了一点奇妙的安心。有一种走进去以后，女朋友就会高高兴兴迎上来，把她一把抱住……如此的日常感。
他跟菊池桃子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也没有心虚什么的。可是，想着跟中森明菜这段时间除了工作就没怎么见面，忽然传出段绯闻来，还是觉得不应该。
房间里开着灯，中森明菜应该回来了。岩桥慎一在玄关跟小狗玩了一会儿，抱着小狗走进去。
可客厅里不见中森明菜。他看看厨房，又进了卧室，都没人。听听浴室，里面也没有水声。走进去看看，浴室里虽然已经打扫干净了，可还氤氲着没散的热气。
应该是才有人用过不久。
有事出去了吗？
岩桥慎一走到电话机前，给中森明菜打传呼。传呼打完，去开她的冰箱拿水，打开电视打发时间。
不过，没坐一会儿，小狗健太叼着它的玩具球过来找他一起玩。于是，他又从看电视打发时间顺便等中森明菜回来，变成了把电视当背景音、跟小狗一起等中森明菜回来。
……
公寓对面，隐蔽的角落里，两个狗仔窃窃私语。
“刚才进去的那位，好像是中森明菜桑？”
“不会吧？明菜桑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住了？”
两个狗仔，提问的那一个语气有点迟疑，回答的那一个也觉得这事有点奇怪。中森明菜这样的大明星，她只要一搬家，新住址的情报就总有办法到狗仔的手里。
“最近可没听说过明菜桑搬家的事。”回话的那个狗仔嘀咕了一句，忽然笑道，“该不会又被我们给误打误撞，知道了明菜桑新家的地址吧？”
刚才提问的狗仔嗤笑起来，“还能再有一次这样的事吗？”
“做我们这一行嘛，只要蹲的够久，再发生几次都不奇怪……”回话的狗仔拿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但却没有点燃。
另一个狗仔把打火机擦亮，给自己点一根，又递到他跟前。叼着香烟，说起话来听着含混不清，“明明是来等岩桥桑的……”
“谢啦。……上次不也是在这儿等吉田荣作的嘛。”
这两个狗仔，之前在这里蹲守吉田荣作的时候，误打误撞拍到了岩桥慎一，被他给知道了岩桥慎一的住处。
“老实说，拍到岩桥桑的时候，可没想到后面还有一条大鱼等着钓。”
岩桥慎一跟菊池桃子的绯闻一发，业内人士拿到手，看一看文章的写法，也猜得出这八成是借题发挥的通稿，为了给菊池桃子正在演出的电视剧宣传。不过，文章的写法虽然满满的通稿味儿，可这两个人深夜见面是真的，气氛良好的挥手道别也是真的。
连文章里写到的，菊池桃子是岩桥慎一推荐进的研音这件事，在业内也不是秘密，稍加打听就知道。
这样的两个人，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可能性？
四处撒网的狗仔，也不担心白费一场功夫。反正眼下手头没有急着蹲守的人物，看到了《周刊女性》的报道之后，两个知道岩桥慎一住在哪里的狗仔，就想着在他家门口蹲守一下。
两支烟抽完，一辆宾利停在公寓大楼前。豪车格外引人注意，两个狗仔都等着看下来的人是谁。
万一误打误撞，再顺便拍到哪个大人物，又多知道了一个住址呢？
不过……
“那个，是岩桥桑吧？”
从车里下来的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岩桥慎一。
狗仔砸了下舌头，“不愧是‘点金手’。”
另一个狗仔带点挖苦的说了句，“既然是‘点金手’，就该住月租金一百万日元的公寓才对。”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可谁的眼睛也没离开岩桥慎一。
下了车的岩桥慎一，没有进公寓。司机离开以后，他步行着走开了。
“要跟着吗？”两个狗仔商量。
又觉得岩桥慎一也许只是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又觉得万一他是要去个什么地方。真离开了，还担心错过这边的什么。
合计了一下，两个人兵分两路，一个留在原地继续蹲守，另一个悄悄跟上岩桥慎一。
……
久不到岩桥慎一家里来，他的音箱设备附近，还是堆满了装在篮子里等着试听的、贴着租赁标签的唱片。
中森明菜看着这有点乱的房间，又把目光落到他的唱片架上。
岩桥慎一又小气又抠门，唱片向来只租着听，摆在唱片架上的，要么是别人送的，要么就是他喜爱的不得了，才特意买回来的。
而其中最多的，是dreams e true的唱片和中森明菜的唱片，从出道起所有的唱片都有收集。中森明菜看着这些唱片，目光落到自己的新单曲上。
岩桥慎一这里有两张。
897. 要找到你
两张单曲，一张是她寄去给岩桥慎一的“试吃品”。中森明菜取下另一张，单曲的背面，有她的亲笔签名。
中森明菜盯着这张签名单曲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地轻咬下唇。想起些什么，目光继续在唱片架上浏览，划过一张又一张，果然找到了菊池桃子的那张精选集。
唱片的封套已经拆开，她取下唱片，封面上，正当青春时的菊池桃子清纯动人，娇媚的眼睛仿佛会说话，连中森明菜也觉得她可爱。
菊池桃子跟岩桥慎一约定了见面，是为了送出这两张唱片。
中森明菜回想起昨天晚上，岩桥慎一在电话里的解释，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好笑的不是岩桥慎一的解释，而是——这两个人之所以被狗仔拍到，是因为菊池桃子要送一张她的单曲给岩桥慎一这件事。
自己的新单曲，阴差阳错，给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传绯闻创造了机会。
可中森明菜笑过归笑过，不会真的认为菊池桃子夜里约见岩桥慎一，是为了送一张“中森明菜的签名单曲”，或是一张“菊池桃子的精选集”。
这样的笃定，不光来自于女人的直觉，还有她自己的体会。中森明菜还记得抓住每一个能跟岩桥慎一见面的机会去见他时，自己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情。
菊池桃子要送的东西越是微不足道，心意也就越是明显。
她打开那张拆了封的精选集，取出碟片，放进播放机里。
菊池桃子的歌声轻飘但不轻浮，甜美却不甜腻，在偶像歌手当中，相当富有特色。但此刻，这轻飘飘的歌声，听在中森明菜耳朵里，宛如某种提醒，以及某种示威。
“这么受欢迎。”中森明菜嘀咕了一句。
与其说是对岩桥慎一受欢迎这件事不高兴，不如说是对他受欢迎却不自知这件事心情复杂。可到底是岩桥慎一自己受欢迎而不自知，还是她在心安理得接受岩桥慎一的疼爱的时候，悄悄忘记了这件事？中森明菜没有继续想下去。
中森明菜环视岩桥慎一有点乱的客厅，好像能想象的出，今天早上他匆忙出门的情形。她随手替岩桥慎一收起扔在沙发上的衬衫，忽然又觉得不爽——
才不要给这得意忘形的家伙收拾房间呢。
中森明菜自己在心里跟自己过不去，她把拾起来的衬衫又给放回去。可自己再放回去，就怎么看怎么不中意，好像是她自己乱扔乱放似的，又给拿起来，放进洗衣篮的时候，自己默念，只做这一件。
只做这一件……
这一件是最后一件……
不知不觉，就替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收好，把烟灰缸倒掉擦干净，做了一件又一件。岩桥慎一当着她的面时不吸烟，但她已经很久没有到岩桥慎一家里来了。
中森明菜讨厌自己言不由衷，讨厌自己明明心里想着要停止、身体却不由自主。
可是，看着被自己收拾干净、和刚才来时变了个样的客厅，忽然之间，产生一种感觉。仿佛是她把自己的影子，给叠在了岩桥慎一的身上。
刚才的房间是岩桥慎一的房间，现在，好像成了她和岩桥慎一两个人的房间。中森明菜不知道这种想法是不是太矫情，可是，无法控制自己这么想。
觉得口渴了，她打开岩桥慎一的冰箱，对着里面塞得满满的酒，轻轻“嘁”了一声。这个总是自行其是的制作人桑，不许她喝酒，自己却喝个没完。
干嘛要那么听他的话？
中森明菜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拿出一罐啤酒打开。冰凉的啤酒流过喉咙，她“哈~”轻叹一声，从胃里凉爽到心里。
我可不是自己要喝，都是慎一你的错。
中森明菜大口喝啤酒，一罐见了底，又去拿一罐。拉开拉环，酒还没喝，先又“哈~”地叹了口气。
她再怎么跟自己过不去，再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气他也好、想他也好、觉得自己抓不住他也好、要跟他对着干不听他的也好。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都汇聚到同一件事上面来：
岩桥慎一现在在哪里？是还在外面应酬，还是已经去了她家？
刚才的胡思乱想、胡作非为，不如说全都是掩饰自己偷袭过后产生的迷茫的伎俩。
和母亲千惠子打完了电话以后，中森明菜洗了澡，又等着他。岩桥慎一迟迟不来，她心里长草，心神不定，突发奇想，要去偷袭岩桥慎一家里，给他一个措手不及。至于什么被狗仔拍到、被路人目击的，统统被她给丢到一边——
拍到了正好！
人过来了，见着了岩桥慎一告诉她的，菊池桃子送的那两张唱片，还顺手替他收拾了一下房间，甚至借着这个幌子，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在他家里大喝特喝……
可是，岩桥慎一人呢？
真的凭着那一股委屈，那一点气性打上门来，没有岩桥慎一承受她的小情绪，一个人在这里等待，越等心里越没底，越等心里就越是疯长草。
她渐渐已经忘记了突然跑来岩桥慎一家的理由，倒是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了冲动的后果。冲动的后果，就是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回去的话不知道怎么跟岩桥慎一说，可留在这里更寂寞。
“要是发现我不在家，不是该打电话找我吗？”中森明菜悄悄嘀咕。明明只有自己在，还是压低声音，好像是心里的想法自己有了声音，而不是自己说出了口。
播放机里，菊池桃子的唱片继续播着。听歌的人毫不在意歌手在唱什么的时候，歌手就只为了自己而唱。
岩桥慎一对菊池桃子是如何看待的呢？如果他没有那个意思，那菊池桃子的举动岂不是为了她自己？
许久不沾酒精，喝一点就开始微醺。中森明菜迷迷糊糊之间，忽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走了会儿神，她后知后觉，才想起来传呼机还在包里。
把它拿出来，有条传呼信息。
中森明菜带着点抽奖的心态，用岩桥慎一家里的电话回拨过去，“莫西莫西——”
“明菜？”听筒里传来岩桥慎一的声音。
中森明菜心神不定了一晚上，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安下心来。像迷路的时候，突然找到了方向。
岩桥慎一问她，“你到哪儿去了？”
他这么问，中森明菜就知道岩桥慎一是在她家里打电话。她心里定下来，忽然开始冒鬼点子，嘴上卖关子：“你猜猜看。”
中森明菜好像一下子找到了能让自己走下来的台阶、找到了结束因为这一时冲动而产生的迷茫的办法。她笑眯眯，“要是猜对了，就来见我。”
……
“你猜猜看。”
岩桥慎一听着中森明菜这任性的话，哭笑不得。约好了今晚到她家里来，结果不仅扑了个空，还要“猜猜看”她在哪里。
他笑着说了句，“是什么寻宝游戏吗？”
“但就算你找到了我，我也不会给你任何奖品。”中森明菜的话语里，还带着点不自觉的小情绪。
岩桥慎一听在耳朵里，觉得她像个明明心里没底、却还是要耍赖的孩子。
“没有奖品，就没有找我的动力了吧？”她继续胡搅蛮缠。
岩桥慎一莞尔，“哪儿的话。能找到你，只为了这个，也有使不完的劲儿。”
“想见我？”
他“嗯”了一声，“就是想见你，才到你家里来。结果，没有见到你，只好一边陪健太玩，一边和它一起等你回来……”
中森明菜听他说的夸张，连连嫌弃，“说得这么可怜。”
“想让你知道嘛。”岩桥慎一温言软语。
她“嘁”了一声，“真会说好听的。”觉得这家伙狡猾，决定将胡搅蛮缠进行到底，“既然想要见我，那就来找我。”
“至少也给我点什么提示吧？”岩桥慎一讨价还价。
电话那头，中森明菜却沉默不语。
岩桥慎一叫了她一声，“明菜？”
中森明菜却打定了主意似的，不再理睬他。可也没有挂掉电话。岩桥慎一侧耳倾听，隐隐约约，仿佛听到一点背景音。
再仔细听一听，好像是菊池桃子的歌。
……
蹲守在公寓对面的狗仔，看着先前走开了的岩桥慎一，再度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赶紧打起精神来。
岩桥慎一对正被监视着这件事毫无知觉，也全无防备——而看上去，也没有防备的必要。反正刚才下车时是一个人，现在回来也还是一个人。
可是，狗仔看到他去而复返，非但没觉得失望，反倒兴奋起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
岩桥慎一换了衣服！
岩桥慎一走进去没多久，刚才跟着他离开了的狗仔也过来会合，“岩桥桑回来了吧？”得到肯定答复以后，狗仔这才语气轻松说了句，“我猜也是要回来，所以中途就随岩桥桑自己了。”
留在原地的狗仔笑起来，“岩桥桑换了衣服。”会换衣服，也就是说，在他刚才去的地方洗了澡。大晚上的，不回自己家洗澡，反倒走去另一个人家里洗澡。
两个狗仔相视一笑，都露出个“你懂得”的表情。
“住得真够近的。”刚才跟着走开的狗仔说了句，“走路也就十几分钟，不是故意的才怪。”
“不过，是菊池桑吗？”
“这就不知道了，只看到岩桥桑进去，现在又回来。”负责跟岩桥慎一的狗仔坏笑了一下，问他，“你看看时间，岩桥桑走开了多久？”
听出画外音来，留在原地的狗仔也跟着笑了两声。但工作当前，没跟着他瞎聊天，继续说正经的，“我在这儿，也没有看到谁进去或者是出来。”
当然，没有看到指的是没有看到艺能界人士。
“岩桥桑既然回去了，还要不要再继续？”刚才跟着走开的狗仔和他商量。
另一个狗仔想了想，“还是再等一会儿吧。”
……
岩桥慎一进了门，果然在玄关看到一双女式的平底便鞋。他心里有底，站在玄关前，对着里面说了声：“我回来了。”
嗯……没人过来迎接。
行吧。
岩桥慎一换了鞋，去洗手漱口，走进客厅。唱机还亮着，但唱片已经播完。中森明菜像只小猫似的，在沙发上蜷成一团，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可岩桥慎一刚在她身边坐下，就听到她嘀咕了一句，“你洗澡了？”她翻了个身，瞄着岩桥慎一的脸，十足的醉猫相。
岩桥慎一问她，“你喝酒了？”
“你不许学我讲话。”中森明菜一开口就不讲理。
其实，她自己知道自己不讲道理，话说出口，就觉得心里酸楚委屈。又想好好跟岩桥慎一说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岩桥慎一好脾气，“借用了你的浴室……闻到了吗？”他瞧见还放在一边的电话听筒，随手把它给放回原位。
中森明菜人躺着，眼神一点没离开他，看着他把听筒放回去，撅了下嘴，“慎一你猜的还真准。”
岩桥慎一看着她喝了酒红扑扑的小脸。喝了点酒，连飞过来的眼刀也显得娇媚。他先是觉得这副模样久违，后又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堆在那里发泄不出来，只涨得满满的。
他被这种情绪压制，以至于伸展不开手脚。只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中森明菜一把攥住那根手指头，目不转睛盯着他。
“怎么想到来我家呢？”岩桥慎一问她。
中森明菜心里难受，酒劲儿上来，涌遍全身，也一并把这满腹的委屈给推到嘴边。她一开口，说的是：“来突击检查，看看岩桥桑说的是真是假。”
“那么，是真还是假？”岩桥慎一贴近她，和她脸对着脸。
这张脸就近在眼前。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女人，而他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男人。明明是这样……
中森明菜这么想着，却别过脸去。
“你一听桃子酱的歌，就知道我在你家里？”她还是不肯放过。
岩桥慎一“嗯”了一声。
“这么在意，连她的歌也都记着。”中森明菜穷追猛打。
岩桥慎一把她这醋海翻腾的模样看在眼里，说她，“除了在我家里，还能在什么地方，能让你听着菊池桑的歌、并且拿来当找你的提示？”
898. 演技出色
岩桥慎一有理有据，认真分析，中森明菜更不乐意了。现在是跟她分析这个的时候吗？谁要知道他是怎么凭借菊池桃子的歌找回家里来的？
她嘴里嘟嘟囔囔，开始赌气，“这么说，还要怪我了。”
都怪她放了菊池桃子的唱片，才给岩桥慎一提了醒……难道还是这样不成？
“怪你什么？”
岩桥慎一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总算明白、也稍晚一步了。一抬眼皮，正瞧见一张气鼓鼓的小脸。他笑着说了句，“不怪你，还要谢谢你呢。”
中森明菜瞄他一眼，“谢我什么？”
岩桥慎一回答，“你不放这张唱片给我听，我可猜不到你在我家里。”
你还真敢说！
中森明菜手里攥着他的手指头不肯放手，嘴里挖苦着他不肯放过，“要这么说，那真正该去道谢的对象是桃子酱。谢谢她送了这张唱片给你……”
她一边说着这些赌气的话，一边觉得说这些话的自己，变得不像是自己了。越是意识到嫉妒心让自己变得丑陋，就越是让中森明菜心里觉得难受。
……都怪岩桥慎一，让她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可越是在心里怪他，也就让她自己更加意识到现在的自己不像是自己，心里也就更加难受。中森明菜话说不下去了，只觉得眼眶发热，把嘴巴闭上，别过脸去。
岩桥慎一把手指头从她手里抽出来。手心里一点点空虚下来，中森明菜完全松开了手。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有个什么东西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她被紧紧搂抱着，从沙发上扶起来。
“你怎么到现在才抱我？”中森明菜贴着岩桥慎一的胸膛，问他。
一张嘴，又是没道理的胡搅蛮缠。可岩桥慎一听在耳朵里，觉得这话说的心酸，仿佛明白了中森明菜从自己家里来到他家里，等着他联系、再找回家里来，这段时间里，她在想些什么。
他“嗯”了一声，和她说，“所以现在可后悔了。”
“后悔什么？”她问。
岩桥慎一一本正经，“应该见到你的时候，就先把你紧紧抱在怀里。”
中森明菜哼哼两声，“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他有问有答。
中森明菜哧哧笑，得意洋洋，“和你说，要找到我可是很不容易的……”她吹嘘了自己两句，说不下去了。
岩桥慎一凑过去，用自己的嘴唇湿润她哑了火的嘴唇，辗转过她的脖颈，又落到她耳边。
“刚才还没回答呢，喝了多少酒？”他口齿含混不清的。
中森明菜也模棱两可，“一点点。”
“一点点？”岩桥慎一不信。
她抬手拍了一下岩桥慎一的头，开始耍赖，“……不许问了。”
岩桥慎一轻轻笑起来，嘴上却说她，“不准打我的头。”
他一笑，中森明菜就跟着一阵战栗。她像要对着干似的，故意又把手放到他头上。可到底没下手，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知不知道？”她嘀咕了一句。
岩桥慎一“嗯？”了一声，“知道什么？”
中森明菜改为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觉得岩桥慎一这张脸，越看越有味道。不知道把这张脸给看过多少次，现在却在心里想这些。她忍俊不禁。
岩桥慎一有点摸不着头脑，“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女朋友捧着自己的脸一阵打量以后，忽然对着自己笑了出来。这就总有那么一点脸上沾了饭粒的微妙感觉。
中森明菜摇摇头，看岩桥慎一的纳闷要变成郁闷，自己倒是高兴了。她心想，岩桥慎一实在是很有魅力。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是因为盯着他的脸得出来的结论，不如说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的当下，才做了这样的事。
她放开手，往岩桥慎一肩上一趴，跟他说，“把健太留在家里了。”
岩桥慎一“嗯”了一声，不在意她到了嘴边却不说出口的那句话，“我陪健太玩过游戏，离开之前，也检查了食物和水。”
“这么细心。”
“那当然了，毕竟是健太的‘尼桑’。”岩桥慎一逗她开心。
中森明菜笑起来，肚子里又冒坏心眼，故意拍拍他的后背，“乖孩子~”……这个便宜占得还行。
岩桥慎一有点无语，心里觉得这个桃浦斯达太幼稚。他这么想，中森明菜自己先问起来，“你是不是在想，我真是个幼稚鬼？”
“没有。”岩桥慎一否认。
中森明菜表示怀疑，“真的没有？”
他回答一句“没有”，继续逗她，“我在想，明菜你真是聪明……”
“嗯？”
岩桥慎一坚持着把话说出来再笑，“一下就猜中了我刚才在想什么。”他搂着中森明菜的背笑个不停。
中森明菜让他耍了一顿，气鼓鼓的要推开他。可越推，岩桥慎一搂得越紧，小狗健太若是在场，一定又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扑上来拉架。
“别推开我。”
岩桥慎一说了一句，中森明菜一下停住了。趁这一瞬，岩桥慎一收紧胳膊。她顺从地再度被抱住，直到回过神来，问了句，“我还能推开你吗？”
岩桥慎一愣了一下，反问道：“你难道还要推开我不成？”
两个人好像在说同一件事，又好像是在各讲各的。
他的话说出口，中森明菜忽然眼圈湿润，垂下眼皮。是她离不开岩桥慎一，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开他。要是不小心把岩桥慎一给推远了一步，她自己就要往岩桥慎一那边再跑过去三步。……就算这么死皮赖脸，也不愿意放开他。
“没有想推开你。”中森明菜低声说。……只会担心抓不住你。
岩桥慎一拿额头轻轻碰她的额头，和她脸对着脸，“那就好。”
“哪里好？”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反应不过来，下意识问他。
岩桥慎一让她这傻乎乎的样子给逗笑了。中森明菜又有点沉不住气，可一抬眼，瞧见他认认真真的眼神，什么也不说了，只往他怀里又挤了挤。
“两个人想的是同一件事，这样还不够好吗？”
中森明菜听到岩桥慎一在她耳边所说的话，不禁莞尔。她伸过手去，放到他的手背上，又感受着岩桥慎一压过来的另一只手掌心。两个人安安静静，相依相偎。
“跟你说。”她开口。
岩桥慎一“嗯”了一声，“听着呢。”
他响应的够快，倒惹得中森明菜轻声笑起来。她告诉他，“刚才等你回来的时候，真的只喝了一点点酒。”
中森明菜像个孩子似的强调，“真的只有一点。”
“一点点，就醉成那样了？”岩桥慎一觉得跟她一贯的酒量有点对不上号。
她语气理所当然，“因为很久没有喝了。而且……”
“而且？”
“有一点点……”
“有一点点？”
中森明菜含混其辞，岩桥慎一听一句就反问一句。她看着他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样子，哈哈大笑，一下凑到他脸前，眨巴眨巴眼睛。这双顽皮灵动的眼睛里，刚才迷离的酒意，已然散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岩桥慎一相信她只喝了一点儿了。
只是，不知道该说是这股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是该说这股酒意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有一点点在借题发挥”。
岩桥慎一装模作样叹气，“明菜桑真的不考虑去演戏吗？”
他说这话来，纯属调侃中森明菜。先前他这么说过两次，中森明菜都是一副不想再去演戏的反应。既然她没什么兴趣，那也没必要总在她耳朵边上念……
“也不是不行啊。”中森明菜回道。
她笑眯眯的看着岩桥慎一始料未及的表情，也装模作样的反问一句：“岩桥桑没想到吧？”
岩桥慎一也笑，老老实实承认，“没想到。”
认真提议的时候，听惯了她在这个话题上的装傻充楞，倒是没想到，玩笑着随口说说的时候，头一回从中森明菜嘴里，听到这么一句“也不是不行”。
不过，岩桥慎一也不是不明白，中森明菜突然之间的改口当中，暗藏着她怎样的情绪。
研音那边，是为了给菊池桃子参加演出的电视剧炒热度，为了让她全面向演员去转型，所以才顺势发这样的通稿。中森明菜这句话是真的，还是现在赌着气的一时兴起，岩桥慎一不清楚。可是，心里却已经明白她的心意。
“从偶像歌手转型去演戏的反正有那么多，试一试也未必不行。再说，我也不讨厌演戏，只是先前不想而已……”她振振有词，话里有话。
岩桥慎一笑的更厉害了。中森明菜瞄他一眼，不高兴，“有什么好笑的？”
“明菜，我真喜欢你。”他说。
中森明菜“嘁”了一声，“突然说这个……”她话说一半，自己倒先笑起来，和他说，“慎一你对我说‘喜欢’的时候，我就总想要也回一句‘最喜欢的是慎一你’。”
她话语之中的感情，听着天真而又纯洁。
“我知道。”岩桥慎一回了句。
中森明菜听了他这句话，却不问他为什么，只是笑而已。岩桥慎一把她的笑容看在眼里，不禁凑过去，轻轻亲她上扬的嘴角。
反正已经开了酒戒，岩桥慎一干脆问她，“现在还要不要再和我一起喝一点儿？”
中森明菜得寸进尺，笑嘻嘻的挖苦他，“制作人桑竟然一点也不顾自己定下的录音规则，主动邀请被制作的歌手喝酒。”
她不提正好，自己主动提起来，岩桥慎一正好问她一句，“知道我录音时的规矩，那刚才怎么不遵守？”
中森明菜顺手把责任一股脑儿往他身上推，“都怪你。”顺便还给自己辩白两句，“再说，我也只是喝了一点点，又没有把你的冰箱给喝空。”
你还想把冰箱给喝空？
岩桥慎一拿她没办法，败下阵来，起身去调他的酒，顺便找点下酒菜。深更半夜，制作人和被制作的歌手一块儿在制作人家里喝酒。
在录音室里装模作样说“不许喝”，私下里喝个痛快……还行。
……
话虽如此，制作人和被制作的歌手，到底没有真的在家里喝个痛快。一起喝了两杯，时间不早，岩桥慎一去替她准备过夜用的东西。
中森明菜有阵子没来，她的东西都收起来了，该换新的欢心，能继续用的就去找出来。
他嘴上顺口问一问，用的还是肯定的语气，“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对吧？”
中森明菜回答的也理所当然，“……还要在慎一你的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她想起一出是一出，“睡到大本桑等不及给我打传呼，我就用你家里的电话打回去，让大本桑到你家楼下等着。”
“那还是请大本桑上来喝杯茶比较好。”岩桥慎一笑着接了一句。
中森明菜“哼”了一声，认认真真，“现在，慎一你说什么，我可是都会当真的。”这样的理直气壮当中，未必不是包含着看到了岩桥慎一跟菊池桃子的绯闻以后的一股劲儿。
“我不骗你。”岩桥慎一不假思索，“就这样，明天请大本桑来接你，把他吓一跳也挺不错。”
中森明菜想到大本桑一直以来都隐晦劝说自己，要跟岩桥慎一保持距离，那样的大本桑，如果到岩桥慎一家里来接她……想到他可能会有的反应，她忍俊不禁。
“既然不回去了……”
岩桥慎一往她跟前凑了凑，跟她商量，“你在家里洗过澡了，对吧？”
两个人在这种事上熟的不能再熟，他问这么一句，中森明菜就知道他肚子里在想什么，抿起嘴唇，“嗯、嗯”点点头。
岩桥慎一和她说，“我在你家里，也借用了你的浴室。”
中森明菜把他这嘴馋的样子看在眼里，存心要捉弄他，“那么，浴室用完以后，有打扫过吗？”
“……”
岩桥慎一无奈，点点头，“这个当然了。”想了想，自己补充一句，“虽然大概没有你自己打扫的干净。”
中森明菜乐得前仰后合。
她高兴了，岩桥慎一等不及，贴上去。他心里一半是被她这副模样给勾惹的难耐，还有一半是想把刚才被她牵着鼻子走的这一局给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