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是我心中的一束光
杨靖儿抬起手掌,阳光爬过指间,照射在她红肿的脸颊,泛血的嘴角,映在熊智宸的双眸里……
他行进的双脚没有停止,两个绑匪怔在原地,杨靖儿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只见他抬起修长的腿一脚踹在那人的腹部,随即弹了出去,另一人吓得节节后退,被熊智宸抓着领角,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你们的胆子真大!连我熊府的少夫人都敢抓!”熊智宸一字一句,眼神犀利恐怖,转头又温柔地望向杨靖儿受伤的脸,舀着后槽牙道:“今天不杀你们,难解我心头之恨!”说罢,便掏出手枪,子弹上膛……
那二人连忙下跪,双手弹起:“少当家饶命啊……饶命……我们……我们不知道她……她是您夫人呀!我们……我们要是知道,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呀……”
熊智宸转过头,并不想听,刚要扣动扳机……
“熊智宸!”杨靖儿站了起来,“别杀人……”她的声音仿佛雨天的热茶,让熊智宸忍不住捧在手心,他缓缓放下枪,眼底闪过柔情,替她松绑。
谁知,杨靖儿掸了掸身上的土,大摇大摆地走到那绑匪面前,道:“我呢,虽然记性不怎么好,但绝对不妨碍记仇!”
熊智宸“噗嗤”笑出了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一共打了我两巴掌,对吧?”
那人望着她,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无奈地点点头。
“好!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而且,是十倍奉还,但是呢,打你,我的手也会疼,你说是不是?”杨靖儿俏皮地斜起嘴角。
“是是是,打小的,也脏了少夫人的手了不是?”那人谄媚道。
“嗯~有道理,所以,我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杨靖儿起身站直,指着旁边的绑匪:“你!替我打,一共二十下,只准打一边脸!”
“啊?”被指定的绑匪显然还反应不过来。
“快快快,打我打我,不然一会儿都得死!”那人催促着。
空旷的仓库里传来“啪~啪~”的耳光声夹杂着疼痛的呻吟……
杨靖儿拖着疲倦的身体,满意的转身,额头间湿漉漉的发丝还滴答着小雨,“啊啾”一声,让熊智宸眉间紧皱,他脱掉外套,不安好气地披在她身上,气鼓鼓地样子另杨靖儿不解问:“怎么啦?嗯?”
熊智宸呼口粗气,转头望向她:“杨靖儿,你逞什么能啊?你以为每次都有人救你吗?我要是赶不上,你能怎么办?”他的声调越喊越高。
“你吼什么呀,你这不赶上了嘛!”杨靖儿自觉没理,踱着小碎步往出走。
熊智宸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溜到她面前,还没等她反应,顺势背了起来……
这次,杨靖儿没有挣扎,她将自己沉重的脑袋轻放在他宽厚的肩膀,安然入眠,熊智宸低眉浅笑,红晕爬上脸颊。
对于她来说,他已经成为这个年代她唯一的依靠……
(熊府)
“靖儿!靖儿……呜……你没事儿吧!”白思楠见熊智宸背着杨靖儿进来,扑上前去,啜泣着。一旁的白思睿也迎了上去,满眼担心。
杨靖儿轻轻陷进沙发里,笑颜如花,油里油气道:“没事儿没事儿,你瞧,这不挺好的嘛!嘿嘿……”
她似乎忘了,自己湿哒哒的衣服,蓬松无型的头发,微红发肿的脸蛋儿,还有点点血色的嘴角,这狼狈不堪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在故作坚强。
白思睿微微皱眉,调整呼吸后问:“到底是谁?为什么抓你?”
杨靖儿转过脑袋,与熊智宸四目相视,熊智宸点了点头,示意她告诉他们兄妹二人。
杨靖儿深吸一口气:“李博文的儿子是染上鸦片死的,李夫人说白老爷贩卖鸦片,导致她儿子的死,所以要思楠的命来还。”
“鸦片?不可能……绝不可能。”白思睿使劲摇头,思楠也应和着。
熊智宸低沉着声调说:“那日码头,你爸坚持不验货,你难道就一点儿也没怀疑吗?”
白思睿垂下头,想要辩解却如鲠在喉。
思楠猛地坐起:“所以,李夫人送我的面具是要在我生日当天杀了我?”杨靖儿点点头。
“对不起……早知道,我是绝对不会把那个面具送给你的……”思楠双手捂脸,摊坐在沙发上,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杨靖儿搂住她,轻轻地搓着她的肩膀:“哎呀,所谓不知者无罪嘛!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呀!”
在杨靖儿的安慰下,思楠渐渐平静下来。
“靖儿,你能平安回来,我们也放心了,你赶紧换身干净的衣服,早些休息吧,我和思楠改日再来看你!”思睿温柔低语。
杨靖儿起身送他们离开后,转身去泄了气的皮球,弓着腰,垂着臂,挪进客厅,身后的熊智宸碎步跟着。
看着她的背影,熊智宸沉思着,今日的杨靖儿勇敢善良下,有一颗傲然坚强的心,让他刮目相看。
忽然,杨靖儿回头,二人险些撞在一起,熊智宸连连后退,差点儿被自己的脚绊倒。
杨靖儿“咯咯”笑了起来,憔悴的脸上裹了一层粉纱,发白的嘴唇间漏出一弯月牙,楚楚可怜的样子另熊智宸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
“熊智宸,你又救了我,谢谢你……”杨靖儿收起笑脸,严肃道。
“嗯?这么正经道谢啊?就……完了?”熊智宸也回过神来,撇着嘴。
“那……我给你做顿饭,以表诚意?”
“得了,还是算了吧,小红,给夫人换身干净的衣服,别忘了给她的伤口上药。”熊智宸一听她要做饭,溜之大吉。
杨靖儿抿嘴笑着,又提嗓喊:“你放心,你以后如果有危险,我也一定会拼命救你的!”
“你可别咒我了!我谢谢你啊!”熊智宸边上楼边喊,可嘴角明明拉起完美弧度,眼底也满是心花怒放。
杨靖儿看他轻快的身影,不知怎的,心里仿佛照进了一束光,让她看得到前途的明朗,感得到周遭的温暖……
第十七章 若非这样,又怎能把她留在身边
“爸!你真的……在倒卖鸦片吗?”思睿回到家,面色凝重,直奔主题。
白振擎惊耳骇目,又毫无波澜道:“谁告诉你的?”
“这么说,你承认了!”思睿声音低沉,却一字一顿。
“是又怎样?商人!十有九奸,我不这么做,白府在上海还怎么立于不败之地?”白振擎拍着桌子。
思睿深呼吸:“爸,商场上您使用一些手段无可厚非,但做人要有底线,你现在在用别人的命做生意呀!”
“你懂什么?我逼他们抽大烟了吗?是他们自己要吸的,关我什么事!”
楼上的思楠和妈妈听到争吵声,匆忙之中跑下楼梯劝阻。
“爸……你知不知道上次舞会,那个杀手本来是要杀我的,却错认了靖儿,今天靖儿为了救我,又被绑匪抓走,这都是因为你卖鸦片啊!”思楠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白振擎怔怔而立:“谁敢动你?!”
“李博文的夫人因儿子吸食鸦片而死,就想让你也失去孩子!”思睿道。
“什么?竟有这种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白振擎冷静下来。
思楠抬起微红的眸子:“智宸哥告诉我们的!”
“熊智宸?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我告诉你们俩,以后少和他来往!”白振擎一听他的名字,便气不打一处来,摔门而去。
思睿和思楠无奈对视,母亲抚摸着思楠的头道:“楠楠,你放心,这件事情爸爸会处理好的。”
白夫人的语调是那样柔和,却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医馆)
“靖儿,我给你做了药敷包,你拿着,有助于脸上消肿!”梁清整理着手中的药包。
“嗯嗯,谢谢清姐。”杨靖儿眯眼笑道。
二人各司其职,目不窥园。
突然,桌上的黄芪被梁清不小心散落一地,她们顺势俯身去拾。
杨靖儿抬眼之间,怔在了那里,梁清的颈间跌出一条项链,而项链的底端,竟挂着一枚与她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是,看着像是男款。
“清姐……这……这枚戒指……怎……怎么和我的……一样啊?”杨靖儿支吾其词,却掩不住惊愕的面容。
梁清表情停顿一秒,便将项链藏回衣服下,略显紧张:“哦!这是我丈夫的……”她的眼角闪过几丝忧伤……
“丈夫?我……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杨靖儿疑惑。
“他死了。”梁清的表情似是没有变化,可却让人心疼。
“对……对不起清姐。”杨靖儿措手不及,却不知怎样安慰她。
“没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
“清姐……”杨靖儿想问戒指的事,又觉此时不妥,便把话咽了回去。
梁清仿佛察觉到什么,手忙脚乱地去后院整理药草。
杨靖儿舒气展肩,想起了家中的一切,联想万千。
“杨靖儿!杨靖儿?”正当她摸着戒指发呆时,熊智宸突然探入的脑袋打破了思绪。
“你怎么来啦!”杨靖儿吃惊道。
“我……我路过啊,正……正好接你回家!”熊智宸挠着脑袋。
“啊?接我?……不会吧……你……又有憋什么坏心眼儿呢?”杨靖儿并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
“哪有什么坏心眼,单纯来接你,你看你……小人之心了吧?”熊智宸一只胳膊肘搭在桌台,邪魅一笑。
后院回来的梁清撞破了二人的“打情骂俏”,与熊智宸点头招呼。
“诶?清姐,这丫头哪儿好哇,你怎么就招上她了呢?”熊智宸不解问。
杨靖儿翻了个白眼,梁清笑了笑:“因为……我们有缘啊!”
“是呀,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杨靖儿溜至梁清边儿上,脑袋躺在梁清的肩膀,一脸的享受。
梁清捂嘴笑出了声,又无奈地用指头顶开她的脑袋:“得了,你们回吧!我要关门了!”
杨靖儿故作不舍,撅起粉唇,扬起纤指道:“那老板,我走喽,不要太想我呦!”
梁清低头浅笑,她喜欢这个丫头,却始终不能告诉她戒指的真相。
天边的霞光散落一地,被染红的黄浦江边,熊智宸与杨靖儿步履轻闲,二人修长的影子紧紧相随,迎面而来的微风轻轻地撩起发丝,宛如一幅绝美的图画。
“杨靖儿,你……真的失忆了吗?”熊智宸皱起眉,问出了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
杨靖儿扬起被暮光印红的脸,并不惊讶他这样问,许久,说:“你觉得呢?”
熊智宸笑笑,没有说话。
“我骗思楠说自己失忆是当时的万不得已,如今你也看的出来,我的确没有失忆。”杨靖儿面无波澜。
她接着说:“你……应该调查过我吧?”杨靖儿转头望向他。
熊智宸看着她,点了点头。
“什么也查到吧?”
熊智宸苦笑着。
杨靖儿转回头,接着行进:“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单凭一张嘴是解释不明白的。”
熊智宸的脚停顿一秒,又跟了上去:“你不解释,怎么知道说不明白呢?”
杨靖儿弯起眉眼又望向他:“你想知道?”
熊智宸一本正经地点头,那真诚的样子着实可爱。
杨靖儿凑近他的耳朵,他也毫不犹豫地迎上去……
“就!不!告!诉!你!”说完,杨靖儿拔腿就跑。
熊智宸“嗬”了口气,小跑跟着:“杨靖儿,你敢耍我?别让我抓住你!”
杨靖儿与他一前一后,迎着夕阳,熊智宸多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停到他们两人此时灿烂的脸庞。
杨靖儿突然回头喊着:“我离开之前,一定告诉你,我所有的故事!”
熊智宸抿嘴一笑,回喊:“那我希望,你永远别告诉我,你所有的故事!”
杨靖儿行进的脚步停住了,心中莫然划过一丝难过与不舍,回过神来,熊智宸已经走到她面前,杨靖儿连忙转身。
“到家了到家了!”她边念叨边加快步伐向熊府走去。
熊智宸木在原地,他多想告诉她,少夫人这个称呼,可不可以,不是假办。
但他明白,若非这样,又怎能把她留在身边……
第十八章 九万里高空外,会不会还有一个月亮
时间这个东西,如白驹过隙,留不下,也抓不住,杨靖儿,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看似简单的生活……
“少夫人,今天是中秋节,全上海的商贾都会聚集在一起,一定得打扮漂亮,好艳压群芳!”小红兴奋不已。
杨靖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身份还要用多久,更感慨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她竟回家无门。
华灯初上,会客大厅里已是一片祥瑞,巨大的欧式吊灯洒落下高贵的柔光,泉水般轻快明亮的钢琴音爬入耳畔,令人心醉……
而来来往往的,皆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杨靖儿轻跨着熊智宸的胳膊,缓缓而来。
二人郎才女貌,旁人无不驻足私语。
“诶?熊智宸,你要我给你挡桃花挡到什么时候啊?我看这儿真是美女如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杨靖儿假笑着,微微蠕动双唇。
熊智宸笑眼,边示意着和别人打招呼,边扣扣眉角道:“你做了我的挡箭牌,我不就能好好挑了嘛!”
杨靖儿随即给他一个白眼。
“白大哥!”只见杨靖儿放开他的胳膊,探着手向白思睿打招呼。
熊智宸歪过头,撇嘴道:“哎哎哎,注意自己的身份!挎着!”他抬起胳膊肘。
杨靖儿无奈,又挎了上去。
“靖儿,智宸你们来啦!”白思睿一袭白色西装,优雅风度。
杨靖儿如花痴一般一个劲儿的点头:“思楠呢?她没来吗?”
“嗯,这种场合,她不常来!”思睿道。
“哎……我还以为能见到思楠呢!”杨靖儿落眉叹气。
“智宸!好久不见啊!”突然出现的男子一把搂住了熊智宸,吓得杨靖儿连忙后撤。
“伯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熊智宸喜上眉梢,拍着他的肩膀。
一旁的杨靖儿不明觉厉,呆站在那儿。
看的出来他们三人的关系绝非一般,可这个叫“伯庸”的男子,杨靖儿总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诶?智宸?这位美人……是不是忘记给我介绍了?”
熊智宸走到她身边,轻搂着她的肩,思睿的头却转向一边。
“这是我的未婚妻,杨靖儿。”熊智宸又指着那人道:“他是我的好兄弟,柴伯庸,我们三个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未婚妻?”柴伯庸目瞪口呆,“我才出国半年,你就有未婚妻啦?够速度的呀!”
“哈哈哈……”他们三人连说带笑,不亦乐乎。
杨靖儿只觉自己百无聊赖,便示意熊智宸自己去转转……
她随手拿起一杯香槟,环顾四周,品味着大上海最古老的奢靡,观察着他们洋溢于眉眼的轻视傲物。
“杨小姐,哦不,熊夫人对吧?”
杨靖儿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跳,一转身,竟是白振擎。
“白老爷,您这么说就客气了!”杨靖儿与其客套着,但心底确实瞧不起这个毫无底线的商人。
二人轻碰酒杯,各怀心事。
“话不能这么说,这熊家……也算上海滩首屈一指的,虽然与我白家有那么一丁点儿矛盾,但也没到势不两立的地步。”白振擎阴阳怪气,让人听着浑身不自在。
杨靖儿只是笑笑,并没有接他的话。
谁知,他凑近一点又道:“你和我们家思楠感情那么要好,就劝劝你们当家的,我们要是能合作互利,岂不两全其美?”
杨靖儿凝固笑脸,又阴沉下来:“白老爷,思楠是您的女儿,不是生意场上随便拿出来得道具,你这样不怕伤她的心么?”
白振擎瞬时面无表情,直身与杨靖儿面向熊智宸,他指着熊智宸道:“瞧!那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若是跟我斗,还差得远呢!”
杨靖儿冷笑一声:“既然如此,白老爷又何必找我一个女人来帮你说好话呢?”
白振擎显得气急败坏,转头盯着杨靖儿凿牙切齿道:“你记着,熊家,早晚会是我白家的垫脚石!”
杨靖儿抬起双眸,坚毅的目光没有一丝躲闪:“白老爷,你也记着,熊家与白家,永远不会合作!”
二人目光胶着,远处的熊智宸转头间看到这一幕,轻松的样子猛地收起,几个箭步穿梭至杨靖儿身旁,一把推开白振擎。
“你干什么?”熊智宸眼神如炬。
杨靖儿只觉搂住自己的这双手有些用力,又有些无措。
“哎呀,果然是小夫妻呀!我不就和她聊两句嘛!瞧把少当家的吓的,我还能吃了她不成?”白振擎整理西装,提起音调。
“没错,白老爷和我就是聊了两句闲话,谁又会当真呢,您说是吧?白老爷?”杨靖儿举起酒杯,示意道。
白振擎怔了一秒,随即露出商业假笑,与杨靖儿碰杯:“那是自然。”
二人轻点杯中酒后,熊智宸携她离开。
白振擎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自语:“这个女人,不简单呐……”
夜已深,熊智宸与柴伯庸几人道别后,与杨靖儿乘车离开。
今日的圆月,明亮,纯粹……杨靖儿望着窗外,想起每年中秋,一家十几口人围坐一桌谈谈笑笑,眼泪不知何时爬出眼角……
熊智宸转头,恰好看到了这一滴被月光反射得格外晶莹的泪珠,他低头不语,也许,此时不用说什么,只是陪着她便好了。
“熊智宸,你说……我们看得是同一个月亮么?”杨靖儿嘀咕道。
“啊?当然是,天上本就只有一个月亮。”熊智宸试探着回答她。
“那你说,九万里的高空外,会不会还有个月亮呢?”杨靖儿莫名其妙的一连串问题让熊智宸哑口无言。
杨靖儿的脑袋始终望着窗外高悬的圆月,她多希望此时的父母也同她一样,看着同一个月亮,想着彼此……
二人坐在车上,一言不发,熊智宸不明白是什么让杨靖儿如此伤神……
习习晚风袭来,送进一股凉意,熊智宸随意将外套披在她肩膀,抿起的嘴唇张开又合上,他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第十九章 我保证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当中
阳光如鎏金铄石一般炙烤着码头,运送货物的走廊两端,两帮人横眉怒目,似是交涉着什么,忽然,不知哪里来的一声枪响,子弹穿过熊智宸的眉心,嵌入身后的红酒箱,红酒,洒落一地,熊智宸应声倒下……
杨靖儿惊觉坐起,心头一刺,额头的冷汗浸湿了眉毛,湿润的眼眶来回震动。
她缓过神来,“呼”了口气呢喃道:“怎么又是这个梦……”
梦中与熊智宸对峙的男子,她始终没有看清样貌,可那模糊的轮廓分明在哪儿见过,杨靖儿搓了搓脑袋,叹了口气,没有在意,便去梳洗打扮。
热气腾腾的早餐,让杨靖儿补满元气,她拿起小包,哼着小曲儿,刚要出门,被正在下楼的熊智宸叫住了。
“诶诶诶?去哪儿啊?”
“上班儿啊?”杨靖儿回头茫然不解道。
“不用去啦,我已经跟你们清姐请假了!”熊智宸转向餐桌,眼神并不敢和她对视。
“凭什么呀!”杨靖儿生气道。
“今天伯庸开船带我们钓鱼,思楠也去!”熊智宸兴致勃勃,故意提到思楠。
杨靖儿一听思楠也要去,便动心了:“可是……”
“可什么是,你们清姐说她今天正好有事儿不开门儿,放心吧!啊!”
“诶熊智宸,有什么事儿能和我商量一下吗?你这叫先斩后奏!”杨靖儿嘟囔着。
“行行行,下次一定先奏后斩!”熊智宸喝了口粥,口齿不清道。
杨靖儿的白眼翻上了天,回到自己房间。
熊智宸眯起笑眼,心满意足地吃光了她剩下的早餐。
今日,日暖风恬,江面微波荡漾,闪动着粼粼晶光,他们的帆船惬意划过,停在中央。
杨靖儿与思楠逗趣说笑,熊智宸、伯庸与思睿摆弄着鱼竿,这样的舒适,让杨靖儿似乎忘记了,自己处于什么年代。
“思楠,瞧着吧,今日我一定能钓到最大的!”柴伯庸胸有成竹道。
“怎么会,你以前可一条也钓不到的。”熊智宸挖苦着他,“不像思睿,闷声钓大鱼!”
思睿笑笑,没理会他们。
思楠抬起胳膊,握拳扬起:“加油!你们一定都能掉到鱼的。”
柴伯庸望着思楠,宠溺溢出眼角。又望着杨靖儿嘴不清闲道:“诶?嫂子?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我们上海人,你是哪里的?”柴伯庸嘴不清闲。
杨靖儿被从天而降的问题砸得些许无措,眼神躲闪,飘忽不定。
“安安静静钓鱼吧!一会儿鱼都被你吓跑了!”熊智宸见状转移话题,杨靖儿也松了口气。
许久,熊智宸的鱼竿抖动,另一边的白思睿也有了动静,二人极速收竿,灿然的脸上难掩喜悦,船身晃动,杨靖儿与思楠抓紧扶手。
就在熊智宸快要得手时,那鱼儿仿佛如有神助,溜之大吉。
而思睿这边却钓起一条有小臂那么大的鱼!
思楠与靖儿拍手叫好,满脸崇拜。
“思楠呀,还是你哥有能耐,又是第一个掉上鱼的,不过你放心,下一个,绝对是我。”伯庸提了提神,鼓气道。
思楠皮笑肉不笑着应和他。
“白大哥,你也太厉害了吧!”杨靖儿双手捧着粉嫩的脸颊夸赞着。
熊智宸看到杨靖儿一脸不屑,憋着嘴说:“时间还早呢,最后不一定谁钓得多呢!来!继续钓!”
杨靖儿“切”了一声,转头又望向白思睿。
熊智宸眼睛瞥向她:“诶,你以为钓鱼那么容易啊?要不你试试?”
“试就试,不就把鱼竿扔进去吗?”杨靖儿起身,接过他递来的鱼竿,扬起下巴,走向船边。
白思睿帮她安上鱼饵,用力一扔,她回头看向熊智宸:“看!这有什么难的!”
熊智宸气鼓鼓地转过头,懒得看她。
就在此时,桶中刚刚钓到的鱼并不安分,它如烫手的山芋活蹦乱跳,为自由做最后的挣扎。
忽然,那鱼一跃而出,正好跳到了杨靖儿的脚背上,刹那间杨靖儿吓得向后躲闪,却一脚蹬空,“噗通”径直跌入了江中。
船上的伯庸见她如此狼狈不堪,便哈哈大笑起来,大家也难掩笑意!
杨靖儿在水里拼命的挣扎,头也渐渐没入水中,伯庸收起笑容:“嫂……嫂子……难……难道不会游泳啊?”
在他们的身边,几乎找不到不会游泳的人,所以刚刚,他们几人并没有多想。
白思楠猛地站起,瞳孔慌乱,大声喊:“思楠……思楠一定不会游泳,你们……快……快去就她呀!”
熊智宸顿时惊慌站定,随即脱掉外套,一头栽入江中,旁边的白思睿想也没想,也跟着跳了进去……
此时的杨靖儿,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慢慢下沉,她始终没有放弃挣扎,在她心中,唯一的信念便是:她绝不能死在这里!
在她将近绝望之际,一双大手环住她的腰,她抓住那人的胳膊,如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一股力量拖她浮出水面,“咳咳……”她使劲地咳嗽、呼吸着,颤抖的身体紧紧靠在熊智宸身上。
几人合力之下,将他们拉上了船,熊智宸不顾及被船身划破的手臂,拿起自己的外套紧紧罩在她的身上……
杨靖儿呆坐在甲板上,空洞的眼神没有半点光泽,抖动的发丝没有一丝停歇,无助的肩膀缩成一团,那惊慌无措的样子让他心疼不已。
熊智宸上前紧紧地拥住了她,满脸的水渍并没有掩盖住他眼眶那闪动着害怕的泪光。
熊智宸搓着她的后背,抖动着声带道:“对不起,对不起靖儿,我不该让你去钓鱼,对……对不起,你差点因为我失去生命,对不起……”
杨靖儿的头落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忍心推开他,在他湿冷的衣服下,她能感受到那颗温暖又真诚的心,现在的自己似乎有点,离不开他了……
思楠痴痴地望着他们,眼角不知何时划过一滴眼泪,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智宸哥今天这个样子,他的无措,他的害怕,他的自责如一把把尖刀刺向自己,思楠明白了,在他心中,杨靖儿的位置已经不可动摇了,而她,从未拥有过,便在今天,彻底失去了……
(熊府)
“小红,小红……去煮点儿姜汤……”熊智宸扶着杨靖儿回到家。
“少夫人,怎么又湿漉漉地回来啦?你们不是钓鱼去了吗?”小红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困惑不解地问道。
“哪那么多问题,去!煮点姜汤!”熊智宸面容严肃道。
小红见少当家变脸了,立刻溜进厨房。
“你先上楼换身干衣服,一会儿姜汤煮好了,我给你送过去。”他的温柔,只给杨靖儿一人。
杨靖儿挤出笑脸:“哎呀!多大点儿事儿啊,我自己下来喝就……”杨靖儿话还没说完。
“不行!上去!”熊智宸中气十足的声音霸道且充满磁性。
杨靖儿唆起嘴唇,掩盖着笑意,“哦”了一声,就乖乖地上楼去了。
她换上干净的衣服,钻入暖和的被窝,甜甜地望着天花板,回想着那个温暖的拥抱……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杨靖儿调整坐姿,纤纤细指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清了清嗓子道:“进来吧……”
只见熊智宸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慢慢悠悠地进来,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手一抖,洒出去一滴。
“来,快,趁热喝了……”熊智宸递过去,无辜的眼神甚是可爱。
杨靖儿接过碗,捧在手心,低下头,轻轻地吸入一口姜汤,一股暖意流入身体,整个人都暖起来,仿佛心脏都更加有活力了。
杨靖儿抬眼,熊智宸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杨靖儿如坐针毡道:“呵呵,你……你怎么还不走?”
“我得看你喝完!”熊智宸如监督孩子喝药的爸爸,杨靖儿转着亮晶晶的眼眸,一口气喝完了。
“喏,给你!”杨靖儿用手背擦擦嘴,将空碗递给他。
熊智宸接过碗,有捧在手心,似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只见他面容无色,又舔了舔嘴唇:“今天的事儿,对不起,我真心实意的跟你道歉。”
杨靖儿僵坐在哪,定了定,又假笑着扬起眉毛道:“哎呀……你说这种事儿谁能预料到呢!我也并没有怪你呀!”
熊智宸暗下双眸吸了口气:“你曾经说过……无论如何,你不能死在这儿……这也我对你唯一的目标,但……但是今天,我没能保护好你!”
杨靖儿怔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以前的话语,竟然被他记得那么清楚,还当作一件重要的事,她的心微微振动,一时语塞。
“你放心,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让你再陷入危险中,我熊智宸保证!”他的眼神坚定炙热,没有半点儿杂质。
杨靖儿看着他的眼睛,浅笑,微微点了点头,从不相信任何承诺的她,在今天,这样深情的目光下,她信了,因为在这个年代,只要熊智宸在她身边,她似乎什么都不怕,且无比安心……
第二十章 你要记住,他是国民党
“来来来……伯庸!快坐快坐!”白振擎眉欢眼笑地拉着柴伯庸坐到沙发上。
“谢谢伯父!”伯庸乖巧坐定,眼神环顾。
“伯庸啊……你现在可是国民政府的新贵,以后伯父还得仰仗你呀!”白振擎咧着嘴,殷勤地说。
柴伯庸摆摆手:“哪里的话,伯父我们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呀,您跟我也太客气了!”
“哈哈哈……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油嘴滑舌的……”白振擎拍着他的后背,宛如父亲与儿子。
“那……伯父就不跟你客气了啊……近期呢,我有一批货,货量比较大,得从熊智宸的码头上货,可这智宸一直与我不睦你也是知道的,肯定是不让我上的,你看……”白振擎试探着,又拿起茶杯饮起茶来。
柴伯庸歪头,不解地问:“那从其他码头上货不行吗?”
白振擎笑笑:“这不,智宸的码头最大嘛,而且,这孩子对我误会也太深了,我想找个机会能慢慢合作,化解矛盾不是?”
柴伯庸似是懂了,笑呵呵就应下了这事儿,又东张西望起来。
白振擎看出他的心思,歪起最笑笑,又高喊着:“思楠!思楠!快下来吃饭吧……”
“好嘞……”
伴随一声清脆银亮的声音,白思楠身穿一袭白裙,如天使般“哒哒哒”跑下楼梯,柴伯庸看得入迷,竟忘了打招呼。
“诶?伯庸?你怎么来啦?”思楠问。
他回过神,嗑嗑巴巴说不出话。
白振擎道:“哦,伯庸自回来还没见面,今儿就叫他来咱们家吃个便饭。”
白思楠应了一声,便与他们一同坐至餐桌前,白振擎借故离开,只留他们二人。
“那个……思楠,你下午有事儿吗?”伯庸小口吃着菜,眼神飘忽,没敢与她对视。
“没什么事,怎么啦?”思楠并没有抬眼看他。
“我……我这儿有两张电影票,著名影星姚依菲演的,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伯庸火热的眼神充满期盼。
白思楠转转眼珠:“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好好好!”伯庸没等她说完,便一个劲儿地同意。
“你都不听听就答应啦?”思楠不可思议望着他。
“只要你陪我看电影儿,什么事都行!”伯庸喜上眉梢。
思楠鼓起嘴巴:“看完电影,我想去趟医馆,看看靖儿好点了没,上次落水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没问题!”此时的伯庸早已心花怒放,满面春风。
(医馆)
杨靖儿正“叮叮当当”敲打着算盘,全神贯注地核对账本。
蓦然,门外进来一位身着灰色长袍,面容刚正不阿的中年男子,身板笔直,个头高挑。
“你……抓药还是……看病啊?”杨靖儿疑惑着,因为眼前的男人并不像生病的样子。
只见他弯起嘴巴,望着靖儿,用他浑厚的声音道:“我看病。”
杨靖儿先是愣了一下,便转为微笑服务,她引那男子坐在就诊位,就赶紧去叫梁清。
梁清从后院出来,见面前坐的男子,脚步顿了一下,又大步向前,谁也没有察觉。
杨靖儿看了一眼,又回到前台,继续核对账本。
梁清宽坐,与那男子相视点头,便为其诊脉道:“先生……有什么不舒服吗?”
男子清了清嗓子:“喉咙干痒,夜不能寐啊!”
梁清等了几秒钟,又问:“那先生有吃什么药缓解症状吗?”
“有,吃了竹茹、枇杷膏、款冬花。”男子一字一顿。
听到这儿,杨靖儿皱起眉头,眼神不自觉地望向他俩,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奇怪,明明嗓子听着不像生病,却说得好似病入膏肓了一样。
梁清扬起嘴角道:“先生的病需要几味稀有药材,不知可否与我去后院取药?”
“那是自然!”男子应声点头。
杨靖儿扬起下巴,微微张嘴,瞧着他们的背影,莫名其妙地转着眼珠子,她来到这里大半年了,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靖儿!”
突然的叫唤把杨靖儿吓得一机灵,回首才见原来是思楠。
“思楠?你怎么来了?”杨靖儿难掩喜悦,惊讶道。
“嫂子好,我带思楠去看电影,顺便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还没等思楠回答,身后的伯庸便抢一步发言了。
“哦?看电影?”杨靖儿撑着明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伯庸垂头挠了挠脑袋,思楠却装傻充愣道:“靖儿,上次你落水就再没见到你,怎么样?身体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我这身体倍儿棒,没那么娇气啦!”杨靖儿弯着胳膊,展示着她的小肌肉。
“那下次……我们再去钓鱼啊?”伯庸调侃着开玩笑,被思楠的粉拳打了回去。
三人你言我语,聊得乐不思蜀。
此时,梁清与男子从后院回来,正好撞见了正在聊天的他们,表情乍然凝固。
惊慌之间梁清咧开嘴,弯起眉,笑盈盈道:“先生按我给的配方,早晚各煎一次,一定会药到病除的。”
男子也抬手作揖道:“多谢大夫。”便速步离开,出门的一霎与柴伯庸眼神交汇,亦或是躲闪……
此时,杨靖儿看不到伯庸彼时纨绔子弟的模样,倒有几分神机鬼械的阴冷之气。
“好啦!靖儿,你没事儿我就先回了!改天再来找你。”思楠道别着。
“嗯好,伯庸,你得好好送我们思楠安全回家哦!”杨靖儿笑靥如花。
“那是自然!”
杨靖儿将他二人送至门外……
回头间,梁清正盯着她,目不斜视。
杨靖儿眨巴着眼,不自在地收拾着手旁的东西,难道老板因为自己在工作时间和别人聊天生气了?
她实在忍不住,结巴着问:“怎……怎么了啊清姐……怎么……怎么这样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怵得慌……”
梁清目无波澜,行至门前,关上了店门。
一旁的杨靖儿拿着扫帚,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梁清放下她手中的扫帚,牵着她坐了下来:“靖儿……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柴伯庸啊?”
杨靖儿瞠目扩口:“清姐,你认识他?”
梁清转过头:“不认识,听说过……”
“他……他是熊智宸的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好像刚刚从国外回来。”杨靖儿讲述着。
梁清摸着她的手:“靖儿,柴伯庸是国民政府培养的高级特工,他可不是一般人,你要离他远一点,这样你就不会有危险。”
杨靖儿来到这个年代,还从未真正接触过国共两党,听到这个消息,她怔住了……
好一会儿,她呼口气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们只是雇佣关系,你……怎么会这么关心我的生活呢?”
“因为……”梁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我们是一类人。”
杨靖儿堆起眉头,更是不解了:“一类人?什么意思呀?”
梁清摸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以后你会明白的,只要记住,我不会害你,而柴伯庸,他是……国民党。”
杨靖儿听懂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梁清欣慰地笑了。
(熊府)
累了一天熊智宸抻了抻胳膊,从码头回来,一进屋,就看到餐桌前魂不守舍的杨靖儿,手中的筷子夹不上一粒米,眼睛空洞无神……
“啪”,熊智宸在她后脑勺轻拍一下,杨靖儿如梦初醒:“你干什么?”
熊智宸拿起一碗饭,风卷残云间鼓着腮帮子道:“吃饭不要神思恍惚,容易变胖!”
杨靖儿瞪了他一眼,才吃起饭来。
熊智宸瞟了瞟她:“刚刚想什么呢?”
“没什么!”杨靖儿用筷尖捅着米饭。
许久,她扬起眉:“诶?你和柴伯庸认识多久了?”
熊智宸瞪圆了眼:“小时候就认识啊?怎么啦?”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如你所见,膏梁子弟,混世魔王。”
“没啦?”
熊智宸放假碗筷,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怎么啦?现在不崇拜思睿,又对伯庸起了歹意了吗?”
杨靖儿仰头白眼:“算了算了,当我没问!”真是个醋坛子。
二人便安安静静吃起饭来。
“伯庸……是国民政府的人,自从他父亲带他进去以后,我们见面也很少,关于他的生活也不和我们分享了,之前出国,听说是去训练的,至于……训练什么我们也不清楚。”熊智宸吃着饭,又聊起天来,打破了这窒息的宁静。
杨靖儿认真听着,回道:“今天他带思楠去看我了,我总觉得,我们见到的他并不是真正的他。”
智宸沉思片刻,没有回答,因为杨靖儿的话,他也曾感同身受。
夜深了,杨靖儿扶卧窗前,头顶高悬着一抹弯月暗淡无光,几颗稀疏的星星若有若无,今天的夜,格外黑……
杨靖儿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身为国民党的柴伯庸让人捉摸不透,而梁清也绝对不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医生,今日来“看病”的男子又是谁?
杨靖儿望着漆黑的夜空,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摇了摇脑袋,控制自己别想了,关上窗,入眠……
第二十一章 生活要有仪式感
熊家码头川流不息的人群来来往往,琳琅满目的货物蜂拥而至,石头正指挥兄弟们各行其事,不辞辛劳。
柴伯庸悠闲而来,扫视了四周,来到石头面前:“石头,你们少当家呢?”
石头回头一看是他,连忙正身而立:“呦!柴少爷,我们少当家在仓库,我这就带你过去!”
柴伯庸点点歪头,便跟在石头身后。
“智宸!你这个大忙人哪!”柴伯庸张开双臂,迎了上来。
把正在清点货品的熊智宸惊了一跳:“伯庸?你怎么有空来我这码头啊?”
二人勾肩搭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柴伯庸捏起茶杯,嘴唇抿了抿茶香,眼珠子却飘忽不定,熊智宸瞟了一眼,便瞧出来他应是为了什么事而来,但他并没有捅破。
“智宸啊……看看你这码头,还真挺热闹的啊,这上海的所有大商人应该都让你垄断了吧?”伯庸故作姿态,显得随意一问。
熊智宸低头微笑道:“上海这么多码头,岂能让我一个人垄断啊?能让熊家的弟兄们吃饱饭就行了!”
柴伯庸“啧”了一声道:“果然是少当家,就是讲义气!”
熊智宸假面而笑,顺手拿起茶壶,为其添茶,在他眼里,此次从国外回来的柴伯庸,多了几许陌生,却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前几天我去白公馆了,白老爷请我说说情,看能不能和你合作互利,我一想,这是好事儿啊!就来和你说到说到,你得给我这个面子呀!”伯庸一脸殷情,搭上了他的肩。
熊智宸松散的脸瞬间阴冷下来,匪夷所思地扭头望向他,他怎么也想不到伯庸竟然能说出这些话。
熊智宸惊讶张口:“伯庸,你忘了,我和他的大仇吗?”
柴伯庸定了定,收起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又喝了口茶,笑道:“那……那不是误会嘛!”
熊智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伯庸,一年前,我们一起调查,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派人杀了我爸,但也一定脱不了干系,这是你说的!”
柴伯庸慌乱的瞳孔甩向一边,极速眨了眨眼睛,又挤出笑容,始终不敢与他对视道:“嗨……实在不行咱就不合作,我就是提个意见嘛!来来来,喝……喝茶!”
二人碰杯,熊智宸迷惑的眼睛没有离开过他,而伯庸却躲闪着,似乎害怕与他眼神的交汇。
柴伯庸还是柴伯庸,可就是哪里变了,又看不出来哪里变了……
(医馆)
今日来医馆看病的人接踵而至,杨靖儿与梁清如陀螺般焚膏继晷,浑然不知天边光影斑驳,落日熔金。
微笑着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杨靖儿起身抻抻腰,扭动脖子,望了望门外薄暮冥冥道:“哇!天都这么晚了……”
“靖儿……你先回吧,剩下的我来收拾。”梁清也忙碌了一天,都来不及整理额间散落的碎发。
“我不着急回家,还有这么多东西呢,咱们一起收拾吧!”二人相视而笑,各司其职。
打扫之间,杨靖儿瞟了瞟梁清,咬着嘴唇,含眉低声道:“清姐啊……明天……我……可不可以请假呀?”
梁清关切地抬眸说:“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杨靖儿连连摇头摆手道:“不不不是,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给自己过。”
刚走到门口的熊智宸见她迟迟未归,便来接她,正好听见了她的呢喃低语,顿住了脚步。
梁清疲惫的脸颊顿时灿烂起来:“真的吗?你……不是失忆了吗?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梁清故意调侃着她,笑出了声音。
杨靖儿听到手足无措,赶紧拿起扫帚掩饰,吭吭吧吧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啦!开玩笑呢!明天准你的假!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哦!”梁清温柔的脸上满是宠溺。
杨靖儿一把搂住她:“谢谢清姐,你真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老板啦!”
二人嬉笑着。
此时,门外的熊智宸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医馆。
“熊智宸?你……你怎么来啦?”杨靖儿吃惊道。
“我……我来……抓药啊!”熊智宸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怎么也不会承认,杨靖儿这么晚不回家,他担心她才来的。
“你有病啊?”杨靖儿瞪着眸子。
“你才有病呢!”熊智宸当是她在骂他,便回了一嘴。
“没病你抓什么药啊!”杨靖儿莫名其妙地挤着眉。
“我……我……”熊智宸想要辩驳却如鲠在喉。
一旁的梁清看穿了一切,舔着嘴唇,捂着嘴笑了起来:“少当家的,我这儿可没有治相思的药。”
此话一出,熊智宸恼羞成怒,看向梁清,又转向杨靖儿,无措地“哈哈”了两声,“什么……什么相思药,我……我这几天在码头太累了,我要买……买!膏!药!”
梁清举起眉,装作恍然大悟道:“哦……那你等会儿,我给你配药。”说完偷笑着离开,熊智宸无处安放的手挠起头来……
杨靖儿转头自顾自的收拾着医馆,便没去理会他。
“诶?杨靖儿,明天……和我去个地方吧?”熊智宸蹿到她面前。
“明天我有事儿!”杨靖儿扭向另一边。
“我可以陪你办你的事儿,你再陪我办我的事嘛!怎么样?”熊智宸试探着。
杨靖儿抬起头,将扫帚立在胸前,双手支撑着,歪头凑向他道:“熊智宸,你堂堂熊家的当家人,想干什么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儿会需要还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陪你呢?”
熊智宸被问得哑口,一时间不知如何答复。
正好梁清将包好的药膏拿了出来,递给他,才没让气氛跌至冰点。
熊智宸谢过梁清,又转头看向杨靖儿:“诶?走不走?一起回呀?”
没等杨靖儿回答,梁清开口了。
“是啊靖儿,天马上就黑了,我也要关门了,你和少当家一起回吧!”在梁清的神助攻下,杨靖儿与熊智宸一前一后出了门。
梁清望着他二人在夜幕低垂中的剪影,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眼神温柔,她希望,靖儿能永远无忧无虑,在这个年代……
(熊府)
熊家的院子暮景残光,杨靖儿走在熊智宸身前,并没有看到身后一双炽热的眼睛里住进了憧憬和希望……
一进门,杨靖儿迎上了刚下楼的小红。
“少夫人,这个戒指是您的吗?”小红举起手中一物。
杨靖儿定睛一看,又猛地接过:“是我的,怎……怎么在你这儿?”她惊讶自己竟然没发现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哦,我今天打扫房间,楼梯边掉落的……”还没等小红说完,杨靖儿一把搂住了她:“小红,你太可爱了,这戒指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小红僵立在那儿,身体动弹不得。
身后的熊智宸也百惑不解道:“呦!什么戒指啊?这么宝贝!我看……就是个银戒指嘛!明儿我给你买个镶宝石的!”
熊智宸眉眼弯弯的样子,仿佛觉得自己说了一件特别酷的事儿。
谁知杨靖儿回头,面无表情,熊智宸的笑脸也随之渐渐凝固。
只见她举起戒指,正言厉色道:“这个戒指……是我在这里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它可不是你能用钱就随随便便买到的!”
虽说二人经常斗嘴,但今天,熊智宸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严肃,这个戒指,究竟有什么故事……
小红见夫人和少当家又要吵起来了,便“哈哈”假笑了两声,“吃饭吧,少夫人,我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酱鸭,要不要尝尝啊?”
杨靖儿一听,眼神一亮,刚刚发生了什么似乎也随着一声“酱鸭”烟消云散了:“嗯?酱鸭?尝尝……尝尝……”
说着便移向餐桌,熊智宸鼓起腮帮子呼了口气,双手合十谢谢小红,口中嘀咕着:“哎……这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二人坐在餐桌一南一北,熊智宸见她吃得大快朵颐,抿着嘴浅笑着。
“诶?熊智宸,明天你到底要我陪你做什么事儿啊?”杨靖儿随口一问,嘬了一口指头。
熊智宸抬眸间似有若无的慌乱无人察觉:“哦,没……没什么大事儿。倒是你,明天要干嘛?”
杨靖儿扬起下巴:“保密!”粉嫩的脸颊难掩满心的喜悦。
熊智宸“切”了一声,故作心不在焉。
夜色弥漫,杨靖儿平躺在被窝,明天,便是她在这个年代过得第一个生日,虽然没有父母,没有伙伴,但是,生活要有仪式感,她一定要为自己过一个镂心刻骨的生日。
她拿出手指,数算着自己明日的安排:买一个小蛋糕去江边吹蜡烛,去城隍庙许愿,去看一场上海的老电影,去尝尝地道的本帮菜……
杨靖儿呢喃细数间,满脸心驰神往,不知何时,困意袭来,举起的手指不听使唤的渐渐落下,浓密微卷的睫毛缓缓盖住亮眸,嘴角扬起的弧度没有收缩,想必,她正在迎接一场美梦呢……
第二十二章 祝我生日快乐
次日,朝霞满天,初升的太阳仿佛洗干净了身上所有的污渍,毫无保留地挥洒着瑰丽的色彩……
杨靖儿迎着第一缕朝阳,掀开棉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白嫩如霜的脸颊反射着日光,她低声对自己道了声“生日快乐”,便欢欣鼓舞着下床。
穿上之前为自己特意准备的藕紫色半身裙,雪白色仙气十足的乔其纱衬衣,领口系着黑色小蝴蝶结,踏上最舒适的板鞋,棕红色圆顶呢面小礼帽戴在头上,俨然一个钟灵毓秀的邻家小妹。
杨靖儿脚下生云,轻快地跑下楼梯。
厨房的小红正忙里忙外着,见她下来,探着脖子:“少夫人,早餐快好啦!”
杨靖儿的脚步没有停歇,她回眸间笑靥生花:“我今天不在家吃啦!”说着便惦着脚尖出门了,丝毫没有察觉身后鬼鬼祟祟的熊智宸。
“诶?少当家?你干嘛呢?”小红轻手轻脚地来到熊智宸身后,吓得他猛地回头。
“我……我……我没干嘛啊!”熊智宸答道,身体却诚实地探出门外,关注着杨靖儿的去向。
小红弄眉不解,又问:“早餐好了,少当家……”
“不吃了,你们吃吧!”没等小红说完,熊智宸就钻出门,没了踪影。
空荡荡的房间旁,小红摇头长叹了口气,自说自话:“这俩主子,天天自讨苦吃!”
今日的大街如往常车水马龙,各地的商人、投奔亲戚的难民纷至沓来,杨靖儿穿梭其中,静静感受着这也许并不太平的上海。
忽然,街头拐角精美的橱窗,牵住杨靖儿的脚步,她缓缓移动,走向那里……
吸引她的不是橱窗的华美与一尘不染,而是橱窗里躺着的精致的蛋糕。
这个小蛋糕被抹得光滑的雪白奶油没有一点瑕疵,身上几朵或紫或粉的桃花点缀其中,虽没有现代蛋糕的诱人色泽,却通体散发着清新脱俗的魅力……
橱窗外杨靖儿的眼睛闪着亮光,弯起的嘴角爬上脸颊,转身进了这家店。
服务生殷情上前,满眼笑意:“这位小姐,选蛋糕吗?”
杨靖儿眯眼点着头。
“您挑吧,我们这儿可是全上海最大的蛋糕店了……”服务生不厌其烦地介绍着。
“这个……多少钱?”杨靖儿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向橱窗,指着自己的心仪之物问道。
服务生啧啧称赞:“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款蛋糕是我们这儿卖得最好的,三块大洋。”
杨靖儿柔软的眸子瞪得圆滚滚:“三块大洋?”她没有想到,一块小小的蛋糕竟然这么贵。
虽说熊智宸免了她两个月的房租,可这么久以来,她也只存到八块大洋,要知道,在穷苦人家,一块大洋就能买十几斤面了……
杨靖儿咬了咬下唇,又看了看那蛋糕,一缕暗淡爬入眼眸,她垂下睫毛道:“那……我就再去别的地方……”
“来,把那个蛋糕包起来!”杨靖儿低沉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盖过。
她转身间,看到熊智宸手扶前台,修长笔挺的身体斜靠在上面,门外的一缕阳光正抚摸他的侧脸,月牙般甜甜的微笑融化人心……
杨靖儿嘴角闪过一丝惊喜,又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抬起一支眉毛道:“熊智宸,你……不会……在跟踪我吧!”
熊智宸摸摸鼻尖,眼神看向一边,转过头道:“嗯~我说过,我今天要陪你做你的事儿嘛!”
杨靖儿迎着他的眸子:“可我,并没有答应要陪你做你的事儿啊!”
熊智宸笑了一声:“可以呀!我熊家当家人还有什么事需要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呢?”
二人相视而笑,没再逗下去。
“先生小姐,蛋糕包好了。”服务生依旧笑意满满。
二人出了蛋糕店,便顿在那里。
“诶?杨靖儿?你要去哪儿啊?”熊智宸提着蛋糕,一脸茫然。
杨靖儿见她满脸无辜的样子笑出了声,便迈步走了起来,身后,熊智宸如乖巧的猫儿紧紧跟随,二人一前一后,甚是有趣。
此时的黄浦江边,人流稀少,偶尔走过的人也是步履匆匆,形色碌碌。
一条长椅被打磨得锃光瓦亮,许是无数过客在此休憩思考留下的印记,杨靖儿临江而坐,熊智宸也隔着蛋糕与其同坐……
杨靖儿望向江面,深吸了一口空气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从来没有过一个人过生日。”杨靖儿眼底的失落让人心疼。
熊智宸注视着她,又吊起嗓子说:“诶诶诶,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你一个人?看这儿……我!我不是人啊?”
杨靖儿“噗嗤”笑出了声:“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
说着便开始拆蛋糕,熊智宸并没有因为她的调侃而生气,他喜欢他们之间这样的轻松自在。
“哇!”包装盒打开的瞬间,杨靖儿感叹着,点燃一根蜡烛,这烛光,虽没有夜晚那般明艳光亮,却在此刻如此温暖。
“熊智宸,快给我唱生日歌!”杨靖儿眉开眼笑。
“啊?唱……唱什么歌……我不……我不会呀!”熊智宸茫然无措。
杨靖儿无奈叹气,“咳咳咳……”清了清嗓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她满脸幸福,仿佛荡漾在喜悦的春水里,美极了……
熊智宸故作难听说:“诶呦!我们过生日从来不唱歌,大家一起吃蛋糕就得了,搞得怪不舒服的……”
杨靖儿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是吗?太无趣了,等下次,你过生日的时候,我给你唱!”她拍着胸脯许诺着。
熊智宸的目光不曾离开她,在他冰冷的世界里,她宛如一缕阳光,带给他暖,带给他亮,带给他希望……
杨靖儿十指交叉,许下了她身处异乡的第一个生日愿望,这个愿望里……有他。
“来,杨靖儿,生日快乐!”熊智宸递给她一块蛋糕,二人嬉笑打闹,无所谓路人世俗的眼光,无所谓脸上跳跃的奶油……
(城隍庙)
随着熊智宸的车缓缓行驶,人影却越来越少,杨靖儿道:“诶?怎么没有人呢?”
熊智宸抬眉间,似乎早已习惯:“哎……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到处是流民,谁还有心思来供奉城隍爷。”
杨靖儿叹了口气,要知道,现代的城隍庙,无论黑夜白昼,皆是熙来攘往,宾客如云呀!
车行至城隍庙前停下。
杨靖儿探头环视,高大宏伟的红色建筑群,构造精美,楼顶的瓦片密如鱼鳞,楼间偶尔能见到扫地的道人……让人不禁感叹匠人的巧夺天工。
杨靖儿没想到,此时的城隍庙竟如此冷清闲淡,来往的人更是寥若晨星,这是这个时代的无可奈何,更是时代背景下人民的身不由己……
她垂下眼眸,思绪万千,没了游赏的心情……
“熊智宸,我们走吧……”杨靖儿低沉着声音。
“你……不进去了吗?”熊智宸试探道。
杨靖儿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熊智宸并没有多问,便开车驶离……
良久,熊智宸瞥着眼问:“今天我朋友的店开业,全是上海最有特色的美食,要不要去尝尝?”
熊智宸知道,要想让杨靖儿提起精神,一顿好饭就能解决啦!
果然,杨靖儿立刻转过了头,刚刚空洞无神的双眼恢复些许活力,点头之间,嘴角露出一抹灿然的月牙。
这一天,熊智宸陪着她,吃了最有特色的老上海本帮菜,看了人生第一场黑白电影,两人嬉笑玩闹,如烈焰繁花,盛情开放……
不知不觉,橙红色的锦缎悄无声息地爬上天空,白天“叮叮当当”的马路也变得人烟稀少,家家户户点亮了地上的星星,熊智宸与杨靖儿尽兴过后,回到了熊府。
二人一前一后上楼,熊智宸挠着后脑勺,又搓着衣角,似乎有什么要说……
这不自在的样子正好被身后的杨靖儿看在眼里,她走到他前面:“你怎么啦?有事儿啊?”
“没……没有啊!哈哈哈”这如芒在背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
只见他大步蹿向房门,刚要进去,被杨靖儿叫住了。
“熊智宸,今天……谢谢你陪我过生日,我很开心!下次,你如果办什么事儿需要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我一定陪你!”
听到杨靖儿风铃般动人的声音,熊智宸的脸颊爬上一丝热流,点点头后便快速关上了门。
杨靖儿低眉浅笑,也进了房间,当她打开房灯的一瞬,床边一双小皮鞋闯入她的眼帘。
她移了过去,轻轻托起这双鞋,米白色的精致小羊皮,脚背的一边,手工缝制了一颗粉色珍珠,优雅中不失俏皮,最另她惊喜的,是这双鞋是平底,鞋底柔软舒适,让她爱不释手……
垂首间,她赫然看到鞋底放了一张纸条,写着“生日快乐”,虽是简简单单四个字,杨靖儿却暖意满满……
她明白了刚刚熊智宸嗑巴紧张的可爱模样,也体会到他俊朗纨绔外表下的一颗赤诚之心。
杨靖儿清楚自己的内心,却要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害怕自己某一天突然离开,留下来的人要怎么办?熊智宸……要怎么办?
想到这……杨靖儿小心收好这双鞋,藏进衣柜最深的角落……
第二十三章 做一个无知无畏的姑娘
晨光熹微,杨靖儿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年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手机没有电视……
整理梳妆后,打开房门,准备去上班。谁知对面的熊智宸正好也开门出来。
二人互道早安,杨靖儿却不敢看他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尴尬。
熊智宸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没有他期待已久的那两颗粉色珍珠,他的眼眸怅然若失,又无措抖动。
“那个……我……我先去上班了!”杨靖儿不愿看到那双失落的眼睛,光速离开。
熊智宸呆立在门前,他不知,杨靖儿是不喜欢那双鞋,还是不喜欢送鞋的人……
清晨的码头,人头攒动,种类繁多的货品络绎不绝,人们在为了生活低头苦干......
此时,一辆货轮挺着它高傲的脖子鸣笛而至,甲板上方方正正的箱子鳞次栉比,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熊家码头边。
清点货物的石头注意到它,便收起账本,侃然正色地走到船前,怕是要有一段口舌之争了。
只见从船上走下一名中年男子,身着冰蓝色西装,看着是上等面料,一双深棕皮鞋踏在脚上,略显粗糙的黄色皮肤上留着一点儿小胡子,看上去道貌岸然。
“你是谁?为什么停在我们家码头?”此时的石头到有几分独当一面的样子。
“我?我的合作伙伴给我交代的就是这家码头!”那人拖腔拉调的声音一听便知是日本人。
石头冷笑一声,转身背对着他:“我们熊家,从来不和日本人做生意,你的合作伙伴?谁呀?”
那日本人仿佛早就料到一样,也低头笑了起来:“白家......白振擎!”
石头一听,怔住两秒,又转头面向他:“白家?看来你是孤陋寡闻了吧!在上海,熊家与白家,早就势不两立了,他让你从这儿上货,是不是耍你呀?”
“哈哈哈哈哈......”那日本人仰天而笑,“小兄弟,这船货,就是普普通通的红酒,我给你出三倍的价钱,如何?”
“十倍也不行!”没等石头开口,熊智宸叼了根牙签,吊儿郎当着晃过来。
“你是......”
那日本人正要问他,却没成想熊智宸一把勾住了他的肩,暗暗较劲,与他一边挪向船头,一边笑着眼说:“我呢......最讨厌不速之客了,尤其是在码头,你还是上船,问清楚你的白老板!”
熊智宸笑里藏刀,让人不寒而栗,可那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看来,你就是熊家的少当家了?”
熊智宸抬了抬眉。
“既然是商人,又何必跟钱过不去呢?十倍,怎么样?”那日本人胸有成竹。
“呵呵......”熊智宸望向他,眼神如炬,“既然是商人,图的就是挣钱,你一下子出这么多钱,为的什么呀?难不成这所谓的红酒里......有什么更值钱的东西?”
日本人摸了摸鼻子,摇头摆手着。
熊智宸冷笑了一声:“话......既然你想挺清楚,那我就给你掏掏耳朵,我熊家不做白家的生意,更不会与你,一个日本人有任何瓜葛!”
“你!......”那人食指指向他,吹胡子瞪眼,又觉得自己势单力薄,便愤愤不平地拂袖而去。
熊智宸盯着他的船缓缓驶出,面容始终没有舒展,他不知白振擎在谋划着什么,为何三番两次地要从熊家码头上货,他决定去问个明白。
(商会)
虽说熊智宸也是商会成员,却不屑与其他人同流合污,如今的商会在白振擎的鼓动下乌烟瘴气,各路商贾与新政府内外官员沆瀣一气,一同发着国难财。
“呦!少当家的?怎么有空来商会坐坐?”白振擎故作惊讶,假装客气。
熊智宸瞄了一眼座位,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白振擎,你什么意思?码头现在姓熊,你如果再让无关人员闯入,我就不客气了!”
白振擎的脸阴沉一秒,又招牌假笑:“瞧你说的,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你不叫我一声伯父,我当然也不会怪你,但你要这么不懂事儿,可就不对了!”
白振擎发指眦裂,令人侧目。熊智宸并没有躲闪,横眉怒目道:“对不对,你说了.....不算!”
“哈哈哈哈哈.......”白振擎的笑声穿人心魄:“愚蠢!熊智宸,身在这个年代,命是最不值钱的,你去大街上看看,随随便便就有几个日本人,靠那些所谓的**?国民党?你呀......得找对靠山,别哪天小命丢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熊智宸注视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竟然能如此巧舌如簧。
“白振擎,至少我还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谁......”熊智宸扬长而去,不愿多与他废话。
看着他的背影,白振擎目露凶光,狞笑着自言自语:“这个码头,很快就要姓白了!”
(医馆)
“回春草,马齿笕,当归,白茅根,五指柑......”杨靖儿潜心贯注地整理着药盒里的草药,如今的她也算个半调子医生了......
医馆今日的病人寥寥可数,梁清也难得清闲,便坐在一边,冁然微笑地凝视着此时一本正经的杨靖儿。
整理完毕,杨靖儿抻抻胳膊,正好迎上了梁清的目光,好奇道:“怎么啦?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说着,便搓起脸颊来。
梁清付之一笑,摆摆手道:“没有没有......”说罢,便假装摆弄起衣物。
杨靖儿“嗖”得蹿到她面前,故作凶狠:“那你为什么盯着我看,快说!”说着,竟与她越凑越近。
梁清破颜而笑,轻手推开了她,又调侃着:“因为......我们家靖儿好看啊!”
杨靖儿瞬时撅嘴白眼,显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二人在一起载笑载言,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着那日来看病的男子。
良晌,杨靖儿回头间,看见了他,三人呆若木鸡,说不上话来。
“那个......上次的药吃完了,我再来抓点儿。”男子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
杨靖儿回过神来,赶紧上前,笑脸相迎,引导着他去老板那儿就诊。
梁清为其诊脉,杨靖儿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可这眼神,总要不由自主地瞥向那边,满脸困惑。
果不其然,梁清与那男子又去后院拿所谓的稀有药材,此刻,杨靖儿总有股钻劲儿,想要穷根究底,转念一想又似觉不妥,可这两条腿又不听话的挪向后院。
“梁清同志,此次任务艰巨,为免暴露,从今以后,我们的联络终止,在你的上线联系你之前,务必保护好名单!”男子浑厚有力的声音传入杨靖儿的耳朵,她下意识捂住嘴,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回到正堂。
她呆立在那儿,明白了为何梁清会知道那么多事情,明白了为何她不让自己与柴伯庸和白振擎来往,原来......自己的身边,竟然发生着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梁清,竟是地下工作者......
突如其来的惊讶让她忘了呼吸,匪夷所思之间打翻了桌上的茶杯,“嘭”得一声惊醒了杨靖儿,她赶紧收拾摔碎的茶杯,手忙脚乱下猛地一阵刺痛,杯子的碎渣刺破了她的手指......
“怎么了?没事吧靖儿......”从后院回来的梁清正好撞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急忙拉着她坐下准备包扎。
杨靖儿挤出一丝笑意,惊慌的眸子难以遮掩:“没......没事儿,破......了点儿皮而已,嘿嘿嘿......”
梁清看她忧心忡忡的目光心生怀疑,边包扎边试探:“怎么这么不小心,不知道碎杯子容易割手啊?”
“啊?哦,我......还以为没什么事儿呢!”杨靖儿渐渐平静。
一旁的男子示意离开,便走出了医馆。梁清为她悉心包扎,二人默不作声,杨靖儿望着她的脸,毫无波澜,似乎看得透一切,又摸得清所有,医馆里前所未有的冰清水冷。
“好了......在伤口结痂之前千万不要沾水,还有,打扫的活,你就不要干了,我来做......”梁清一如既往的温柔以待。
杨靖儿低头,又迎向她的眼眸:“谢谢清姐,这次我又给医馆添麻烦了......”
梁清言笑自若:“我们两个,还谈什么谢谢,在这个上海滩,也就只有你,能逗我一笑了。”
杨靖儿顿然无措,又心生暖流,是啊,在这个年代,梁清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舒服,说话似乎不用顾忌她也能听得明明白白。
“靖儿,我知道,你一直都有自己的打算,我无条件支持你......但这个年代的动荡和不安,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所以,将来你无论遇到了什么,无知,才是最安全的......”
梁清柔软的眼神里满是真挚,杨靖儿望着这双眼,不知怎的,她佩服这样一个女人,竟拥有如此感怀天下的胸襟,也心疼这个女人,用自己柔弱的身躯穿梭于没有硝烟的战场......
“清姐......我......”杨靖儿刚要坦白,便被梁清打断了。
“靖儿,你帮我把艾叶拿来!”
杨靖儿呼了口气,继续工作。
她明白,梁清是为了让她继续做一个无知无畏的姑娘......
可这场战争,她们都有准备,却都无法控制......
第二十四章 熊智宸触电一般
“少夫人......少夫人,醒醒。”
小红的声音传入,杨靖儿猛地惊坐起来,额间细密的汗气滋润了发丝,睡意朦胧时眼角滑落的泪水浸湿耳朵,杨靖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
“少夫人,您是不是做噩梦了?我收拾房间,就听到您好像哭了一样,这才叫醒您的!您没事儿吧?”小红满脸担心。
杨靖儿低头咽了咽口水道:“我没事儿,你先出去吧!”
小红欲走还留,三步一回头地出去了。
杨靖儿双手拿起被子,蒙住脑袋,随势躺下,漆黑的被子里没有一丝亮光,她奋力地回想着,为什么这个梦会接二连三地出现,到底与熊智宸交涉的人是谁?躲在货物后面偷偷开枪的又是谁?
正在下楼的小红喃喃自语着,正好碰见了熊智宸:“诶?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小红收着嗓子,低声说:“少当家,刚刚少夫人做恶梦了,哭得可惨了,问她没事儿吧,她又把我撵了出来,你说少夫人梦见啥了?”
听到这儿,熊智宸凝固神情,又示意她下去,双脚不自觉地走向杨靖儿房门前。
刚要敲门的手又握紧了拳头,收了回来,他抿了抿嘴,便转身离开。
谁知杨靖儿此时打开房门,熊智宸回头,二人四目相对,熊智宸注意到她水盈盈的眼眶里有几许血丝。
“你找我啊?”杨靖儿开口了。
“啊?没有啊......嗯,你没事儿吧!”熊智宸挠着脑袋。
杨靖儿见他前言不搭后语,不解道:“我没事啊,你有事啊......”
“没有!”熊智宸一口回道,便回了房间。
杨靖儿瞠目呆立,又看了看关起来的房门道:“莫名其妙!“便下楼吃饭。
石头慌不择路,差点撞上正在下楼的杨靖儿:“呦!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哎......商会来请少当家开会,说是政府的要员要指导工作,这不来知会少当家一声。”石头上气不接下气,话都没说完,就跑上了楼。
杨靖儿歪头思考片刻,没有多想,就悠哉下楼。
良久,熊智宸换上西装,面色凝重地从房间出来,与石头径直走向门外,杨靖儿本想叫住他吃饭,但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子里便空空如也,她无奈摇摇头......
(商会)
此时的商会人头攒动,熊智宸与石头昂首阔步,姗姗而来,人们见少当家来了,嘈杂的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行至会议桌前,往常白振擎的位置上,竟坐着柴伯庸,熊智宸纵然满心疑惑,也不会在此时问他什么。
众多商贾互相礼让着坐定,柴伯庸开口了:“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
“白老爷......还没到呢!”一男子提醒着他。
只见柴伯庸笑了笑道:“今日开会的事宜我已经与白老爷谈过了,他呢,也没什么异议,就不必来了......”
熊智宸低头不语,他预感着,今日的一切,是冲他来的......
“既然人齐了,我们就来商议商议各位商界大佬们和新政府的合作事宜!”柴伯庸提高嗓子,没准备与熊智宸对视,其他人交头接耳,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熊智宸神情冷漠,始终没有抬头,没有搭话。
今日的柴伯庸侃侃而谈,俨然就是一个欲壑难填、唯利是图的小人。熊智宸忍不住望着他夸夸其言的样子,眉头紧锁,这还是他从小玩儿到大的那个玩世不恭却光明磊落的柴伯庸吗?
“好了,最后,就是熊家码头了,”柴伯庸终于与他四目相视,又转向一边,“熊家的码头,是目前上海滩最大的码头,也是我们的政府要塞,故而经过商议,我们选择官商合作,希望少当家的能屈尊,与政府互赢。”
熊智宸斜坐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架在椅背,“呵”笑了一声,低头沉思又扬起嘴角:“怎么能是屈尊呢?新政府要合作,我们小老百姓怎么敢不从啊,说出去,那也是蓬荜生辉呀!”
柴伯庸如释重负,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
“不过......政务的物资,也必须开箱检查,还有,白公馆的东西,即便是政府需要,也不能上我的码头......”熊智宸郑重其事,目光坚定。
柴伯庸顿了顿,胁肩谄笑道:“那......是自然。”
熊智宸望着他语笑喧哗的模样,心中震动,这个柴伯庸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要与白振擎同恶相济,在这绵里藏针的句句话语中,让人看到的全是佛口蛇心。
今日的会让熊智宸如坐针毡,恨不得赶紧离开,商会门前,柴伯庸正等在那里,看似风度翩翩。
熊智宸行进的脚步定了定,又迎了上去:“伯庸,不会是......在等我吧!”
柴伯庸展颜而笑,搂住了他的肩:“当然了,我们好久没聚聚了,叫上思楠他们还有嫂子,去吃饭呗?”
“那......那个,靖儿她......”熊智宸磕磕巴巴着。
“哎呀,走吧!”柴伯庸的盛情难却,熊智宸没办法,只得顺受着。
午间,丽日当空,天朗气清下的街道,光辉满地,路边的一家餐厅,朱甍碧瓦、峻宇雕墙,其中来往的皆是珠围翠绕、蝉衫麟带......撒有珠光白漆的桌前坐着他们几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诶?嫂子,听说,你和智宸都在一起快一年了,怎么还不结婚呀?”柴伯庸开口了。杨靖儿怔在那儿,思楠与思睿也聚焦,想要听听答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一旁的熊智宸呛到一口红酒,赶忙擦嘴的空隙又碰掉了面前的刀叉,慌乱之间,他钻入桌底摸索寻找,谁知,脑袋又撞到桌角,待他终于整理完毕,抬头见,四脸蒙圈,定定地望着他。
“智宸哥,你......没事吧!”思楠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熊智宸。
“啊?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哈哈哈......”大家看着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伯庸啊,你如今在政府真是如鱼得水呀!听说还要和智宸合作?”思睿看出他两人的不自在,便转移了话题。
柴伯庸听到思睿这么问,得意地扬起头:“没错,以后我和智宸,可是要做大买卖的......”
熊智宸摸了摸耳角的头发,没有搭话。
“那......你们要怎么合作呢?”杨靖儿边吃边故作随意地问,在她心里,柴伯庸的身份始终那样敏感。
只见他抿嘴笑了笑,眼神却被**填满:“哎,我呢,说到底也是为政府办事,政府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政府让我接什么样的货,我必须接什么货,你说是不是?”
柴伯庸“必须”二字说得格外清楚,似乎故意说给熊智宸听,又似乎在炫耀自己不容置疑的权力。
“也就是说,即便码头还姓熊,我们家智宸却得听你们政府的?”杨靖儿看似言笑晏晏,话语中却有些许咄咄逼人,熊智宸也如触电般望向了她。
柴伯庸被她的直言不讳惊住了,喝酒掩饰后,又谈笑自若:“怎么会呢?码头......当然是智宸说了算,我们只是合作,再说了,这收益也都入了你们熊家的口袋不是?”
杨靖儿笑笑,并没有理会他。
“智宸啊!我这个嫂子......还真是不好惹啊......”柴伯庸见气氛尴尬,随口说了一句。
一旁的思楠笑出了声道:“那当然了,靖儿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柴伯庸看着思楠,破颜微笑,满脸的宠溺。
“思睿,听说伯父......有一船货还没有上码头?”柴伯庸此时提这些事,倒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熊智宸手中刀叉一闪而过的停顿,被杨靖儿收在眼底。
思睿瞥了一眼熊智宸,微点了点头,他不想刻意去说这件事,让大家为难......
“哦!听说......是日本人的货?哎呀!这日本的货品......质量可没的说呀!都是好东西。”柴伯庸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杨靖儿被他的谬言惊得冷笑一声。
“看来嫂子与我看法不同?”柴伯庸一只胳膊撑在桌上,想要凑近听听。
杨靖儿用餐布擦了擦嘴,酒足饭饱了,便眯起亮晶晶的眸子道:“我们中国,地大物博,所以才会有不怀好意之人对我们虎视眈眈,如今这个年代,动荡不安,日本人会选择在此时渗透上海的商业,意欲何为啊?你说他们的货品质量好,倒不如说是......他们给的钱比较到位!”
杨靖儿的话让柴伯庸的脸勃然变色,那咬着后槽牙的样子倒有几分被说中心事的恼羞成怒。
一旁的熊智宸想不到,杨靖儿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竟能毫无忌讳地说出这么多别人不愿去想,甚至懒得去想的事情......
思楠虽然不明白大家在谈论什么,但这诡秘的氛围的确让人不太舒服,只见她拿起一块沾有芥末的菜叶,一下子塞到思睿的嘴里,思睿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红了眼睛,大家见此状,笑逐颜开.....
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映照出几张意气风发的脸庞,佳音笑貌下,掩藏着的,或是天真烂漫,或是阴谋诡计,或是关怀备至,或是忐忑不安......
第二十五章 谁能掌控这风云变幻的周遭
刚刚的那一顿佳肴美馔,真是让人吃得浑身不舒服。
熊智宸送杨靖儿回医馆上班,他们走在狭窄却热闹的弄堂里,可二人中间仿佛隔着一条沟壑,足足能过两人......
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卖报小孩儿,横冲直撞得冲着杨靖儿奔去,一时间,她猝不及防,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熊智宸的手掌一把揪入怀中,眨眼的功夫,小孩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靖儿惊愕的瞳孔震了震,站定后又猛地弹了出去,没敢去看他的眼睛。
熊智宸歪嘴邪笑,整理整理微微褶皱的西装袖口,痞里痞气道:“你说说你,啊?都这么大人了,连一个小孩儿都躲不过去,还刚刚在那里侃侃而谈国家大事,舌灿莲花呢?”说罢,熊智宸手插着兜,迈着那玩世不恭的步伐向前走。
杨靖儿不屑地歪头,碎步跟了上去扬着下巴道:“躲小孩儿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如今的世道,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而且以后还......以后的事,谁又能说清呢......”杨靖儿无语凝噎,思绪萦绕。
熊智宸叹了口气,又瞥了她一眼道,假装轻松:“你既然知道暗流涌动,之前的那些话,在外面就不要说了,免得给有心之人听到,白白给自己招来祸端。”
杨靖儿与他四目相视,心领神会,没有说话。
二人信步徜徉,仿佛眼神就能交流一切。
“你说......柴伯庸,他究竟要做什么?难道真的是单纯的合作吗?我怎么觉得他另有目的啊!”杨靖儿说出心中的疑惑。
熊智宸迎着阳光,眯起眼睛:“伯庸......除了那张脸,都变了......”走了好一会儿,“他今天所做的一切,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但绝对和白振擎脱不了干系!”
“哎......总之,他这个人不简单......不管你们以前多好,以后......还是防着点儿吧!”杨靖儿一本正经地说着。
“怎么?担心我了?”熊智宸转身面向她,又弓背凑过来,一脸的受宠若惊。
杨靖儿望着他的眼,身体慢慢后仰躲避着,结巴道:“我.....我到了!”说罢,便行疾如飞跑进了医馆。
熊智宸望着她,渐渐收起了笑脸,曾经自己独身一人,无所畏惧,自从杨靖儿闯进他的生活,即便知道上海......并不太平,他也只想,置身事外,可如今看来,又没法儿得偿所愿......
“靖儿!靖儿!你发烧啦?”杨靖儿低头疾步而走,被梁清一把抓住。
杨靖儿慌乱之间,躲避着清姐的眼神道:“没......没有啊!”用力挣脱开她的手,又向里走去。
梁清跟在她身后:“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刚刚问完,就瞟见了门外熊智宸的背影,梁清“噗”得一声,喜眉笑眼,没再追问......
二人各行其是,忙碌起来,杨靖儿的眸子却时不时地瞥向梁清,张口结舌,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梁清休息间隙转动脖子,刚好对上了她的眼睛,杨靖儿迅速收回,梁清探着头道:“靖儿,有事啊?”
“啊?!没......没有啊。”杨靖儿哑然失笑,不自然的声音出卖了她。
梁清放下手中的事,缓缓行至她面前,满眼担心温柔着问:“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杨靖儿举起眉头,望向了她关切的双眸,咽了咽口水道:“清......清姐,柴伯庸......他是不是特别坏?”杨靖儿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她怎么会问这么没脑子的问题。
梁清面容凝固,轻声问:“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杨靖儿放下手中的笔,呼了口气,把疑惑一吐为快:“清姐,柴伯庸代表新政府,说是要与熊家合作互赢,可我总觉的......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梁清笑笑,此刻的她无比欣慰,因为杨靖儿终于愿意把她当做那个最信任的人了......
“靖儿,以柴伯庸现在的权利,熊智宸还没有办法与其对抗,即便他有什么想法也只能顺从,但,凡事多留个心眼,也多留条后路,至于他是好是坏,你们的心中,应该早有答案了......”
梁清的话让杨靖儿飘荡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不愧是地下特工,说话真是一针见血。
杨靖儿即刻展颜浅笑,点了点头。
可梁清的脸上却铺满担忧,曾经自己不愿让杨靖儿卷入战争的泥沼之中,可如今谁又能掌控这风云变幻的周遭呢?
(白公馆)
“哈哈哈……”
铺锦列绣的白公馆里,充斥着白振擎浑厚爽朗的笑声,与他相对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柴伯庸。
“那……咱就这么说定了!你可真是我的好侄儿呀!”白振擎眼睛眯成一条缝,夸张的笑脸上满是沟壑。
对面的柴伯庸也付诸一笑,二人虽语笑喧哗,却心怀鬼胎,各有各的打算。
“爸,你们笑什么呢?”思楠轻跳着下楼,撞破了他们的笑声。柴伯庸见思楠过来,便弓背撑直,右手整理领带,“咳咳”清理了嗓子。
白振擎示意女儿坐在他的身旁,誉不绝口:“伯庸这次啊,可帮了爸爸大忙,你可得替我好好儿谢谢他呀!”
思楠撇头皱眉,不解道:“我能怎么谢?”
白振擎抿嘴含笑,又瞟了柴伯庸一眼,起身道:“替我请他吃顿饭吧!爸爸实在太忙,瞧,又得开会,没有时间了!”说着,故作步履匆匆出了门。
思楠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父亲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公馆只剩他二人,不尴不尬,空气都凝结了。
“要不......我请你吃饭。”思楠玩弄腰间的丝带,没有办法,只能完成任务。
柴伯庸喜出望外,机器一般不停地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一家中餐馆,闯入眼帘的是风格古典的红色空间,木质的桌椅透露着古色古香,浓酽的茶香闻着神清气爽......
“小姐公子,请坐这儿!”热情洋溢的小二低头哈腰。
柴伯庸环顾四周,那探求的眼神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传统的中式餐馆。
思楠驾轻就熟地点了几个招牌菜后,望着一脸好奇地柴伯庸:“诶?发什么愣呢?”
柴伯庸回过神,露出一排月牙到:“没什么,觉得这儿真是好!”
思楠双肘撑着桌子,缓缓凑近他,吓得柴伯庸跟着慢慢后撤:“怎......怎么啦?”
“你......和靖儿一样,也失忆了?”思楠目光直视,令他无法躲闪。
“没......没有......啊!”柴伯庸挤出一分微笑。
思楠吸了口气,回正身体,扬眉问道:“那你难道不记得小时候,父亲们在这儿谈生意,你、我、我哥还有智宸哥,咱们几个溜到后厨,求李师傅要糕点吃的事儿啦?”
柴伯庸惊悸的脸上微微抽动,又拿起杯喝光里面的茶,“呵呵”笑了两声:“这怎么能忘呢?只是......在这儿说这个,怪难为情的,你说是吧?”
思楠茅塞顿开,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柴伯庸抿着嘴,如释重负般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我爸说你帮了我们家的大忙,是什么呀?”思楠打开了话匣子,随意问道。
柴伯庸听她这么问,自鸣得意道:“也没什么,新政府决定与各大商贾合作,当然就有伯父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自然也要全力扶持!更何况他是你爸。”他此时的样子,倒有几分志满气骄。
思楠垂头撇嘴而笑,又抬头道:“那还真是应该多谢谢你了!”
“来喽,上菜啦!”小二锣鼓喧天般的声音冲破了二人的谈话。
鲜美多汁的白斩鸡,底酥肉香的生煎,味浓稠唇的焖蹄面,还有那肥而不腻的红烧肉......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老上海美食,让人垂涎三尺,咬上一口,更是齿颊生香......
他二人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
思楠抬头间,竟看到了柴伯庸正“吧唧”着焖蹄面里的一绺香菜,还吃得那样回味无穷,她不可思议地咬着筷尖儿,一动不动望着他。
柴伯庸正吃得香呢!不知怎的,总觉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便抬起眼眸,恰好与思楠四目相对着,风卷残云间的样子,也顿住了,他咽干净口中的香菜,凑近问:“怎......怎么啦?”
思楠轻放下筷子,惊愕地凑过去:“你什么时候能吃香菜啦?”
柴伯庸猛地后撤,瞳孔抖动着:“我.......我.......”竟也说不出什么来。
思楠若有所思,锁眉眯眼问:“你从小就不能吃香菜,哪怕吃一点儿都要吐半天!你怕别人笑话你,所以只有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又能吃啦?”
“!我不是出了趟国嘛,在外边训练不比家里,谁会让你矫情,该吃还得吃,这不就能吃了嘛!现在我还觉得挺好吃呢!”说着,柴伯庸又夹起一绺,吸入口中,期间,他并不敢与思楠的眼睛有任何对视。
“呵呵,是吗?你还真是厉......厉害。”思楠看着他的样子,百思不解,难道就如他所说,一个人的习惯就这么容易能改变吗,回国后的柴伯庸,真是奇怪......
第二十六章 梦绝不是巧合
“石头哥,你瞧!”码头上颠颠儿跑来的小兄弟在石头耳边道。
石头应声望向岸边,一艘游轮缓缓停靠,那样式,格外熟悉。果然,从船上下来得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要从码头上货的日本商人。
石头心烦气躁地将手中的账本递给小兄弟,扬起脑袋迎上那人。
“诶?我说,上次我们少当家好言相劝,你是没听懂吗?白家的货,不能从我们这码头上!你的,明白?”石头的声调极高,恨不得贴在他耳朵上。
只见那日本人歪头掏了掏耳朵,嗤之以鼻,又拍拍他的肩,被石头转身躲开。
“今天我们的货,是替政府送的,不是白公馆,你们熊家不是和政府合作了么?你瞧瞧,这通关文牒可没弄虚作假吧!”说罢,递上了一份印有政府公章的证明。
石头将信将疑,接过文件,上面的确没什么问题,可这货船上,分明就是那几日送的红酒箱,一定就是白振擎的货。
“怎么样?没问题吧?那......我就卸货了啊?”那人靠近石头,器满意得。
石头绷着脸,却也束手无策,转头奔向熊府。
(熊府)
“少当家......少当家......”石头人还没进来,火急火燎的声音已经响彻熊府。
他刚冲进门,就被一头雾水的杨靖儿一把揪住:“出什么事儿啦?火烧眉毛的?”
“少......少当家呢?”石头喘了喘,上气不接下气。
杨靖儿瞪着双眼:“他去美乐斯了,刚走。”
“啊?”
石头话都没听完,疾步要走,又被杨靖儿拉住:“到底怎么了?”她一脸严肃。
“诶呀,这不前几天白振擎和一个日本商人有一船货要上码头,被少当家拦了回去,今天那个日本人又来了,还拿着政府的通关文牒,这不,我就赶紧来找少当家,商量怎么办?”
杨靖儿缓缓松开手,脸颊泛起疑惑:“日本人?他们运的什么货?”
“红酒......”石头扯着嗓子高喊,人已经出了熊府大门,不见踪影。
杨靖儿回头,一步步挪至沙发,坐了下来,喃喃自语:“红酒......红酒......红酒?”她猛地站起,想起那个令她心有余悸的噩梦。
“少夫人......吃饭啦!”
小红清脆的叫声打乱杨靖儿的思绪,机械地应了一声后,便心事重重坐了过去,想着:只是个梦而已,应该......不用当真......
“少夫人,今天我新学了一道菜,清淡鲜香,还益气补血......”
小红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她的新作,可杨靖儿似乎什么都听不到,她的心惶恐不安,那场梦在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码头、红酒箱......真的只是巧合么?
杨靖儿咬着手指,亮眸不停地左右抖动,忽然,她放下筷子,惊坐起来,风驰电掣般冲出了熊府,直奔码头!
“少夫人?少......夫人?”小红端着热气腾腾的汤,却看见空荡荡的餐厅寂静无声......
(码头)
“来来来,快搬快搬......轻点儿,轻点啊......”日本商人指挥着,满脸油光。
“都给我住手!”一听这宏亮且充满磁性的声音,就知道是熊智宸来了。
嘈杂的码头顿时安静下来,搬运货物的工人也随即站定。
“呦!这不是熊家少当家嘛!”
那日本人笑脸相迎,准备搭肩套近乎,却被熊智宸的手一把抓住手腕:“我记得说过,白公馆的货,不准上我的码头!”
“哈哈哈......您看,你这就是误会啦?今天不是白公馆的货,是政府的,你瞧,这还是......”
他挣脱开熊智宸的手,刚要拿出通关文牒,熊智宸的头转向一边,并没理会,指着船上的货物歪嘴笑道:“我,熊智宸,别的没学好,到有一身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批货的货号,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当我码头的人好耍,还是......当我瞎呀?”熊智宸变了脸色,横眉立目的样子令人胆寒发竖。
一时间,码头万籁俱静.....
“智宸?怎么了这是?”不知何时,柴伯庸竟姗姗而来,那日本人带着弟兄走到柴伯庸身后,熊家帮不甘示弱,行至熊智宸身后。
码头上,两帮人暗暗较劲,熊智宸此时见到他,并不惊讶:“伯庸,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啊?这明明就是白公馆的货,怎么就摇身一变,成政府的了?”
柴伯庸挠挠头,那散漫不羁的样子,令人作呕,只见他向前行进两步道:“智宸......政府觉得这些东西确实有利可图,就和白老爷收下了,这个解释......你可满意啊!”
此时,千仓万箱的货物后,杨靖儿捻手捻脚地穿梭其中,透过货箱的缝隙,她看清楚了与熊智宸对峙的人,竟然是柴伯庸,惊愕之间,她明白,自己的梦绝不是巧合,而她现在,必须要找到那个躲在货箱后面开枪的人。
熊智宸冷笑着:“我只是想不到,政府在如今这个档口,与日本人合作,是不是......不合情理呀?”
柴伯庸嘴角收拢,目露凶光,与熊智宸四目相对,又转身搭着日本商人:“商业归商业,怎么会不合情理呢?”
那商人没有听他们的对话,而是眼光环视,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
“好哇!那......石头!开箱验货!不合格的,全部烧毁!”熊智宸吊着嗓子。
日本商人慌乱之间上前想要阻止,却被柴伯庸拦下。
熊智宸瞥着他们,又道:“既然这是政府的货,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要上我熊家码头,就要遵我熊家的规矩,你没异议吧?”
柴伯庸伸手示意:“请便!”
烈日似火,天空中稀稀点点的云朵也仿佛被太阳烧化了,杨靖儿弓背弯腰,来来回回地寻找着,额头泛起的点点珠光划落而下,可她却没有一点心思去擦......
突然,远处一位身形矮小的男子,正鬼鬼祟祟地藏在角落,杨靖儿下意识的躲在货物之后,偷偷看着他的动静,自己从未遇到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事儿,只觉“怦怦”的心跳声那样清晰,仿佛一不小心就要跳出来了。杨靖儿手脚冰凉,不知该怎么办?
只见那男子从腰间赫然拔出一把手枪,穿过货物间隙,直指熊智宸的脑袋。
杨靖儿双手捂嘴,惊恐万状,情急之下,手边刚好摸到半块砖头,她吞了吞口水,喘着粗气,偷偷摸摸地溜到那人身后,此时的她,心跳都要停止了。
在他开枪的一瞬,杨靖儿紧闭双眼,用力砸到那人的头上,枪响了,子弹越过熊智宸的肩,射中了红酒箱,墨紫色的液体流出,染红了灼热干渴的大地。
码头瞬时沸反盈天,两帮人均掏出手枪,剑拔弩张,熊智宸难以置信道:“伯庸......你要杀我?”
对面的柴伯庸让弟兄们收起枪,故作无辜却泰然自若:“智宸,你瞧子弹的方向,怎么会是我们开的枪,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会杀你!”
“一定是你......”石头磨牙凿齿,恨不得冲过去揍他,被熊智拦了下来。
“今天的事我会查,但这些货......要先入仓库,待全部验完再通知你们取货!”熊智宸面无表情地说着。
那日本商人听了,刚要反驳,柴伯庸开口了:“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说罢,一行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僵直立在那里的杨靖儿抖动着双手,回过神来的她,赶紧扔掉手中沾有鲜血的砖头,见那人满脸是血不动声色,她本能的向后撤着,整个身体不听使唤的颤抖,她用尽力气拖着有些瘫软的双腿转身,准备去找熊智宸......
谁知,那人竟睁开了双眼,望见了杨靖儿娇小的背影,他咬牙举起手中的枪,模糊之间,“嘭”的一声,响彻云霄,便松手晕了过去......
杨靖儿只觉右肩刺骨般的疼痛,似有一股热流渗出,应着枪声趴倒在地,她的血仿佛远处的红酒,被干渴的大地吮吸着......
此时,杨靖儿的眼眸布满血丝,额头的青筋凸起,她想喊‘救命’,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她想往前爬,却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恐惧无助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眼前的一切也渐渐模糊,直到一片漆黑......
又一声枪响让熊智宸眉间紧蹙,与石头对视一眼后,便示意大家去寻找出处......
“少当家的,在这儿......”
熊智宸与石头闻声而至,蓦然之间,脚步却顿住了,开枪之人满脸鲜血坐倒在地,远处趴着一位女子,那衣着......
熊智宸咽了口口水,瞳孔空洞无神,挪着沉重的脚步迈向她,这一地的鲜血刺痛了他的双眼,他伸出双手,轻轻翻转她的身体,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憔悴不堪,毫无血色......熊智宸向后撤了撤,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突然,醍醐灌顶一般跪在她身前,整个身体颤抖着,连发丝都随之急速摇摆,熊智宸伸出左手,又伸又缩地摸向她的颈间,他感觉到几分微弱的跳动,深深吸入一口氧气,又长长吐出,两滴豆大的眼泪低落在杨靖儿的手背......
“石头!车……快……把车开过来……”
熊智宸轻轻抱起她软绵绵的身体,生怕再弄疼了她,向车里奔去……
第二十七章 狸猫换太子
头顶,骄阳似火,被炙烤得干裂的街道,零零星星地走着几人,没精打采......
突然之间,一辆汽车疾驰而过……瞬时给街道留下一缕尘烟,似是与死神在赛跑……
车内,杨靖儿如毫无支撑的纸片人瘫软在熊智宸的肩膀,气若游丝......
熊智宸一手捂着还在涌血的伤口,一手紧紧地搂着她,害怕下一秒,就失去她了......
“石头......开快一点!”熊智宸焦急到沙哑的声音令人心疼。
肩上杨靖儿的眼睛微微打开,纤长的睫毛触摸着熊智宸的脸颊,他猛地垂头望向她:“靖儿?靖......儿没事儿,你别怕,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别睡了,不准闭上眼睛,听到了吗?”
杨靖儿蹙起眉,额头上的汗珠滚落,用尽力气说出几个字:“原......原来......你......你上次......这么......疼!”
熊智宸抖动的双眼里闪起星星泪光,心疼不已,他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份罪:“靖儿,你不是说,你绝对不能死在这儿吗?你可别忘了你说的话!”
杨靖儿闭上眼缓慢地点点头,道:“是......我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儿......我还要.....回家......”说罢,无力地直垂下头,晕了过去。
熊智宸定住了,惊慌之间一把揽入怀中,眼中的泪再也含不住了,说话的力气似乎也没那么大了,丝丝气声传出:“石头!快点儿!”
石头从未见过少当家如此仓皇失措,脚下的油门已经踩到底,手心的汗早已浸湿了方向盘......
今日的洪恩医院格外冷清,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连病毒都藏起来了吧......
“医生!医生!”熊智宸抱着杨靖儿,声嘶力竭,整栋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医生护士推着担架车,闻声而来,熊智宸轻轻将她放在担架,低头,熊智宸赫然看到她的手指似有非无,变得透明,好像要消失了一般,慌乱之间,熊智宸握住她的手,颤抖着声带:“杨靖儿!杨靖儿,你答应过我,离开之前,回告诉我!你.......你不能食言!”
杨靖儿似乎听到了他的话,指尖微动,熊智宸又垂头看,她的手又有血有肉地躺在他的手心。
熊智宸喘了口粗气,起身正好与医生对视,那医生,正是上回给自己做手术的医生。
“少当家的,别说了,赶紧手术吧!”那医生沉着镇定,看不到一点之前唠叨的模样。
正当他们准备推杨靖儿进手术室时,熊智宸抓住了医生的胳膊:“一定要救活她......我求你!”那眼神,情凄意切,暗淡无光。
“我会尽力!”说罢,手术室的门“啪”得关上。
冷若冰霜的医院走廊,悄然无声,只听得到那高悬在走廊尽头“滴答滴答”的钟表声......
石头在手术室门前来回踱步,熊智宸靠着冰冷的墙壁,盯着自己沾满杨靖儿鲜血的双手,眼神里全是杀气:“石头,你回码头,好好审问那个凶手,别让他死了......等我回去!”熊智宸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令人不寒而栗。
“是,少当家!”石头应了下来,便奔向码头......
走廊只剩熊智宸一人,他沿着墙,蹲了下来,头藏在双臂只间,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吱呀”随着清脆的声音,沉重的手术室门打开了,熊智宸猛地谈起,迎上满头大汗的医生,期盼的双眸眨都不敢眨,涌在嘴边的问题也卡在喉咙不敢问。
只见那医生缓缓摘下口罩,擦擦汗......与熊智宸四目相对,一瞬,灿然而笑,抿嘴点了点头。
熊智宸见状,屏住的呼吸顿时顺畅,他快速眨巴着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双手握着医生的手,一个劲儿说着:“谢谢......”
“这是我医生的职责,她的求生**很强烈,流了那么多血,还能撑到这儿,不容易呀......”
熊智宸震动着脑袋点头,与此同时,杨靖儿也被推了出来,熊智宸蹿到她枕边,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又抱怨道:“臭丫头!吓死我了!”
边说着,边轻轻地推动着担架床,如释重负。
在医生护士的安顿下,杨靖儿在病房里安然地睡着。
突然,门开了,思楠和思睿冲了进来,思楠一下子冲到病床前,望着杨靖儿面无血色的脸颊,心疼道:“怎么会这样?”
一旁的白思睿径直走向熊智宸,一把抓住他的领口:“熊智宸?你是怎么保护靖儿的,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会去你的码头?!”此时的思睿,看不到往日一丝丝的文质彬彬,倒有几分血性男儿的样子,如今他冲冠一怒,只为杨靖儿。
熊智宸眼神躲闪,不敢与他直视,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好啦!靖儿还在这儿躺着呢!你们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思楠劝说着,眼里全是担心。
听了她的话,二人分开,思睿上前,柔软的目光望着杨靖儿,这张脸憔悴不堪,全没了往日的活力红晕,让人不由的心生怜悯......
“智宸哥......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杀靖儿.......”思楠带着哭腔问。
熊智宸望着靖儿,眼底收不住的黯然:“那个人......是来杀我的!靖儿......是为了救我......”
思楠与思睿相对而视,没有说话,也许,他们想不到,杨靖儿会为了熊智宸如此拼命......
码头的仓库里,石头正对那矮小的男子审问着:“说!谁派你来的!”
说来也奇怪,这人始终没有开口,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石头手拿龙骨鞭,缓缓行至他面前,二人怒目相对:“哎!我最不喜欢用刑了,你最好招了,否则一会儿皮开肉绽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人把头硬气地转向一边,嘴角向下弯,满脸的不屑。
石头见他冥顽不灵,扬起胳膊就是一鞭子,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守口如瓶。
石头没有停下,“啪啪......”的鞭声在仓库里回荡。
那人闷声忍受,终于喊出了声音:“八嘎呀路!”
石头扬在空中的样子戛然而止,他歪头疑问:“你是日本人?”说到这儿,那日本人刚要咬舌自尽,便被石头用布堵住了嘴。
此时,仓库大门缓缓而开,熊智宸逆着阳光,风尘仆仆地赶来,脚步没有停留,直冲那人而去,上来就是一脚,随即又打一拳,怒目气盛,切齿嚼牙。
出了这口气后,熊智宸掸了掸身上的土,靠坐在一旁的货物边上:“查出什么了么?”
石头走上前,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凶手:“少当家,日本人!”
熊智宸摸摸鼻尖:“日本人?!那就是和那船货有关了?”他又迈开吊儿郎当的步伐,行至那人身前,单膝蹲下,揪起他的衣领,邪笑着:“你认识白振擎吗?”那人不看他,“那......你认识这些货吗?”说罢,便打开一箱红酒。
只见那个日本人依旧没有抬头。
熊智宸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我要是把这些货全烧了,栽赃给你,你猜......你的主子会不会放过你的家人......啊?”
听到这儿,那日本人眼球震动,左右摇摆。
熊智宸弯腰拿起一瓶红酒道:“这批货......究竟有什么魔力?让白公馆、新政府,还有你们日本人,这么上心?”
他吞了吞口水,用那蹩脚的中文道:“要我说......你必须送我出上海!”
熊智宸盯着他的眼,点头答应:“没问题啊!”
只见那日本人,喘着粗气,刚要开口,不知哪里射出一颗子弹,“啪”的一声,正中眉心,日本人应声倒下。
熊智宸与石头惊愕间左顾右盼,又冲出仓库,熊家帮的弟兄也出动寻找......熊智宸戟指嚼舌,踹翻了门前的木椅。
良久,石头回来喘了口气儿,又无奈摇头,示意没有抓到人。
“加强码头防备,你和我进来,其他人守好了。”说罢,便与石头进了仓库。
“少当家,什么安排?”
熊智宸用刀撬开货箱:“这批货,一定有问题,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石头见少当家亲自验货,便跟着行动起来,二人默不作声。
突然,熊智宸的动作停顿了,石头注意到,赶紧凑过来,惊讶地撑圆了眼。
只见熊智宸用刀尖轻轻挑开红酒的软木瓶盖,里面藏着一小块鸦片!这批货每箱装有12瓶红酒,满满一船的箱子,令人发指。
“白振擎!一定是他!”熊智宸一字一顿。
石头道:“那......那怎么办?现在有政府给他撑腰,还有这些神出鬼没的日本人,咱们可不能硬来!”
熊智宸放下红酒,陷入沉思,忽然,抬起头:“他想赚钱,我就让他血本无归!石头,你去弄些红酒瓶盖,咱们来一招狸猫换太子!”
石头展颜而笑,又阴阳怪气道:“得嘞!少当家的,你可真坏~”说着便离开了。
仓库里,熊智宸一人面无波澜,他本想着带领熊家帮安稳度日,可事到如今,他变了想法,只有正面对抗,才能击倒对手,保护......他身边在乎的人......
第二十八章 哑巴吃黄连
熊智宸拖着沉重的步子,轻手轻脚推开了门,病房里,梁清正小心翼翼地为杨靖儿擦拭着脸颊,见熊智宸进来,并没有理会……
熊智宸径直走向桌旁,准备给她倒水,眼神游离,不敢与之交汇……
“智宸……你是真心喜欢靖儿吗?”梁清开口了,但始终没与他对视,只是凝望着靖儿……
熊智宸手中的水壶顿了顿,随后轻轻的放下,他望着梁清的背影“嗯”了一声。
梁清转头迎上他的目光:“你查不到靖儿的来历吧……”
熊智宸嘴角抽动,又坚定不移道:“我不在乎!”
梁清起身,目光如炬,缓缓走近他:“智宸……靖儿常常说她很怕死,其实是她不想死在这儿,如今,她竟然会为你如此奋不顾身……可见,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很重要……”
熊智宸没有回话,只是转头望着杨靖儿,温柔如水……
梁清深吸一口气,又缓缓走向窗户,眺望着眼前风云变幻的上海滩,久久没有说话……
“你只要记着,她与你一样,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只是……她又与你不同,她有自己该走的路……”梁清的嗓子从未这样低沉……
熊智宸回头,走向靖儿,缓缓坐下,为她擦拭双手,眸子里满是忧愁道:“昨天……我把她送来的时候,我看到……看到她的手消失了一瞬间,又变了回来……清姐,她最终……还是会离开这里吧?……”他尽力描述着,声音里没有害怕,全是不舍……
听到这儿,梁清转头望向熊智宸有些萎靡不振的背影:“如果她醒了......愿意以告诉你一切,请你......无条件的相信她......如果......她什么都不愿意说,你也不要追问她......”
熊智宸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杨靖儿沉睡的脸,回想着她那日说的话:“如果你以后有危险,我也一定会拼命救你的......”
此刻在他的脑海中,全是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
其实,无论杨靖儿的身份如何,他早已经不在乎了,他只希望看到她笑容可掬的样子,哪怕最终她会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家......
(白公馆)
“混蛋!这个混蛋!熊智宸,竟敢耍老子!这让我怎么和日本人交代!”随着一声‘噼里啪啦’的玻璃声,白公馆光洁无尘的地板上,散落着片片古董花瓶的残渣,白振擎犹如一只暴跳如雷的饿狼,撑红了眼眶,恨不得立刻吃了熊智宸!
“老爷......老爷您消消气!”张伯急忙收拾着地面。
白振擎的喘息声异常清晰,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要置熊智宸于死地一般......
刚从门外回来的思楠与大哥正好撞见了此时冲冠眦裂的父亲,再看看满地碎裂的残渣,二人面面相觑,满心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
“爸爸,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思楠扶着父亲坐下,思睿端来一杯热茶。
白振擎鼓着腮帮,情绪些许缓和,看看他们兄妹俩,无奈摇着头:“哎......如果有一天爸死了,你们一定要找熊智宸报仇!”
思楠一听,花容失色,瞪着眼不可思议:“爸!你说什么呢?智宸哥怎么会害你?”
一旁的思睿久久没有搭话......
“爸这一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有你们两兄妹陪在我身边,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爸做过一些错事,但那又怎样,在这上海!胜者为王!要想体面地活着,就得不择手段!”白振擎浑浊的眼睛让人望而生畏。
白思睿看着父亲,憋出了深藏已久的问题:“爸,那船货......是不是真有鸦片?”
思楠猛地盯着父亲,等待回答。
白振擎的脑袋左右摆了摆,又盯着思睿:“没错!”
此话一出,思睿顿时低头闭眼,怅然若失,因为父亲的话,扑灭了他心底最后那一丝丝的希望......
思楠缓缓放开挽着父亲胳膊的手:“爸......怎么会......”
白振擎冷笑一声:“我是商人,什么赚钱我就做什么!什么日本人中国人!都一样!”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尖锐刺耳。
“爸!商人要有底线!我们不能赚昧良心的钱呐......”思睿无可奈何的苦劝着......
“你懂什么?你爸的商道一点儿没学到,看看人家熊智宸,啊?偷梁换柱!你爸我现在是投诉无门,只能哑巴吃黄连......”白振擎站起身,指着思睿的鼻子,怒目圆睁。
思睿见父亲油盐不进,转身走回房间,“啪”得关上了房门!
客厅里,思楠搓动着他的后背,张伯默默打扫着地面,整个白公馆,死一般的寂静......
黎明,东方欲晓,晨光熹微,窗户爬上第一缕曙色,微红而不刺眼,温热而不灼烤......
杨靖儿沉睡已久的眸子里,眼珠微微转动,带着睫毛左右微挪,终于,眼眸缓缓打开,洁白的屋顶上,悬挂着样式简单的吊灯,转头间,迎上一缕晨曦,她醒了......
杨靖儿环顾四周,没有人......刚要起身,右肩就传来一阵揪心的刺痛,“嘶嘶.......”她皱起眉,咬牙忍着疼痛,喃喃自语:“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忽然,门外传来些许动静,慌乱之间,杨靖儿手足无措,来不及多想,她便紧闭双眼,假装继续昏迷......
“少当家的,红酒瓶盖已经换了,白振擎气的牙痒痒,这回真的是吃了哑巴亏了,哈哈哈......”石头跟在熊智宸身后,汇报着这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熊智宸却没有多开心:“那些脏东西,都处理了吧?”
“处理了,找了几个可靠的弟兄,拉到野外烧了......”石头边回答,边打开早餐,“少当家,吃饭吧!今天专门去弄堂里买的小笼包......”
此时牛皮纸打开,香气四溢,小笼包独有的魅力充斥着整个房间……
熊智宸来到病床前,摸了摸杨靖儿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又悉心给她盖好被子,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走到桌前......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吃着早餐,石头“吧唧吧唧”的声音令人烦躁,熊智宸皱起眉头:“你能不能吃就吃,别老发出声音啊?”
石头定了定,无奈地撅起嘴,又不敢反驳,便细嚼慢咽起来......
“咕噜噜咕噜噜……”
熊智宸白了一眼,头转向一边,满脸嫌弃:“你这是个什么肚子,都给喂上饭了,还叫?”
石头顿住了,不明就里,可怜巴巴道:“不是我的......我以为是你的肚子在叫呢......”
二人对视两秒,脑袋同时缓缓扭向病床,死死地盯着熟睡的杨靖儿......
就在此时,杨靖儿的喉咙分明蠕动了一下,像是在......咽口水?熊智宸和石头又对视一次
此刻……熊智宸消瘦的脸颊泛起光泽,低下头舔了舔嘴唇,付之一笑,可眼眶却湿润了......
“诶?石头……今天的小笼包怎么这么好吃啊……你看,皮薄馅大,肉还这么多,太实惠了......”说着,熊智宸大口咬着,‘吧唧’起嘴来……
石头也喜眉笑眼着:“就是啊……你看你看,这汤汁儿都流出来了,哇……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二人眉来眼去,观察着杨靖儿的动静......
杨靖儿再也忍不住了,终于睁开眼,露出久违的星辰般的眸子,楚楚可怜地望向他俩道:“我也想吃......”
见她真的醒了,熊智宸一下子蹿到床边……温柔着嗓音:“你醒啦……”
杨靖儿眨巴着眼睛,舔舔嘴唇:“嗯!醒了……可不可以给我递一个小笼包......”
说着,她又咽起了口水……
熊智宸见她的模样实在可爱,脸上闪过一丝宠笑,也就一秒钟……
“你还知道吃啊?啊?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就死了!还想吃小笼包?”刚刚满眼柔水的熊智宸突然阴下脸来,高声指责......
杨靖儿被他的声音震得实在头疼:“你吼什么呀?我又不聋……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是要恩将仇报吗?”杨靖儿扬着脑袋,气鼓鼓地对吼!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那天谁让你去码头的?啊……你知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当时要不是石头开车快,就你这小命,早没了……”熊智宸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嘶嘶......’杨靖儿突然皱起五官,左手摸向伤口,咬着牙,故作疼痛的样子......
熊智宸猛地靠近她,刚刚跋扈的脸瞬间没了脾气,他轻扶着她的肩,柔声道:“怎......怎么……怎么啦?”
“疼......好疼啊......”熊智宸正要转身去找医生......
“要是......吃一个小笼包……会不会好点儿呢?”杨靖儿此时说出的话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熊智宸呼了口气,又转头挑了一个即将流出汤汁儿的小笼包,鼓着腮帮子,撇起嘴,无可奈何地递给了她......
杨靖儿眯着双眼,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扬起的嘴角红润了苍白的脸颊,闪亮的眼睛也点燃了熊智宸这几日失魂落魄的心......
熊智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他的心……无比欣喜,因为,他的她,终于回来了......
第二十九章 狗急跳墙
“白桑......你说,我们的货被熊智宸换了?”这慵懒的话音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码头送货的日本人,今日的他,全没了那日的阿谀奉承,到有几分穷凶极恶。
昏暗的水晶灯下,空旷的饭店包房,空气凝结,令人窒息......
白振擎抿了一口红酒,啧了啧嘴巴,没有与其对视:“冈田君,这件事,来得出人意料,你们做了那么多准备,还不是被他发现了?这也.....不能全怪我吧......”
冈田,表面为利令智昏的日本商人,实则......是日军渗透上海的秘密特工,他的目的要瓦解上海商业,操控各大港口......
“白桑,这次,我可亏大了,我限你三日之内找回这批货!否则......这后果,怕是你承担不起了!”冈田阴冷的声音令人汗毛直竖。
白振擎听到这儿,猛地站起道:“冈田?此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说熊家是块肥肉,让我帮你从那上货,我也做到了,你的货让人家查出来了,关我什么事?再说,我白振擎在上海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白振擎!”冈田拍桌而起,横眉怒目,“你别以为这是在上海,我拿你没办法,告诉你,这批货,你必须找到,否则这上海便再也没有白家了!我......说到做到!”说罢,冈田戴上礼帽,又邪笑着拍拍他的肩,摔门而去......
白振擎跌坐在椅子上,一怒之下将桌上的酒瓶酒杯拍倒在地,他知道冈田不简单,却没想到自己会跌入这个深坑,他粗声粗气道:“熊智宸,你别怪我不客气了......”
(洪恩医院)
“清姐,你每天那么忙,就不要来看我了,有小红他们照顾我就足够啦!你回去休息吧!”杨靖儿嚼着一根香蕉,呢喃着。
梁清七手八脚地收拾着病房的琐碎,嘴里还念叨:“我不累,你呀......赶快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杨靖儿瞬时感觉幸福爬上了眉梢,弯起眼睛道:“哎......我的命可真好,上天怎么会派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呢?”她歪头俏皮地望着她。
梁清听到这儿,“噗嗤”笑了起来,转头溺宠着望向她:“应该说......是上天派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二人冁然而笑,似乎不用多说什么,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破门而入,惊掉了杨靖儿手中的香蕉。
“你们是谁?竟然随随便便闯进医院的病房?”梁清试图阻止,可以她的身躯无疑是螳臂当车......
走在最前面的壮汉一把推倒她,直奔病床,杨靖儿喊着“清姐......”这一切让人猝不及防,她抱着双膝一个劲儿地往后搓,可病床的尽头却也无路可退,坚毅的眼神掩饰着心中的恐惧......
只见他们一把揪起杨靖儿单薄的身体,撕裂了她即将愈合的伤口,杨靖儿痛得发出“啊~”的声音。
梁清又冲上去,竭尽全力地想要从他们手中夺回靖儿,却被一个无情的耳光扇倒在地......
“清姐!你们冲我来的!别动她!”杨靖儿强忍着疼,大声喊着,眼睛里似有几分男人的刚劲!
杨靖儿被拖至门口,其中一人回头对梁清面无表情地说:“告诉你们少当家,要想救少夫人,就让他拿上该拿的东西去北山白家仓库换!”
梁清艰难地站起刚要冲上来,被杨靖儿的眼神逼退了回去......她知道,与其以卵击石,不如想想对策。
梁清微微点点头,又咬牙道:“要我告诉少当家可以,你们要是敢动少夫人一根汗毛,小心你们的狗命!”
那帮人没有理会,架着杨靖儿离开了......
梁清愣在原地,急速眨了眨眼,马不停蹄地赶往熊家,刚出洪恩医院的大门,便撞在熊智宸的身上。
熊智宸迎着阳光,笑弯嘴角:“呦,清姐,这是要上茅厕啊?这么着急?”
梁清抬眸间看到是熊智宸,紧张的嘴张开闭合,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眶里泪光闪烁。
熊智宸见此状,又看到她脸上青红的手指印,勃然变色道:“发生什么事了?”
“靖儿......靖儿被白振擎抓走了,要你去拿该拿的东西去换,在.....在北山白家仓库!”
这话,如晴天霹雳正中脑门,熊智宸怒火中烧,嘴角不自觉抽动着,鹰瞵鹗视,他没想到,白振擎竟敢明目张胆到这种地步……
他没有回答,摸了摸腰间的枪,转身离开,迎上了来探望靖儿的思楠思睿,可他没有看他们,脚步更没有一丝停留......
“智宸哥,你去......”思楠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熊智宸怒目切齿的样子吓到了......
“清姐?发生.......什么事了吗?智宸哥怎么那么生气?”思楠走到梁清面前,满脸无辜。
梁清没有看她,准备离开,又回头说:“你们不用上去了,因为靖儿......被你爸抓走了!”思楠圆嘴瞪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思睿猛地转头,跑到她面前,双手抓着梁清的胳膊:“你说什么?”
梁清挣脱,眼神怒视:“我说,你爸把靖儿抓走了!你们要还当她是朋友,就去白家仓库救她!”
思睿松开手,眼神左右抖动后,便健步如飞,奔向仓库,思楠也紧随其后。
(白家仓库)
白家北山的仓库阴暗潮湿,高处几个污浊的窗户,隐隐约约透进几缕沉闷的阳光……
杨靖儿被带到这个似乎已经废弃很久的仓库,绑在中央的木桩上,伤口撕裂渗出的鲜血也渐渐凝固,她顾不得疼痛,顾不得害怕……
“哈哈哈哈……想不到上次酒会一别,我们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二楼,白振擎走到栏杆旁,俯视着她……
杨靖儿抬起头,目不斜视道:“白老爷,您有什么事说一声我自然会来,这是干什么?难道是被人揪住了小辫儿,狗急跳墙?”
白振擎抽动着脸颊,龇了龇牙,又笑起来,缓缓下楼,右手指了指杨靖儿:“瞧瞧!不愧是熊家的少夫人,说话就是毒……”
他行至杨靖儿面前,收起笑脸,一字一顿地说:“不过,今天,我与熊智宸也该有个了结了……”
杨靖儿的眼睛并没有躲闪,瞪着他狰狞的脸。
就在此时,仓库大门被一脚踹开,熊智宸目光汹汹,没有丝毫停留,白家手下一拥而上,顿时,一群人厮打起来,熊智宸转身,躲闪,出拳,飞脚……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熊智宸!”白振擎一声高吼,熊智宸飞出的拳头顿住了,回头间,他正拿着枪,怼在杨靖儿的脑袋上,杨靖儿紧闭着双眼,缩起肩膀……
只见他从腰间掏出手枪,没有犹豫,正中白振擎的手,“嘭”的一声,白振擎的手枪落地,手滴答着鲜血……
“熊智宸!你疯啦!”白振擎疼得龇牙咧嘴,捂着手大喊着……
熊智宸举起的枪没有放下,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白振擎!你想要谈判的人是我!所以……不要动她,不要吓她!否则,我杀了你!”他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白振擎整个面目抽动,冷笑了一声,缓缓转动杨靖儿身后的木桩,上面,赫然绑着一包炸弹......
熊智宸见此,慌乱地眨眨眼,慢慢放下手中的抢......
白振擎“咯咯咯”的笑声几近变态:“怎么样?熊智宸,你不是很能耐吗?开枪啊......啊?哈哈哈......”
“爸!你别一错再错了!”思睿跑来,额头已然铺了一层晶莹。
“你怎么来了?回去!”白振擎些许慌乱。
“爸!你快放了靖儿,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思楠喘着粗气,对父亲哀求道。
白振擎手中拿着炸弹引线,瞳孔左右震动,又目露凶光:“熊智宸,你真卑鄙!竟然叫上思楠他们过来!”
思睿上前,被白振擎叫停。
“爸,不是智宸让我们来的......靖儿她是无辜的,难道为了利益,你真要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吗?”思睿的声音有几许颤抖,话语间有几许焦急。
“你们都闭嘴!胳膊肘往外拐,熊智宸偷偷换了你爸的货,就是君子所为了?啊?他今天如果不把货还回来,她就得死!”他撑红了眼......
“智宸哥,到底是什么?你还给我爸,靖儿就没事了!”思楠抓着熊智宸的胳膊苦苦央求,被思睿一把拉回来,思睿小声道:“是......鸦片!”
思楠定住了,又走到熊智宸身旁:“那又怎样?你还给我爸,就能救靖儿了!”
熊智宸抬起惊愕的眸子。
杨靖儿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向思楠......
“哈哈哈......不愧是我白振擎的女儿,啊?”
熊智宸向前迈了几步,压低嗓音:“那些红酒盖,我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了,就我们三个去拿,你敢不敢?”
白振擎转动着眼珠,其实,他根本无路可退了:“你最好别耍花样,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好!你现在跟我走!其他人,留在原地!”
熊智宸与杨靖儿四目而视,眼神笃定,杨靖儿看得出来,他早有准备,此刻,她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会平安地救出自己......
第三十章 白振擎领盒饭
北山,气候多变,杂草丛生,以至山上荒无人烟,偶尔能听到几声动物的啼叫......
熊智宸在前方带路,白振擎架着杨靖儿紧随其后,而那包炸药也死死地绑在靖儿身上。
三人蜿蜒而上,头顶骄阳,白振擎的额头滴答着汗珠:“熊智宸,怎么还没到啊?你是不是在耍老子!”
杨靖儿刚有起色的身体,还难以支撑她在山间如此穿梭行进,此时的她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熊智宸见状,忙上前扶,却被白振擎一把推开,他提起杨靖儿,用力地推着她前进,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感。
熊智宸咬着后槽牙,攥着拳头,且忍着......
“到了!”
白振擎一听,眼睛发亮:“哪儿?在哪儿?”
熊智宸转身掀起身后军绿色的遮布,眼前出现几个木质货箱:“你要的货全在这儿,人可以放了吧!”
“你打开!我看一看!”白振擎刁滑奸诈着。
熊智宸咬牙出了口气,从中拿出一个红酒盖,又用腰间的小刀挑开,展示着这害人害己的毒物,此刻,他真感谢石头,平常吊儿郎当,还好留了两个瓶盖......
白振擎见瓶盖没有问题,便放松警惕,却也迟迟不肯放了杨靖儿。
“怎么?要反悔了?”熊智宸边故作轻松,边望着一旁弱不禁风的杨靖儿,眉间一蹙。
白振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熊智宸,你以为我就这么容易让你回去吗?我告诉你,日本人一直跟着我们,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熊智宸头转向一边,歪嘴笑道:“你以为......他们就在附近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白振擎的脸僵硬在那儿,又摇起头:“不......不可能......”
熊智宸冷笑一声:“刚才……我带你在这山里穿梭,难道是为了兜风啊?告诉你白振擎,现在,石头的枪就对着你的脑袋,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解开炸弹,放了靖儿,货还给你。第二,如果你真不想活了,就拉掉引线,我们同归于尽!”
此时,白振擎抖动着紧紧攥在手中的引线,又缓缓松开,他没有选择,因为他根本不想死:“好!既然你能守信用,我们这就算成交了!”
说罢,解开杨靖儿身上的炸药包,扔到一旁,杨靖儿用力支撑着身体,却还是瘫软地倒下,幸好,熊智宸接住了她......
与此同时,白振擎如饿狼扑食一般奔向货箱,伸出手上下抚摸,狰狞着脸,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熊智宸搀扶着靖儿赶紧离开,白振擎激动之余,突然,发现箱中酒瓶盖不对劲,慌忙下拿起一支,却怎么抠也抠不开,疯了一般,踹倒货箱,回头大喊:“熊智宸,你敢耍我!”
说着,白振擎奋起直追,却脚底一滑,摔倒在炸药前,而惯性作用,他的手刚好扯掉了引线......
“轰隆隆......”这响彻天鼓的声音吓坏了跑出不远的杨靖儿,她捂着耳朵把头埋进熊智宸怀里,瞳孔放大,刚要回头,被熊智宸的大手拦了回来:“白......白振擎......是死了吗?”
杨靖儿的身体不自觉地抖动,熊智宸环住她:“我们先走吧。”他的眼眸颤动,忍着慌乱,因为这个结果,始终是意料之外的......
山下,思楠与思睿正心急如焚地等待着,见熊智宸与杨靖儿下来,急切又欣喜地扑上去,思楠握着她的手呼了口气:“靖儿,你们能下来真是太好了!”
杨靖儿眼神飘忽,不敢看他们。
“智宸哥,我爸呢?”思楠问着,熊智宸看着他们兄妹二人,低着头,没有说话。
思楠脸上的喜悦渐渐消失,放开靖儿的手,声音颤抖着:“问你们话呢!我爸呢?”
思睿眼底泛起泪光,低沉着问:“刚刚的炸弹声......是......”他不敢往下问,更不敢听答案。
“思楠......你听我说,你爸追我们的时候不小心牵动了引线......就......”杨靖儿极力保持镇静,努力地解释着。
此刻的思楠,两颗豆大的泪珠滑落,接着又是两颗,没有间断:“你的意思......是他......他死了?”
杨靖儿垂下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熊智宸将她揽在身后道:“这件事,我们谁也想不到......”
思楠咬着呀:“你们是凶手,你们害死了我爸!要不是你换了他的货,他怎么会死?”她的眼神,从未如此犀利,如此可怕......
杨靖儿上前,拉起她的手:“思楠,你听我......”
没等她说完,思楠用力甩开,若没有熊智宸在一旁护着,杨靖儿早被甩到地上了。
“你们......我把你们当做此生最好的朋友,你们.....却......我恨你们!”思楠缓缓后退,留下一句话便向山上跑去,魂不守舍的思睿回过神来,赶紧追了上去。
杨靖儿黯然的眸子里滴落一颗眼泪,她知道,这个好朋友......她已经失去了......
熊智宸定在原地,曾经自己一心想要报仇的人,如今死了,为何自己并没有那么痛快呢……
(白公馆)
几日后,阳光褪去往日的锋芒,风也收敛着力量,偌大的白公馆外,挂满黑白,冷得窒息......
白振擎的葬礼格外冷清,寥若晨星的几个人前来悼念。
公馆内,思楠与思睿拽布披麻,而一旁的白夫人失魂落魄地立在那里,空洞的眼睛似乎流干了所有的眼泪......
门外,熊智宸与杨靖儿一席黑色衣服出现,杨靖儿忍着疼痛逃出医院,只为来看看思楠,她垂下眸子,不敢迈出那一步......
此时,熊智宸一双手扶住她的肩,坚定着目光望向她,杨靖儿点了点头,与他一同进去......
白夫人缓缓移动双眼,瞧见了进来的熊智宸和杨靖儿,眼光似寒夜的冰霜,冷得刺骨,而一旁的思楠心神恍惚,没有抬头。
杨靖儿话到嗓边,又始终开不了口,二人只能鞠躬悼念......
突然,白夫人像发疯了一样冲了上来,凸着眼睛:“你们......你们还有脸来?啊?你们就是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熊智宸一手挡在杨靖儿身前,一手护在她身后阻拦着,思楠和思睿也上前扶住捶胸顿足的母亲......
白夫人流下一滴绝望的泪水,一字一顿地说:“思楠......你们要记住!他们……是你们的杀父仇人!你们......一定要替你爸......和我......报仇雪恨!”
说罢,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的闷声,白夫人撞倒在自家的红木桌角,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鲜血与被被红木吮吸着,白夫人应声倒下……
思楠思睿猛地冲了上去,撕心裂肺地喊着“妈!妈……”。
白夫人临死之际,指着熊智宸和杨靖儿:“我.....诅咒......你们!此生颠沛流离,不得善终!”
杨靖儿双手捂着嘴,眼前的一切让她心惊胆战,熊智宸也如点穴一般呆立着,惊讶着......
此时的白公馆内,充斥着血腥、仇恨与无奈......
思楠轻轻将母亲放平,双手搓擦着脸颊上深深的泪痕,红肿的双眼里住进了愤恨,她缓缓走近他们,低沉的声音沙哑至极:“你们还不走吗?要把我们白家……赶尽杀绝吗?”
此刻思楠憎恨的双眼让杨靖儿说不出话来,她总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有自己的原因......
“思楠......对不起,我们……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熊智宸面对这一切,同样束手无策。
思楠转过头,对着父亲的灵柩,母亲的尸体,悲恸至极,竟然冷笑不止:“现在……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这都是拜你们所赐,你们还要我怎样?啊?继续……做一个愚昧无知的大小姐,天天围着你们团团转吗?”
“思楠......”杨靖儿上前。
“你闭嘴!你没有资格叫我,你们都滚!都滚!”眼泪如一把刻刀,再一次划破了思楠的脸......
熊智宸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枉然,便与杨靖儿眼神触碰后,扶着她转身离开......
思楠转头默默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她不知……自己对他们是不舍......还是仇恨!
在杨靖儿回头间,思楠又转过身,没有与之相视,她心里终究,是恨他们的……
漆黑锃亮的老爷车在街道上缓慢行驶,车外的人依旧为了生存,奔波劳碌着……
车内,万籁无声,空气凝结,杨靖儿垂着头,眼泪滴答到手背上,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熊智宸撇头看见了,蠕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你说……是不是我们害死了白老爷和白夫人?”杨靖儿开口了。
熊智宸望向窗外:“即便思楠对我们心生恨意,但我们心里都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昧着良心做生意,为日本人残害同胞,死在自己准备的炸药包下,是咎由自取......”他转头望向靖儿,“所以,你不用自责......等思楠冷静下来,我们再去跟她解释。”
杨靖儿迎上他疲惫的目光,心中稍稍安稳,因为在这个年代,她真的,不想失去思楠这个真心待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