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正视内心
“我没有她们那样的才能。”蒲池幸子露出谦逊的表情。
但这也并不只是谦虚，她真心认为，自己的高中时代，没有像这支乐队的成员们那样的自信和活力，也没有那样收放自如的台风。
那时的自己，鼓起勇气和学校轻音社的男生们搭话，毛遂自荐想要面试他们乐队的主唱。高中男生虽然对这个一向腼腆的漂亮女孩子想加入乐队感到兴奋，但更多的还是出于对自己乐队的捍卫，对她的才能表示出怀疑。
遭到质疑，蒲池幸子又害羞又不甘心，请他们给自己一个机会。在听了她的试唱以后，男生们改变了主意，邀请她加入了乐队。
“虽然没有尝试过为女主唱伴奏，不过，蒲池你唱歌还挺有一套的。”乐队的队长对她说。
那是蒲池幸子第一次鼓起勇气往音乐上靠拢，也是第一次得到懂音乐的人的称赞，而不是在厕所里模仿松田圣子和河合奈保子以后爱起哄的女同学们“幸子做得好！”的欢呼。
尽管如此，一切随着升入高三，要从社团引退，这段组队生涯也宣告结束。蒲池幸子作为大家庭的长女，比起去追寻什么音乐梦，最优先要走的路是早点毕业出来工作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
她没有追梦的资格……在退出乐队的时候，蒲池幸子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可是，现在看着这些乐队的表演，说出自己没有她们的才能的话的幸子，忽然意识到，那时放弃追梦，不仅是因为她没有资格，还因为她的胆怯。
她对自己，没有那样的自信，也没有认为自己拥有那样的才能。
蒲池幸子冒了个头的音乐梦，在看到这样精彩的演出之后，又有了些许的退缩。
“南条桑的朋友出场了！！”这时，青山纯子咋咋呼呼的喊道。
蒲池幸子回过神来，电视屏幕里，一队四人制的，身穿皮衣的青年站到了舞台中心的位置。
四人制，酷酷的台风，这是bowy乐队引领的潮流，从他们出道走红起，不仅从音乐的风格和创作方式上，连包装方式也影响着众多后来的乐队们。
“哪一个是南条桑的朋友呢？”青山纯子有点懊恼，“忘记问南条桑，他的朋友在乐队里负责什么了。”
“那就为他们全体加油好了。”蒲池幸子说。
青山纯子发笑，“说实话，对把名字起成‘吹牛皮’的乐队，只觉得很滑稽……没想到外表看上去会这么酷。”
不对、不是这样的。
蒲池幸子心想，能够辞掉正式的工作，一边打工一边做音乐，做到这点就已经很酷了。不仅要有勇气，还要有具有说服力的实力……
但是，大袈裟的水准并没有到很强的程度，出场虽然酷炫，但是唱完了一段以后，台下的伊藤银次摁了键，按照规则，最外圈的一层舞台降了下去。
也正是在这时，舞台上突然发生了异变。
在最外圈的舞台降下去以后，唱着歌的主唱忽然跳出中心的舞台，挪到了外圈的升降舞台上面。
这样一来，审查员要是再喊停，恐怕就要直播一场主唱直接退场的好戏。
“还能这样做？”
电视机前的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又或者田岛贵男的乐队和青山纯子与蒲池幸子，后台看着直播的其他乐队，以及成千上万的观众们，都对这个主唱的做法感到意外又好笑。
电视里，镜头切到三宅裕司那里，他笑道：“这下可厉害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为了阻止被打断演出什么也干得出来的大袈裟的主唱，如果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审查员，那就真的图样图森破了。
于是，当吉田建也忍不住摁下键以后，节目开始以来的第一个名场面出现了：站在外圈升降舞台上的主唱，跟随着下沉的升降舞台缓缓沉了下去。
“哈哈哈！！”
电视屏幕里，呈现出一个大号的镜头特写，在又缩小了一圈的电视屏幕上，完全占据了屏幕中心的，是宛如谢幕一般一脸淡定的唱着歌的大袈裟主唱的脸。
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观众，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哈哈大笑。
电视机前的青山纯子和蒲池幸子也不例外。尤其是青山纯子，一边笑一边说：“我要收回之前的话，南条桑朋友的吹牛皮乐队根本一点都不酷……但是真的很有趣！”
主唱跟随着升降舞台缓缓下沉，但是还不慌不忙的继续唱着，直到消失在画面当中，还能听到从下面传来的他的歌声。
而留在中心舞台的乐队成员们，仿佛完全不受到影响，继续着他们的演出。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个本来应该是放送事故却意外的制造出了超级笑点的画面。
摄像机扫过审查员，扫过三宅裕司，扫过场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是一副“还能这么玩？”的笑容，甚至还有收进去了的现场工作人员的笑声。
因为是直播节目，又都是没有经验的素人来参加，除了演出流程没有固定的台本，或者说你也很难限制素人的言行举止，还不如干脆放任。
也是因为这样，中间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像是大袈裟主唱这种突然跳到升降舞台上试图阻止审查员摁下停止键的做法，本来应该是个意外，吉田建不吃这一套，结果却从意外变成了放送事故，但是又歪打正着，制造出来了这么一个超强的笑点。
这种率性和随心所欲的地方，虽然有点厚脸皮，但也有着草根的可爱之处。
闹了个大笑话的大袈裟，顺利把演出进行了下去。
结束以后，升降舞台又把主唱送上来。这位脑回路清奇的主唱还特别面向摄像机，像模像样的来了个绅士礼。
“小聪明在舞台上是无济于事的。”吉田建一拿起麦克风，就说了这么句话。
伊藤银次则幽默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小聪明在舞台上却能带来奇特的演出效果。”
在后台看着直播的和岛慎治，一本正经的说：“看来这招行不通。刚才主唱那么做的时候，我还想和你们商量一下，之后登场的时候，每个人占一圈舞台呢。”
“然后，审查员按一次钮，我们就消失一个成员？”铃木研一笑的肩膀都在发颤。
211. 首战告捷
吹牛皮乐队退场以后，下一个就是人间椅子。
像是猜到了和岛慎治在后台时那个无厘头的提议那样，三个人一登场，吉田建数了数人头，说：“先说好，可别一人占一道升降舞台啊。”
故意把刚才的梗延续下去，这么说，又带来一个笑点。
从这点来说，吉田建的反应真够快的。
开场不利的大袈裟，凭借这个奇特的小聪明，点燃了全场的气氛，虽然最终分数不高，却成功在观众们心中留下了一个鲜明的印象。
紧跟着大袈裟上来的人间椅子，虽然有个阴森森的恐怖小说名字，不过，光看他们这副打扮，也很难让人严肃对待，像是把之前的笑点延续了下来似的。
“是视觉系乐队吗？”佐久间正英难得在开场前对乐队感兴趣。
“刚才在后台也有人这么说，不过恐怕算不到视觉系里去。”发言的人是铃木研一。他一开口说话，头上戴着的那个不伦不类的头套就跟着动，搞笑效果一流。
“像《鬼太郎》里面的鼠男一样的打扮啊。”吉田建说，“在模仿动画人物吗？”
“不，其实是在向genesis乐队的主唱致敬。”铃木研一涂着一张大白脸，却不苟言笑，就用这么一张滑稽的冷脸，一本正经的说，“不过，我们制作道具的水准太烂，这已经是最好的作品了。”
正在看电视的人，看着他用这样的外表，一丝不苟的说着这样的话，感到十足的滑稽。不过，虽然笑果一流，整个乐队的三个人却不自知，仿佛这样理所当然一般。
真的是各种奇奇怪怪有个性的人都来到了这档节目里啊……观众们不由得在心里这么想。
“那么，就请你们开始吧。”吉田建发话。
舞台上的三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下视线，发出了演出开始的暗号。
bolan的主唱有一张生涩的脸孔，大袈裟乐队出场时酷炫的像是实力派，结果却以那样出乎意料的举动娱乐了大众，现在，顶着奇怪的妆容，一出场就让人觉得好笑的人间椅子，他们的演出开始了。
但是，带着看滑稽剧的心态等待他们的演出的观众，随着音乐响起，刚才那种带着娱乐意味的轻视离开烟消云散，那种巨大的反差，甚至让人感到了战栗。
行云流水的高超演奏技巧，挥洒自如的演唱风格，还有带着十足的江户川乱步与芥川龙之介风格的，有一丝阴郁，有一丝奇幻，充满着文学气息的歌词。
不论是哪一件，都是只有超乎寻常的人才能够做得到的。
他们将跟着西方乐队学来的重金属风格融掉，重铸成东方风味却不失地道的重金属，这样自成一派，富有风格和个性的乐队，实在令人叹服。
刚才那种滑稽和娱乐感一扫而空，只留下认真观看欣赏的安静。
在这三分钟内，舞台仿佛被人间椅子这支乐队给统治，被他们构筑出的世界所笼罩一般，没有人能够进入，也没有人能够打断，就是这样即使是外行人也感受得到的气势。
当音乐停止以后，佐久间正英率先拿起麦克风，说：“连这样的乐队都能来参加乐队天国，不会有人质疑节目的水准了。”
这是相当高的褒奖了。
“我本来以为你们是视觉系，也了解你们的音乐风格，”吉田建想了想，“不过，比起说你们是金属乐队，我更想称呼你们为‘文艺摇滚家’。”
文艺摇滚。
这个现造的词用的绝妙。不论是名小说家的小说当乐队名字，还是文学气息满满的歌词，又或者他们自身所带有的那种固然滑稽也巍然不动的心态，无一不透露出他们“文艺”的那一面。
文艺这个词，绝不是个贬义词。
电视机前的田岛贵男，在看前面的乐队的演出时，都没有那样强烈的念头。唯有看完人间椅子的演出，在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对手来了！”
这是今晚登场的众多乐队当中，第一支让他拥有那样强烈的想要为他们鼓掌的冲动的乐队，田岛贵男觉得他们能够获胜……如果审查员不讨厌重金属的话。
当然，审查员们并不对任何一种音乐抱有偏见，何况人间椅子的演出着实无可挑剔，所以，他们理所应当一般的，拿到了本场以来的最高分数。
此时，节目已经进行到三分之二处。人间椅子效果炸裂的演出，让观众们心悦诚服。哪怕许多人在这之前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更不会喜欢重金属。
但是，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就会有这样可能只持续三天甚至三小时的感动，当这种前所未有的感动在心头激荡的时候，即使是从不喜欢的东西，也觉得那是可亲可敬的。
在完成度这样高的演出之后出场，是件很吃亏的事，先在后台看了这支以为是来搞笑的乐队的爆炸演出，后面的乐队先在没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给炸掉了一半的气势
说来也好笑，在后台时，人人都以为大袈裟的四个酷哥才是本场的劲敌，结果四个酷哥却贡献出本场最大笑点，而真正的**oss，却是这三个仿佛来演滑稽剧的青年。
终于，全部的乐队演出完毕，一齐站到舞台上面。
这样站在一起，更加感受到他们各自不同的风格，像是一个大号的糖果罐儿被打开，里面各种口味的糖一下子摆在了大众面前似的。
赛制是审查员在每一组乐队演出结束以后，就由评审当场打分，此时此刻，再将各支乐队的分数进行比较，拿到最高分的那一支获胜。
就这么简单。
或者说，选秀节目不要太难。
“那么，就到了宣布节目的第一组优胜者的时刻了”
三宅裕司站在舞台最前方，宣布了获胜乐队的名字：“人间椅子！”
与此同时，站在身后的、被淘汰了的乐队们，不论心中作何感想，都纷纷送上了掌声，摄像机扫过乐队成员们的脸，最后在人间椅子三个人那里多停留了一会儿。
三个人的打扮还是显得滑稽，但是，在看着他们的打扮发笑的时候，那笑容当中，不仅是被他们给娱乐了的笑，同时还有对他们这可爱装扮的善意的笑。
“人间椅子成为了今天的优胜者，不过离king的宝座还有很远，接下来他们将接受新出场的乐队的挑战，只有连续五洲获胜，才能真正成为冠军，获得签约的机会。”
“不过不必担心，即使不能连续五周获胜，只要有这一周取得胜利，也会得到一次将在节目当中演唱过的决胜曲制作成单曲来发行的机会，如果能够卖破一万张，就会得到唱片公司对乐队重新评估的机会……三位，刚才的曲子叫什么名字？请再告诉大家一次。”
“《阴兽》。”铃木研一不苟言笑的大白脸，配合着被吉田建误认成是《鬼太郎》动画里的角色的打扮，报上这个歌名，那阴森森的感觉杠杠的。
“好的，请记住这首歌”
三宅裕司收回话筒，重新面向摄像机，那么，今天的节目就到此为止”
画面下方，开始快速滚动过节目的制作人员、演出人员、以及赞助方等等的名单。当进行到“企划”一栏的时候，排在第一位的是岩桥慎一这个名字。
虽然企划是他提的，不过，以他的资历，本来不会被摆在最前面。真正让他的名字被放在了第一个的原因，是因为播送演职人员表时，打人名是按照五十音来排序，而他的姓iwahashi比较赚便宜而已。
但即使如此，就像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那样，这个便宜赚得顺理成章。
当电视上开始滚动演职人员的名单以后，青山纯子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像是得到了一顿美味大餐的招待一般，全身暖洋洋的，这是集中了精力的缘故。
“比想象当中还要好看的节目。”她说。
整个节目的完成度很高，在不少观众心里，这档节目远比想象当中的还要有趣。选秀节目已经烂大街了的今天，没想到还能再做出既让他们能轻松接受，还有着新鲜感的节目。
素人乐队们不必像偶像那样需要去经营自己的形象，即使是大袈裟那样无厘头的做法都有可能会出现，富有个性的乐队，精彩的演出，还有不经意的笑点，不管怎么说，这档节目在大多数人的心里，都是绝对在平均分之上，甚至觉得有些出色了。
“嗯，真的是档好节目。”蒲池幸子也附和道。
她继而想起，这档节目和naonのyaon是同一个企划人。
“困了。”青山纯子打了个哈欠，“刚才看节目太入迷，反而忘记要睡觉了。不过没办法，因为真的太有趣了嘛。……下周还要追看下去，想看看人间椅子会不会连胜，又会有什么样的乐队再出现。”
下周还想再追看下去。不仅是青山纯子，蒲池幸子心里也这么想。
也不仅是蒲池幸子，这也是看过了节目的首播之后，绝大多数观众的内心想法。
212. 挥起锄头
第二天是轻松惬意的周末，就连实行单休制的苦逼学生仔也能好好放松一下身心的日子。
这样的一天适合宅在家里享受久违的属于自己支配的时间，也适合呼朋唤友的出去玩。东京一些人流大的街道，到了周末这天，还会禁止机动车通行。
也是因为这样，才有了“步行者天国”这种东西的诞生。
在周末出去玩的年轻人，也许去杂志和电视上推荐的人气店铺排长队，只为品尝一下店里的东西，不管好不好吃，至少在接下来和身边的人交流时，不会因为对流行的东西一问三不知而被排除在外。从众是刻在曰本人骨子里的东西。
不想被人当成土包子敬而远之，那就要拼命融进去。
不过，凑在一起的年轻人，在追逐流行的时候，也有着自己的话题。毕竟，年轻人不仅是接受潮流的人，同时也是能够制造出潮流的人。
“喂，昨天晚上，你们有看朝日台的乐队天国吗？”仿佛自然而然一般的，小团体当中的某个人，把这件事给兴冲冲的提了起来。
“乐队天国？我只知道步行者天国，就在这附近。”占据了靠窗的座位的年轻人们，其中一个伸出手指玩笑着指了指橱窗外。
“我看了哦。”另一个年轻人接过话来，这是个留着工藤静香同款的空气刘海的女孩子，“很有趣的节目，大袈裟超级好笑。”
“什么‘吹牛皮’？”没看节目的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是节目里出场的乐队啦。”挑起话题来的年轻人解释道，把大袈裟主唱在舞台上那番骚操作给描述了一番，光是听他口述，都让人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还有这样的笨蛋吗？”不过，这是什么节目？搞笑综艺？
没看节目的年轻人刚在心里这么想，挑起话题的年轻人却又提到：“大袈裟是很搞笑，不过，最后人间椅子的演出实在精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错没错，”女孩子附和道，“虽然我不喜欢金属乐，但是，在那种情形下，看到人间椅子的演出，头皮都要麻了。”
“有那么夸张？”另一个没看过节目，一直当听众的年轻人插话进来。
两个看了节目的人点点头。而当他们合作无间，把人间椅子的出场和表演绘声绘色描述出来的时候，旁边的年轻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满脸写着“真的假的？！”的惊讶。
审查员可以说人间椅子是文艺摇滚家，但是，这种借用文豪的作品构筑歌词里的世界观，怪模怪样却实力爆表的作风，也正戳到年轻人的那颗中二之心。
别人以为你们是来搞笑的，结果你们是来开王炸的。这太tm酷了！
描述完当时的情景，挑起话题的年轻人怕同伴当他是夸大其词，紧跟着补充道：“下周，获胜的人间椅子要守擂台，挡住新一轮参加比赛的乐队，到时看看就知道了。”
看看？看看就看看。
看了节目的人，将节目当作是话题散布出去，而被吊起了胃口的人，不管是因为那无厘头的搞笑场景，或者是卧虎藏龙的乐队阵容，总之，都动了想要一看究竟的念头。
期待感要是能够被满足，那么就会收获到超乎想象的东西。
第一期节目满足了守在电视机前看了的观众的胃口，所以他们自发为节目做宣传。而他们散布出去的东西，又给了另外那些没有看过又想要一看究竟的观众新的期待感。
第二期节目如果能满足这双重的期待，想必必定会更上一层楼。但是反过来，如果做不到满足观众，就会遭到双份的反噬。
做节目就是这样，不光第一步迈出去难，走出去的每一步都很难。
享受着周末的年轻人们悠闲惬意的度过假期，交流着最新的发现和现在的流行，就在不远的步行者天国，还有这样一个失意的身影。
昨晚的录影结束的太晚，bolan的森友岚士和青木和义错过了回神奈川的末班电车，只能在东京留宿。
森友岚士彻夜难眠，想起自己在舞台上的窘迫和审查员的话，就有一种难以忍耐的羞耻，虽然没有抱着夺冠的心来参加，可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今天，他和青木和义分开行动，顶着一对熊猫眼，独自一人出来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现在被称作是“乐队天国”的步行者天国。
周末这条街上禁止机动车通行，此时此刻，聚起了众多的业余乐队，背着乐器，脚下放着扩大器，进行着自己的路上演出。
节目当中的失礼，让本来就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感到怀疑的森友岚士，更加提不起劲儿来，他无意识的看着业余乐队们的演出，在心里不断问自己：这样的自己，能当专业音乐人吗？
已经成了乐队天国的步行者天国，聚集了半个东京的乐队爱好者。
朝日电视台以乐队天国当标题来做节目，说不定，这条街同时也是这档节目知名度最高的地方，通过广告知道这档节目并且看过的人也非常多。
这时，突然有人拍了拍森友岚士的肩膀，问：“你昨天参加了乐队天国吧？”
森友岚士心里一慌，感到一阵撒了谎被拆穿以后的难以忍受的羞耻，躲开那个人的手，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外走。
简直是落荒而逃的野狗……
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从认出自己的人面前逃走，这件出于本能的事，却又挫伤了森友岚士的自尊心。前面就是街道的尽头，他停住脚步，懊恼的盯着自己的鞋尖。
“您好。”这时，又有一个人和他打招呼。
森友岚士抬不起头来。
“昨天的节目我也看了。”是个说话很好听的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森友岚士又想逃走，可总归是忍住了。不能再逃了……
“我觉得您的演出很棒。”女孩子说。
森友岚士听不出这到底是真心话还是讽刺。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女孩子慢条斯理的说：“不是讽刺，是真心话。虽然出了些意外，结果也不太好，但是，您没有停下来，一直坚持把歌唱下去，我认为这很棒。”
“……”
森友岚士抬起头来，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漂亮的好像女演员的女孩子。
213. 再度改观
互联网才刚到牙牙学语的阶段，像是节目播出时有着实时讨论，节目播完第二天就能在视频网站上看到录播的情形，是遥远到说给现在的人听，会被当成异想天开的事。
当然，虽然没有视频网站上的录播，仍有另外的东西将已经播出的节目保留下来。
就是录像带。
还是渡边万由美看电视直播的那间屋子里，此时此刻，坐在同一个位置的人是渡边美佐。在她面前的电视屏幕里，节目已经播到结尾，三宅裕司让拿到了优胜的人间椅子再说一次演出的歌曲的名字。
“《阴兽》。”涂着大白脸的成员答道。
渡边美佐这才走起神来，想起今天吃早饭的时候，和渡边万由美的对话。
渡边万由美告诉她录像带替她录好了，渡边美佐于是问她，“万由美，你看了昨天的首播，感想如何？”
“我现在还不和您说这个，母亲。”渡边万由美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要等到您也看过以后，才能进行相关的讨论。”
“为什么？”
“为了更加客观。”渡边万由美回答。
渡边美佐心里并不是很看好女儿这个选秀节目，关于这一点，渡边万由美大概也心中有数。
她这么说，渡边美佐就无话可说了。
反倒是渡边万由美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想您不会失望。”
她能这么说，渡边美佐心里先知道，女儿心里给节目的首播打了个高分。想到这，渡边美佐微微一笑，说了句：“听你这么说，我也跟着期待起来了。”
可嘴上当时那么说，心里却没有足够的期待。
选秀节目在曰本已经热了二十年，作为率先进军电视界的渡边制作，渡边美佐可以说是看着这种节目形式从简陋的雏形慢慢发展，直到成为现在这个快被观众看腻了的局面。
这种从第一个人开始做起，此后越来越成熟，花样也越来越多，可施展的空间也越来越少的节目，要重新发掘抓住观众的心的点，何等的困难。
渡边万由美独立以后，和岩桥慎一合作的事，渡边美佐佯作不知。但是，两人合起伙来，运作的第一件大事，却是制作了一档选秀节目，这让渡边美佐感到意外。
他们两个就算单独拎出来都是头脑清醒富有眼光的年青一代，怎么合到一起，反而做起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东西来了？
渡边美佐带着这种疑问和不看好，却没有开口插言，而是随女儿忙前跑后筹备这件事，直到节目首播。
渡边万由美吃过早饭以后要出门，渡边美佐问她：“晚上能回来吗？”
她那时想着，要和渡边万由美讨论节目的事，渡边万由美不用她把话说明白也心知肚明，答应了，“那我尽量早些回来。”
女儿一出门，渡边美佐就进了放映室。
而当录像带开始运行，电视屏幕里放出如实记录下的昨天的首播，渡边美佐看着节目一点点往下进行，心中的疑问和不看好，也随之被打消。
等看到最后这一幕，已经对这个原先认为过时的企划改了观，领会到了其中的妙处。
看了这场首播，不管是节目的完成度、恰到好处的节奏感、又或者留到下一期的悬念和期待感，一切都在水准线之上。
而渡边美佐担心的做不出新鲜的东西，更是被完美解决。
不仅如此，看过了首播，对于这个有别于从前选秀节目里惯用的那种海选、复赛、准决赛、决赛的淘汰制，而是改为获胜者守擂，其他选手则不断进行更替的赛制也佩服得很。
这种做法，确保了每一期登场的每一支业余乐队都是新鲜面孔，带来的都是新鲜的音乐，甚至连个性和在舞台上可能做出的举动都是新鲜而不能预知的。
不限制演出方式的素人乐队，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带来什么，就像是把各种口味的糖果又一股脑倒进一个罐子里，在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能抓到什么口味的前提下，带着对于不确定的东西的期待感，一次次把手伸进去。
不断流动着的出场参赛的业余乐队，用这种不确定性延续观众的期待，而让每一期的获胜者来守擂接受新出场的乐队的挑战，又留下了一个悬念，确保了节目的竞技性和看点。
先前富士台起用秋元康做了那档黄昏喵喵，里面使用了“毕业制”这种新鲜的制度，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正式成员以毕业的名义从组合退出，接着选拔新的成员上来补位。这样一来，就在这种人员的流动当中，始终保持观众对组合的新鲜感。
而现在，这个每期一轮换的演出阵容，流动的程度更厉害。
原先担心不够新鲜，看了以后才发现，是新鲜极了。
不仅如此，为了不让场面失控，让业余乐队们的这种个性跑到太奇怪的地方，又起用了三宅裕司这样张弛有度，控场一流的主持人来预备打圆场。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仿佛一环扣一环。
看到实际播出以后呈现出来的效果，才体现出把制作这档节目当成是独立后头一件事来做的渡边万由美和岩桥慎一两人的厉害之处。
电视屏幕上开始快速滚动过节目的演职人员，来到企划那一栏的时候，排在第一位的是岩桥慎一这个名字。
又是岩桥慎一……
他每一次出手，做的都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但却偏偏能把让别人觉得不行的事做出意想不到的结果。
越是看他的所作所为，越是意识到他这个人拥有常人所不拥有的才能。
渡边美佐本以为，今晚要跟渡边万由美聊选秀节目史，分析她这迈出去的第一步投机的不是时候，结果却发现，话题可以改了。
改成真正的对于这档节目本身的探讨，还有那个岩桥慎一……
渡边美佐想起曾经的事，不知道该说是自己眼光精准，还是走了眼。
但是，她并不后悔向岩桥慎一摊了牌这个决定，就像她在这之后也不阻止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的合作那样。
214. 母女温馨
同是在周末的这一天，蒲池幸子和青山纯子，两个年轻女孩子愉快的度过了自己的假日时光。
她们先是去看了最近正在上映的电影《竹取物语》。
这部电影取材自曰本传统的古典文学作品，月亮里的仙女下凡到人间，化作三寸长的小女孩住在竹筒里，被山里砍竹子的老头捡回家，三个月后长成一个妙龄美少女，起名叫辉夜姬。
辉夜姬的美貌令人倾倒，天下男子无不想娶她为妻，使出浑身解数讨她欢心，但辉夜姬不为所动，皇帝要强娶她，她也绝不从命，最后从人间重返月宫，这样一个故事。
这故事在曰本无人不知，堪比兔国的七仙女下凡。
从无声电影的时代，这故事就作为保留剧目被不断搬上大银幕，但要论制作阵容和投入，还是要数这一版最大。
导演是市川昆这样履历辉煌的名家，砍竹子的老翁是在世界上都很有名气的老戏骨三船敏郎，而辉夜姬这样设定是大美女、演员要是挑不好那就成了西门小恨恨的角色，则起用了备受瞩目的女演员泽口靖子。
这样的大美人来演辉夜姬，说服力还是很足的。
走进电影院的人，即使挑剔魔改了的剧情，或者对辉夜姬返回月亮时前来迎接的竟然是ufo这种蜜汁画面感到滑稽，也不会觉得选出来的女主角不够美。
八十年代中期，也就是广场协议以后，大量资金涌入电影行业，世界范围内都可看到曰本方面投资的电影。
不过，只要不是脑子发热的暴发户，都看得到曰本电影这种无可挽回的颓势。从七十年代起就不停走着的下坡路，尤其是录像带的普及，更是给了电影产业沉重一击。
连拍粉色小电影的公司，都被a字开头的小电影冲击到收缩院线，直至关门大吉。
这样一来，能获得赞助的更多还是知名导演，或者票房有保证的题材。
看完了电影，时近中午。
休息日的餐厅往往人满为患，两个女孩子只能找一家不必等位太久的餐厅。吃完饭，又接着去逛街，一家又一家的时装店走过去，开开心心试衣服，一直玩到傍晚。
只要开始逛街，好像就拥有了用不完的精力。但是，只要停下来，就像是开关关掉了一样，开始感觉到相当的疲惫。
逛到傍晚，两人在百货大楼里的咖啡馆稍事休息。
青山纯子热闹了一天，不想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吃晚饭，于是提议去尝试最近新开的一家鹿儿岛料理，“听说连食材都是从鹿儿岛空运来的，我们去奢侈一把，幸子。”
蒲池幸子也觉得不错，于是，两个女孩子又将今天的约会再度往下延续，一起去吃了火锅，一直到临近晚上八点，蒲池幸子才和朋友道别，前往新宿站，乘上了回家的电车。
从新宿站到神奈川县的秦野市，有一趟直达的电车。整段路程大概要走一个半小时，八点钟出发，等到离家最近的车站，也要快九点半了。
蒲池幸子下了车，走出车站。
这个时间，要是在东京，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但是在这里，车站前就只剩一两家小餐馆和便利商店还亮着灯，道路上几无行人。
秦野就是这么个冷清的小镇。
蒲池幸子从零钱包里拿出硬币，投入公用电话，拨给家里。
从车站到家，还有一段步行大概要十几分钟的路，中间还要穿过一段黑乎乎的隧道。
单身女性一个人走夜路，本来就是件小心翼翼的事。还要再穿过黑乎乎的隧道，更加让人提心吊胆。蒲池幸子挂了电话，迈步向前，走到那段隧道的入口时，先端详了一下，才迈进去。
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隧道，里面很静，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走到三分之一处，对面一束手电筒的光影影绰绰打了过来。蒲池幸子注意到这束晃动着的光，心里一暖，立刻赶到十分的安心，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
她知道，母亲就等在隧道的出口。
这是蒲池幸子和母亲之间的默契。从家里到这条隧道，和从车站到这条隧道，路程差不多。单身女性一个人走夜路，不光蒲池幸子害怕，家里的母亲也放心不下。
于是母女两人约定，蒲池幸子到站以后，就在车站前给她打电话，之后，两个人同时出发，等到蒲池幸子走进隧道，母亲也正好在对面等着她。
打从她入职神崎不动产，除了节假日，每晚雷打不动，都是如此。
家住秦野，却到新宿上班，为此，每天早上七点钟就要准备出门，平日里等到下班回家，也差不多是八点半以后的事，一天当中有三个小时用在上下班的路上，几乎失去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蒲池幸子拥有如此的毅力往返于两地之间工作，留在秦野这边的同学朋友们，或者是东京的同事们，都对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惊讶于她这种韧性。
家中的父亲更是常劝她，还不如从东京回来，在附近找工作。只有母亲，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毫无怨言的到隧道这里来等她。
快走到隧道的尽头，蒲池幸子看到母亲的身影，加快步子，走过去，“母亲！”
“在东京玩的开心吗？”母亲面带微笑。
蒲池幸子点头，也笑着回答：“很开心哦。”
母亲熄灭手电筒，母女两人肩并着肩，一起走完回家的最后一段路。一回到母亲身边，蒲池幸子就成了个健谈活泼的女孩子，向母亲描述起今天看过的电影、去过的店铺。
身为家庭主妇的母亲，仿佛将这个秦野当成了驻扎好的营地，连东京都很少去，几乎每一天都重复同一套生活，也不离开秦野这个圈子。
正因如此，听到蒲池幸子描述的事物，她总是微笑倾听。
到了家，母亲问她，“今天晚上做了汉堡肉，等会儿还要再吃点吗？”
蒲池幸子不愿辜负母亲的心意，再加上从新宿回来这段路，肚子也有点饿，“那就再吃一点好了，母亲做的汉堡肉最好吃。”
“好的。”母亲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215. 分一杯羹
蒲池家的房子不大，却也勉强能做到让每个孩子都有单独的房间。
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有一种自己的人生终于能够被自己支配的惬意，可以尽情的沉浸到属于自己的时间里，不管是放空自己，又或者是浮想联翩。
小两岁的妹妹学习成绩不错，今年考上了名古屋的医科院校，从家里搬了出去。弟弟小她五岁，现在正是青春期，本就不善言辞的他，现在更是跟姐姐说不上几句话。
而到明年就二十一岁的蒲池幸子，按照所谓的人生规划，大概也到了要开始准备相亲的时候了。
粉领族的工作很特殊，不需要资历，或者说，资历的增加，就意味着自身的贬值，如果不能在二十五岁之前完成人生大事从公司辞职，要不了多久，也就会成为公司眼中的待报废品。
结婚辞职，当个像母亲那样的贤妻良母……
一切仿佛已经注定，从高中毕业去读短大，再到公司当没技术含量的粉领族的那一刻起。
可是，人生真的就只有这样吗？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迷茫过了。似乎从去上短大起，就再没有这样过。
莫非是那档乐队选秀的节目，是和青山纯子之间的交流，唤醒了她的青春，才带来了这样的副作用？
可是，蒲池幸子想起自己现在的生活，想到她坚持每天三小时用在上下班通勤的路上，觉得或许正是一种不甘心支撑起了这种别人口中的韧性，同时，也是父亲口中的任性。
父亲怎么也不能理解，自己的女儿跑到东京，只为做一份月薪十八万日元的工作。
那或许就是一种不甘心。
不甘心这双眼睛不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不甘心什么都没有体验，就先封闭了自己。还有，不甘心那轻易就被舍弃了的梦想……
蒲池幸子的目光，落到摆在书桌上的地球仪上面。
那是她中学毕业的春假，到东京去玩的时候，买来的一只地球仪，普普通通，随便在哪个文具店都买得到的那种地球仪。
学生时代，蒲池幸子向往着外面广阔的天地，有着环游世界这样浪漫的梦想。
将来要做一份能环游世界的工作！
还是个才刚刚有了自己的小烦恼的普通少女蒲池幸子，买下了这只地球仪。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趴在写字桌前看着地球仪上标着的点和圈，想象在那下面有着怎样的风土人情。每当伸出手指转动地球仪，都觉得梦想好像跟着旋转的地球仪飞了起来。
后来，梦想被放弃，地球仪也被放到书桌的角落。
蒲池幸子拿过那个地球仪来，盯着它看了又看，忽然，又伸出手指，轻轻推了一下。地球仪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一瞬间，她好像看到过去那个想要环游世界的自己，那个立志想要成为歌手的自己，还有那个想要成为独立自主的女性的自己。
回想起了关于从前的梦想的蒲池幸子，一瞬想到，支撑自己去过现在生活的力量如果是不甘心，那么，支撑母亲这样每天风雨无阻去迎接她的又是什么呢？
或许是身为母亲的敏锐所觉察到的她的不甘心吧。
知道她的不甘心，却还愿意包容这种不甘心。
蒲池幸子像是听到母亲在默默对她说：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吧，幸子。
地球仪转来转去，停了下来。
……
第一期的乐队天国播出以后，统计出来的收视率是10.3%，瞬间的最高收视则不出意外，是宣布人间椅子是当期获胜者的时候，达到了13.1%。
首播超过百分之十，这个数字不错。
不过，要考虑到乐队天国的收视时段是黄金档结束以后的深夜档，总体来说，是个不坏的时段，再加上开播之前正儿八经的宣传，现在又是收视率普遍偏高一点的电视时代，这个数字不错归不错，但是也没有到很厉害的地步。
总体来说，是在稳住了这个时段的基本盘的同时，还超出了一点。
所以，这个数字已经是满足了节目组的预期。
开播之前正儿八经的宣传过，虽然是个深夜档节目，播完以后，电视和纸媒还是给了它一定的尊重，不少新闻都对这档节目进行了报道。
对于这档节目，媒体们的评价总体来说都表现得很中立，如实描述了节目的流程，传达了人间椅子获得了首期优胜的情报。
除此之外，还有几家小报将吉田建无意间在节目里大嘴巴说出来的节目策划人和naonのyaon的企划人是同一个这种八卦情报额外提一提。
而一些亲朝日的媒体，则额外奉送了一些善意，评价这档节目“为选秀市场注入了新鲜的元素，值得多加关注”之类没有大吹特吹，但倾向于夸奖的评价。
首播的收视率不错，代表着第一期播出的节目基本满足了观众在开播之前的期待感。
但是接下来，第二期的收视率更加重要，那能够反馈出观众在首期播出时的期待感是否被真正延续了下去。假如这个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就可以说节目成功了一半了。
至于另一半，则是让从节目里走出去的乐队拿出成绩来。
但不管怎么说，首播的收视率不错，这为制作组注入了活力。这一点，在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接下来去开会的时候，从制作组内的气势和工作人员的态度当中感觉了出来。
观众看的只是呈现在电视机前的那段节目，但是对身处幕后的人来说，要一刻不停的对播出之前的节目精雕细琢，直到把它变成能够呈现给传中的东西。
首战告捷后，众人坐在一起，就是为了讨论如何延续这种期待。
“对了，会议开始之前，有个情报要先传达一下。”电视台那边的负责人率先说道，“德间唱片，宝利星唱片，还有皇冠唱片和电视台这边进行了联系，对这档节目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当然，并没有直接表态说是要参与进来。”
但是，既然感兴趣还主动来问，就是有想进来分杯羹的意思就是了。
听到这个情报，岩桥慎一下意识先去看坐在这里的节目开播前就参与进来的唱片公司的代表。
216. 又要搞事
（为盟主青苹果派的加更）
以岩桥慎一的立场来说，这是件好事。同样的，对制作组来说，这也是个好消息。
但是，这些话不能直接说出来，还是要先听唱片公司代表们的表态。
“这是好事。”率先发言的是cbs索尼那边派过来的代表，“实际上，参与进来的公司越多，计划成功的概率就越高。鸡蛋放在几个篮子里，不是件好事。”
就算按照两个月出一个king的频率，播一年就是六个king，何况实际情况可能还不止。中间还有每周一组的获得发片权的乐队，这么算下来差不多五十组。
五十组里，要是有二十组能卖出一万张，这个数字不可谓不庞大，光由现在的几家唱片公司来消化，只会消化不良。
一家唱片公司，同一时期主打力推的新人是有限的。
“不过，这边有一个问题。”这次说话的是胜利唱片的代表，“虽然增加业界的参与度是不错，但是，作为在最开始支持了这档节目的我们，希望能够得到相应的保证。”
这意思也很明确，当初节目就一个雏形，谁也不看好。现在坐在这里的公司在那样的情形下选择加入进来，支撑起了这个节目，功劳不说很大，但也不小，总得有点特权，比如说优先选人什么的。
但是，在岩桥慎一开口之前，反而是cbs索尼的代表先说了话，并且说出来的还是反对的话，“我认为‘优先权’这东西不该存在。”
cbs索尼代表的话，其实深得岩桥慎一之心。不过，作为最先加入进来的唱片公司的立场，能够这样清醒果断，这点很了不起。
“为什么？”胜利唱片的代表问。
“要是引入了‘优先权’，那么，让其他公司参与进来的意义又是什么呢？那没有意义。”cbs索尼的代表今天是第一次过来露面开会，这是个还不到三十岁，偏胖的青年。
“我认为，要获得优秀的乐队的青睐，应该是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拿出能够吸引他们加入的规划，而不是这种先来后到式的‘优先权’。”cbs索尼的代表说话一针见血。
要是先参与的唱片公司有优先权，那么，引入其他唱片公司就失去了意义，因为他们注定只能挑剩下的。而对业余乐队们来说，原先只有几家唱片公司可选的时候还另说，可如果有着众多选择，却必须先把命运交给某几家唱片公司，选手就会对节目和公司产生不信任。
cbs索尼的代表一眼看出“优先权”的弊端，并且指了出来。
“这……”胜利唱片的代表犹豫了一下。
“我认为这说法很对。”这次开口的是amuse的代表，“显然，业界参与程度越深，对节目的关注度就会越来越多，这种关注度对乐队们有利无害，即使是我们签下来的人，也会受益。。”
“cbs索尼这边的……”amuse的代表看了一眼他面前的名牌，“平井桑，他有一点说的很对。要获得优秀乐队的青睐，‘优先权’是没有意义的。毕竟，即使只有我们参与，我们挑选乐队时，乐队也有拒绝的权利，原本就不是百分百。”
说到这里，差不多已经是已经决定了的事了。
自始至终，渡边万由美作为节目的制作方、投资方，不发一言。但是，岩桥慎一和她交换视线时，从她的眼睛里，也读出对“优先权”的不赞同。
说白了，选秀节目是要公平。
不仅前去竞赛的乐队要公平，在处理签约问题的时候，公司和公司之间也要公平，否则，有优先权的公司胡作非为，后选人的公司则不甘挑剩下的，只会全盘乱套。
“这……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抱歉。”胜利娱乐的代表反应也很快，利害既然都说破了，他人又不傻。
这个小插曲随着胜利娱乐的代表低头，被揭了过去。
不过，制作组带来的这个消息，以及刚才胜利娱乐代表的提议，却让岩桥慎一临时给冒出来个点子。他提议：“下一期的直播，也让唱片公司和事务所的代表们坐到审查员身后吧。”
“哦？”会议室里，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岩桥慎一不介意成为关注的焦点，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让他们到场，正好证明我们说话算话，是真的会为乐队发唱片，给他们签约的机会。”
就为了这个？
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这个。
“不仅如此，”岩桥慎一果然还留着后招，“还要向乐队，向观众们特别说明，不仅业余乐队们不断更替，台下坐着的唱片公司和事务所的代表们也一样。”
“既然有几家唱片公司对我们的节目感兴趣了，那么，就要把通往台下的门为他们打开才对。如果他们认为这里有他们需要的人才，那么就递交申请，坐到审查员的身后去，坐到那里，就拥有了参与到对获胜者的争取的机会。……当然，是平等的。”
“同样的，如果认为加入进来是个错误，没有再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也可以选择退出。每一期节目，不仅台上的乐队在变，连台下的代表们也在不断变化。”岩桥慎一说。
这样一来，谁也不能猜到下一期节目开播时，会发生什么事。
岩桥慎一的提议说到一半时，会议室的气氛就变了。等他把这个想法完整说出来，坐在这里的工作人员们，都备受冲击。
“这个想法……”
太大胆，但同时也太厉害了。
制作组的人让岩桥慎一提出来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这简直是把节目自己的命脉亮出来给大众看了。
可继而想想，又在这种不确定和不断变化当中感到一种刺激。
节目越做越好，吸引的业界人物就越来越多，节目也就从最开始的几家唱片公司选乐队，反过来变成唱片公司们为了能让乐队加入而使出浑身解数。
但是，如果节目越做越差，就会出现反效果，直接把颓势放大在观众面前。
简直是一种孤注一掷的赌。
这是要有多大的自信，才能想这种点子出来？
217. 日式嘴炮
制作组的工作人员考虑这个点子的时候也觉得刺激，可这种把底牌自我暴露出来的做法，一旦做了，那么就失去了退路。
“对不起，我先提一件事。”朝日电视台这边的工作人员说，“10.3%的开局，即使作为普通的选秀节目来做，基本盘目前看来也是稳固的，本身乐队选秀就是新鲜元素，未必需要做到岩桥桑说的那样的程度。……毕竟太夸张了。”
电视台的制作人员和他们合作方这边的人，虽然是在做同一档节目，但是心里想的却并不都是一样的事。
对电视台来说，最重要的是保证收视率没错。
10.3%的开局也的确超过了他们的预期，目前已有的元素也足以支撑起观众的新鲜感，照这样稳扎稳打下去，也能成为一档收视率不错的选秀节目。
增加看点固然不错，如果收视率还能往上升，那更是求之不得。但是这种赌博还自曝底牌的操作方式，让电视台感到不安，他们可能更倾向于留有余地，方便进行调整的做法。
但是这档节目并不是朝日电视台牵头制作的，制作费的大头在渡边万由美的u-miz，以及amuse和研音这两家拉来的外援事务所这里。这样一来，节目组就没有那种可以一锤定音的话语权，而是坐在这里相互商量一个都能接受的结果。
对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来说，拼了老命赌上身家制作这档节目，可不是为了拿个收视率的。他们是要把节目做成现象级，是要通过这档节目选拔新人，并且还要让新人拿出成绩来。
“现在的收视率开局是不错，但是，仅凭这个程度，成为不了现象级的节目。”岩桥慎一说，“我们并不是为了要做一档收视率不错的‘普通’娱乐节目才坐在这里努力的。”
点子是他出的，这种时候，还是得他来说服众人。
一开口就把话说得这么直接，电视台方面的工作人员感到颇为意外。
“我们是要做一档能够征服观众的节目，让这档节目里出现的乐队在业界发光，在之后不管是盘点电视史还是音乐史的时候，都不能把我们绕开，就算这么说很狂妄，但是，做节目不就是这样，有狂妄的目标，同时还有谦逊的心。”
别看是个有着兔国灵魂的假曰本人，打起日式嘴炮来，功力也是十成十的。
“所以，我们要考虑的，从来都不是如何保留体面。只有当业界认可这支节目里出来的乐队，观众通过节目了解了乐队之后，又能够把对他们在节目里的支持延续到现实中去，然后，这种现实当中的支持和节目相互支撑，这样才是两条腿走路。”
“如果我们许诺的乐队出道不能够成功推出有商业成绩的乐队，不能够得到业界的认可，那么，就不能把格局打开，观众也会对节目产生怀疑，到时，收视基本盘也会崩掉因为观众认为我们说了谎。”
“为此，我们要使出能使的点子，想方设法延长新鲜感，提升话题度，做所有能做的事，这个点子也只是能做的事当中的一件而已。”
岩桥慎一把话说的清楚透彻，“这本来就是绑在一起的东西。虽然那个提议有些大胆，但是，我们做这档节目，如果不成功，那和失败也没什么两样。”
“所以，”他环视会议室，“把底牌亮出来又何妨呢？只要这张底牌点数够大，就算被所有人都看到也无妨被看到了更好。”
朝日电视台这边的工作人员听了这番话，一时无语。
沉默了一会儿，结果，率先表态的，还是之前cbs索尼的那个代表，“抱歉，由我先来说这些，但是，我认为这个点子很有意思。或者该说，这是岩桥桑对节目的一种绝对自信。”
绝对自信这个词用得好。
是相信这档节目热度能越来越高，吸引更多的业界参与者，所以才敢这么做。
“我想，敢于这么提议的岩桥桑，一定也有让这档节目更上一层楼的自信。”cbs索尼的代表说，“我很愿意站在岩桥桑这一边，把这个提议反馈回公司。”
就像刚才把利娱乐的优先权给驳回那样，这名代表的表态，也打开了一直沉默思索的各方代表的口。
“这个，我也认为这提议不错。”出乎意料，刚才索要优先权被拒的胜利娱乐的代表，此时也表态了支持。
岩桥慎一所列举的利和弊已经说的很清楚，这个提议，在把底牌亮出来的时候，除了会增加节目的看点，还涉及了另一件事。
既然其他的唱片公司和事务所能在中途退出，那么，在给了别的公司这样的权利的同时，最先参与进来的他们的唱片公司，也跟着拥有了撤退的权利，并且还是正大光明的权利。
这样一来，对于唱片公司来说，反而增加了自己的保险。
cbs索尼的代表率先开口表示支持，未必不是看到了这个漏洞……胜利娱乐的代表在心里暗自想到。
研音的代表还是没有表态，看来是要先反馈回事务所。
倒是amuse的代表，直截了当的给出了答案，“实际上，鄙社的大里社长一早就已经表态，全力支持岩桥桑和渡边桑的计划。”
这下，amuse的球和给渡边万由美的球，一起到了她手边。
渡边万由美捡起两颗球，终于发话，“我肯定是站在岩桥桑这一边的。”
今天的会议上，她的话意外的少。刚听到岩桥慎一的点子时，她也被吓了一跳，觉得这种自曝底牌的做法太危险。
但是，比任何人都愿意去理解岩桥慎一的她，顺着岩桥慎一说服众人时的话往下想，就明白他这么做绝对不是异想天开。
对于抱着靠这档节目带起乐队热，把乐队当成接下来目标的他们来说，这档节目要是成不了现象级的节目，那就是失败。
一般的节目或许有条安全线，但对这档节目来说，安全线就是死亡线。
所以，只能去大胆尝试，只能去做别人不敢做的事，只能如此。
218. 守护姨夫
两颗最重要的球都投给了岩桥慎一，唱片公司的代表看来也站在他这一边，事情差不多已经有了个定论。
散了会，离席的时候，cbs索尼的代表主动和岩桥慎一说话，“岩桥桑刚才的提案真的非常精彩。”
“谢谢，今天也承蒙您的支持。”岩桥慎一客气道。
cbs索尼的这名代表，岩桥慎一和他还是初次见面。
不过，从刚才胜利娱乐的代表讨要优先权的时候，这个代表的那番话，感觉得到，这人是个头脑清楚理智，目光长远的人。
除此之外，这个微胖的青年，不知为何，总给岩桥慎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一期的优胜者既然出现，不论接下来结果如何，唱片的制作都要准备起来。我想，这边和岩桥桑一起合作的时候也不远了。”这位代表说。
获胜者的单曲是由岩桥慎一的制作公司来制作，负责发行的则是cbs索尼，所以这是句大实话。
“是的。”岩桥慎一点头。
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在会议室外面的走廊上相谈甚欢。
另一边，等着岩桥慎一一起走，还要再顺便交流刚才的事情的渡边万由美，则站在离岩桥慎一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两个。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cbs索尼的代表露出笑容。
很难形容这名代表的笑容，并不是让人讨厌的那种皮笑肉不笑，也不是那种滑稽的笑，但也不算是寻常不同的笑，总之，正常交流的时候还好，一笑起来，看着就有点魔性。
岩桥慎一觉得魔性的笑容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不过，正事当前，还是先点头，“到时要拜托您了。”
“说了这么久，还没有自我介绍。”道别前，cbs索尼的代表去拿名片。
岩桥慎一也赶紧拿出自己的名片来和他交换。换到手以后，扫了一眼名片上印的内容，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平井桑。”
他把名片收起来，盯着面前这个微胖的青年端详了又端详，打量了又打量。
渡边万由美在一旁，把他的表现收入眼中。难得见到岩桥慎一对某个人这么感兴趣，连带着她也多看了cbs索尼这名代表几眼。
平井不知道正被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给轮番目光扫射，虽然早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拿到名片以后，也还是出于礼貌，像刚才的岩桥慎一那样，确认一般的问候了一下。
“岩桥桑。”他收起名片，礼貌欠身后，又冲岩桥慎一笑了笑。
唔，来了来了！
就是这个魔性的笑容！
虽然现在是1987年，姨夫还是个不到三十岁的胖胖青年，人看上去也显得有些青涩，但是这个魔性的笑容是谁也模仿不来，也复制不了的。
1984年，平井一夫入职cbs索尼，开始了自己的职场升职记。现在这个1987年，作为cbs索尼派来的代表，坐到了这个会议室里。
要是岩桥慎一没跟渡边万由美折腾这档乐队天国的节目，还把拉虎皮的手伸到了cbs索尼，就不会有这样神奇的相遇。
人生当中时不时有点惊喜，时不时也会发生点小意外。
有时让人措手不及，有时则让人措手不稽。但是很难说发现了自己的合作对象是还不到三十岁的姨夫这件事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
现在，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干掉这个姨夫让索尼倒闭，还是守护这个姨夫，让魔性的笑容照亮世界。
当然是……
选第三条路，跟姨夫道别，然后回到霸道总裁渡边万由美身边了。
送走了平井一夫，岩桥慎一还没开口，渡边万由美先说道：“慎一君和那位平井代表谈得挺投机的。”
“是的，今天也多亏了他。”
不管是反驳优先权，还是带头表态，姨夫今天可算是帮了他的大忙。
“刚才看你和他聊天，一副很在意平井代表的样子。”渡边万由美说。
岩桥慎一表情古怪，“哪有的事。”
这话说的，跟他有某种嗜好似的。
渡边万由美看他的反应，像是完成了个小小的恶作剧，顿时心满意足。这时，终于提到刚才岩桥慎一的点子，“能想到这种主意，你的胆子可真大。”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岩桥慎一说，“本来就是这样，现在这个时间做选秀节目，如果要守住那条安全线缩在里面，那么迟早是萎缩然后死掉。”
“所以，虽然觉得你的想法大胆，却也还是在心里为你叫好，想要支持你。”渡边万由美笑了笑，“我可比谁都清楚，你的胆子有多么大。”
“话是这么说，每次为我壮胆的人可都是你。”岩桥慎一道。
“这算是推卸责任吗？”渡边万由美故意刁难他。
“哪儿的话。”岩桥慎一说，“是对你这种包容心的感谢。”
“少来。”渡边万由美笑着嗔了一句。
可岩桥慎一接着又说了一句：“你最了解我，万由美桑。我们总是在想同样的事情。”
“总是在想同样的事？”
渡边万由美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心头一荡，半开玩笑地问他：“什么都是吗？”
“还真想对你说声‘是’。”岩桥慎一笑道。
“那你就对我说‘是’好了。”渡边万由美目视着前方，没有转过脸看他。心里知道，两个人说的“什么都是”，大概不是同一回事，但也不愿意当个为此纠缠不清的女人。
和母亲摊牌，顶撞姐姐，从事务所本家分出去，现在又赌上身家和他一起合作，不是为了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的……渡边万由美有时候清醒的过头。
“我等下要去新桥，就不和你一起走了。”岩桥慎一和她说。
今天约了和森高千里的录音，新单曲的制作开始，为了能赶上岩桥慎一瞄准的圣诞档期，现在要抓紧时间开始制作。
所谓圣诞档，可不是二十四日才发。一进十二月就都是了。
想多打一阵子歌的歌手，十一月就开始发圣诞歌。
“哦。”
渡边万由美问他，“我顺道送你过去？”
“时间宝贵，万由美桑。”岩桥慎一摇头，“我搭电车就可以了。”
说罢一笑，“总不能这种事也使唤你。”
219. 跑个龙套
和渡边万由美道了别，岩桥慎一走着去车站，搭乘价值十数亿日元的豪车前往新桥的录音室。
现在手头资金不宽裕，钱要花在刀刃上。再说，买车也买不了好的。
岩桥慎一做的这一行，整天去各种公司和电视台拜访，应酬的时候六本木和银座也要去，要是开着一百八十万日元买来的学生车，只会叫人瞧不起。
与其那样，还不如平时上下班搭电车，正事搭出租车，偶尔仗着拿女主角剧本让霸道总裁开大奔送一下，跑腿时蹭一蹭中村老大哥十万日元的铃木小饭盒。
实在得用豪车充门面的时候，就去租一辆。
这年头，豪车租赁业务行情前所未有的好，在六本木尖叫的跑车，可未必都是自己的。
为森高千里制作的第一张单曲已经进入铺货阶段，综合她之前的单曲成绩，来自唱片销售方的订单数量很一般，华纳先锋这边自然也打保守牌，cd出货了三千张，lp和卡带加起来出了三千张，是个全部投放出去，也没点水花的数字。
岩桥慎一负责的是单曲的制作以及对森高千里的包装，发行和销售方面，按说是华纳先锋的事。不过，事到如今，从头到尾负责了森高千里的他，顺理成章的又提了相关的建议。
岩井俊二虽然还在新手村，拍摄水准拍支mv还是不错的，整支mv拍得清新动人，森高千里在里面大玩换装秀，为她设计的几套打歌服在节目里轮换着穿了一圈，真的照岩桥慎一说的做了，一双大长腿果真吸睛无数。
岩桥慎一想要推销她，所以向华纳先锋那边提建议，跟合作关系密切的唱片行进行沟通，在森高千里的货架旁放一台电视机，将森高千里拍摄mv时剪辑掉的画面进行放送。
电视上面打广告的时候，不一定谁都能看到，但是，只要走进唱片行，即使是去买别人的唱片，也有机会偶然发现有这样一个歌手。
在安排这些的同时，岩桥慎一还建议这就开始为森高千里筹备她的第一场演唱会，尽快安排她在大众面前的公开露面。
观众不管是看了mv，或者是看到了她去参加打歌节目，要是对她产生兴趣，自然而然想见一见真人……要把这种兴趣延续下去，不能等到观众产生了兴趣再做，而是在假设观众会感兴趣的前提下提前做好准备。
……
野崎研一郎作为研音事务所未来的继承人，在作为演员进行活动的时候，使用的是户田研一郎的名字。
不过，他的整个演员之路并不顺利，除了参演一些舞台剧之外，就是在电视剧里担任不重要的小角色，一直以来默默无闻。
对于观众来说，提到户田研一郎这个演员，恐怕十个人里面有十个人要摇头。庞大的艺能界里，这样连个点缀都算不上的演员，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在艺能界内部的人耳中，户田研一郎这个名字却并不陌生，准确来说，是众人都知道，这位是研音事务所野崎社长的公子。
艺能界当中是没有秘密的，只有想让你知道的和不想让你知道的。
有时候，星二代改一个跟父母的姓氏都不沾边的名字进入业界，做出一副自己是不靠父母全凭自己打拼的样子来有些星二代还附赠一篇父母都反对但是被某某人士赏识之类的小作文，其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概心中都有数。
只要不是父母断绝了关系或者身份是私生子之类的特殊情况，一般来说，父母是大腕明星，业界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多少少还是要照顾一下。
所以死活红不起来的星二代，就真的要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资质平平。
不过，野崎研一郎的身份要更加特殊。
他是研音野崎社长的独子，摆明了将来要继承家业回去当社长的人。
艺人这份职业，在观众眼里或许是闪着光的，是受到追捧的。但是在幕后的人眼中还真不算什么，尤其现在这个完全的电视黄金时代，演员的饭碗是由电视台和事务所来保证的，所以，导演和编剧以及制片人，幕后的黑衣们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巨大权威。
这种权威用在别的演员身上可以，没人敢对野崎研一郎、或者说没人会对野崎研一郎这么做。因为谁都知道他进圈来是玩票来的。
既然如此，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片场，假装谁也不知道户田研一郎是谁，既不得罪他，也不额外照顾他，客客气气供着就行了。
野崎研一郎虽然当演员，自己也没什么在演员方面的事业心，所以也乐得保持这种状态。或者，与其说他是想要当演员玩票，不如说他是想借着当演员来实际体验生活的。
研音是做音乐出版事业起家，之后抽中了中森明菜这张王牌，在音乐方面经营的有声有色，以至于业界在看待研音的时候，更愿意把它看作是一家音乐事务所。
起初刚开始经营音乐事业的时候，研音是摸着石头过河，现在也积累了一定的制作偶像的经验，但是在演员的经营方面，还相当的欠缺。
野崎研一郎的目标，是在入职以后，想办法拓宽演员方面的路子。为此他想到实际去当演员看看，深入到业界当中去。
野崎社长知道儿子的想法，并且默认支持他的做法，所以才放任他不进事务所就职，而是先去当演员的做法。
最近，野崎研一郎参演了一部融合了奇幻元素的时代剧，在里面扮演一个没什么脑子的莽汉，戏份不多，一天就拍完了，等剪出来，不知有没有出场十分钟。
这种小角色的杀青也隆重不起来，无非宣布一句话的事。拍摄结束，他和在同一天杀青的几个无名演员去吃了个饭庆祝，没有主演也没有演职人员参加。
无名演员们都不知道野崎研一郎是谁，只当是和他们一样的龙套。几个人吃完饭，野崎研一郎回了家，一进门，听佣人对他说，野崎社长叫他回来以后到书房等他。
220. 真正任务
(补更昨天)
野崎研一郎去到书房，等了一会儿，父亲才过来。
野崎社长在野崎研一郎心中威望极高，虽说如此，两父子间的相处并不拘谨。两父子见了面，野崎社长随口问了两句他今天的工作，随即转入正题。
“有件事想说给你听。”野崎社长说，“是关于你之前引荐的渡边制作家的小姐还有那个经纪人。”
“是的。”野崎研一郎做出倾听的样子。
野崎社长把事务所的代表带回来的那个岩桥慎一在会议上提到的点子说给野崎研一郎听。
野崎研一郎听了，先感到不可思议，“岩桥桑想出了这样的主意？”
“你听了感想如何？”
“很厉害，父亲。”野崎研一郎说，“没有足够的自信和破釜沉舟的胆量，就说不出这样的主意来。”
“然后呢？”野崎社长想听的不是这个。
“然后是，很有意思。”野崎研一郎笑了笑，“父亲，照岩桥桑的这个主意来做，会有很不错的效果的。”
“哦？”
“要是节目热度起来，加入的唱片公司越来越多，当大家都对这档节目投注了关注的时候，业界主动也好被动也好，都要把注意力放到这上面，岩桥桑的主意很正。”
“那么，如果热度起不来呢？”
“父亲。”野崎研一郎露出个狡猾的表情，“其实，对我们来说，乐队天国成不了现象级的节目，跟失败了也没什么两样。”
研音财大气粗，各种投资都有涉猎，近来为了增加在电视界的影响力，开始以赞助电视剧的方式来为演员获取角色。
对他们来说，要是单纯为了投资节目的话，用不着在选秀市场摆明了到极限的情形下去投资选秀节目。
所以，野崎研一郎说了句大实话，对他们来说，不赚不赔就意味着这次投资失手。野崎研一郎的话，正说到野崎社长心坎里。
“听我们的代表说，amuse的大里社长直接告诉他们的代表，全力支持那两位。”野崎社长笑眯眯的，“大里社长想的也是一样的事。”
对amuse来说也一样，单纯为了要个收视率，何必赞助选秀节目。
“我也跟我们的代表说，今后就全权支持他们，当场表态就好……用不着回来报备。”
野崎研一郎却自告奋勇，“父亲，换我去当事务所的代表吧。”
“你去？”
“对，让我去。”野崎研一郎说，“我对这档节目挺感兴趣，想参与进去。……也想听听看，那位岩桥桑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主意。”
……
周一的会议结束后，过了两天，众人又齐聚一堂，开第二场会。
岩桥慎一这次没和渡边万由美一起来，到的时候，看到研音事务所代表的位置那里，坐着的是野崎研一郎，感到有些意外。
野崎研一郎笑容可掬，“岩桥桑，好久不见。”
“今天开始，由我作为研音方面的代表参与进来，要请您多多指教了。”
岩桥慎一还了个礼，“野崎桑……我这边才是，承蒙您的关照。”
这话也不算错，渡边万由美通过野崎研一郎被引荐给了野崎社长，节目又是他们两个一起做的，关照渡边万由美就是关照他，没毛病。
渡边万由美有事情处理，稍晚一些，最后一个到的。进了门向众人道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目光下意识扫过在座的众人，看到野崎研一郎也在其中，也被意外了一把。
不过，正事当前，没给她更多的惊讶的余裕，会议开始了。
u-miz和amuse都是在周一的会议上当场表了态的，研音虽然拖了两天，给出来的答案不仅是全部配合，甚至还换了个代表。
v-野崎研一郎自报家门，在座之人就对他的身份心中有数，野崎社长让他的儿子来当代表，是否意味着对这档节目更加重视了？
众人不明就里，难免在心中做这样的猜测。
殊不知，野崎公子真正的任务是
但不管怎么说，合作方这边意见一致，电视台这边，也决定一试。
节目播出到现在的这几天，每天都能接到观众打到电视台来的电话，询问有关节目的问题，除了观众之外，还有问现在要如何报名的，不可谓不热闹。
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热度，也给电视台这边吃了个定心丸。
点子通过以后，岩桥慎一顺势提了一嘴，建议电视台再和先前表现出了兴趣的德间唱片，宝利星唱片以及皇冠唱片取得联络，将这个提案告诉他们。
这种自由上场退场的制度，无疑给了唱片公司更大的自由，想必那边听到以后，会对加入这档节目更加有热情。
散了会，料想总得寒暄一番，野崎研一郎在走廊外面等着。
渡边万由美和他打了招呼，一下问了两个问题：“怎么换了野崎君过来？……要开始参与事务所的事了吗？”
“差不多吧。”野崎研一郎说的很含蓄，“演员的工作要做，事务所的工作也要做，早晚要做个交接，从现在开始先练习起来。”
“实习期呀。”渡边万由美笑道。
“话是这么说，”野崎研一郎和岩桥慎一攀谈，“我听了岩桥桑想出来的点子，觉得很厉害，所以想着参与进来，近距离看看接下来还能有怎样的奇想妙招。”
周一的时候是渡边万由美旁观岩桥慎一和姨夫相谈甚欢，今天换岩桥慎一在旁等着渡边万由美和野崎研一郎。正旁听着，一不留神话题甩给了他。
“您过奖了。”
岩桥慎一笑笑，顺势加入闲聊套餐，陪野崎公子聊上个十块钱的。
野崎研一郎倒不是说客气话，他是真觉得岩桥慎一不简单。
热海一面之缘，野崎研一郎印象最深刻的是渡边万由美面对岩桥慎一时，流露出的一丝微妙感情。
事务所掌管一方的小姐和手下的得力经纪人，这种搭配不少见。
但是，这样的两个人，再次和他联络，却是在分别独立以后，又共同合作了一档选秀节目，那时，野崎研一郎就开始觉得岩桥慎一这人不简单。
好聚好散已经不是易事，这个经纪人的手段本领不一般啊。
221. 自曝底牌
敌也好友也罢，这都是以后的事。
相互不了解却又感兴趣的人，最初的印象应该是“中性”的才对。
野崎研一郎很好奇这档节目能进行到什么程度。
又是周六的晚上，为了观看《乐队天国》而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当节目开始，开场画面闪过，摄像机切到摄影棚的时候，一下子就发现，摄影棚的布局发生了变化。
“晚上好，我是三宅裕司。”
“终于，今晚的乐队天国也要开始了。在上一期里，一支由女高中生组成的乐队展现出了她们青春的活力，而大袈裟乐队则向我们展现出他们卓越的喜剧天分。”
“不管是哪一支乐队，都有着他们特别的魅力之处。”
“而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小意外，人间椅子乐队脱颖而出，成为节目开播当期的首位优胜者，今天晚上，他们将为了捍卫自己的优胜者地位，接受新出场的乐队们的挑战”
简单回顾了一下上期的情况，摄像机切换到对着审查员的那一台，在他们的背后，多出来了上一期所没有的三层阶梯坐席，此时，上面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身穿西装的男女。
“如各位所见，坐在这里的是唱片公司和事务所的代表们。”
随着三宅裕司这句话，众人纷纷聚起手里的牌子，上面写着自家的来历，摄像机一一扫过，“有amuse的代表、cbs索尼的代表、研音的代表、胜利娱乐……”最后介绍到的是岩桥慎一，“这位是为获胜乐队提供单曲制作的制作公司genzo的代表。”
今天晚上，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也参加了节目录制，坐到了代表席上。主意是他出的，这种时候总不能自己跑了，乖乖过来当布景板。
不过，在坐上这个位置，在电视机前露了面的同时，一个严肃的问题也随之摆在了岩桥慎一的面前。
之后他要让dreams e true来参加这档节目，一旦登台演出，自己作为队员参加，就得露面。哪怕坐在代表席上的时候镜头只是偶尔一扫而过，也难保不被发现。
虽说代表们都不掺和评选的事，但是制作节目的人还参加节目，恐怕会给观众带来不好的感官，这件事，总得想出个解决的办法来。
“人真少啊。”扛起毒舌大旗的吉田建转过身去，看着代表们。
这恐怕是在替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说出他们的心中所想。
此时此刻，东京圈内观看这档节目的千家万户，面对节目组突然自曝底牌，纷纷感到不可思议。
要是底下坐得满满当当还另说，虽然参加的几乎都是大公司，但这阵势也太小了些吧？
有显摆自己大的，哪有显摆自己小的？
“是的，坐席数量还很充足，容纳得下更多的人坐在那里。”三宅裕司故意换了个说法，“就像没有人知道本期的获胜者是谁，人间椅子又是否能守住自己的优胜那样，这些席位接下来会有什么人坐上去，也是个谜。”
“节目面向整个业界发起邀请，接下来，在节目进行的过程里，对乐队们感兴趣的唱片公司和事务所都可以坐到上面去，成为乐队们的新选择。”
“当然，”三宅裕司一个急转弯，这才是重点，“如果途中认为这档节目没有参加的价值，也可以选择退出。每一期的入场也好，退场也好，我们都将如实公布……”
真的假的？！
电视机前看着节目的观众们，对节目组这个大胆的计划感到不可思议。允许其他的公司中途加入，和允许加入的公司中途退出，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前者会鼓舞士气，后者则会打击士气。
但是，又不得不说，这种能直观节目命脉的做法，让观众们感到一丝兴奋和刺激。谁也不知道下一期节目里会发生什么。
“未知”是充满魅力的，尤其是自己不必为“未知”的东西负起责任来的时候。
田岛贵男和他的乐队original love今天晚上来到了朝日电视台的后台。拿到的登场顺位是第六个，不急着出场，心情也没有那么紧张。
后台有电视，里面播放着前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唱片公司和事务所的代表们都亮了相，业余乐队们之间的反应比起“就这么几家？”，更多的反而是“竟然是这么厉害的公司？！”。
直到三宅裕司宣布了新的游戏规则，乐队们才有了受到冲击的感觉。
还能这么玩的嘛？
……
还真就这么玩了。
介绍完新的游戏规则，第一支乐队从舞台侧边走了上去。
这是一支带有gs乐队风味的乐队，gs即是披头士访日后掀起的那阵乐队热潮“group sounds”，定义是在电子乐器的伴奏下演绎歌曲和和声，由较少成员组成的摇滚乐队。
这一风潮来得快去得快，一进七十年代就开始退潮顺带一提，曰本的gs退潮的同时，海对岸的棒国兴起了他们的gs潮。
田岛贵男看了一会儿这支乐队的表演，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视线转而落到角落的三个人身上。
那是人间椅子的三名成员。
在电视里看到的，上一期节目里涂着大白脸，还戴着被审查员错认成了鼠男头套的铃木研一，今天的装扮就正常了许多，一头黑色的中分长发，跟现在的女孩子流行的那种被称作one length的发型没什么两样。
没有涂大白脸，妆容正常的时候，是个五官清秀的青年。
另外两名成员还跟上期节目看到的没什么两样，一个脸上毫无表情，一个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玩世不恭相。
像是有什么无形的隔膜把他们三个人和其他的乐队们给隔开了似的，整个后台没有业余乐队和他们搭话，三个人也只在自己的圈子里自得其乐，对谁也不感兴趣。
作为上一期的获胜者，在舞台上展现了自己的乐队，是被默认为这些新登场的乐队的敌人的，正因如此，其他的乐队们才会下意识和他们保持距离。
不和马上就要对决的对手友好相处也是一种策略，以免斗志消磨。
对田岛贵男来说，瞄准着优胜者、乃至于king的他，这三人无疑也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暗地里观察他们，却没有想要和他们搭话的念头。
222. 挑战不成
时间渐渐流逝。
在后台的田岛贵男，将登场乐队们的演出一组组看过去。就像第一期看到的那样，仍旧是各式各样的乐队登场。
但是，不同风格的乐队混杂在一起轮番上台，却意外的没有给人以杂乱无章的感觉。
那是因为“隐形台本”的存在。
为了制造看点，登场的阵容是制作组的人集体审核以后，综合了乐队特质、看点、乐队和乐队之间的碰撞等等的因素，这才定下来的。
虽然人为的手参与进来，但这并不算是作弊，只不过是如何最大程度利用选手们而已。
岩桥慎一坐在审查席上，看着一支又一支的乐队登场又退下。
在电视机前观看节目和在现场观看，带给人的是两种不同的感觉。看首播是在家里，这些乐队都是他综合着节目效果挑出来的，因而看节目时，就没有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可同样是自己亲自挑出来的，身在现场，难免被乐队演出的气氛感染，不由自主沉浸于他们或是实力派或是个性十足又或是无厘头耍宝的各种演出当中。
在这期间，擅长控场的三宅裕司，也时不时的化解素人乐队做出的意外之举，甚至还丢话题给坐在审查员身后的代表们，将这些同为“素人”的代表们也拉进战线当中。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每每被毫无经验的素人乐队不经意做出的无厘头举动逗笑，又沉醉于展示出过人功底的乐队的演出。面对个性迥异、风格不同的乐队，不禁在心里感慨，原来在地下音乐圈，在民间，有着这么多优秀的乐队。
让观众意识到乐队的优秀，为优秀的乐队不能出道走红感到可惜，希望能够听到更多乐队的歌……随着节目播出，潜移默化，推销乐队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
一支又一支的乐队登场又退场，台前热闹非常，接下来登场的，是一支叫original love的乐队。
当他们站上舞台，看外表，像是岩桥慎一在地下音乐圈时随处可见的那种乐队，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唯一让岩桥慎一在意的，是主唱和乐手之间微妙的画风不同。
对观众来说，看到这样一支乐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想，但是在岩桥慎一这见惯了乐队的人看来，这支乐队与其说是乐队，反而给人一种solo歌手带着自己的班底的感觉。
虽然没有故意去制造格差，但是主唱和队友之间，却有一种微妙的距离感。
简单的问候以后，演出开始了。
当音乐响起，不禁叫人耳朵一亮，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支富有水准的乐队。但是，随着歌曲慢慢展开，问题也随之暴露了出来。
这曲子写得太“厉害”了。
与其说这是在说反话，倒不如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厉害的过了头反而遭报应。这支曲子融合了多种不同的音乐元素，像是把可以单独做成大餐的菜给烩成了一锅。
田岛贵男自视甚高，当然，他也的确拥有自傲的天才。
从尝试自己作曲开始，各种风格的音乐就被他玩了个遍，不管是摇滚还是后朋克，吉他流行或者放克，又或者日式歌谣曲，乃至于民族乐、酸爵士之类的元素，将音乐玩的团团转。
尽管如此，还是在地下音乐圈沉寂了很久。
默默无闻的时期积攒了灵感，磨练了技术，但也留下了怀才不遇的郁闷和急于展示自己的不稳重。
想要在节目中取胜，认为选秀节目就是震撼大众，所以想要拿出一展自身才能的曲子来，田岛贵男带着这样的想法来准备歌曲，结果反而令自己陷入误区。
他将音乐玩的团团转，但有时也反过来被音乐耍得团团转。
带着取胜的心前来，准备和人间椅子一争高低的他，虽然完成了三分钟的完整演奏，但是，演出一结束，就收到了一番辛辣无比的评价。
“怎么说呢，像是暴发户的大婶把自己打扮成活动珠宝展台就出来了。”吉田建一张嘴就口吐芬芳，这么会说话，真叫人担心走夜路的时候会不会被人给套麻袋。
坐在代表席的岩桥慎一，听到这番生动形象的评价，忍俊不禁。他看着台上被吉田建给会心一击，脸色有些变了又极力克制的主唱，若有所思。
……
完蛋了。
田岛贵男从台上下来，脑中就回荡着这样一句话。
在后台和接下来要登场的乐队擦身而过，他默默让开路，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想着出人头地，结果绕了一大圈回到了原点。
这一期的节目，最终以人间椅子的二连胜宣告结束。田岛贵男和队友们，和其他登场的乐队们一同返场，充当胜利者的壁花。
……
“好的~到此为止！”
导播如此宣布以后，摄影棚里有一瞬的安静，随即响起一阵掌声，“各位辛苦了！”
摄影棚的气氛随之一松。
节目开始前和人间椅子保持着距离的业余乐队们，随着节目结果尘埃落定，先前那种距离感烟消云散，反而能够心平气和的去跟人间椅子搭话。
除了和人间椅子搭话，乐队和乐队之间，气氛都跟着发生了转变。
三名审查员退场，代表席上的代表们也陆续退场，岩桥慎一从座位上起来，走到渡边万由美身边，冲她招了招手。
渡边万由美会意，凑到他跟前，小声问：“怎么了？慎一君。”
岩桥慎一的眼睛盯着正被工作人员引导着退回后台的业余乐队们，跟渡边万由美说了自己的想法。
渡边万由美听了，沉吟一下，“我知道了。”
……
退回后台以后，田岛贵男和队友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去。踌躇满志而来，结果却栽了个大跟头，田岛贵男脸上没怎么表现出来，心里的失落却无以复加。
这次的失败，意味着他和心中梦想与目标的距离并未缩短，除了失落之外一无所获。队友们体谅他的心情，也清楚他为了节目所做的种种准备，但这种时候也不便宽慰他。
但是，当这样一队败了北的队伍离开电视台的时候，却被一个人给叫住了。
“请留步。”
223. 女主剧本
“请留步。”
这队气势低落的败军被叫住了。一回头，是个穿职业装的年轻女性。
“刚才我就坐在唱片公司的代表席上。”这名女性自报家门，“这是我的名片。”
田岛贵男接过名片，上面印着的是“艺能事务所u-miz”，名字是渡边万由美，头衔则是社长。
接到这么一张名片，原本心不在焉的他，也认真了一些。
“您好。”田岛贵男欠欠身。
“没能拿到优胜真是可惜，我对你们的演出印象很深。”渡边万由美说，“拥有这样的才能，就这么出局太可惜了。要是各位对我的事务所有兴趣，或者可以联系我。”
刚刚才被现实狠狠甩了一耳光头晕眼花的田岛贵男和队友们，面对突然而来的转机，一瞬间有点回不过神来。
“是的，我们会认真考虑的。”田岛贵男向渡边万由美鞠了一躬。
渡边万由美送上名片以后，没有再跟他们多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目送这个突然过来的事务所社长离去，田岛贵男的队友们凑过来，“田岛君，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田岛贵男摇头。
“不过，好像不是什么坏事。”队友说。
田岛贵男把名片收起来，心里想，也不知道这家u-miz是什么来头，或者，要是唱片公司的人来搭讪就更好了。
对一心想做音乐，想要出道出人头地的他来说，从来没有考虑过事务所的问题，只考虑过会被什么唱片公司的人给赏识。
当然，事务所能够带来更多的机会，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田岛贵男脸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是在心里，却一遍遍回想这家事务所和这个年轻的社长。
虽然是个看着年轻的女性，但是人自信干练，有种业界精英的感觉。
……
渡边万由美送完了名片，回去找岩桥慎一，结果看到他跟野崎研一郎在那聊得挺高兴。见她过来，岩桥慎一冲她挥手，笑眯眯的说：“万由美桑，总算来了。”
“等下还想拜托你送我一程呢。”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跟她提议去跟那支乐队搭讪的另有其人似的。
野崎研一郎在旁边，渡边万由美吃不准岩桥慎一想什么，所以不便展开话题，跟着闲聊了几句，和野崎研一郎道别：“那么，就先失陪了，野崎君。”
“好的。”野崎研一郎说，“今天时间太晚，否则，就请万由美前辈和岩桥桑一起去喝一杯了。”
刚才直播结束以后，岩桥慎一到渡边万由美身边，问她对那支被吉田建一通讽刺的叫original love的乐队作何感想。
渡边万由美不是专业的音乐人，但是在音乐鉴赏上面，也涉猎各种口味，给了个“一锅杂烩，乱七八糟”的评价。
“差不多。”岩桥慎一点头，“但是，乱有乱的妙处。万由美桑，你不去试着接洽一下，把他们给签下来吗？”
虽然这支乐队给刷了下来，但是又没有规定说，在节目选拔里扑街了的业余乐队就从此失去了主流出道的资格。
“有些人是适合作为半成品，通过节目出道的。”他说，“但是还有另外一些人，适合被公司藏起来，从无到有的一点点打磨。”
就算不能靠选秀出道，之后乐队的热度炒起来，照样还能一借东风。
公司签人的时候就是广撒网，没有手里攥着两张牌然后等着靠这两张牌杀遍四方的。
人才难寻，看到有点意思的，就先占下来，往后视情况，视对新人的重视程度进行规划，红了固然好，哪怕能卖个一万张，公司都有钱赚。
正常发展的娱乐公司，都是要有扑街，有中坚，有大神。只有大神的公司听着牛逼，但实际上反而是不健康的。
渡边万由美了解original love拥有一些才能，对去和他们接洽，进而签下他们倒也没什么异议，不过，相比之下，她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慎一君看中了他们，为什么让我去签？”
岩桥慎一卖了个关子，“现在先不告诉你。”
“这个还能留一个‘未完待续’吗？”
“当然了。”岩桥慎一和她开了个玩笑，“现在电车都停摆了，等下要回去，还想拜托你送我一下呢。留个话资，作为回程的路费。”
渡边万由美忍俊不禁，听他的没再继续问，“好的。……不过，要是没什么营养的话，我中途把你丢下也可以吗？”
“好的。”岩桥慎一也笑着回道。
……
跟野崎研一郎道别，坐进车里，渡边万由美开出一段，才问他：“现在，能说为什么你自己不出面了吧？”
“很简单。”岩桥慎一揭晓谜底，“光听这支乐队的曲子就知道了。”
“嗯？”
“这么急于表现的乐队，明显把主流出道看得很重，就是冲着能够赢了这档节目出名，然后签唱片公司，所以才来参加。对这样的乐队，我的制作公司，比不上你的经纪公司更有吸引力。”
“而且，”岩桥慎一说，“就算是我出面说服成功了，到时经纪约还要放给你，其实也没什么两样。……那么，这个回答足够把我送回家了吧？”
“还差一点。”渡边万由美意犹未尽，故意去刁难他。
岩桥慎一笑道：“这么严格怎么好，稍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女性富有魅力嘛。”
“真想不到能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渡边万由美有点意外，不过，到底没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说白了，录影结束，就算没有这份话资，她也会送他回家。
手持女主剧本的岩桥慎一无所畏惧，跟渡边万由美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快到家的时候，渡边万由美提醒他，“明天下午要去森桑家，可别忘了。”
“你不提就差点忘了。”岩桥慎一报刚才的一箭之仇。
渡边万由美懒得接招，直奔正题，“聚会是四点钟开始，我们早一点出发，先去代官山买礼物。午后一点钟我给你打电话，你和我一起去选。”
“好的。”岩桥慎一答应下来。
224. 领带大战
隔天，渡边万由美的电话还没等到，先等到了吉田美和的传呼。
岩桥慎一正在新桥的录音室给森高千里监棚，收到传呼，出去打电话，一接通，美和酱急冲冲问他，“慎一君，你上电视了？”
一个直球朝着他扔过来，岩桥慎一反应了一下，才想到她说的什么，“是啊。”
“你上了电视……”
他一承认，吉田美和反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往下说了，顿了顿，冒出来一句：“这个点子可真大胆。”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夸奖的说了一句。
岩桥慎一听着，没接话。
以他身为前曾毅现陈建宁的直觉和对她的了解，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
直觉精准。
“慎一君，”吉田美和问到正事，“你在电视上露了脸，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参加节目？”
吉田美和昨天晚上没看直播，今天上午在家里看了节目录像。乐队天国首播以后，她看了节目，觉得内容很不错，于是满心期待，一边追看节目一边等着岩桥慎一安排参加。
结果刚第二期，他就坐到了代表席上。吉田美和立刻意识到，他在电视上露了脸，再参加节目，给人的感官会不佳。
岩桥慎一是怎么想的呢？
他原先是为了推销她才会赶鸭子上架加入乐队，之后又是当经纪人又是开制作公司，虽然在乐队里当乐手也乐在其中，可吉田美和心里系着个疙瘩，觉得他会在哪一天退出乐队，重新回到幕后。
从一开始，他跟自己就是走在同一个方向的不同道路上，是为了能把她推上去，所以才到了她的身边来。
吉田美和平时大大咧咧，但心思还是细腻，否则也写不出那样生动的歌词来。可她在心里依赖这个队长、制作人，想不出要是离开他，乐队会变成什么样子。
“别担心，”岩桥慎一云淡风轻，安抚她，“既然这么做了，到时肯定拿出个解决办法来。美和酱，好不容易才创造出来的推销你的机会，怎么会错过。”
吉田美和说的，也是他考虑过的。
当时他并不是因为想要组乐队所以才成立了dreams e true，而是为了能更好的推销吉田美和所以才组了乐队。
现在开制作公司，已经整天忙个没完，往后经手的歌手越来越多，要侧重幕后是摆明了的事。只参加录音室的工作还好，等到出道以后，一旦开巡演，一年有大半年在路上，总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东京放一半，美和酱带着一半。
噫，好像往奇怪的方向去了……
吉田美和的电话，把原先藏在下面的事给推到了台面上来。可挂了电话，还是得先把手头的事给干好解决了。
森高千里最近进入打歌期，再加上电视台助理主持的工作和电视剧客串，行程排得挺满。
新单曲开卖没几天，新人的销量走势一时半会儿还什么都看不出来，不像是桃浦斯达和当红明星们，当周就能在排行榜上拿到闪闪发亮的名次。
这样的时代，像是刚开卖的时候只印个几千张，以后随着宣传或者某个契机走红然后大卖，如此情形比比皆是，并不是个发令枪一响就决出胜负的时代。
指望电视作为最强推广媒介的时代，宣传策略还是锦上添花，接下来她这段上电视打歌的时期，是扩大知名度的最大机会。
这次投入这么大，华纳先锋本钱越下越多，为了不让付出的收不回来，更加卖力的给森高千里安排了打歌宣传活动。那种要看成绩才能登场的节目上不了，零七碎八的偶像歌谣番组还是准备了不少。
因为这样，连过来录音的时间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待就是一天。今天约了早上七点开始，十一点就得结束，赶赴下一个通告地点。
十一点，录音准时结束，森高千里的经纪人过来接她。歌手的工作到这儿告一段落，作为幕后人员则要再忙上一阵，把今天份的录音整理出来，一条条编好。
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快，中间录音室的茶水小妹过来送便当，才发现一不留神连午饭钱都给自己省下了。
收完工，看看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十二点五十分。
跟渡边万由美约好的是一点，既然这样，岩桥慎一索性也不挪地方了，就在这儿等着她的传呼，再让她到这儿来跟他会合。
……
买礼物这件事，岩桥慎一是个大外行，全得看渡边万由美安排。
参加这种聚会，空着手上门不合适，送的礼物也不能一味迷信贵，相反，太注重价格反而不合适。要送恰到好处，既不让人觉得受到了轻慢，也不会让人觉得收下了有负担的礼物。
逛街的时候，渡边万由美再度化身渡边老师，时不时凑到他身边，小声跟他解释，什么时候选什么比较合适之类的。
年纪相仿的男女态度亲切的一起逛街，还去孕婴专卖店选东西，在外人看来，大概会以为是对准备进入人生新阶段的年轻夫妇。
渡边万由美和他说着话，看到一对年轻夫妇一起挑选东西的时候，心里蓦地想到这件事。
虽说整天在心里叫她霸道总裁，不过，一开始逛街，霸道总裁也跟普通女性没什么两样，乐在其中，本来说好是给森昌子选礼物，一不留神就开始了逛逛逛。
岩桥慎一只好充当一把跟班的角色，陪她一家店一家店的逛过去。
走到饰品专柜，渡边万由美回身看了看岩桥慎一，说是想挑领带给他。
“买领带给我做什么？”岩桥慎一有点莫名其妙。
上次冈田有希子送了他一条领带，他系着去参加公司的聚会，还被渡边万由美夸好看。没想到，她不但夸，还打算买。
“你不要吗？”
渡边万由美让导购小姐把她挑中的领带摊开摆在一起，没有看他。
她还没有给男人买过领带。走到这儿临时起意，话说出来，岩桥慎一的态度，让她心里有种越了界的不好意思，索性装作认真挑选领带。
岩桥慎一到底不是块木头疙瘩，觉察到她的这种害羞，心中一动，改口道：“要是收了你的领带，我之后可要好好烦恼一下该回送什么给你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