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 目的达成
“你还真有一套，慎一。”
两人面对面坐定以后，岩桥朝子先这么说了一句。
“就算这是夸奖，好像也不怎么值得一提。”岩桥慎一回道。
听他这么说，岩桥朝子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这种本领值得大提特提。”
“还是算了吧。”岩桥慎一露出个苦笑。因为这种事被夸奖，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而且，这话从岩桥朝子的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她在一本正经说冷笑话的感觉，让岩桥慎一不禁联想到静冈老家那个拥有特殊冷场技巧的老爹岩桥将明。
莫非这就是所谓血缘的力量吗？
刚才打算对着岩桥慎一套话结果被当事人给抓了个正着的女职员，小心翼翼把咖啡端过来，放在两人面前，又退下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悄悄看了岩桥朝子一眼，心想，不知道岩桥律师听到了多少……
“前几天成田还说，既然都在东京，有机会叫上你一起吃饭。”岩桥朝子的话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客套。
岩桥慎一点点头，却没接这个话茬，而是说起了这次的正题，“之前在电话里也说了，是关于合约的事，想请姐姐帮忙看一看。”
说完，把装合同的文件袋轻轻推了过去。
u-miz的法律顾问早就已经把合约吃透了，岩桥慎一特意又来找岩桥朝子让她帮忙看合约，这事显得多此一举。
不过，岩桥慎一自有想法。
让岩桥朝子帮忙看合约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告诉她乐队出道，制作公司也步入正轨的事，借此跟她沟通一下。
岩桥朝子是东大高材生，前途无量，未来姐夫成田宽之是跟艺能界息息相关的电通man，这个姐姐和她背后的关系，如果能够得到帮助，是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而对岩桥朝子、乃至于成田宽之来说，想要和他们打好关系，得到他们的帮助，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出成绩，让这两人知道自己有能力。
岩桥朝子这人，要和她相处，说难也简单，只要保证“人生上行”的状态，她自然而然就会高看他一眼，对他提的要求也愿意尽力满足。
当然，说简单也难，因为“人生上行”，要做到这点，就要付出十分的努力甚至努力了都不一定能成功。
相互利用的关系好还是不好说不清楚，但是，却明晰的很。
姐姐和姐夫既然是这种个性，比起去改变他们的处事原则，倒不如去想一想怎样能在这种处事原则当中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
“要跟cbs索尼签约？”
岩桥朝子接过文件袋，打开来，先粗略看了一遍，又从头重新开始，细细看起。在这期间，岩桥慎一安静等待，慢慢啜饮咖啡。
整个过程时间有点久，岩桥朝子一边看，时不时提问个问题。
期间，刚才被抓了个正着的女职员过来帮忙续了一次杯。岩桥慎一等着岩桥朝子看合同，一点也不着急。
这是自然，合约早就被u-miz的法律顾问给翻来覆去检查了个遍，绝无问题。
而等到岩桥朝子终于看完了这份合约以后，得到的也不出意外，是“没问题，可以签”的回答。
“那我就放心了。”
岩桥慎一把岩桥朝子推回来的合约轻轻按在手下，“多亏了姐姐。”
对他的恭维，岩桥朝子的反应显得很平常，不过，却多了句嘴，“谨慎一些是正确的。你既然开制作公司，就应该有个法律顾问。”
“虽然没有法律顾问，不过，在这种事上，想到值得信赖的律师，第一反应就是来找姐姐。”岩桥慎一说到这，笑了笑，“这也不算是赤着脚走路了。”
岩桥朝子听他这么说，没做声。伸手去端咖啡，想了想，又把手收回来，“有合同方面的问题，可以来找我。”
“真的？”岩桥慎一半开玩笑道：“这算是要当我公司的法律顾问吗？……我是不是要走什么聘用流程？”
“聘用我可贵得很。”岩桥朝子顶了他一句，又道：“只是力所能及的帮点忙而已。”
岩桥慎一不以为意，“这可不是‘帮点忙’，而是‘帮大忙’。”
目的达成，他非常恰当的起身告辞，没有再耽误岩桥朝子的时间。从绝不多嘴姐姐的私事，再到适时的提出告辞，岩桥朝子确信这个弟弟在东京的历练效果显著。
当晚，岩桥朝子跟成田宽之约在餐厅吃晚饭。岩桥朝子当成是闲聊虽然未必完全出于闲聊，说起今天岩桥慎一去事务所找她的事。
听未婚妻说起岩桥慎一，成田宽之流露出颇为赞赏的态度，“慎一君可出风头了。乐队天国可是现在商业价值最高的节目之一。我们这位慎一君，将来不可限量。”
“我答应了慎一，给他的制作公司帮忙。”岩桥朝子强调了一遍，“帮点适当的忙。”
成田宽之一听就懂，“这样挺好，帮点适当的忙。”
高级餐厅的气氛相当不错，关于岩桥慎一的话题到此告一段落，两人转而聊起别的事，共同消磨着这个周五晚上的时间。
……
一份得到过确认的合约，换来岩桥朝子这么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对岩桥慎一来说，已经是达成了目的。
既然合约没问题，下一步就是正式的签约。
周一，乐队的三人再一次前往cbs索尼在新宿的大楼，完成了唱片合约的签订。合同一签，该有的都有，该准备的也都要准备。
cbs索尼开始联络各地的场馆，制作宣传纸板，向各家媒体发去邀请，准备出道发布会。
公司这边要准备，正式签约以后的dreams e true，在正式的录音开始之前，也要先度过一段一边开会讨论音乐制作，一边接受短期培训的生活。
非科班出身，往往过于依赖灵感和状态，因此，也要有一些专业的辅助。
美和酱不会给别人的曲子作词这件事，cbs索尼和岩桥慎一想法一致，这个短板是妨碍乐队迈向更高处的大号绊脚石，非得解决掉不可。
签了公司，就有专门的老师对她进行辅助教学，还特别针对她制定相应的课程。
学习之余，则是一场接一场的选曲会。
331. 出道准备
出道单曲和专辑的选曲要同时进行，作为一支未出道的乐队，他们的词曲储配阔绰的很。
不仅有美和酱从小学开始作的曲，她和岩桥慎一相遇以后跟交作业似的时不时完成的词曲，除此之外，还有中村正人积攒的库存曲。
制作一张专辑绰绰有余。
当然，还要牢记fir的教训，不要把好歌都放到同一张专辑里。
选曲会开了几场，出道单曲毋庸置疑，是比赛时的那首《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至于最后确定下来的专辑曲名单里，九首是美和酱的歌，只有一首用了中村正人的库存曲。
之所以这么安排，原因简单而又朴实，美和酱给别人的曲子作词的本领还没练到家。本着不把半成品拿给消费者，暂且先唱她的歌。
要出道，不光得选曲子，还有其他各方各面的事。
在他们行动的时候，cbs索尼也在行动。
出道发布会定在四月最后一天举行，发布会举行前，唱片公司的人已经开始将乐队的资料送去电视台、广播放送局、唱片行等处，为乐队的出道进行造势。
在这期间，派来负责乐队事务的随身经纪人也就位，是一名姓沼田的，年纪在三十五岁的男性。
除了经纪人，还有同时派来的专门负责他们的造型师。作为出道准备的一环，乐队接下来要参加几个音乐杂志的拍摄，还要进行简单的访谈。
实力派的乐队，对外在形象的要求没有那么高，所以，三个人都没有被要求去做什么牙齿矫正之类的事，百分百纯天然的脸是保住了。
演唱会时的服装道具另当别论，但是，要上杂志或者电视的话，还是要多听造型师的建议，当然，也会保留一些自己的坚持。
岩桥慎一和中村正人的服装方面需要费心的地方不多，来回就那几套。
美和酱作为乐队的核心人物，还是唯一的一朵花，自然是被重点关照的对象，所以，多数有关服装或者发型的争吵，都是来自美和酱和造型师的并且很神奇的，多半是以造型师妥协告终。
每当她挥舞起胜利旗帜，保住自己的个性时，岩桥慎一都忍不住在心里想，在不妥协这件事上面，美和酱大概很少会输给什么人。
不过，对于这种争执，中村兄就不客气得多，总是笑着吐槽一句：“头脑真够顽固的。”
而作为回应，美和酱就回敬给中村兄一张“你在说什么？”的脸。
这种时候，就是岩桥慎一在旁边看热闹的时候。
……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出道发布会还没开，就先开始准备音乐杂志的出道访谈。出道发布会还没开，就先已经进入录音室开始了录音。
录音制作是在索尼信浓町的录音室进行，这座1978年完工的录音室，是全曰本最顶尖的录音室，一向是高质量录音的代名词。
信浓町studio出品，必属精品，至少在录音质量上。
初次录音是在四月二十日，三人先去唱片公司，又由沼田送到录音室去。第一次到顶尖录音室来工作，不管是美和酱还是她的两个小伙伴，都有点隐约的兴奋。
这种赶脚，跟进了憧憬的女孩子的房间差不多。
不光设备一流，合作的团队也是顶尖的，对美和酱来说，跟顶尖团队合作是享受，而对岩桥慎一和中村正人这两个半幕后人士来说，跟顶尖的团队合作的过程，也能够成为一个学习和取经的过程，这也正是来信浓町studio录音的那阵兴奋的来源之一。
设备调试完毕，美和酱走进对面的录音间。
她带好监听耳机，站在麦克风前。录音师指示她试一试麦。
顶级的录音间，似乎跟她之前去过的录音间看上去差不多，但是，又跟她之前去过的录音间都不一样。
美和酱看着对面的玻璃墙，录音师对她打了个开始的手势。
她心情愉快，像个孩子似的，说了一句：“hi， how're you doin'?”
……
录音在信浓町studio，后期制作则预定在腐国进行，趁此机会，财大气粗的cbs索尼甚至还安排了一次公费出国旅游，一边到腐国完成后期，顺便拍一拍出道专辑的照片。
得知这样的安排的时候，美和酱兴冲冲的去检查护照，对这场公费旅游兴致高昂。虽然连录音室都还没进，就先已经在心情上准备起了出国旅游的事。
对比美和酱的兴奋，岩桥慎一要淡定许多，确认了腐国行要持续一周以后，他首先要做的，是提前先安排起了这段不在曰本的时间里的工作。
《17岁》这张单曲，预定在了四月二十八日发行，现在这一阶段，单曲制作完毕，又正值发行之前，刚好是个不长不短的空窗期。
不过，等到前往腐国的时候，第二张单曲的制作大概正好是进行到中期，到时，只能先跟森高千里那边进行协调。
这张单曲的成绩，决定了岩桥慎一为她规划的这条路是否能继续走下去、决定了genzo作为制作公司是否能拥有第一个作品、同样，也在某些程度上，决定了森高千里的未来。
现在仍旧在继续进行的恰饭之作跟东京音乐工业会社的翻唱专辑合约，岩桥慎一早就已经不再插手，而是交给别人练手。
倒是为乐队天国的优胜者制作单曲这件事，现在还不确定这段他不在的时间，是否会有新的优胜者被淘汰，即使刚好碰了巧，暂时交给栗林诚一郎揽个总，再有平川达也等人打辅助，撑一撑不成问题。
不过，暂时这样可以，长此以往还是行不通。所以，接下来genzo的一个重要事项就是扩招新鲜血液。
尤其是在dreams e true签约了cbs索尼以后，美和酱跟中村正人的曲子用起来就要麻烦多了，别的不说，一笔支付给cbs索尼的使用费是不能少的。
虽然之前用这两人的曲子时也要支付使用费，但是比起之前的友情价，现在的价码有点genzo不能承受之重。这样一来，现在就相当于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作曲家。
所以，不光是制作人，词曲作家也要积极吸纳。
332. 微妙态度
这边的录音开始没两天，森高千里的新单曲压制完成。
在正式送到唱片店铺货之前，身为制作人，岩桥慎一先提前拿到了成品。
cd、lp、磁带各一份，任君使用，慷慨得很。
拿到手的唱片，封面上，身穿mini裙的森高千里青春十足，比例一流，一双大长腿，让人难以想象她的真实身高只有一米六，堪称是老天赏饭的典范。
制作期间差不多已经把这首歌给听吐了的岩桥慎一，成品到手以后，连拆封都没拆，准备直接带回家去，收进纸箱里。
纸箱里装的都是他挂名制作人的作品，有给森高千里制作的前两张单曲，还有乐队天国优胜者的单曲，每一张都没有拆封，被他给收藏了起来。
以后要是制作的多了，也搞个唱片架，把自己制作的作品给摆一块儿。等到成了老司机，也有满满一架子的唱片。
收藏之余，岩桥慎一没忘了之前答应过中森明菜，要请她这个商店街的孩子尝一尝“试吃品”，于是把那张lp打了个包，寄去了她的事务所。
研音事务所每天大概能收到几百个来自中森明菜粉丝的信件和包裹，事务所代收以后，再转交给中森明菜，留给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查看。
当然，他要是寄件，自然不会寄给研音公布的那个中森明菜粉丝专用地址，而是另外一个能确保她本人在最快时间收到的地址。
否则的话，当成粉丝寄件寄给她，那这张lp还不知能不能被中森明菜发现。到时候，还不等她这个商店街的孩子试吃，就已经满大街都是了。
包裹寄出去以后，这件事就暂时被岩桥慎一放到一边，继续该忙什么忙什么。
在信浓町studio“初试啼声”以后，原先在唱片公司和各式各样的杂志采访之间奔走的三个人，现在行程里又加入了录音室这一项。
除了这些，genzo的事也不能扔到一边不管，得了空，还得回录音室去视察一下。
genzo的人都知道dreams e true赢了比赛，正在准备出道的事，所以对岩桥慎一这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全然不以为怪。
栗林诚一郎被他暂时按在那里揽总，平川达也的巡演伴奏乐手合约刚刚结束，这阵子也泡在录音室帮忙，而小柳昌法和川添智久还有未完成的巡演合约，近来两人都不在东京。
因为这样，赤松晴子到录音室来的时候，心里那种不自在的感觉稍微轻了一点。
平川达也见赤松晴子过来，态度温和地跟她打招呼：“赤松？好久不见了。”
赤松晴子露出礼貌的微笑，冲他行礼，“辛苦了，平川桑。”
自打她萌生退意，决心转入幕后，abnormal就进入到了实质上的休止状态。她开始适应当幕后人士的生活，另外三名队友则作为支援乐手活动。
有岩桥慎一帮忙周旋，外加平川达也的体贴人心，暂且稳住了这个局面。
先前是平川达也执意要邀请赤松晴子来担任主唱，为此还无视了经纪人峰岛的忠告，同合作很久的经纪人分道扬镳。
因为这样的缘故，平川达也觉得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乐队会停滞不前，他作为队长要对此负起责任来。所以，他跟岩桥慎一里应外合，姑且稳住另外两名队员。
小柳昌法对平川达也相当信服，听他的，暂且等待新的主唱出现。对他来说，只要现在他有专业乐手的工作，并不介意通过当巡演伴奏乐手来磨炼技术。再说，当伴奏乐手的薪水可观，这是加入genzo之前得不到的，有个固定的饭碗，他也就有了等待的耐心。
相比小柳昌法这种没什么所谓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有些信不过赤松晴子的川添智久，现在看待赤松晴子，态度颇为微妙，不是冷嘲热讽，而是一种直白的无视。
平川达也和小柳昌法现在暂时当录音室音乐人和巡演乐手，川添智久在这之余，还接受之前效力过的乐队的邀请，给他们担任支援乐手。
赤松晴子理亏，对川添智久的无视除了照单全收之外别无办法。但即使如此，就算是理亏的那一方，川添智久不在，她也有资格悄悄松一口气。
何止她松一口气，夹在中间的平川达也，不必在中间当这个调停者，也要松上一口气。
“今天是有事过来？”平川达也随口问道。
赤松晴子除了客串主音，给翻唱专辑献一下声，几乎没有参与音乐制作，本职还是学生的她，兼职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也都在川崎的办公室，偶尔过来一趟，所以平川达也才有这么一问。
“是的。”赤松晴子回答，“我有点事情，约了岩桥桑在录音室见面。”
“原来如此。”平川达也点点头。
不善言辞的平川达也尽力释放了善意，但是说完这些，也难免面临无话可说的境地。
赤松晴子也不是那种很擅长聊天的人，还是跟赤松晴子相熟的栗林诚一郎帮忙活跃气氛，才不至于出现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录音室的门被敲响了两下，然后打开。岩桥慎一走进来，寒暄道：“辛苦了。”
栗林诚一郎和平川达也坐着没动，赤松晴子从椅子上起身，向他欠身，“岩桥桑。”
“晚上好，赤松桑。”岩桥慎一跟她打招呼。
前一天晚上，赤松晴子给他打传呼，说是有事要跟他商量。岩桥慎一和她约了今晚九点钟，结束在信浓町studio的工作以后，跟美和酱中村兄分开行动，到代代木来。
来一趟录音室，岩桥慎一没急着跟赤松晴子说话，寒暄了几句以后，先跟栗林诚一郎和平川达也讨论了一下手头的工作，又交换了各自的意见。
在这期间，赤松晴子起身去替他们三人泡了咖啡，之后坐在那里，安静听着。
大概消磨了半个小时，临时商谈告一段落。
岩桥慎一喝了一口赤松晴子泡的咖啡，放下杯子，站起身，“我们就别在这打扰他们两个了，到外面去说。”
“是。”赤松晴子跟着他站起来。
333. 引荐个人
离开录音室，岩桥慎一领着赤松晴子走进附近的小咖啡店。
不管几次都是这样，只要跟赤松晴子同行，都能感受到旁人落到她身上的目光。他这个不知下属美的上司，也只有这时候，才深刻体会到她真的是个美人的事实。
岩桥慎一拿起菜单，问了一句，“你晚上喝咖啡能行吗？”
“稍微有点……”赤松晴子答道。岩桥慎一会意，“那还是喝点什么别的好。”
最后，他要了咖啡，赤松晴子点了苹果汁。
点完东西，还是赤松晴子先开口，“您这么忙，还特意来见我。”
岩桥慎一示意她不必在意，然后等着因为在最忙的时候约了他见面觉得不好意思的赤松晴子说明自己的来意。
赤松晴子不常跟岩桥慎一见面，谈不上很熟悉，要说些什么事的时候，总要先有那么一段用来酝酿的沉默时间。
岩桥慎一知道她的个性，也不催她。
终于，赤松晴子开口，说道：“其实，是想要介绍个人给您认识。”
“是吗？”岩桥慎一挺感兴趣。
这会儿正在录音室里顶大梁的栗林诚一郎就是赤松晴子引荐的，从栗林诚一郎加入genzo以后的表现来看，赤松晴子在看人方面，也有着她的眼光。
不过，在这之前，他首先想到的，是赤松晴子答应过的那个承诺亲自找一个能够替代她的位置的主唱，让abnormal重新复活。
岩桥慎一想到这些，顾及赤松晴子的感受，没说出口。可是，看到他一下表现出的兴趣，赤松晴子却没来由的脸上发热。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对岩桥慎一的那个承诺。
abnormal因为她的缘故，进入了事实上的休止状态。先前乐队天国的节目刚开始，一切都未可知，而现在，dreams e true拿到冠军，签约cbs索尼，同样是genzo刚成立时就跟随岩桥慎一的乐队，abnormal却停滞不前。
承诺迟迟不能兑现，abnormal也只能继续等待。赤松晴子嘴上不说，心里比谁都急切。今晚和平川达也在录音室碰面，平川达也的善解人意，更让她不是滋味。
从加入乐队，再到决定退出转到幕后，赤松晴子在这种犹豫、愧疚和无地自容当中，明白了替人着想和待人真诚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成长如果需要代价，这种伤害了别人的代表实在过于沉重。
现在，像是感知到岩桥慎一可能会想到什么，赤松晴子在羞愧过后，才慢慢开口：“您还记得乐队天国第一期的时候，有支叫bolan的乐队吗？”
“bolan？”岩桥慎一在脑海当中搜索了一下。
节目第一期到现在，他审查过的乐队不计其数，除非是有过令人深刻的表现的，否则也很难在心里留下印象。
赤松晴子也不意外，解释道：“我和bolan的主唱，因为偶然接触了几次。”
“哦。”
“他比赛时，跟我第一次登台演出的情形很像。”赤松晴子说到这，又有一点不自在，但还是继续往下说，“审查员打断演出的时候，整个人都手足无措。”
“不过，他要比我扎实得多，并没有停下来。”赤松晴子说出这句话来，微微一笑。
岩桥慎一没有打断她的话。
“虽然是被归为失败者的乐队，不过，我之后听了他的原创作品，觉得并没有那么糟糕、或者应该说有着令人瞩目的能力。”赤松晴子说。
“唔。”
“主唱桑姓森友森友桑并不仅仅是因为胆怯才会出问题，他在这之前没有想过要站到台前来，所以，也缺乏相关的舞台经验。”
“没有想过要站到台前来。”岩桥慎一小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眉头一皱，又不动声色展开，“然后呢？”
赤松晴子个性纤细，多少觉察到些什么。
不过，被他给催促，她也没来得及再多想，接着往下说：“森友桑后来一直都在看乐队天国，很佩服您的企划，也很尊敬您。所以，想见您一面，听听看您对他音乐的见解。”
“要听我的见解？”岩桥慎一听了一笑，随即恢复如常，“我能不能说出什么像样的见解还两说，不过，要见我倒是无所谓。……虽然最近忙得很，要见面的确得预约一下。”
“那么，请允许我代替森友桑，在您这里预约一下。”赤松晴子巧妙的跟上。
岩桥慎一默认了她这个说法，拿出行程本，最后定了下个周六的上午。定下来以后，岩桥慎一又问了句，“你觉得那位森友桑很有才能？”
“对，不过，应该是种不太适合在选秀比赛当中获胜的才能。”赤松晴子说出这句话来，自己先一笑，“……这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话是这么说，我大概理解你是什么意思。”岩桥慎一说。
有那种适合参加选秀，在节目当中一鸣惊人的歌手，同时，也有那种需要被藏起来慢慢打磨，之后再一步步出道的歌手，关于这件事，岩桥慎一审查过这么多乐队，体会非常深刻。
赤松晴子既然说森友岚士有才能，岩桥慎一也愿意见一见他。
说完了森友岚士，话题一时停在这里。
岩桥慎一啜了一口咖啡，感慨一句，“先喝速溶咖啡再喝这个，真是幸福。”
虽说是大实话，不过被这么说出来，多少有点故意开玩笑的意思。赤松晴子明白这是他释放善意的一种方式，稍微放松了一些。
可紧接着，岩桥慎一就打了她个措手不及，“我有一阵子没见到平川桑了。”
赤松晴子听了这话，怔了一下。
“之前，平川桑一直在跟巡演，合约刚刚结束，现在过来帮忙。”岩桥慎一好像不怎么在意她的表现，接着往下说。
“川添桑和小柳桑的巡演合约，一个十月结束，一个十二月结束。”
岩桥慎一虽然忙dreams e true的事，但是，从来没忘记abnormal，乐队进入休止状态以后，他动用之前当经纪人、策划naonのyaon积攒的人脉，找来了三份巡演合约。
当巡演乐手，收入可观，如此一来，也能暂且稳一稳三名成员，留给赤松晴子时间。
但是，到了现在，恐怕有点难了。
334. 感觉神奇
岩桥慎一觉得现在这种状态，正隐隐约约向着危险的边缘划去。
先前乐队天国刚开始，前途未卜，一切未可知的时候还好说，但是现在，节目红红火火，dreams e true拿了冠军即将出道，许多事就变得不一样了。
dreams e true现在看上去越是前途光明，这种矛盾就越大。
abnormal这种停滞不前的休止状态，其实也成了一种危险的状态。继续等待重组，还是乐队分崩离析，这两者之间的界限并不是那么清晰。
“对不起，岩桥桑。”赤松晴子说。
岩桥慎一反应了一下，露出个微妙的表情，“你向我道歉？”
“不止是您，也应该向平川桑他们道歉。”赤松晴子有点无地自容。
结果，看着她的样子，岩桥慎一反而笑起来，“现在道歉怎么行？你打算认输了？”
“虽然是句很像电视剧台词的话……”岩桥慎一看着她，“但是，在这里道歉了的话，比赛可就结束了。”
说完这句，心中还无厘头的想到，把这话说给赤木（公）晴子听，意外的很有意思。尽管现在这个局面，跟有意思沾不到什么边儿。
“我并不是打算放弃，岩桥桑。”赤松晴子说，“但是……”
岩桥慎一打断她，“那就不需要道歉了。”看着她，“至于平川桑他们那里，比起道歉，你不如找到合适人选以后，再向他们好好道谢。”
“……”赤松晴子听了这话，默然无语。
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道谢一定要道谢，但道歉也一定要道歉。”
这事不好继续往下说，岩桥慎一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心里却有了主意，最迟到十月份，川添智久的巡演合约结束，如果赤松晴子还没找到人选，就在地下音乐圈做个小型的甄选，重新选一个主唱出来。
喝完咖啡，两人一起出了咖啡店。
刚过晚上十点，对过夜生活的人来说，正是最好的时候。
“我去搭电车，你呢？”
“我也回去。”赤松晴子回道。
两人于是结了个伴，一起往车站走去。赤松晴子落后他一个肩膀，安静跟在他身后。
出了咖啡店，岩桥慎一不愿意再提找主唱的事，半是要岔开话题，半是真的好奇，问道：“最近担任公司的代表，感觉如何？”
赤松晴子想了想，“开始的时候还有点紧张，不过最近几次，差不多已经适应了。”
“也没什么可紧张的，唱片公司和事务所的代表们还另说，genzo的代表，只要坐在那里，普通的欣赏演出就可以了。”岩桥慎一笑笑。
“在摄影棚看的演出，和在电视里看演出完全不一样。”赤松晴子也说了一句，转而道：“多亏了渡边桑，开始不得要领的时候，承蒙她的关照。”
提到渡边万由美，她就下意识想到dreams e true夺冠的那夜，舞台上的吉田美和亲岩桥慎一的时候，渡边万由美那个表情。
“渡边桑值得信赖。”岩桥慎一并不知道赤松晴子在想什么，正如他不知道渡边万由美那个表情，“有什么事拿不准的时候，去问她准没错。”
赤松晴子，想到些什么，回了一句：“我觉得渡边桑跟您很像。”
“什么？”岩桥慎一笑道，“就算想要称赞我，也不必特意用这种方式。”
赤松晴子听他这么说，联系前后文，也觉得好笑。
岩桥慎一笑归笑，笑过以后，还是有点在意的问她：“我跟渡边桑很像吗？”
赤松晴子认真考虑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回道：“具体的事说不好，也不知道是准确还是不准确……就是觉得，渡边桑给我的感觉，和您给我的感觉很像。”
“感觉？”岩桥慎一有点意外她的用词。
但是，赤松晴子并没有再去描述这种感觉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这倒未必是因为她想要通过卖关子来伤害猫，而是已经说了能说的。
感觉这种东西，就是如此微妙，不好用言语来形容。
岩桥慎一不便刨根问底，因而不由自主，在脑中回想关于渡边万由美的事，试图感受他们之间这种相似。
事业方面，他们的确志同道合，看待事情的眼光也惊人的一致，是这种相似吗？毋庸置疑，渡边万由美非常了解他。这种了解，是因为他们相似吗？
接下来，岩桥慎一没再跟赤松晴子说话。
在车站，两人道别，各回各家。
回了家，有一通渡边万由美的传呼。岩桥慎一看看时间，打过去还可以，于是拨通了她的电话。
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接了起来。
“慎一君。”
渡边万由美的声音，像是稍微喝了点酒。
这阵子，岩桥慎一忙着乐队出道的事，渡边万由美那边也不差，一方面，她跟事务所隔壁的杂志合办的甄选会开始，近来的工作重心有一半都在这里。
另一边，begin通过德间唱片正式出道，当初打着要蹭热度的主意签了kariyushi，现在，这支乐队的出道也进入到准备环节，时机差不多，就把他们放出来。
两个人各忙各的，除了乐队天国的审查会和周一例会，其他时候基本全靠电话沟通，仔细想想，从一个辞职一个独立，然后两人三脚的创业开始，这种情形不多见。
“这是好事，证明真的忙起来了。”岩桥慎一说。
渡边万由美也这么想，“的确，最近总算有那种感觉了。”
“感觉？”
她说到感觉，岩桥慎一下意识联想到今晚赤松晴子说的，感觉他们两人很像。
“对，那种要往前迈出去的感觉。”渡边万由美不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岩桥慎一听她这么说，笑了笑，“第一步要是迈出去，接下来就越走越顺畅。”随口一问，“万由美桑喝酒了吗？”
渡边万由美“嗯”了一声，“这也能听出来吗？”
她的语气听上去显得很温顺。
“也不算是听出来，”岩桥慎一说，“就是感觉不太一样。”
感觉……又提到感觉。话说出来，他自己先觉得好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
电话那头，渡边万由美半是疑问，半是不满。
335. 一语双关
岩桥慎一当然不会把赤松晴子说的话再说给渡边万由美听。
而当他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以后，渡边万由美也做不出刨根问底的事来。
两人行事风格类似，假如身份调转，情形大概也是这么一回事。从这点来说的话，赤松晴子所说的，他们两人相似，大概也所言非虚。
……
二十六日起，正式发行的时间到来之前，森高千里的新单曲《17岁》就已经开始陆续在唱片行进行铺货，华纳先锋安排的各种宣传，也都安排就位。
前面两张单曲的成绩小有起色，这次增加了宣传费的情形下，宣传的阵仗也跟着隆重了不少。
早在单曲铺货之前，工作人员就开始带着森高千里新单曲的等身宣传纸板前往唱片店、电视台等地，请求一个宣传的机会，好给宣传纸板一个摆放的位置。
不光对外如此，就连华纳先锋唱片公司内部，也张贴了这张新单曲的海报，十足的支持森高千里，从内部做起。
午后，中森明菜来华纳先锋开新专辑的选曲会时，看到张贴的森高千里的海报，下意识驻足查看。
海报上，森高千里穿着mini裙，单手叉腰，着意凸显长腿的优势。即使裙子的露出度有点高，也完全没有那种她正在对着男性献媚的感觉。
同为女性，看到这样的森高千里，并不会产生反感，倒是由衷觉得她身材美丽。
“华纳先锋最近还挺看重这位的。”
大本经纪人随着她的视线一起看向这张海报，说了一句。
“岩桥桑就在为她担任制作人。”中森明菜道。比起想要说给大本听获得回应，倒像是在陈述某个事实。
“岩桥桑前程可期啊。”
大本的话，与其说是回应中森明菜，也不如说成是在陈述某个事实。和中森明菜不一样，身为幕后之人，他的眼睛看到的，是岩桥慎一这个人身上的价值。
中森明菜听大本这么说，没有做声。
“话说回来，刚才那个包裹，就是岩桥桑寄来的吧。”
提到岩桥慎一，让大本联想到中午回事务所的时候，中森明菜取来的那个包裹。寄件人的地方，写的是岩桥慎一的名字。
中森明菜整日奔波往返在各个工作地点，回事务所的时候不多。和岩桥慎一说好要“试吃”一下森高千里的新单曲以后，她就提醒经纪人帮忙留意寄到事务所的信件。
“嗯。”中森明菜的视线从海报上收回来。
大本笑着说道：“刚开始你说要我帮忙留意信件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专程寄给你的词曲作品什么的。”
中森明菜正值生涯巅峰期，对歌曲的演绎又有自己的一套，有时会有词曲作家专门为她写歌然后寄到事务所，主动寻求合作，大本最初显然以为是这样一封信。
给中森明菜这种有主见的明星当经纪人，不多嘴要比多嘴好。
大本提到岩桥慎一，见她没什么想要聊下去的意思，识趣的没再往下说。
“走吧，大本桑。”这时，中森明菜叫他。
两人前往会议室。
自身掌握相当一部分唱片制作的自主权的情况下，选曲会进行起来气氛要更加宽松一些，团队的人和在场的华纳先锋的董事也都自然而然相信她。
劲儿往一处使的时候，进度顺利是当然。
开完了这场诸事顺利的选曲会，大本跟在她身后，替她确认接下来的行程，“下一站是富士电视台，要录夜晚劲爆录音棚。”
顿了一顿，没把“matchy今天也参加”这句话给说出来。
唱片大赏直播那晚，近藤真彦的表情，化作一根刺，扎进众多观众心里，这根刺也不能避免，扎进从中森明菜出道起就跟着她的大本心里。
大本在中森明菜这里，虽然没有扮演过什么父亲之类的角色，而是个做好分内事的经纪人。但是，从她出道起就跟着鞍前马后，把她和近藤真彦从相识起到现在的一切看在眼里，正因为看得多，对近藤真彦这个人也就越来越轻视。
大赏事件以后，中森明菜和近藤真彦冷战，大本在一旁，虽然没有那种对中森明菜的私事发表意见的想法，但是，不愿意提他的名字，就足以说明他的态度。
“知道了，大本桑。”中森明菜回了一句。
大本觉得这是一语双关。她知道近藤真彦今天也参加节目的录制。
……
唱片大赏的丑闻几乎得罪了半个业界，近藤真彦从年初就被电视台冷藏，最近这一两个月才又陆续开始出现在电视节目里。
喜多川玛丽在惩戒过近藤真彦以后也还是没有放弃他，有这位杰尼斯女帝撑腰力捧，还有黑柳彻子伸手帮忙，近藤真彦的复出之路又慢慢铺开。
但是，丑闻的影响深远，电视台那边固然看杰尼斯的面子重新对他网开一面，但观众也不全是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何况这种丑闻，远比什么出轨不伦要更为严重。
说白了，出轨是私德有问题，大赏丑闻则动摇了秩序。因为这样，才让之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众，此时此刻一致不原谅这个以一己之力得罪了半个业界的偶像。
在这些之外，业内的词曲作家对近藤真彦态度的转变，也给了他这个偶像致命一击。
《愚か者》（愚蠢的人）这首歌，词曲方面都属上乘，但是，因为卷入大赏丑闻被迫宣布废盘，让这首歌的作词家和作曲家都深感不满。
职业生涯的作品卷入这种丑闻，无疑也是他们的污点。因而，即使看在杰尼斯的面子上接受了近藤真彦的土下座道歉，但在心里，对近藤真彦可以说是瞧不起到了极点。
业界相互通气，《愚か者》的词曲作家不愿意再跟这种人扯上关系，这种态度也就微妙的影响到了其他的词曲作家。
偶像毕竟是要靠词曲作家供曲，想要维持热度，就要有不断的好曲子。
连业界的词曲作家都得罪，当偶像的根本被动摇，近藤真彦的偶像生涯，可以说已经走到了头。
336. 心怀鬼胎
到了电视台，在休息室化妆，造型师把今天要穿的演出服装拿过来。
中森明菜最后检查了一遍演出服装，这才去换上。坐在化妆镜前，一边查看台本，一边等着工作人员过来叫她上场。只供她一个人使用的休息室，是后台难得的清净地。
只要走出这个休息室，就要进入营业状态。后台也许早就架好了摄像机，将明星私下的样子拍下来，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放送出来，满足观众的窥私欲。
今天，近藤真彦也来参加节目的录制，中森明菜拿到台本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要和什么人共演。
就算没有拿到台本，近藤真彦也打电话和她说了这件事。
从前吵架的时候，都是中森明菜先低头道歉，这次的冷战，却是近藤真彦率先低头。尽管如此，面对近藤真彦极力想要修复两人关系的态度，中森明菜却没有觉得高兴。
……
近藤真彦不得不向中森明菜低头。
刚认识的时候，中森明菜是正值上升期的偶像，近藤真彦已经是男偶像中的顶级人物。结果，短短几年以后，情势就完全掉了个个儿。
中森明菜仿佛不知顶点在哪里，越攀越高，他却先一步走起了下坡路。
原本就已经不平衡，去年的唱片大赏，更是成了个决定的分水岭。
以此为契机，中森明菜登上了事业的更高峰，近藤真彦则跌入了无法挽回的低谷。
不仅事业上的情势调转，两人的关系也在大赏之后发生了变化。
在这之前，利用中森明菜那种容易自我怪责的个性，近藤真彦只要不理她，把她放一边不管，靠着这种手法，要不了多久，中森明菜就会觉得那是自己的错，先败下阵来。
大赏事件以后，本来打算再利用中森明菜这种个性的近藤真彦，却发现这一招行不通了。中森明菜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担惊受怕，主动找他。
近藤真彦觉得中森明菜好像突然变得有定力，有主见了。
害他摔了个爬不起来的大跟头的女人……近藤真彦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心里就有团火。如果不是因为中森明菜，他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但是，就算在心里这么想，近藤真彦也不得不当那个先低头的人。
原本在电话里臭骂中森明菜要跟她冷战的人是他，现在，在节目的后台和她打招呼的人也成了他。
现如今想要扭转风评，唯有借助中森明菜的力量，唯有修复和中森明菜的关系。
所以，他只能把原先打算用来拿捏中森明菜的手段，反过头来都用到自己身上。尽管在主动去联系中森明菜的时候，他时不时就在心里感到一阵憋闷。
但是，当彩排之前，在后台跟中森明菜打照面的时候，近藤真彦率先露出笑容，“明菜酱！”
中森明菜一怔，视线在他洋溢着大大笑容的脸上停留了一下，随即向他还礼。
……
从前的时候，只要中森明菜和近藤真彦同台参加什么节目，哪怕不是同时登场，节目的主持人都会把打趣他们两个当成是固定节目。
但是现在，即使两人同台，主持人也省去了这些调侃打趣的话。
之所以如此，源自于观众的抗议。
大赏事件过后，舆论渐渐平息，近藤真彦在喜多川玛丽的支持下陆续开始在节目里复出，一向对他照料有加的黑柳彻子，也想助他一臂之力。
在由她主持的the best ten节目里，虽然只有中森明菜一个人登场，黑柳彻子还是去调侃她和近藤真彦。
本想借这种手法提携一把近藤真彦，通过中森明菜在大众间的好感度，挽回一点近藤真彦的风评，结果事与愿违，节目还在播出当中，电视台就接到了来自观众的投诉电话。
“不要把明菜桑和那种人相提并论！”
中森明菜的粉丝们，在见识过了近藤真彦在大赏直播里的臭脸以后，就彻底和近藤真彦势不两立。
不仅是中森明菜的粉丝，就连普通的观众，原先还乐于见到一个百惠友和之后的第二对金童玉女，但是大赏事件，近藤真彦的表现，直接打了这些想磕cp的人的脸。
近藤真彦今非昔比，电视台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得罪观众，接到投诉电话以后，去跟黑柳彻子沟通，让她“至少不要再那么直白的说关于这两人的事”。
于是，从黑柳彻子这里开始，其他电视台的主持人，也都有意识的封印这个环节。
活泼大胆，跟中森明菜相熟一点的主持人，或许还会来几句不带名字的隐晦调侃，但是，像从前那样大张旗鼓的带着全国观众磕cp的情景，也就不复存在。
何况，在发生了那些事，在原先的金童玉女童话上撕了一道大口子以后，观众再看待这两个人，也实在难以像从前那样了。
信任感一旦动摇，那么，再怎么看也都变得不中意起来。
……
摄影棚里，节目有条不紊的往下进行着。
节目的录制一切顺利，一旦站到舞台上，不管发生过什么，心里又在想些什么，都被放到一边。
富士电视台作为收视率一流的电视台，财大气粗，在这档节目当中的投入也相当可观，豪华的布景，每一期节目都是在烧钱。
于是，也理所应当的成了电视台的赤字大户。
算上彩排，节目一共录了三个多小时，等到宣布录制结束，已经快要晚上八点钟了。
节目录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又要唱歌，中森明菜饥肠辘辘，想赶紧去吃点什么。然后，就看到近藤真彦往她这边走过来。
“明菜酱！”
近藤真彦露出笑容，“肚子饿了吧？我也好饿。一起去吃饭吧。”
中森明菜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近藤真彦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像是实现了什么心愿似的。中森明菜看着他这样子，心情复杂，但是，却并没有感到温馨或是喜悦。
两个人一起去了电视台附近的饮食店，随行的还有各自的经纪人。
337. 刮目相看
电视台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停下运转的地方，围绕着电视台聚起的餐厅或是咖啡馆，也受到阳光的滋润，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冷清下来。
中森明菜和近藤真彦，在各自经纪人的跟随下走进其中的一家饮食店。
让经纪人跟着一起过来，近藤真彦有点不高兴。但是，中森明菜说经纪人桑也跟着挨饿到现在，还是一起吃点东西比较好。
她这么说，想着修复和她关系的近藤真彦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从前的时候，一起去吃饭时，中森明菜从来不让经纪人在旁陪同。
中森明菜和近藤真彦一桌，两人的经纪人坐稍远他们一些的那一桌。
近藤真彦熟练的点单，中森明菜却对着菜单心不在焉，举棋不定。
在答应近藤真彦吃饭的同时，却又叫上经纪人一起。这么做的时候虽然是下意识的行为，但过后想起来，却暴露了一件事。
热恋时，怕经纪人在一旁不自在，总是下意识想甩开大本，现在，却像是担心只有两个人会不自在，因而下意识要叫上第三人。
近藤真彦点完单，看中森明菜还没动，往前探了探身，催促道：“明菜酱想吃点什么？……不怪我自作主张的话，替你点两样如何？”
近藤真彦语气开朗，像是在为她解围。
他这么说，中森明菜却拿起了菜单，“这就决定了。”
看她这样，近藤真彦宽容的笑了笑，坐回到椅子里，“好的。”
中森明菜翻了翻菜单，有点潦草的点了东西。
等待的时间里，近藤真彦主动找话题。他颇为健谈，讲话又风趣，有他在场的聚会，气氛总是不错。中森明菜时不时回应他的话，从旁边来看，席间的气氛不错。
刚出道没多久的时候，时常跟近藤真彦一起参加节目。节目休息的时候，年纪相仿的偶像们聚在一起聊天，只要近藤真彦在，气氛总是很不错。
那时，刚刚走红进入上升期，还没有适应从普通人到偶像的生活的中森明菜，身在偶像们聚集的休息室，有时说些又傻又无聊的话，每到这时，都能得到近藤真彦的回应。
因为被体谅，所以渐渐有了向他靠拢的心。
而现在，近藤真彦风趣健谈，中森明菜也懂得了说话之道。
但是，面对着面，她却失去了倾诉的心。她能够回应近藤真彦的话题，让席间保持良好的气氛，却再也对他说不出从前那些又傻又无聊的话。
并不是最近才这样，这段时间里，时不时回想起来，意识到似乎是在很久以前，她就失去了对近藤真彦倾诉的能力。
因为刚出道时，那个不管她说什么都会回应的人，早就不再听她说话了。
从前，在这段关系里，近藤真彦占据主导，中森明菜在后面追着跑。
巅峰期爆炸式的工作进度让她身心俱疲，和家人的矛盾越来越深，只能把注意力放到男朋友身上。追逐的过程患得患失，让她感到孤独。
为了摆脱孤独，她去追逐近藤，却又被更深的孤独笼罩。
当她暂时停下脚步，审视这一切，却发现跟原先的想象不是一回事。
大赏事件后长时间的冷战，中森明菜因为失望和怀疑，没有再像从前那样主动低头。情侣间的冷战，本来应该有种需要按捺和忍耐的煎熬情绪，可这些东西却意外的一概没有。
停下追逐的脚步，这一做法非但没有被孤独击倒，反而微妙的缓解了孤独。
从前以为理想的生活就在眼前，所以努力去追。结果这次的事，这个僵持的过程，却让她意识到，这种理想生活或许是一厢情愿。
近藤真彦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欲擒故纵，好巧不巧留给了中森明菜一个缓冲的余地，给了她去思考，去审视的时机，进而对自己从前相信的东西产生了深深的动摇。
席间的谈话氛围良好，给了他翻盘机会唾手可得的自信，却不能发觉到，这种良好的气氛，恰恰是内心有所疏离的一种体现。
而之所以觉察不到，将疏离看作良好，正是他待人缺乏真诚的体现。
“我想要专注赛车手的事了。”近藤真彦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来。
听他这么说，中森明菜稍微睁大眼睛。
“偶像的工作现在不管怎么做，都不顺手了。”
说到这，近藤真彦露出个故作洒脱的笑容，他掌握分寸，不直接提大赏的事。
“其实早就应该看开才对。”近藤真彦语气真诚，“我也当过top偶像，看过了顶点的景色，就算今后不做偶像了，也该知足才对。”
“……”
中森明菜看着他，没有做声。
“当偶像很快活，但是，我也喜欢赛车，专注赛车手的事也不错。……这条跑道不顺，再换一条跑道也行啊。”
点的东西被送上来，近藤真彦抓住这个劲头继续往下说，对食物不屑一顾。
“要换一条跑道是很难的，我也认真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他说，“在考虑的过程里，似乎也明白了明菜酱你一直以来的心意。”
中森明菜眨了眨眼睛，看着近藤真彦。
“要是不把工作重心放到偶像上面，那就用不着再去考虑粉丝或者事务所工作人员的感受，为此去做原本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了。明菜酱，你跟着我一起，也另换条跑道行吗？”
近藤真彦轻轻巧巧，把大赏的事和一直以来的游移不定推给了事务所和粉丝。
“你真的这么想吗？”中森明菜看着他。
近藤真彦用力点头，“当然是真的。”
……
大本和近藤真彦的经纪人松浦同坐一桌，吃着炸串。
两个偶像在交往，连带着经纪人也都相互熟识，从前这两个经纪人合作过许多次，帮助他们的偶像躲避记者和粉丝的围追堵截。
“那边好像聊得挺不错的。”松浦的语气有点乐见其成。
作为近藤真彦的经纪人，他比谁也知道，近藤真彦要想摆脱现在的处境，只有修复和中森明菜的关系一个办法。所以，这两人如果能再回到过去那种状态，自然再好不过。
“唔。”大本咬了一口炸串，“这个味道还真不错。”一边嚼着炸串，一边看了那边一眼，“确实，似乎挺投机的。”
相比松浦，大本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她总不能这么没出息，近藤勾勾手指，就又忘记之前的事，跟他重归于好吧？
大本眼里的中森明菜很有主见，只是有时，这种主见会带上一点一意孤行的意味，要是她决定了的事，不撞南墙不回头。
一顿饭吃的没什么劲头，那边近藤真彦跟中森明菜好像聊得不错，这一边，大本跟松浦也熟练的说着交际的场面话，气氛不输给那边的两个偶像。
结了账单，两个经纪人等着两个偶像接下来要如何安排。
近藤真彦殷切邀请，“我最近发现了一家不错的迪斯科，一起去跳舞吧？放心，跳完舞，我会送公主殿下回去。”
近藤真彦胸有成竹，松浦乐见其成，大本冷眼旁观。
面对他的邀请，中森明菜却轻轻摇头，“对不起，我等下还有工作。”一边看向大本，“大本桑，我就说我没有忘记吧？”
大本立刻把话接上，笑道：“了不起，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所以……”
近藤真彦的邀请落空，多少流露出失落，“那太可惜了。……不过没办法，明菜酱你现在是大忙人嘛。”
转而又恢复精神，“那就之后再联络吧。”
临别之前，近藤真彦如同要往天平上加最后一块决定的砝码那样，对中森明菜提到一件事，“说起来，我最近正在看房子。”
“房子？”中森明菜问。
“没错，也拜托了朋友和经纪人帮忙留意合适的。”近藤真彦露出个笑容，“我想，也差不多要买房子了。”
因为艺人这份职业特殊，整天被记者跟拍，甚至被粉丝跟踪，搬家是家常便饭。要是买了房子，固定在一个地址，就意味着想要安定下来。背后的意思是，想要结婚。
以前，中森明菜期盼过这样的承诺。现在，听到这样的话，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大赏事件以后，近藤真彦对她的否定，以及暴露出的人品的卑劣，让她对和这样的人组成家庭产生了怀疑。
近藤真彦不知道有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现在长出了一棵小小的树苗，还拿过去的眼光看待她，用过去的手法来对待她。
心里没有排解掉的怀疑，让中森明菜听到他这番话的时候，非但不觉得高兴，还有一点不舒服。
离开饮食店，中森明菜和近藤真彦各自上了经纪人的车。
中森明菜的车先行一步，松浦问近藤，“matchy，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能去哪儿？”近藤真彦冷笑，“我接下来有工作吗？松浦桑。”
松浦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忿，不愿意接话得罪他，推聋作哑。
“既然没工作，当然要享受生活。”近藤真彦踢掉鞋子，“去迪斯科跳舞……走吧！”
正说着话，听到传呼机响了起来。他有点不耐烦的拿出来看了看，看清楚号码以后，改变了主意，探到驾驶台，拿起车载电话。
338. 试吃专员
车子开上大路，大本问中森明菜，“现在送你回家吗？”
中森明菜“嗯”了一声，“拜托了。”
大本得到确认，没再说话，专心开车。
就算有点多管闲事的嫌疑，刚才她能婉拒近藤真彦的邀请，大本心里还是感到颇为欣慰。至少说明，她不再像从前那样被近藤真彦牵着鼻子走。
打从几年前起，大本就作为经纪人跟随中森明菜，一度也曾为了帮助她躲开记者和粉丝去和近藤真彦见面而努力过。这样的大本，对于近藤真彦在大赏现场当众黑脸这件事，犹如自己也遭到了背叛一般。
只不过，就像不会把自己对近藤真彦的轻视说出口那样，这些想法他也不会说出口。
聪明的经纪人，只会做自己分内的事，当然，会不会在细微的地方多少流露自己的态度还另说。
比如今晚，中森明菜谎称有工作的时候，他立刻表示配合。以自己的艺人马首是瞻这是经纪人分内的基本，但是对中森明菜说“了不起”，则是自身态度的体现。
车子平稳行驶在回去的路上。
中森明菜侧过脸，车窗外掠过的都是见惯了的街景。
为了拒绝近藤真彦，她下意识说谎，拿工作当了借口。过后想起来，这段关系到了这样的地步，不可谓不悲哀。
但是，比起撒谎，她却更加抗拒跟近藤真彦一起高高兴兴去跳舞。
近藤真彦觉得中森明菜没有定力和主见，大本却认为她太有主见。这两人对中森明菜截然不同的看法，实则是来自不同的立场。
中森明菜有自己的主见，甚至正因为太有主见，所以才在认定了一种理想的生活以后，就在追逐这种理想生活的路上越走越远。
在近藤真彦的事情上表现出的没主见，倒不如说是因为她发现了这条正在走着的路的非理想化，一直以来相信的东西，与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两者间相互碰撞。就像是在拼图的时候，为看上去多余的拼图找到它应该放置的地方那样，不停的进行调整。
拼图的时候，如果不合适，一定是因为哪里放错了，所以就要一块又一块的去尝试。
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拼图之所以怎么拼都拼不好，不是因为她误把本来应该放在这一处的拼图放到了另一处，而是有根本不属于这块拼图的边边角角混了进来。
意识到这件事以后，她不再为了自圆其说去调整，自然而然也就不再“没有定力和主见”。
今晚近藤真彦看似推心置腹，可他一味将责任推给事务所和粉丝的做法，让这番“真情告白”非但不打动她，反而从这当中更加看出他的不够真诚和缺乏担当。
那颗在心里埋下的种子生根发芽，树苗长大的同时，阴影也跟着变大。
……
像是被车窗外的霓虹灯光闪到了，中森明菜眨眨眼睛，收回视线。
一偏头，看到放在一旁的包裹。那是岩桥慎一寄给她的唱片，森高千里的《17岁》。
“我可是商店街的孩子。”
中森明菜想起自己对着岩桥慎一作保证，夸下海口要当“试吃员”的情形，觉得那样的自己怪好笑的。不过，虽然说了这样的傻话，岩桥慎一却一点也没觉得她不着调，反倒配合着她这无厘头的保证，也跟着乐在其中似的。
中森明菜伸过手去，拿起那个薄薄的包裹。不用拆开，根据大小和手感，也猜到那是一张lp。
她忽然在心里有点无厘头的想到，要是打开来看，不知道里面会不会附带“收集试吃感想”之类的卡片。
大本把车子开进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中森明菜下了车，和大本道别，随即独自走向电梯。
她一个人住，房子不算大。
回了家，先去放洗澡水。浴室里有台防水的收音机，她一边听tokyo fm的广播，一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洗澡的时候还要听广播，十足的中年大叔主妇的趣味。
洗完澡，换上宽松舒适的居家服。中森明菜去厨房找来剪刀，剪开岩桥慎一寄来的包裹。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以后，她看到附带的那张纸，一下笑出声来。
岩桥慎一真的在包裹里附赠了一张“试吃感想”的卡片。
唱片发行的时候，为了收集听众的想法，以便对歌手今后的路线进行调整，唱片公司有时会在唱片里附赠一张调查表。
不过，岩桥慎一附赠的这一张，显然是他特意为她这个“试吃专员”准备的。
上面像模像样的模仿唱片公司那种调查表，写着“这份调查表将会作为今后制作和宣传的重要参考资料，还请帮忙协助”。
除了列出的一条条调查问题，连寄信的地址都准备了。
不是她熟悉不过的华纳先锋唱片公司所在地，而是位于川崎的音乐制作公司genzo。
她心里无厘头的想法，意外地在岩桥慎一这里得到了回应。
中森明菜拿着这张调查表，一条条看下去，忍俊不禁。
家里就住着她自己，也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于是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这张调查表笑了很久。一边笑，心中
笑过以后，她把调查表放到一边，拿起那张唱片。
封面上的森高千里和白天在华纳先锋看到的海报几无二致，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主打歌曲是《17岁》，b面曲则是《19岁》。
看唱片解说，十九岁是森高千里现在的年纪。
既然夸下了海口，中森明菜果真像个合格的商店街试吃员那样，从最基本的确认包装和说明书开始。
检查完毕后，她去打开唱机的防尘盖，把这次要试吃的东西放进盘子里。
唱机运转，前奏响起，虽然知道是翻唱的《17岁》，但是，这个前奏跟记忆里的《17岁》，像是完全不同的两首歌。
富有节奏和层次的电子乐器，让中森明菜立刻明白，这支南沙织的经典名曲，被按时下流行的风格进行了重新的编排。
这首重新编排过的歌曲，一点也感受不到这是十七年前的曲子，跟这个时代是如此合拍自然。
现在正是迪斯科热潮席卷全国，欧陆舞曲盛行的时代。
339. 自有一套
过了晚上九点半，东京的迪斯科正准备迎来一天当中生意最为兴隆的时段。
今天是平日，比起周五和周六那样的黄金时段显得冷清一些，但即使如此，舞池里照样人数可观。
被迪斯科热潮席卷的东京，一到夜晚，至少有几百家店同时营业。但即使如此，每隔几天，仍有新的舞厅开张。
这家位于新桥的迪斯科是新店，使用进口自米国的高级升降灯球，还有能够同时容纳三百人的大型舞池，是最近的人气店铺。
今晚，这几个早稻田大学的学生相约一起过来跳舞。
赤松晴子不怎么喜欢到这些地方来，不过，大学社团的聚会也不便拒绝。玩了一会儿，就从舞池里溜了出来。
时不时去留意她的男学生成濑看到了，也跟着出来，走到她身边。
成濑和赤松晴子参加同一个社团，不仅他们两个，今晚出来玩的学生都属于同一个社团。
“你不跳了吗？赤松。”
赤松晴子回道，“休息一下。”
“哦。”成濑点点头，说完这两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再进行下去。
赤松晴子抿起嘴唇，用吸管慢慢喝着无酒精饮料。成濑看着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听说你在当经纪人？”
突然这么说，赤松晴子像是屏住了呼吸似的，停住喝饮料的动作。
成濑看她这反应，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在乐队天国的直播里看到你了。”
“原来是这样。”
赤松晴子思忖了一下，慢慢点头，“不算是当经纪人，不过，是在制作公司打工。”
“打工？”
成濑露出不解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兼职小妹为何能坐到代表席上。打开了话题，出于好奇，还想再多问几句，“你现在……”
结果，话刚开了个头，突然有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你们在聊什么？”
一抬头，是一起来玩的苗子那张活泼可爱的脸。
同行的女学生里，长相可爱，个性活泼的苗子在这里如鱼得水，把赤松晴子也给比下去了。
“是你啊。”成濑被吓了一跳，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苗子不以为意，笑嘻嘻的挨着他坐下，“别在意嘛，小健。”
成濑和苗子是从小到大的邻居，大学也念了同一所，成濑是苗子高一级的前辈。在外人看来，是值得羡慕的青梅竹马，在当事人眼里，那就是“孽缘”。
有苗子加入，气氛立时活跃起来。或者应该说是成濑和苗子之间的你来我往，赤松晴子则化身成观众。
但是有苗子加入，成濑刚才想说的话也没法再说下去。
社团的人常调侃成濑和苗子是在说夫妻相声，虽然他们两个打死不来电，就算盖上被子也是为了打夜光扑克。
“之前听别人说，这家店好多艺人光顾，还以为能碰上什么明星呢。”苗子有点没趣，“我最近超喜欢光genji的大泽树生君，要是能来一场邂逅就好了。”
“哪有这么巧？”成濑说，“要是你能遇到大泽树生，我就期待能遇到kyonkyon了。”
个性派偶像小泉今日子，在这个昭和时代亲身践行着“老娘虽然抽烟喝酒去夜店但老娘是个好girl”的鉴婊名言，是偶像里公认的夜店咖。
话说回来，这对青梅竹马，在想peach这件事上，倒是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
……
成濑刚对苗子发表完自己的意见，眼睛注意到某处，咦了一声，“那边真的有个杰尼斯。”
“哪里？”
苗子神情激动，成濑指给她看。顺着手指向的方位看过去，顿时泄了气，“原来是近藤。”
“怎么一副被驴给踢到了的表情。”成濑嘲笑她，“虽然不是大泽树生，matchy也是杰尼斯嘛。”
苗子撇了撇嘴，“近藤就算了吧，那种家伙。”
赤松晴子也跟着往那边看过去，近藤正跟一个女人贴面耳语。
“从前还觉得近藤很帅气有男子气概，结果其实是只纸老虎而已。”苗子说，“真想让他把曾给他的喜欢都还回来啊。”
“不过他脸皮还真厚。”成濑语气有点轻蔑，“现在还能若无其事的跟女孩子一起玩。”
苗子关心另一件事，“他跟明菜桑分手了吗？”
“八成分手了吧？现在谁也没再提他们了。”
“也是，明菜桑那么独立的人，总不能为了那种人搭上自己吧。”苗子说。
外界的看法就是这么单纯而又现实。
尤其对女孩子来说，她们眼中独立有主见的新时代女性中森明菜，如果也不能摆脱为情所困所伤的命运，那么，其实是跟一直以来她留在观众心中的印象相悖的。
赤松晴子默默听着成濑和苗子的对话。
灯球升起又落下，五彩缤纷的灯光将近藤真彦和跟他一起的女人的脸照的有些失真。赤松晴子无意识观察和他在一起的女人，觉得不像是曰本人。
……
节奏感强烈，电子味十足的《17岁》让中森明菜几乎完全忘记了南沙织演唱的经典版本，仿佛这首歌不是十七年前的旧曲翻唱，而是现在刚刚才诞生的新曲。
在岩桥慎一的制作下，旧曲焕发出了全新的风采。在商业化这点上，他做得出乎意料的好。
听着歌，她注视唱片的封套，上面的森高千里看上去那样充满活力。她想象了一下森高千里跳舞的情形，觉得很美。
不喜欢暴露的演出服装，也厌烦靠姿色取悦人，这样的中森明菜，对于充满美感的森高千里，莫名产生了一点小小的羡慕。
a面曲结束后，b面曲的《19岁》，则是一首风格跟《17岁》类似，不论是曲风还是歌词，都像是在跟前一首《17岁》相呼应的歌曲。
在《17岁》后面跟上的这首《19岁》，有一种在向听众补完森高千里这个人的感觉。这样的安排，在中森明菜看来颇为精妙。
她知道岩桥慎一企划过音乐节和音乐节目，却还是第一次听他制作的歌曲。
作为企划制作人他能力出众，现在看来，作为音乐制作人也有他的一套。
340. 缓解期待
唱片放完，声音淡出停止的那一瞬间，安静下来的房间显得有些寂寞。
于是，中森明菜起身去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好在播富士电视台的综艺节目，搞笑艺人聒噪的声音充满整个客厅，似乎也家里也跟着变得充实起来。
独居者的公寓，要想热闹起来，打开电视大概是最简便的方法。
在搞笑艺人的吐槽和观众浮夸的笑声里，中森明菜又拿起岩桥慎一附赠在包裹里的那张调查表，把上面的问题挨着看了一遍。
然后，她去拿来钢笔，坐在茶几前，按照上面提出来的问题，一条又一条的回答了起来。她认真填写着这份调查表，争取当一个合格的商店街试吃员。
……
这些学生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十点半刚过，就从店里出来了。
离开之前，苗子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
“人都已经到齐了，苗子。”同行的名叫木口的男学生和她开玩笑，“不必担心把谁忘在这里。”
苗子被木口这么说，冲他做了个怪相。
还是成濑，对她心里想什么一清二楚，问道：“你该不会是在找matchy吧？”打量苗子的表情，“刚才不是还讨厌他吗？”
“讨厌归讨厌，好奇归好奇。”苗子振振有词。
同行的人都是一副夫妻相声又开场了的看戏表情。不过，今天的戏没有发观赏手册，不知道前情提要的状况下，提问是最好的办法。
“什么matchy？”木口问。
回答的是成濑，“刚才看到matchy也在这儿。”
“是小健看到的。”
苗子努力营造自己完全不关注近藤真彦的形象死道友不死贫道。
“跟女人在一块儿呢。”成濑说完，不慌不忙的反击道：“看到的是我，但是对他充满好奇心却是苗子。”
又来了又来了，夫妻相声又继续了。
“跟女人在一块儿？真羡慕啊。”一同来的叫江波的男学生酸溜溜的，“就算是那样的人，也永远不缺投怀送抱的女人。”
“不管怎么说，也是男偶像顶点虽然是曾经。”
“我要吐了。”木口说俏皮话的本领也不差。
“近藤不是还当赛车手？”
“又不是什么能代表曰本的厉害角色。”
“毕竟是男偶像顶点曾经，就算哪天被赞助商抛弃了，还可以靠着当偶像的积蓄自掏腰包比赛嘛。”
“反正赛车跑道也不会因为他是近藤就投诉他。”木口的俏皮话又让大伙哈哈大笑。
论起损人过嘴瘾的本领，这些学生也是不差的。平时，要是说起哪个明星艺人，各自之间的意见还难以统一，唯有现在提到近藤真彦，气氛一片和谐。
赤松晴子身在其中，听着这些笑话，也觉得心情开朗。
成濑悄悄去看她，暗中期待接下来能有个分头行动跟她单独说话的机会。结果，赤松晴子却没打算再继续玩下去，而是想直接回家。
成濑动了动嘴唇，正犹豫着想说什么，先被苗子给拽住，又加上木口，三个人准备再去换个地方玩，总之，能赶上末班车就行。
没办法，他只好若无其事的跟赤松晴子道别。看着她远走越远，只有苗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和木口接连不断的俏皮话近在耳边。
……
第二天，中森明菜的行程表上，照例又是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工作。
大本一早就过来接她，中森明菜坐进车里，助理和造型师和她打招呼。今天的第一份工作是去参加杂志的拍摄，拍完照片，又马不停蹄赶去东京电视台录节目。
还是那种女偶像大集合，玩一玩游戏再顺便唱个歌的综艺节目。
节目的录制还算顺利，年轻女偶像们聚到一起，既有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那一面，也有相互划分成小团体的那一面，但总体来说气氛和谐。
午间休息的时候，助理去帮忙取了便当过来。中森明菜对她说，“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行吗？”
“是的，有什么吩咐？”小助理问。
中森明菜冲她露出个小小的笑容，“帮我买信封和邮票，要寄去川崎。拜托了。”
“信封、寄去川崎的面额的邮票……”小助理确认式的小声重复了一遍，想到些什么，贴心的多问了一句，“信纸也要买吗？”
“那倒用不着。”中森明菜回道。
“是的。”小助理没再多问，又嘀咕了一遍中森明菜要的东西，离开了休息室。
一被指派什么任务就一副小心翼翼生怕做不周到的样子，这样的个性，当个整天确认一堆琐事跑来跑去的助理大概很累。
虽说如此，小助理做事的效率倒是很高，匆匆而去又匆匆而来，把中森明菜要的信封和邮票都带了回来。
中森明菜和她道过谢，趁休息室里只有自己的时候，对照着岩桥慎一给的那份调查表，在收信人那里填好genzo的地址，把调查表放进去，小心封好。
午休过后的录制开始，出发之前，她把信交给助理，拜托她帮忙寄出去。
小助理接过信，没看地址，直接拿着出去了。
把信交付到助理手里的时候，中森明菜的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点奇妙的念头。觉得自己像是个寄出了粉丝信以后，期待着想要收到回信的粉丝。
……
今天份的工作一直到晚上七点钟才结束，工作了一整天，助理和造型师下了班，中森明菜也坐进车里，大本问她，“现在送你回去吗？”
中森明菜说：“想回一趟事务所。”
“回事务所？”还是这个时间？
她“嗯”了一声，“突然很想看粉丝的来信。”
“哎？”大本得到这么个理由，有点意外。事务所收到的粉丝来信会定期送到中森明菜那儿去，礼物处理过以后也会给她，不过主动要信看，还是有点稀奇。
不过，面对她的突发奇想，大本也没说什么，发动车子。
到了事务所，大本帮她把装着粉丝来信的纸箱搬上车，又替她送上楼去。
晚饭过后，中森明菜不紧不慢看起了粉丝来信，偶尔看到有意思的就放到一边，打算过后写回信。
作为缓解自己的期待的方式，她选择了去回应别人的期待。
341. 步入正轨
dreams e true的出道发布会定在四月最后一天举行。
在这之前，cbs索尼已经先把乐队的出道单曲送去给广告商们试听，以便找到合适的合作对象。
这首歌在乐队天国比赛期间就先赢得了不小的关注度，还没有发行，就先有了一定的听众缘，歌手又是话题节目的冠军，并非是从零开始的白板新人。
新出道的乐队，扩大知名度要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这也是找广告商合作的初衷。因为这样，在内部的商谈阶段，就先确定，歌曲的版税另算，广告商若是起用这首歌的话，不会向他们要求交付使用费。
这种方式在事务所推销上升期的演员的时候时不时会出现，事务所为了帮他们扩大知名度，压低价格去接广告，有了知名度，也就方便在电视局那里交涉角色，等接到重要角色红了以后身价自然而然就提上去，前期的投资也就都回来了。
这么看的话，背靠大唱片公司、乐队自己有点知名度、曲子又好、最后还给免掉使用费，简直是老板卷着小姨子跑了以后的跳楼大甩卖。
买到就是捡到，用到就是赚到。
有这些东西加成，这个寻求合作的过程也就要比普通新人歌手顺利得多。除此之外，也像是岩桥慎一说过的那样，这首歌作为广告曲来说堪称绝妙。
因而，这个寻求合作的过程要比普通的新人歌手顺利得多，一番周旋过后，最终敲定了将这首歌作为格力高百奇的广告曲进行播放。
提前确定好将要合作的广告商，是为了在出道发布会上公布这个消息，也好为乐队的出道提前造势。
出道发布会的地点定的是新宿的京王广场饭店，离cbs索尼在新宿的本社不太远。
为了筹备这场发布会，cbs索尼和渡边万由美的u-miz联名邀请了业内大大小小的媒体，托大唱片公司的福，让渡边万由美的事务所跟着沾了个光在业内曝了个光，这也算是乐队出道附赠的福利之一。
当然，如此隆重的阵势，也摆明了是要把他们当成是超大型新人来推广。
岩桥慎一兼任制作人，出道发布会开始之前，除了要参加录音之外，还参与了一部分关于发布会的工作，期间还得去参加乐队天国的例行会议，整天忙的团团转。
……
二十八日，森高千里的新单曲正式开卖，她这种刚有点起色的新人，唱片最开始的销量都不会太好，决定成败的更多还是之后的走势，倒是先不必过于关注。
至于事务所和唱片公司如何安排宣传，这就跟他这个制作人不沾边儿了。
新单曲发行，华纳先锋也就按合约，支付给genzo制作费，比起前面两张单曲，经费增加了的同时，给genzo的制作费也跟着增加，比前两张增加了百分之三十。
除了制作费，单曲发行后第一批的销售额分成也在之后跟着到账。
这张《17岁》，首批出货的数字不算太多，但也不少，cd、lp、磁带加起来也有个五万份，库房压住一半，往唱片行放一半。
一下增加的出货手笔，也为genzo带来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因为唱片销售额看的不是最终卖出去了多少，而是压制的时候出货了多少，所以不管销量如何，都不影响销售额的分配，如果后续又再版印刷，就又是一笔收入。
加上乐队天国开播以来制作的优胜者乐队的单曲和持续在为东京音乐工业会社制作的翻唱专辑，开张时除了一屁股债什么都没有的genzo，也算是有了起色。
而对岩桥慎一私人来说，dreams e true签约时的三百万日元签约金，扣完税再平均分以后，他到手了大约七十万日元。
虽然泡沫时代的土豪一晚上花出去的都不止这个数，但是钱到手，自己先舒服了再说。
除此之外，cbs索尼给他们的固定薪水是每个月二十万日元，这个数字看上去还可以，不过考虑到在艺能界和当普通人的开销不同，这份固定薪水也就是维持生活，不让他们去打奇怪的工的程度。
固定薪水是为了让人不饿肚子，就像是演员要演戏拍广告，模特需要代言那样，身为歌手，如何让唱片大卖，才是走上人生巅峰的不二道路。
生计能够维持并且稳中有升，随着乐队天国成为话题，genzo在业内和坊间的知名度也有了一些，接下来至关重要的，就是genzo能否有个拿得出手的作品。
只有独立制作的歌手获得了市场的认可，genzo才算是拿到了进入主流业界的入场券。
给比赛的获胜者制作乐队，虽然增加知名度，但还是扮演代加工角色的成分多一点，真正能决定genzo是否能够获得更多业界机会的，仍旧是实打实由他从头负责到尾的森高千里。
……
处在出道前的繁忙当中，川崎那边的办公室，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叫他过去处理，那么就每隔三天去一趟，处理一下积压的事务。
因为这样，中森明菜寄去genzo的信，等岩桥慎一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九日。
留在川崎的办事员把这三天的信拿给他，岩桥慎一看到中森明菜这一封，心想，还没等看到试吃员的反馈，产品先已经满大街都是了。
尽管如此，意见也是宝贵的。
在“试吃员”的身份之前，中森明菜同时也是“听众”。
信封上的地址笔画清晰认真，不过，等岩桥慎一拿出里面那张调查表，看着中森明菜的字迹，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倒不是说桃浦斯达的字有多么丑比起美或者丑，倒不如说是随心所欲才对。
那张被他放进包裹里寄过去的调查表，上面被中森明菜用她那随心所欲的字迹给填得满满当当，每一个问题都认真回答了。
岩桥慎一逐条看过去，中森明菜对这张单曲的评价不错，也写了一些自己的感想。
不光字迹随心所欲，感想也有点东一句西一句的感觉。
岩桥慎一看着这样一封信，觉得中森明菜比起说是在填写他的调查表问答，倒更像是在给他写一封信。
342. 令人羡慕
“我在公司也看到了森高桑的海报。她的身材很好，充满活力。想象她跳舞的样子，真令人羡慕。”
中森明菜用她随心所欲的字迹，天马行空的写着自己的感想。
除了感想之外，也包括了想象。
会去羡慕其他女孩子的身材，从这点来说的话，桃浦斯达跟普通的女孩子也没什么两样。或者说，在桃浦斯达之前，她首先还是个女孩子。
“听着这样的曲子，让人想要跟着跳舞。……您是怎么想的呢？”
岩桥慎一之所以觉得这是封信而非调查表的问答，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中森明菜感想之余，时不时带着征求他意见意味的短句。
他提出问题来，中森明菜回答。回答完以后又再度抛出新的问句，他从这当中，意识到中森明菜暴露出的想要得到回应的心情。
把这封调查表问答信读完，岩桥慎一心情不坏。
中森明菜对这张单曲的评价不错，以她对流行的敏锐，得到她的认可，不亚于得到某位乐评人士的肯定。对这张单曲，岩桥慎一信心充足。
读完信以后，他想了想，还是找出信纸，提笔又给中森明菜写了一封回信。
把信写完，装进信封，岩桥慎一没来由笑了一下，心想，这种靠写信来交流的方式，还真是够老派的。
话虽如此，心里想着这么做老派，却也还是选择了写信。
……
四月三十日。
上午八点钟，乐队三人来到cbs索尼本社。
出道发布会的服装和化妆都要到酒店以后再准备，三人轻装简从，美和酱连妆都没画，丝毫不介意被人看到素颜，就这么来了公司。
先和工作人员进行了简单的沟通以后，接下来，三人再和工作人员一道，从公司前往今天出道发布会的所在地，京王广场饭店。
从小会议室里出来，乘电梯下去，却在大厅里，同某个人不期而遇。
“啊。”
看到迎面走来的人，天谷真利原地站定，下意识发出了声音。
其实音量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程度而已。但即使如此，岩桥慎一看向她的时候，天谷真利还是有种错觉，仿佛是自己下意识发出的声音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是擦身而过，一天当中不知道要和多少人这样打个照面又各走各的路。
虽然通过乐队天国的节目，天谷真利已经知道dreams e true选择了和cbs索尼签约，但是，能在唱片公司的大楼遇到，她还是实打实觉得意外。
岩桥慎一看到这张久违许久的熟脸，也觉得意外。但是想到米米club是他们在cbs索尼的前辈，这种相遇也就不算什么。
要是没什么事，大概会停下脚步跟天谷真利叙个旧聊个天，不过，现在一群人准备出发，他也就只是用眼神和她打招呼。天谷真利接收到他的目光，冲他微微颔首。
两伙人继续各走各的路。
岩桥慎一和两个队友，跟经纪人坐上同一辆车，往发布会的目的地前进。
天谷真利到了排练室，乐队的成员们到了刚一半。邀请过岩桥慎一去给乐队代班跳舞的石井美奈子已经到了，见到天谷真利，向她招了招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石井美奈子是夜猫子，生活就是丰富的夜生活，一旦早起排练，就是这副失去了灵魂的样子。
天谷真利走近过去，犹豫了一下，没把遇到岩桥慎一的事说出来。
……
平时倒也罢了，出道发布会这么正式的场合，美和酱的服装也就没有放飞自我，而是在造型师的建议下，准备了一身得体的套装。岩桥慎一和中村正人也都穿上了西装，当然，作为乐队明面上的吉祥物，出场的时候他照样得把长颈鹿头套给戴上。
在酒店的美容室，换好衣服以后，化妆师为美和酱和中村兄化妆，不露脸的岩桥慎一乐得轻松，在一旁看化妆师往两个队友脸上招呼。
美和酱被化妆师在脸上捣鼓来捣鼓去，还不忘偏头去看岩桥慎一。
歪脖子病到这份上，唯一的办法就是被化妆师给掰正回去，附加一句处方，“吉田桑，请您坐好，可以吗？”
挨了骂，美和酱老实坐好了。前后转变之大，真像是个被家长修理了一顿以后的熊孩子。
有化妆师正儿八经帮忙画个淡妆，再换上正常一点的衣服，今天的美和酱看上去比平时清秀了不少，真要说起来，也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了。
岩桥慎一还想欣赏一下化妆师的佳作，挨完打忘了疼的熊孩子美和酱先跑到他跟前，笑嘻嘻的问：“慎一君，怎么样？”
不注重表情管理，就是美和酱现在的最佳写照。
可说归说，岩桥慎一倒是觉得，咧开嘴大大方方笑起来的美和酱，可要比一个注意表情管理的淑女美和酱可爱多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这么说，而是回了一句：“不愧是专业的化妆师。”
听到这么个回答，美和酱冲他露出个搞怪的表情。
倒是化妆师，在旁边悄悄笑了一下。
化完妆，经纪人拿着之后的发布会流程过来，又跟他们确认了一遍。
其实需要他们发言的地方不多，负责问答的还是cbs索尼的董事，还有乐队的执行制作人这些大人物。但即使如此，身为明面上的主角，仍有一部分属于他们的出头露面的地方。
确认完毕，还差十分钟开始的时候，工作人员过来叫他们。
岩桥慎一拿起放在化妆台上的长颈鹿头套，往头上一戴。从被美和酱半强迫的试戴长颈鹿头套，再到戴上头套去演出，岩桥慎一的动作愈发熟练，熟练到让人心疼。
美和酱看着岩桥慎一毫无抵抗的戴上头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冲他露出笑容。
一边笑，一边走上前去，按住他的肩膀，“先别动。”
放弃了挣扎的长颈鹿男老老实实站着没动，等着美和酱帮他正了正，“现在可以了。效果超棒。”
这瑟的语气，就差说出那句“不愧是我”了。
随便你怎么说好了。
三个人跟着工作人员，在经纪人的陪同下，向着发布会举行的会场走去。
343. 人生目标
出道发布会的流程基本上来说是固定的，要说什么，又接受什么样的问题，事先也都有过沟通，因而进行起来一切顺利。
公布了出道计划以后，又一并公布了乐队的出道单曲将成为格力高百奇广告曲的消息，这条信息将借前来参加发布会的媒体的笔头昭告天下。
正式的事说完以后，中村兄作为乐队的代表，面对媒体表了个态，立了几个远大志向，再表示一下“一定会努力”。心虽然是诚的，这种场合说这些也无疑是套路话。
不过，由中村正人当代表来发言，他这个乐队幕后黑手的身份大概也坐实了。
戴着长颈鹿头套无所畏惧的岩桥慎一悠然自得的在发布会上走他的神。
整场出道发布会持续的时间不长，十五分钟后就告一段落。结束以后，按照业界惯例，cbs索尼和u-miz为前来参加的媒体都预备好了红包跟礼物，还在酒店另一会场准备了自助餐，吃好喝好把人打点好，事后就有好处，这个道理在哪儿也不会变，尤其是在面对媒体的时候。
……
上午开了发布会，下午就继续在录音室干活。
六点，工作进行的差不多，岩桥慎一记得跟赤松晴子约定了今天见面，于是跟两个队友还有录音室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
找了家小饮食店吃了份鸡肉烩饭，他前往代代木的录音室。
赤松晴子比他早来了一步，岩桥慎一到的时候，她已经替正在忙着的栗林诚一郎泡好了咖啡，岩桥慎一过来，又要去给他准备。
“先别忙了，不然等下还要再一次。”岩桥慎一制止她。
录音室里就栗林诚一郎一个人在工作，岩桥慎一又跟他打招呼。
“森友桑要从神奈川过来。”赤松晴子对他说，“我把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告诉他了。”
“还好我们的录音室不是很难找。”岩桥慎一道。
两人没有等太久，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森友岚士敲开了录音室的门。
他一来，栗林诚一郎站起来，“我去吃晚饭，岩桥桑。”
岩桥慎一对这个参加过乐队天国的年轻人已经毫无印象了，森友岚士跟他也是初次见面。要不是赤松晴子，这两人大概不会有这么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机会。
森友岚士是个挺帅气的青年，眼神有点腼腆，因为这样，反倒中和了他相貌当中的硬朗，显得很秀气。这种青年，大概在日常生活当中会挺受女孩子欢迎。
岩桥慎一打量他，森友岚士也悄悄打量岩桥慎一。
这个制作人看上去显得过于年轻，年轻到让森友岚士不敢相信现在成为了话题之作的乐队天国是他的企划。也正是在这个看上去跟他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青年企划的节目里，他凄惨落选，被打击到对自己能不能当音乐人这件事都产生了怀疑。
赤松晴子去泡了咖啡端过来，随后陪坐在一旁。
等她也到场，这场谈话才算正式开始。
一开口，果然要先从已经过去了很久的bolan乐队天国初登场这件事说起。
现在提到这件事，森友岚士还是觉得很懊悔，“我虽然没有想着能取胜，但也没想到会那么狼狈。”
这种懊悔一瞬而过，森友岚士接着道：“因为太狼狈，过后我一直在想，要是晚一点出场，或者重来一次，会不会不一样？当然，心里也明白，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露了怯，而是水准还远远不够。……尤其在之后又看了许多期节目，见识到了真正优秀的乐队的水准以后，更是这么觉得。”
“心里想着没有想要取胜，其实是因为水准不够而对自己事先所做的暗示。”森友岚士说到这，顿了顿，“这么不断懊悔和反思，反而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因为喜欢音乐，对音乐有野心，所以才不能释怀。所以在心里决定，要把音乐当成人生目标来做。”
因为这样，他才联系赤松晴子，然后出现在了代代木的录音室，和岩桥慎一面对面坐在这儿。
“听到这些可就放心多了。”
岩桥慎一的话，让森友岚士和赤松晴子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之前赤松桑介绍你的时候，说你本来没有占到台前来的打算，刚才你自己又说，没有想着要取胜，我还在想，那样可就危险了。”岩桥慎一说，“不使出全力来就当不了专业音乐人，赤松桑要是介绍这样的人给我的话，我也会觉得很为难。”
“但是，现在你说了，要把音乐当成人生目标来做，这样一来，就很像样子了。”岩桥慎一想了想，“森友桑，和你一起参加比赛的队友是怎么打算的？”
森友岚士回答：“青木君说，如果我放弃就职去做乐队，那他就和我一起。”
“既然这样……不介意的话，下次叫上那位‘青木君’，再一起到这儿来演一场，怎么样？”
森友岚士给出的是肯定的答案，“如果没有这种想法，我就不会到这里来。”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架势，看上去总算自信了起来。
……
森友岚士离开以后，岩桥慎一想起来，问赤松晴子，“说来，你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提到这件事，赤松晴子回道：“大概算是缘分？偶然间相遇了。”
“缘分玄妙。”岩桥慎一并不介意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真要说起来，我和吉田桑那时的相遇也是缘分，像你说的这样，偶然间遇到，然后组了乐队。……说不定，这位森友桑，也能成为你的‘吉田桑’。”
岩桥慎一用这种话来鼓励她，赤松晴子听了，从中感受到他对发现了吉田美和这件事的自豪。
她露出一个微笑。
这时，栗林诚一郎吃完晚饭回来，见刚才的青年已经离去，问道：“刚才那位是谁？”
岩桥慎一看了看赤松晴子，对栗林诚一郎说，“现在还说不准，不过，也许会成为共事的同僚。”
“是吗？”栗林诚一郎笑道，“那我是不是也能轻松一点了？”
“现在就让你轻松一点。”
岩桥慎一于是留在录音室，跟栗林诚一郎搭了个档，把他手头的活给做完了。
344. 支援乐手
天谷真利回到家，想起跟岩桥慎一的不期而遇，站在玄关前，翻阅通讯簿，想给他打电话。
岩桥慎一从朝风庄搬走的时候，给她寄过搬家明信片。但是，天谷真利只在新年的时候，往他的新住址寄过贺年明信片，一次也没有拨出过这个电话。
要不是今天在cbs索尼偶遇，今天不会拨出这个号码。
一天过去，她已经知道上午遇到岩桥慎一的时候，他和乐队正要去开出道发布会，因为这样，想要亲口对他说声恭喜。
电话拨出去，许久都没有人接。天谷真利等着的时候，心平气和。
自动转到语音信箱以后，她想了想，留言道：“岩桥桑，晚上好。我是天谷。”
放下电话，想起这条毫无内容的留言，不由觉得有点好笑。但之所以只报上姓名，大概是源自于一种不想通过电话留言向他道贺的心态。
这天晚上，岩桥慎一并没有回电话。
直到第二天早上，天谷真利出门前，才接到他的回电。
“昨天……”
电话寒暄语说完，天谷真利正要提昨天的事。
“昨天见到你了，天谷桑。”岩桥慎一想的也是这件事，“真巧。”
天谷真利无声一笑，“岩桥桑，恭喜您的乐队出道。”
“嗯？”电话那头，岩桥慎一反应了一下。
天谷真利说：“dreams e true的长颈鹿男就是您吧？”想了想，意识到这番话有点前后不搭，又补充道：“我在电视里看过乐队的比赛。”
“原来如此！”岩桥慎一说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要是天谷桑，看到乐队名和主唱就瞒不住你了。”
对他的话，天谷真利不置可否。
“不过，你竟然也在看乐队天国吗？”岩桥慎一这是真意外。
“还是忠实观众。”天谷真利有点调皮的回了一句，“要是您的节目早些出现，我就去和石井桑提议，也去参加了。”
“那样的话，一定是冠军的不二人选。”岩桥慎一说。
听他这么回答，天谷真利笑了起来。
虽然很久都没有联系过，但是现在打电话，聊天的气氛也并不生疏尴尬。
米米club步入正轨，岩桥慎一也从那个看上去跟音乐无缘的夜总会服务生成了制作人。
不仅如此，吉田美和拥有的，曾让天谷真利羡慕的，那种能够让岩桥慎一下定决定的力量，现在也得到了回应与收获。
“话是这么说，能有现在，也是多亏了你。”
“我？”
“没错，要不是你帮忙请来了五味桑当支援吉他手，让我成功赶鸭子上架组了乐队，也就没有今天了。”岩桥慎一听到天谷真利的祝贺，反而真心实意的向她道谢。
聊到过去，天谷真利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说来，您的乐队，到最后也没有吉他手。”她回想起在电视上看的比赛，脱口而道。
“因为贝斯手找到以后，我和美和酱都觉得，就这么三人组的配置也不错。之后演出的时候，也很有效果，我和贝斯手的中村桑一左一右，反而能衬托吉田桑的地位。所以就决定不找新队友，一直三人组下去了。”
反正是对着岩桥慎一说，天谷真利小小吐槽了一下自己的乐队，“在这一点上，米米club就正好相反。”
岩桥慎一听出她是在说乐队人数太多的事，忍俊不禁。
“说到吉他手，五味桑现在都做什么？”
天谷真利告诉他，“我上次和五味桑联系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他的乐队解散了，五味桑打算一边当吉他教室的老师，一边再找新的队友组乐队。”
“是吗？”
岩桥慎一还记得五味孝氏有支上班族乐队。不仅如此，他也对五味孝氏出众的吉他技术一清二楚。想到这，他说道：“不知道五味桑有没有兴趣到我的制作公司来帮忙。”
“对，您有一家叫genzo的制作公司……”
“虽然只是小小一间。”岩桥慎一笑了笑，“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五味桑这样的人。”
“那我给五味桑打电话。”天谷真利主动说道。
这个干脆利落的劲儿，跟当初帮他联系五味孝氏去当支援乐手的时候如出一辙。
……
今年，因为乐队的队友们打算专心工作，五味孝氏的这支上班族乐队正式宣告解散。
其实，如果坚持挽留，再去做一做动员工作的话，乐队还能再维持下去。以前也是这样，已经成为上班族的队友们，偶尔会流露出退意，每到这时，都是五味孝氏去和队友沟通，然后这么一路走了过来。
但是现在，五味孝氏自己也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队友们永远不会把乐队当成是本职工作，就像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当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那样。
只要意识到这一点，就知道这种分歧让乐队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意义。所以这一次，当队友们决定离开的时候，五味孝氏顺水推舟同意了。
一决定要解散乐队，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竟然都是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当发现这一点，大家都觉得，这次解散的决定无比正确。
解散了这支上班族乐队以后，五味孝氏打算再组一支乐队。这次不要再是只能休息日登台演出的上班族乐队，而是要组一支真正能够全力以赴的乐队。
他一直在追看现在大热门的乐队天国，节目的热度和话题度似乎说明了接下来将是乐队大展宏图的时代。
组一支乐队，磨炼好了以后，也去参加节目，五味孝氏做着这样的打算。
私交不多的天谷真利突然打电话给他，五味孝氏有点意外。但更加意外的，是她打电话来的目的。
“岩桥桑想邀请您到他的制作公司帮忙。”
“去帮忙？”
五味孝氏一直在追看乐队天国，知道岩桥慎一是节目的企划人，genzo是他开的制作公司。
还不到两年，就从什么都不懂的菜鸟经纪人变成在业界崭露头角，在地下音乐圈小有名气的人物，五味孝氏心里挺佩服他的。
虽然朵力木兹康姆秃噜是通过他制作的节目出道，但是五味孝氏对乐队的能力心知肚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就算是最讨厌他们的人坐在那里当审查员，也没有办法无视这支乐队的光芒。
但尽管如此，天谷真利送上岩桥慎一的邀请，五味孝氏心里也没有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