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盗
皇宫，凤鸣萧的阁楼之外。
皇后司青微在外面左右踱步，活像个等待孩子出生的父亲。
“当年曦儿出生之时，陛下也是如此焦急地踱步。没想到时过境迁，今日竟是换做皇后如此了。”
凤鸣萧在一旁见状，不由低声笑道。
此地就她和司青微在此，其余人都被其叫开，就为了不打扰里面凤九身体的重塑。
等了几年，终于等到凤九复活，饶是司青微平时再如何端庄大气，此时也是撑不住了。
“放心吧，”凤鸣萧道，“清羽道君已达道境，创生身体，当是无大碍的。”
听到凤鸣萧的话语，司青微心中稍定，但焦急依然未散。
不过好在清羽也未让她们就等，就在不久之后，阁楼大门自动打开，空气震动，身影传出：“进来吧。”
司青微急急忙忙地跑进楼内，进去的第一眼，就被正堂中的那道身影吸住了眼光。
“陛下！”
她冲入那道身影怀中，埋头哭出声来。
“苦了你了。”凤九拍拍怀中佳人的后背，倒也没上演什么苦情戏。
他接着看向凤鸣萧，恭敬点头，“这几年，麻烦姑姑了。”
凤鸣萧这几年来寸步未离此地，就为了守住凤九的灵识。凤九虽是一直沉睡不知情况，但清羽却是将这几年的大概传递到了他的心神之中。
“你还是谢谢清羽道君吧。”凤鸣萧转头示意左侧。
在左侧的明镜中，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镜面之上，那正是还未能控制自身影响的清羽。
通神境尚且会受到道境气机的影响，通神以下的人就更甚了。是以清羽只能以这模糊的黑影形态出现在镜中，搞得好像某个凶手一样。
“凤九和我的交情起于微末，助其复活也是我分内之事，莫要太过计较了。”清羽振动空气道。
他们两的交情，确实算得上是深厚，为凤九复活，也是理所当然。
只不过······
‘终究还是有些淡漠了。’清羽心中暗叹。
凤九沉睡数年，和清羽一时之间有些疏离。而清羽，同样在数年后变得愈发淡漠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至情至性的人，对于交情看得较淡。而在进入道境之后，这种淡漠就越发加深了。
“让他们夫妻先独处吧，大长公主，我们还是暂且先离开吧。”
说完，镜面上的黑影就失去了踪迹，将空间留给旷别数年的两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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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上空万丈之处，清羽盘膝坐于云端，收回神念，自语道：“阎魔旱魃的转化，凤九的身体重塑，都算是让我见识到了道境在破坏力以外的能力。接下来······”
他目光转向东侧和南侧，这两处，分别是白玉京和极乐净土所在的方向。
以清羽如今的境界，在望气之术上造诣已非凡人可企及，一眼望去，便见此二地的恢弘气象，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底细。
“道佛二门，修的都是道祖和佛祖所开创的武道。尽管时过境迁，武功日新月异，但万变不离其宗，道佛武功之根本，还是在二祖身上。
这也就导致，道佛二门的武者都能和二祖的武道感应，变相成为其臂助。”清羽道。
道祖和佛祖传下道统，为的不是所谓的气运，而是为更多人修练他们的武道。
常人即便是传下武功，也最多只能在武功上留下手脚，但二祖却是直接在武道上下手脚。
道境的气机如同弥漫天下的天地元气般扩散，与所有修练同源武道者共鸣。每一个同源武道的存在，都会带来一点助益，这般聚沙成塔，即便是弱小如后天武者，也是能给道祖和佛祖带来一点收获的。
尽管那一点，就真的是极为微小的一点，连亿万分之一都不一定有，但收益就是收益，蚊子腿也是肉。
“延续先前的树木论，如果说道境是树的话，那么同源武道的修炼者就是雨水。飘落的雨水下在树上，一点一点滋润小树，让其滋生养分，好好成长。
这么想来，也难怪天道说道境是大盗了。”
尽管这种大盗并不会真的从武者那里盗走什么，双方甚至可说是互利互惠的作用，但这种众生供养一人的模式，还真能称得上是大盗。
“如今浩劫刚过，天下初定，尝遍苦难的苍生正是心灵空虚，急需信仰作为支柱之时，道祖和佛祖这是临世，正是能作为信仰的最大支柱。
这从某种方面上来讲，还是我给他们二人提供了有力条件。尤其是佛门这种专精于传教的教派。”清羽摇头失笑道。
收信徒，传武道。传说中的神话人物出现在世间，莫说是那些普通百姓，即便是武道高手，也会愿意像武道的两尊神话俯首。
比起在史书上流传千载万载，已然神化的道祖和佛祖，这个时代崛起的清羽在这方面的劣势太大了。
也就是清羽麾下的北周是如今天下唯一的王朝，要不然他的劣势就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而且比起有完整学说体系的二祖，清羽自身却是尚未创出完整的体系，像二祖那般以气机与同源武道修炼者共鸣。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的。
“道门之中，我的势力也不小。并且道门真丹境以上的武者，几乎有九成修炼了我散布的《兵甲武经》，我可暂时以《兵甲武经》真气的气机与其共鸣，从道祖手中抢食，分裂道门。”
清羽心中的念头一个个冒起，满肚子的坏水让他想到了一个暂时应对局势的损招。
道门之中，效忠清羽的人还是有的。这些人可不能让他们成为道祖的助力。
追上二祖第一步，先从道祖手里分裂道门。
“不过分裂到我手里的道门，却是不能再称道门了。道门和道祖，可是密不可分的。我的势力，却是以他人为祖，那像是什么话。所以······”
清羽看着那气象俨然的两处方向，轻笑道：“便叫玄门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 波澜渐起
玄门。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是为玄门。
玄门讲究得到超脱，效仿天地自然，以自然造化为对象，行悟道修炼之事。
由清羽以自身造化之功简化而成的修炼方式，统合上古之时的练气士法门，形成玄门的修炼根基。
从北周兴起，随着北周朝廷的支持以泛滥形式向着整个天下蔓延，直接威胁到道门和佛门。
毕竟现在道门经过清羽的连番清洗，真敢完全跳出和清羽作对的人，终究是少数。
大多数人实际上都是墙头草，为了白玉京和道祖献上性命的终究是少数。
而佛门，只能用百废待兴来形容了。
当初大禅寺那一战，佛门中坚尽丧，大禅寺方圆百里都成了重灾区，天灾连连。即便是有归入道门的寺庙跳反，佛门的东山再起也是难。
倒是在普通信徒方面，佛门却是很有优势，拉了不少百姓信奉。
同时，在暗中，魔道同样也在行动。
新生的魔道，是以清羽传下的魔血为传承根基，以炼血武道淬炼魔血，兼修清羽最近统合出来的人仙武道法门，向着神魔之体升华，这便是如今的魔道。
玄门和魔道，这二者代表着清羽的圣魔两面，为其整合一身所学传下来的道统。
并且，这两方分别融合了练气士传承和炼血武道，也算是上古传承，真要论起来，和道祖算是关系不浅，毕竟道祖起初便是练气士，乃是集练气士之大成者。
这也算是蹭了一波热度，至少没在传承长度上输给别人。
这两个道统的出现，代表着清羽真正开始和佛道二门刚正面。
于是乎，先是阎魔旱魃率领魔军开始杀戮渗入北周的二方势力，从北杀到南，隐隐有借机荡平刚打下的疆域之势。
后是玄门以神霄道、真武门为首，开始追杀背叛之人，其中被杀的最狠的就是那些跳反的和尚。
这些个和尚，本是蓄起了头发，做起了德士，现在又吃起了回头草，去发还僧。既然如此，林紫霄等人也不介意把他们的头摘掉，让他们从此以后没了长头发的烦恼。
兵分两路，两方杀戮。从北到南，背叛者的头颅都可以铸成一座京观了。
这一路的血腥，让那些正在观望的墙头草瑟瑟发抖，夙夜难寐。这一刻，他们再度回想起清羽的恐怖，想起数年前的那几次清洗。
明明那场血腥杀戮才过几年，这些人就习惯性地遗忘了那时的血色，需要同样的事情才能再度唤醒他们的记忆。
只能说，人都是健忘的。
“阿弥陀佛。”
白马寺中，佛门如今的中间白马寺主持真定轻诵一声佛号，道：“看来是清羽道君回来了。”
过去的八个月，北周一直以退让为主，即便是佛门再度死灰复燃也未曾做出什么举动。现在他们突然一反常态，开始清洗背叛者，这只能说明清羽又回来了。
并且······
真定捻动佛珠的速度不自觉加快，强行压抑住心中的骇然。
清羽很有可能破境了，成为古今第三位道境。要不然北周的反应不会这般激烈。
这个猜测，真定有不小把握认为它是真的，但他不敢说出来。说出来，就是打击刚刚东山再起的佛门士气，同时也是显露自身的恐惧。
“清羽成道境了。”
背后突然传来话语，道出真定不敢说的事实。
“佛子。”
大殿内的众人皆是向着话音来源行礼，口诵“佛子”之名。
那佛子周身绽放佛光，面目不明，身上透出无形而威严的波动，道：“佛祖传讯于贫僧，清羽成道境了。北周的行动，应该就是受了他的号令。”
“佛祖临世了吗？”真定惊喜莫名，其余人也是如此作态。
比起清羽成道境，他们更关注佛祖的临世。八个月前，极乐净土大开，这位佛子从净土中降临，带来佛祖的之令。
也正是因为佛子证明了佛祖的降临，才会让那些归入道门的佛门中人起了反抗的心思。
可以说，佛祖便是他们的底气。
如今佛祖再度传讯，岂不是证明佛祖终于临世了？
想到有佛祖在，忧心忡忡的众人总算是放下心来。
清羽成就道境了又如何？搞得佛祖不是一样。比起刚刚成道的清羽，立身于道境数千载的佛祖岂会惧之？
虽说用时间来衡量实力是相当愚蠢的行为，但对于凡人，乃至他们这些武者来说，时间就是最宝贵的东西。
以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衡量强弱，这也算是一种本能。
并且，早已被神化的佛祖，和亲眼看着对方崛起的凡人，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不自觉地倾向佛祖。
“诸位无需担心清羽，他自有佛祖对付，我等需要应对的，是清羽麾下的那些魔道妖人，还有妖道。”佛子道。
兵对兵，王对王，现在的清羽不是他们能对付的，能对付道境的唯有道境。
不过，就算是撇去清羽，北周的那些强者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现在的北周，是玄门、朝廷、魔道三位一体的怪物，是天下强者最多的势力，光靠佛门这点家底，可不好挡住对方的兵锋。
所以······
“和道门联合吧，道门那边，对清羽的杀心可不比我们低。龙虎山的张氏一族，还有那位被道祖救起的裴教头，可都跟清羽和北周仇深似海啊。”
淡淡的话语中，佛子体外的佛光稍稍内敛，露出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容。
“至少在对付清羽这方面上，我们和道门是站在同一战壕上的。现在，先以铲除北周为主。”
“是，佛子。”众僧齐声道。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面对如今的北周，即便是曾经相斗数千年的佛道二门，也要放下各自的恩怨。
至少在铲除北周之前，他们会是极好的盟友。
佛光再度漫起，遮蔽了佛子那张令人熟悉的面容，“退下吧，贫僧要开始修炼了。”
众僧再行一礼，悄然退去。
大殿之中，至于佛子一人盘坐。
“贫僧终究还是活过来了，也许贫僧该感谢你，清羽······”
此声之后，大殿彻底陷入寂静。
第二百五十三章 玄道之争
三日后，宣州之中。
应佛门之邀，道门、玄门第一次正面相对，迎来了双方的初次冲突。
道门此次为首之人，乃是一出乎意料之辈，龙虎山张天师的三子——张元风。
此人曾与其兄张元禄、其侄张阳平前往北周追查当时的青龙会龙首公子羽，因某些人的将计就计，行踪暴露，落入围攻。
其兄张元禄被大禅寺的通神境围杀，其侄张阳平死于清羽之手，他本人也是被大禅寺的罗汉堂首座心慧废了武功，破了心境。
只是没想到，今日再见此人，却是武功全复，还进入了通神之境。
而玄门这边的带头之人，却是神霄道的道主林紫霄。他带人一路从燕州到宣州，沿途铲除一切叛徒，并且威慑那些两头摆的墙头草，带着腥风血雨而来。
今日林紫霄本是要灭杀与东州道门暗通曲款的东林派满门的，却没想到东州道门那边也有人过来支援。
“龙虎山的余孽，”林紫霄微微摇头，“躲着不好吗？非要出来送死。玄尊早就忘了你们这群败犬，如果你们一直躲着，说不定还能挣得一条性命，现在出来找死，那就不能怪我等手下不留情了。”
玄尊，指的就是清羽。
既然从道门中分裂了，那也不能再用道君这名号了，要不然岂不是低道祖一头。
所以在经过玄门内部的议论之后，清羽换上了新的名号——玄尊。
这个名号如今虽只在玄门内部流传，但随着玄门打出名声，想来会很快传遍天下。
不过，自家名头再响，敌人也不会在乎。尤其是似龙虎山这样的死敌。
“呸，妖道就是妖道，说什么玄尊，”张元风不屑道，“神霄道也是我龙虎山出来的传承，林紫霄你何故如此不要脸。
清羽那妖道的所作所为，你又岂会不知？杀戮天下，掀起浩劫，如今又分裂道门，他岂配称尊！”
他人会忌讳清羽的凶威，张元风却不会。他老爹被清羽逼得兵解，叔叔风云道人被清羽随手击杀，侄子也死于清羽之手，龙虎山这传承千古的基业也是被清羽一手打落凡尘，这仇是结大了，三江五海都洗不清。
说到底就是一个死字，张元风早在出山之前就有死的觉悟。
“你等道门叛徒，助纣为孽，终归难有好下场。林紫霄，龙虎山耻于与你神霄道同源。”张元风喝骂道。
“人各有志，大道殊途，”林紫霄淡淡道，“就如当初神霄道从龙虎山中分出一般，玄门从道门中分裂，也是因为你我之道不相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张道友又何必死抓着叛徒二字不放。我等后世之人，虽承道门之名，但从未向道祖效忠过。
真要说叛徒，那些效忠于玄尊，如今又反叛的人，才是真正的叛徒。”
林紫霄所说的，其实颇为在理。道祖毕竟是万年前的古人，即便是他开创了道门，也没人规定万年后的道门之人一定要为其舍生忘死吧。
说到底，那些人都是觉得道祖势强力强，为了不和北周一同被灭，才想在北周这艘大船沉海之前，登上另一艘大船或是上岸。
只是道理再大，作为仇人的张元风也不会听从。他和清羽是死敌，不会因这点道理而压下仇恨。
所以，双方终究避免不了一场大战，霎时便是雷光闪耀，电芒疾走。
龙虎山和神霄道同出一源，双方皆修雷法，那战斗起来就是雷声阵阵，惊雷闪电不绝于眼。
这是道门和玄门的第一次碰撞，也是道祖和清羽麾下之人第一次展开正面厮杀。
因为这一次的大战，双方道境亦是投注目光而来。
天穹之上，一股玄元之气莫名而现，显化道祖之形。而在其对面，是缓缓现形的清羽身影。
双方并未以真身出现，而是以神念寄托真气形成化身现形。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道祖念着这句玄门的立教根基，看向清羽，“玄者，自然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清羽，你确实是一个能不断给人惊喜的人。即便是吾等下了暗手，拖你八个月，也未能真正占得先机。”
如今天下，大势在周。有北周支持，玄门虽是新立，但在道统上追赶佛道二门完全不是问题。
只要道境不插手，玄门的崛起就无法阻挡。
这其实也算是清羽有先见之明吧。他虽然掀起了大劫，但走的不是三相神和鬼帝那种以寡击众的路子。
清羽虽也有以一己之力屠戮天下的能力，但他也经营出了北周这个偌大的势力。
有北周在，清羽就有了最大的基本盘，占得最优之势。
“信息差的优势，让你和佛祖处处占得先机。但是啊，”清羽轻笑道，“这不代表我不如你等。我清羽能证道破境，与你等并肩，本身就和你们站在同一层次上。
小看我，到时候输了可别后悔。”
“小看你便是小看吾自己，吾从未小看过你，”道祖摇头道，“至于输，言时尚早，吾并不觉得吾会输。”
双方对视，道蕴暗动，在这穹天之上，似有暗流涌动，让天上的罡风更为狂暴，更为混乱。
“说到底，道统的争锋，终究是下乘。真正的胜负，还是在道境之间决出。现在只是我等暂时的休战之时，待到休战时间结束，我等之中终究是要决出个高下生死的。”
道祖看着清羽，露出一抹带着深意的笑容，“这个时间，可不会太久。”
道统之间的斗争，是长而远的大事，但道境之间的战斗，却并不遥远。
道祖和佛祖临世，可不是为了展开道统之争的，而是为了更大的目标。
这目标，清羽也是隐隐有所察觉了。若是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为了更高的境界突破。
想到这里，清羽说道：“看来你们再立道统，就是为了借助武道共鸣快速恢复之前大战造成的伤势啊。这么看来，我是要抓紧打击你二人的道统，延迟你等痊愈之时了。”
“哈，”道祖笑道，“此言不错，不过也就只能争取一点时间。可别为了延迟吾和佛祖的痊愈之时，而怠慢了自身修行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明悟
道祖走了。
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下方的胜负，只是想过来与清羽照一下面。
“只是恢复伤势而已吗？”
清羽细细咀嚼着道祖先前所说的每一句话，猜测着他的目的。
只是为了恢复伤势，应该还不值得道祖和佛祖在和天道化身大战之前就埋下暗手。
白玉京和极乐净土出现的时机，几乎就在清羽和道祖他们进入空间裂缝之后。
所以，清羽觉得道祖他们是有着更深的目的的。
但这目的是何，他却是不清楚。
还是那个劣势，信息差。比起道祖和佛祖，清羽虽然在实力上直追二人，但在见识和信息上，却是不如这两位成道久远的道境。
“不过今日一见，我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清羽再度想起道祖那以玄元一气所成的化身之态，揣摩他现在的虚实。
他本就是在瞳术方面有着极高的造诣，在成就道境之后，目力也有了巨大的升华，一双烛龙之眼下，难有逃过他法眼之事。
今日虽只见道祖化身，但见微而知著，清羽却是能探出道祖的一点底细。
“道祖的伤势，恢复得不满。明明当日他是战天道化身的主力，伤势也是最重，现在却已是恢复了不少了。
结合他当时体现出的实力，道祖应该是快到达三的顶点了。”清羽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道境之下，便是万物。道境以三始，归二，合一，大道无极。
道祖当日曾说过，天道化身之实力为三，实际上说的便是三的顶点，而非三个道境。
他当时说道境三人乃是三生万物的三，其实是因为道祖、佛祖、清羽三人所修之道，互相契合又又有所长，三者相合，便是万象万有，可三生万物。
“天道本身便是代表万象，即便是化身，也是三之极，那么天道本身该是二了，祂应当还没到那太一之境。”
“道祖的玄元一炁，已是极为贴近三生万物的境界。佛祖以虚化实，以将虚幻的极乐净土缓缓化为实物，也是想从无到有，创生万象。
只要达到生万象的境界，他们也就自然而然是那虚指的‘三’了。
而我······”
清羽想到自身所修的广博体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清羽和道祖佛祖二人是类似的，他的玄宇宙，看起来也是走万象创生的路子。
但实际上，清羽知道不是的，他和道祖、佛祖并不相同。
道祖、佛祖传下道统，从他们本身所学衍生出万般武学，想来也是要以此种手段变相推进生万象之境。
而清羽，他虽也是一方道境，此时也传下了玄门、魔门两方道统，但实际上，清羽却是取万象之博，化万归一，和二祖的路子相反。
当然，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尽管路不同，但终点相同，难分高下，只有先后。
清羽细细思索三个道境的区别，渐渐有所明悟，整理出自身的一些体系。
在其身后，出现三道虚影，分别呈现佛、道、魔三种形象。这是他的三魂所化，也是他一身武功的划分。
其后，创造和毁灭双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背对而立，各自张开黑白的六翼。
这是他的圣魔双身，象征创造和毁灭。
“以往，倒是我有些想岔了，创造和毁灭象征万物始终，以我现在的境界，能使出二者气韵，但真要创生一切，毁灭所有，还是力有不及。
之所以如此，只因我境界未到。”
清羽的视觉脱离躯体的限制，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二体三魂，自语道。
有时候想想，弃天帝这圣魔元胎还真是契合道之境界，一人二体三魂，岂不是符合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境界？
也许在异世，道境的划分也是如此吧，殊途同归。
“所以说，我若想快速精进，需要的便是掠夺道佛二派的底蕴了。”清羽了然道。
这种夺底蕴，不是让他去夺道祖和佛祖的根基，而是收容道佛二门数千上万年的诸般思想和武学，将其融入自身武道内。
当然，清羽要真是有本事击败二祖，夺了他们的根基，这自然是最快的方式。只不过若能击败二祖，他的境界也不需要道佛的底蕴了。
“看来，是要加快道统征伐了。”
虽然清羽在道功佛功上皆是造诣匪浅，胜过世间除二祖外的所有武者，但比起二门这数千上万年积累的底蕴，还是略浅。
所以清羽要加快道统征伐，将道佛二派的典籍尽数收入囊中。并且，这番动作需得留意不被二祖察觉自身的真正目的。
至于为何只要道佛，不考虑魔道？
那自然是因为清羽这些年的诸般作为，已是切身实践出何为最本源的魔道了。就连天道化身，当初也称清羽为“六天真魔”，可见其在魔道中的位格。
【加快征伐，收拢道佛各派典籍。敌方强者，能俘虏的也都俘虏带回。】
无形的意念波动传入麾下各个强者脑海，让其明白清羽的指令。
他要尽收天下典籍，促成自身道佛的蜕变。
“道祖，还有佛祖，等着吧。”
化身融入虚空，消失无踪，未曾留下丝毫踪迹。
而在下方，得到清羽指令的林紫霄爆开一身紫色电芒，天空中暴起一声雷鸣。
“轰隆——”
紫色雷光闪烁，一道煊煌紫电劈在地上，爆裂电芒令得张元风这等雷法强者都为之后撤。
这道惊雷在地上击出一个深坑，紫色电流在周围不断窜动，带来阵阵令人惊悚的气机。
然而，林紫霄却是大步行入深坑，探手抓向坑底那团紫色电浆。
“噌——”
一声刀鸣，电芒窜入林紫霄手臂内，在他体内，在他体内疯狂窜动，震殛内外。
林紫霄不为电芒所动，凝神聚力，一把将所握之物从地上拔出，显露出那物事的真容。
紫雷绕体，刀锋霸烈，这从天而降的物事，赫然便是清羽曾使用过的雷刀。
“昔年，玄尊以此刀败天师。今后，贫道便以此刀夷平龙虎山。”
迎着张元风目呲欲裂的双眼，林紫霄如是道：“你只是开始。”
第二百五十五章 浏览
战斗并未持续多久。
本身，林紫霄这神霄道主就比张元风要强，再加上雷刀相助，仅仅是三刀，张元风就被斩了四肢，削成了人棍。
“将他送回神都吧。”林紫霄下手封了张元风的功力后，对左右说道。
“你······”
张元风还欲多说什么，却被林紫霄一指封了说话能力。
“若非玄尊需要你活着，你已经是具死尸了。好好庆幸······”
林紫霄想了想，道：“为你的不幸落泪吧，你应该会后悔你现在还活着的。”
以玄尊对敌人毫不留情的风格，生擒往往以为着比死亡更惨痛的结局。张元风应该很快就后悔自己为何没死在林紫霄手里的。
这一刻，想来不会太远了。
“龙虎山的传人，你还有一点时间去追悔你的所做作为。因为不久之后，你将品味最深的绝望。哈哈哈······”林紫霄发出了标准的反派大笑。
神霄道和龙虎山可说是仇深似海，林紫霄的父辈亲人大部分都是死在龙虎山张氏一族手里，对于仇人的惨痛遭遇，他是乐见其成。
而林紫霄的所说的这份绝望，张元风的确是很快就品味到了。
钦天监所研制的飞翼机关鸟，带着张元风在一天之内回到了神都。他由留守神都的蓝苍接手，直往神都城外去。
原本，神都南北两面，分别有两大圣地——大同山山河书院以及飘渺剑宫。
大同山在一年之前就被清羽的两个化身合力抹去了，只留一片白地，在那以后就只剩飘渺剑宫一个圣地了。
不过在不久之前，原大同山所在之处，又有新的圣地落户了。
蓝苍提着张元风，飞到城南原大同山所在之处，而后向着高空疾飞，穿过白云和狂风，靠近那云海之中莫名之地。
‘真武七峰？！’
当张元风看到那云海之中的蔚然景象之时，脑海中生出不可思议的念头。
那悬浮在云海之上，如蓬莱仙境一般的地方，分明就是真武门的真武七峰。
只是真武门是坐落在中州地界的门派，而此地，却是于中州有万里之遥的燕州神都附近。
原本万里之外的地方出现在神都，并且还悬浮在云海之上，这其中的惊诧，可非是只言片语所能说清的。
“很好奇？”蓝苍见到张元风脸上的惊诧，不由笑道，“道祖的白玉京都能悬浮在天上，四处移动，真武七峰为何不可呢？
玄尊他现在···也是道境啊。”
几缕感叹，几分感慨。能和未成道的道境处在同一时代，蓝苍觉得也算是不虚此生了，他见证了神话的崛起。
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蓝苍总是赞扬自己的先见之明，及时投入了清羽座下。要不然，可能现在被提在手上送上真武门的就是他了。
穿过空无一人的山门，便是恍如地面的气压和气候。在清羽的伟力之下，高空的危险环境并未影响到真武门分毫。
云海和罡风对于真武门内部的人来说，更多的是奇特的风景，而不是致命的威胁。
蓝苍就这般带着张元风一路直上冲和峰，进入太极殿中。
“玄尊，张元风带到了。”他对这太极殿中的虚幻身影行礼道。
此时的清羽虽还未将道境的影响全数收敛，却也能显化出近似真实的幻象了。不像是之前在北周皇宫中那般，连身影都不能显现，更某个死神小学生里的凶手似的。
“张元风。”
背对着二人的清羽悠悠道：“你应当是张天师仅剩的一子了吧。张天师有三子成为通神境强者，龙虎山近万年的传承果真不凡。
可惜了······”
可惜什么，自然是可惜张天师绝后了。在今日之后，这最后一子也要命丧黄泉了。
“你······”张元风嘴巴开合，竟是不知何时解开了哑穴，“清羽妖道，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父子四人落到今日地步，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可以说，张天师有五子，一子早年死在神霄道手中，一子被当年的张玄机补刀而死，剩下三人，包括张元风在内，皆是因清羽而遭遇不幸。
便是张天师本人，也算是死在清羽手中。
说清羽猫哭耗子假慈悲，还真不算错。
不过，清羽并不觉得自己是假慈悲，“我可惜的是万年传承就此败落，而不是你们父子的不幸。对于敌人，我从不给予一点慈悲，哪怕是假慈悲。”
清羽的虚影缓缓转身，对上张元风那双恨火缭绕的眼睛，“所以，就将你龙虎山的传承交给我吧。”
在那金黑异色瞳的注视之下，张元风的记忆自动打开，龙虎山的武功传承不断浮现，就像一本书一般，随清羽翻阅。
禁制，枷锁，还有张元风自身的反抗，都不能起到一点作用。做着强盗行径的清羽此时却比张元风这个主人还像主人，自由浏览着他的记忆。
绝望吗？很绝望。
张元风现在能体会林紫霄所说的那种绝望了。这种给杀父杀兄的仇人送家底的感觉当真绝望。
他就像是个工具一般，任由清羽摆弄，随敌人读取记忆。
“龙虎山的教祖是道祖的亲传弟子，除了太上开天经，其余的道祖武功基本都有学会。
嗯，虽然是万年前的老版本了，但是道祖的武学依然让我收获不小啊。”清羽一边随意浏览，一边道。
要不是当初张道陵跟太玄一起去参加涿鹿之战了，也许第一代太上传人就是他了。
“一气化三清······”
清羽浏览到一气化三清的秘术，不由想到自身三魂。
‘倒是和道境的境界有异曲同工之妙。太清、玉清、上清······’
清羽眯了眯眼，‘也许成就道境之后的道祖，还是没丢下一气化三清。这么一来，可能上次与天道化身大战之时，道祖还是没使出全力。’
以时间来衡量实力，是相当愚蠢的方法，但有时候时间也是衡量一个人底蕴的最佳单位。
尤其，还是道祖这等绝世之辈的底蕴。成道万年的道祖，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讲，都可说是深不可测。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佛魔之战
张元风被擒只是一个开始。
得到雷刀的林紫霄堪称如虎添翼，在和道门的正面大战中所向披靡。若非白玉京那边不断派人支援，恐怕此时林紫霄已经打入东州了。
另一方面，率领魔军的阎魔旱魃向着济州快速行军，兵锋直指死灰复燃的佛门。
双方接触，高下立判。
佛门在大禅寺一战中精锐丧尽，即便是如今有佛祖出现，也无法让佛门在短时间内崛起到和北周经营的魔军并驾齐驱的地步。
短短三日间，已有近万佛门弟子丧生在魔军的铁蹄下，信众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阎魔旱魃虽对弱者不感兴趣，但他也不介意铲除拦路的杂草。但凡被佛门蛊惑冲击魔军的信徒，不管他们是不是北周子民，阎魔旱魃都只有一个字——杀。
兵戈杀伐，有时候总比苦言相劝的效果好的多。在魔军的铁血手段下，除却个脑子坏的狂信徒，其余信众皆是不敢在触碰兵威了。
当然，暗地里的相助，还是有的。不过阎魔旱魃也不在意就是了。
十万魔军下济州，一路杀戮，终于逼得佛门如今的首脑佛子现身。
“阿弥陀佛。”
但见佛轮耀天，一道身影盘坐半空，沐浴着佛光降临在魔军之前。
“佛门的贼秃！”
感应到强大的佛气，阎魔旱魃带着嚣狂炎气而来，炽烈的气机令得气温飞速上升，地面草芥迅速枯萎。
“终于出现一个够格的强者了。”阎魔旱魃看着巨刀，心中是止不住的战意。
一路杀到济州之前，佛门出手的通神境都没多少，更别说至强者了。对于那些弱者，只要不挡路，阎魔旱魃根本无法提起一点战意。
现如今，佛门终于出现至强者，叫他岂能不兴奋。
“秃驴何名？”阎魔旱魃打量着眼前这个沐浴在佛光中的和尚。
从那佛光之中，他感应到了超然的佛气，这个和尚绝不简单。
“贫僧释觉，”和尚同样在打量着阎魔旱魃，“你又是何人？清羽手下何时多了你这等怪物？”
阎魔旱魃头生三角，面上有甲，并且肤色青蓝，这等尊容说是怪物都算轻了。
至少即便是修炼最凶残的魔功的武者，也不会异化到头上长角的地步。这已经脱离了人族的范畴了。
“称吾为怪物，还直呼吾皇之姓名······”
阎魔旱魃不再多言，巨刀阎魔荒神斩带着崩山裂地之势怒劈而下，“死来！”
一场大战，就此开始。
阎魔旱魃身具魔龙最精纯的血脉，其浓度甚至高到身体异化，手臂近成龙爪的地步，其体魄之强度，实非寻常至强者可及。
再加上那一身霸道魔气，当真是挡者披靡。
而释觉这个清羽的老朋友也非易与，佛祖的四圣谛他已是练到了极为高深的地步，佛轮转动，苦集灭道行相循环，抵挡强悍刀劲。
“凶神斩。”
阎魔旱魃一刀怒劈，刀临之时，身影却是再化一影，另一刀从侧面而来。
诡谲的刀招，一反霸道的风格，尽显阴厉之相。
释觉横掌抵抗，手掌金光灿灿，以佛门金身硬抗阎魔荒神斩，掌刀接触，碰撞出激烈火花。
“佛我合一，天地称尊。”
一掌横挡魔刀的同时，另一手捏印掐诀，巨大的佛相骤现，佛掌盖压直下。
“荒神燄。”
阎魔旱魃还以炽烈火劲，龙爪般的手臂迎向佛掌，属于旱魃的狂炎与佛气激烈碰撞。
二人皆非凡人，阎魔旱魃此时的身体乃是战兽天戮转化而来，魔躯强横至极，霸道无双。
而释觉的佛我独尊功却是能借助佛祖之力，将心禅不灭功推进到前无古人之地步，佛体不灭，与魔躯争锋。
双方大战，炎劲炽天灼地，佛光辉耀四方，余波不断，令得魔军和另一方的佛门弟子都一退再退，务求远离余波范围。
而这场大战，同样被清羽通过阎魔旱魃的双眼所观测，在太极殿中化出幻象。
“释觉，我记得当初心缘从他体内化出灵识进入魔佛之躯，他的身体就被卷入极乐净土之中了。没想到，他还能再度活过来。”
清羽端详着这位老朋友，自语道。
心缘夺舍释觉，按理来说不该还会让他有活命的机会的。事实上，除却少数特殊的体质可以容纳双魂，其余身体就算双魂井水不犯河水，也难免会发生同化现象。
就像大鱼吃小鱼一般，强悍的神魂会同化弱小的神魂，除非强大的那一方选择放弃任何反抗能力，被对方同化。
以心缘的神魂强度，释觉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机会，只能被同化。
但他现如今又再度活了过来，这就有点叫人吃惊了。
“看来是佛祖出手让释觉的神魂复苏了。佛祖在神魂方面的造诣，确实叫人佩服。”清羽猜测道。
尽管佛门的练体武功乃是天下一绝，但佛门对于肉身，却是将其视作臭皮囊。
佛门武功，更多的是讲究心灵的超脱，意识的觉悟。
单纯练体，在佛门体系中顶多就是一个护法金刚或是金身罗汉。
“佛我独尊功，还有佛祖的四圣谛······”
清羽当即传念阎魔旱魃：【拿下他。】
阎魔旱魃得到指令，魔元再提，气势再度暴涨，“逆转真经。”
爆发类的功法让其力量极度提升，阎魔荒神斩怒扬，刀泛无穷魔威，“荒神霸道。”
幽绿刀劲怒斩佛子，刀锋所向，刀劲所及，即便是不灭金身也难堪此等霸道之力，崩裂出道道裂痕。
“喝！”
释觉沉声怒喝，佛气一提再提，却还是难挡凶悍霸道之刀，嘴角溢血，被刀劲压得连连后退。
“轰——”
释觉被魔刀压至地面上，震出一巨大深坑，双足缓缓陷入地下。
他即将支撑不住了。
但也就在此时，佛相再现，指天画地，无穷威压倾轧而下。
上天入地，唯我独尊。
尽管佛相无言，但看到之人皆能看出此相之意。但见本占据优势的阎魔旱魃如遭重殛，身形剧震，连步后退，在地上踩出数个深坑。
第二百五十七章 阎魔的弱点
极端的力量，极端的佛力。
阎魔旱魃步上了释觉的后辙，浑身出现裂痕，便是体内骨骼都被佛力冲击断折，心脏亦是受到克魔之击。
“噗——”
他不由仰天吐出一口血雾，身形踉跄。
但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地气注入其内，魔血激荡生机，阎魔旱魃的伤势快速恢复，身上的裂痕迅速弥合。
若非体内还有残存的佛力，他几乎是能恢复到全盛时期。
“魔，可不会这般轻易倒下。”
阎魔旱魃吐出一口污血，再扬魔刀荒神斩。
怪物这个形容，释觉用得不错。用在阎魔旱魃身上极为合适。
由于魔龙血脉，阎魔旱魃拥有超强的恢复能力，即使全身骨骼都被击碎，也能在短暂时间内再度重生复原。
就是最大的弱点心脏，也有着骨甲防护。
并且此刻的阎魔旱魃之体，乃是由战兽天戮转化而来，有着汲取地气恢复身体之能。想杀他，难之又难。
不过，他再强，对于此刻的释觉···不，应该说释觉身后的佛相来说，都无有太大反抗之力。
“佛祖，你过线了。”
阎魔旱魃身侧出现清羽的幻影，对着那指天画地的佛相道：“道境掺和战争，你是想我也出手吗？”
就像过往的通神不出手的潜规则一样，现在道境也有各自的默契。
道境之存在，当真要杀人，即便是一国之人都不够他们杀的。若是道境掺和进战争之中，敌方除非要道境，否则就只有引颈受戮一个选择。
所以，这场道统战争，是不该道境之人出手的。
“清羽玄尊，”佛相口出梵音，“吾感应到你对这魔人传念之后，这魔人起了不惜爆发都要败释觉，你能告诉吾这是为何吗？”
出人意料的是，佛祖张口就是说到清羽对阎魔旱魃的传念，更是试探清羽的用意，这却是让清羽心中生出讶意。
‘佛祖竟然能感应到我对阎魔旱魃的传念。’
即便是密切关注战斗，也不该这般轻易感应到清羽和阎魔旱魃的交流。这一点，就算是最强的道祖也办不到的。
但佛祖不同，他在心念上的造诣，对心念的感应，在清羽之上。
心中对佛祖的心念造诣感到心惊，清羽表面上却是不假辞色地道：“还是莫要转移话题了，佛祖。无论我对阎魔旱魃有何吩咐，你出手便是事实。
作为代价，我会出手拿下济州。”
随着他的话语，天地之中风云骤起，开始聚合，形成一张巨大的面孔，如苍天之面，注视凡尘。
“佛祖，与我一战，或是让我出一招。”
那巨大的面孔发出震耳欲聋之声，浩荡威压覆压直下，令地上所有生灵屈膝。
“拜见魔皇。”阎魔旱魃不做抵抗，单膝跪地道。
“魔皇······”佛相抬头望天，“玄尊当真是野望高远，做了玄尊，还想做魔皇。”
若说玄门是对道门的分裂，那魔门便是对付佛门之势力。并且佛祖一体两面，是佛亦是魔，清羽为魔皇，那佛祖是是什么？
并且，佛祖都未立魔道，却是让清羽立了。
回应他的，是惶急的狂风，还有那不断变幻的天象。
天象变化，时而雷霆轰震，时而狂风怒飚，甚至有天现火光之象。
远在燕州的清羽，正在遥控掌握此地天象，运使天地之力。
“罢了，”佛相低叹一声，缓缓消失，“这地界，就交给你了。”
他未曾选择和清羽交手，也未让清羽出招，而是直接选择放弃此地。
佛相消失，佛祖灵识离去，天空中变幻的天象也开始恢复正常，阳光再度照射到大地之上。
刚刚的天象之变，就好似幻象一般，从未出现过，但那无尽天威，却是让所有人将那一幕深深刻进脑海。
“退。”
释觉腾空而起，向着后方大声道。
后方佛门弟子听到号令，有序退去，而释觉，也是再度驾起佛光，飞速离去。
“佛祖，那魔人阎魔旱魃如此厉害，弟子和道门那边的人都非是他的对手。此人在，还有那还未出手的阴天下在，我等可说是天大的劣势啊。”
一边飞行，释觉一边和心中的佛祖灵识交流。
阎魔旱魃之境界，堪称巅峰至强，在如今的天下，道境不出，其余至强者皆非其对手。
即便是修炼佛我独尊功，能融合佛祖之力的释觉，今日也在阎魔旱魃刀下败北，若非佛祖亲自引动佛力，恐怕方才已是被阎魔旱魃所擒。
有这等强者在，玄门和魔门已然必胜。
“莫急，”佛祖的声音自心中响起，“吾虽不知清羽是如何造化出这等强悍的魔人，但阎魔旱魃也不是无人可制的。即便是道境不出手，也有方法杀阎魔旱魃。”
“他体内有一丝微弱但至精至纯的佛气，和其魔元相连，渗入其根基，难以祛除。
只要设想引动佛气，阎魔旱魃之功体定然受到影响，实力大减。便是那强悍的恢复之力，也会受到影响。”
“那时，便是杀他的良机。”
佛祖不愧是佛祖，一眼就看出阎魔旱魃的弱点，明了杀他之方法。
阎魔旱魃的身体是由战兽天戮转化而来。而那微弱又精纯的佛气，正是来源于战兽天戮。
那是战兽天戮不灭之躯的唯一弱点，除却以远超极限的力量强行灭杀之外，唯有此法才能击斩杀战兽天戮。
现在，佛祖便是要告知释觉此法。
“那佛气甚微，非以同源之力共鸣无法引动。但吾是佛祖，吾之佛气，自能引动阎魔旱魃体内的弱点。
你可自寻时机，召齐人手对阎魔旱魃实行绝杀。切记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失败，被引动的佛气会被魔元缓缓消弭。届时，除非你等之中出现极道，否则难杀阎魔旱魃。”
一缕佛气自虚空而来，传入释觉体内。那是佛祖交给释觉的杀手锏，是对付阎魔旱魃的最强利器。
“弟子明白。”释觉深深点头。
这是杀阎魔旱魃的唯一机会，释觉绝对不轻动。
一旦发动，便誓要诛绝阎魔旱魃之性命。
第二百五十八章 势如破竹
阎魔旱魃这边遭遇了释觉，玄门那边，道门同样安排了人手应对。
“苦茶，明机，还有你们。”
云正目光逡巡，扫视着地方那些熟悉的面孔，“你们还真有胆子再度出现在贫道面前，看来太极殿前的跪像，又可以多出几座了。”
说到跪像之时，对面的苦茶等人皆是面色一凛，似是想起了那位曾经道君，如今玄尊的狠辣作风。
据说那太极殿前的玄广跪像至今生机未绝，苦苦维持着跪姿为真武门提供元气。按照现在天地的变化，以石像状态保存生机的玄广还不知能活多少年呢。
想想自己称为石像跪在太极殿前，苦茶等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但是，背叛都背叛了，现在再想吃回头草，也来不及了。
为首的苦茶当先道：“玄尊倒行逆施，非为正道，我等道门中人苦玄尊久矣，如今不过是弃暗投明罢了。”
苦茶这道门隐修，当初便是尊玄都的号令反对清羽，事败后被软禁在真武门，时隔一年后才再度放出。
当时道门一统之势已是无法阻挡，苦茶再是不甘，也只能埋在心里。
可是没想到，时隔几年后，白玉京现世，道祖临世。这一下，苦茶心中的不甘就又冒出头来了。
他是第一个投入白玉京的道门通神，同时也是此行众人之首。
“云正，你纯阳宫也是传承悠久的大派，当知孰是孰非，现在投效道祖还为时未晚，何必助纣为孽，相助玄尊。”苦茶高声喝道。
“看来你是铁了心想死了。”云正遥遥头。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话已至此，也不必多说了。
“杀光他们。”
一声令下，云正背后的玄门羽士们摆开阵势，正是操纵天地八卦之气的周流八极阵。
元气不断奔涌，向着周流八极阵汇集，这座由数百人组成的大阵瞬间拿下了元气控制权，并且迅速酝酿着杀招。
于此同时，云正和玄阴剑宿、剑姬、萧七夜缓缓升空，气机相连，巨大的魔影若隐若现，正是天魔锁神关。
上有魔阵，下有玄阵，两者竟是相辅相成，气机呼应，天魔锁神关的气机庇护着下方玄门羽士，不使其轻易为通神攻击所伤，而下方的周流八极阵也为上方四剑提供奥援，传输元气。
这一体两面的阵势，正是应对了清羽的圣魔本质。
“苦茶，也许你是没资格去太极殿前跪着了，”云正笑道，“因为，你大概会······”
“死！”
一个“死”字落下，四人齐齐提元运剑，一剑横空，尽扫群敌。
似苦茶这等道门隐修，说好听点是隐修，难听点就是没点底蕴的家伙。不同于龙虎山这等传承悠久的大门大派，苦茶等隐修要么是小门派出身，要么就干脆是散修。
这种传承，最长时间也不过是数百，还不能保证每一代出现通神境，很多时候传着传着干脆就断绝了，实在没什么收藏的价值。
所以，云正等人也毫无留手的意思。
这等人，死了也就死了。
魔剑横空，凌厉决绝之势，令得苦茶等人皆是暗自凛然。天魔锁神关是能和至强者较量的阵势，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四人此时堪比至强。
至强者的攻击，苦茶等人可难接下。
不过他们今日来此，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同舟共济。”
苦茶一声低喝，其余人皆是将功力传入他的体内。
将数人之功纳入同一人体内，在短时间内至少可以在力量上达到那一界限。
“裂之卷·裂宇之毁。”
空间霎时破裂，蔓延出一道道凄厉的裂痕，阻向横空魔剑。
裂之卷，昔年清羽在真武门中，将此卷传给道门中人，可谓是流传最广的一卷《兵甲武经》。却是没想到，今日这门武功会被用来对付自己人。
苦茶操持着凌厉狂烈的气劲，一边与魔剑交锋，一边道：“玄尊当年传下裂之卷，果真是包藏祸心。我等已是从裴东流那里知晓了《兵甲武经》的缺陷，也明白了玄尊的阴谋。
可惜，他估计没想到这缺陷已经被道祖解决了。今日，我等便以这裂之卷败玄门。”
说话之时，横贯天空的气劲越发凌厉，贯裂空间的真气直冲魔相，和天魔锁神关正面交锋。
当初天京一战，玄真以裂之卷让牧苍生、裴东流功力紊乱，难以发挥实力，致使北周一方轻取天京，可谓是彻底给《兵甲武经》的修炼者上了一课。
当时的知情者，如今就只剩下裴东流了。这位裴教头主持绝地通天之后，一息尚存，被道祖救了回来，如今是道门的顶梁柱。
他自然是会将《兵甲武经》的危害宣扬出来的，不止是为了打击清羽，也是为了让道祖解决自己身上的暗伤。
道祖也没让裴东流失望，创出了不废功力就能疗伤的法门，解决了《兵甲武经》隐藏的缺陷。
魔相和裂宇之劲不断交锋，崩出道道气浪，冲击上下。有数位通神传输功力，苦茶竟是和天魔锁神关一时不分上下。
不过，这不分上下终归只是一时的。不同于四剑共同分担压力，苦茶一人不光是要以自身承载多人功力，更是要独战魔相。
随着时间流逝，苦茶越来越难支撑，通神之体都裂出血痕，伤势由内而发，蔓延至外。
“轰——”
一声轰鸣，魔剑一击斩裂大地，让对方的道门之人瞬间惨死大半。
比起一体两面的玄魔之阵，道门的大阵在防御上终归有所缺陷。先是被周流八极阵汇合的天无尽藏击破防御，又是被魔剑直接斩击，死伤大半。
同时，苦茶也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嘴角不断溢血，气机衰弱至低谷。
“快撤。”仅仅说出两字，他又是吐出一口丹红。
道门和玄门这一战，又是以道门失败告终。
看着苦茶等人化光飞去的仓惶身影，玄阴剑宿下令道：“继续推进，清扫一切残敌。”
继魔军那边大获全胜之后，玄门这边也是势如破竹，兵分两路的四剑和林紫霄皆是捷讯连连，向着东州进发。
第二百五十九章 蠢死的人
十五日后，任凭道门如何截击、埋伏，都阻止不了玄门挺进东州。
当林紫霄和四剑在东州会师之时，他们终于望见远处天空中那座如同天成、高高在上的城池。
“白玉京，道门圣地。”林紫霄以复杂的眼神望着那座悬在天穹之上的城池。
城池通体由白玉所成，仙气缭绕，如在眼前，又似在天边。尊贵不凡之余，又显露深深道韵。它悬在天际，却比天上大日更为醒目、耀眼。
“贫道曾在无数古籍上看到对白玉京的描述。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林紫霄悠悠道：“一座城池，悬浮在天空之中，这在当时的贫道眼中实属天方夜谭。即便是至强者都无法做到让一座城池浮空，破坏倒是轻而易举。
直到后来，贫道知道了道境的存在，才心生明悟。对于凡人而言，我等通神便似神魔。
对于我等而言，道境又何尝不是呢？”
世间的所有不可能，皆因为本身的实力不足。通神境能做到的事情，对于凡人而言便是不可思议的奇迹，道境之能为，对于通神亦是这个道理。
玄阴剑宿道：“据玄尊所言，这白玉京应该一直藏在道祖的秘境之中。只是很可惜，万年过去了，就无一人寻到道祖的秘境，如此才会让白玉京成为神话中的传说。”
“也就是只有道境，才能让一个秘境隐藏万年啊。”林紫霄道。
这般无人的秘境，真的很少能隐藏万年。历史上有无数人在无主秘境中得到奇遇，也有一代又一代的至强者挖掘那些隐藏在天下各地的秘境。
万年过去，能被找到的秘境都被找到了。找不到的，基本也在时间的洗刷下破败消失了。
很少有什么秘境或是传承能藏几百上千年的，那些找不到的东西，不是因为藏得好，而是因为在被找到之前，就已经在时光流逝中化为废墟了。
清羽从出道以来，见过的唯一前辈遗迹也就只有百年前的算天老人那一次，如此可见相关方面奇遇的稀少。
然而道祖的秘境就硬是消失了万年，直到万年之后，才在道祖的引动下出现，这就不得不令人道一声“奇迹”了。
“是啊，道境之能，着实非凡。”云正也加入谈话。
一众人就这般闲聊，也不忙着推进，也不后撤回程。
没办法，白玉京是道祖讲道之地，它所在之地，众人不敢轻犯啊。至少也得等清羽传来进攻的命令之时，众人才敢动手，不然死了都是白死。
在此之前，就只能在这干耗着了。
于是乎，一行人就在东州边界聊了起来。身后近千玄门羽士也陪同站着干瞪眼。
直到天色将暗，日落西山，一道流光从白玉京上飞下，直直飞向此处。
“道祖有令，尔等退去。”
一中年道人捧着玉策当空落下，渺渺道气衬托其身，令其有种仙人临凡之姿。
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口气，着实令人不喜。
“玄同教的教主常紫阳，本是真丹境的武者，看来是在白玉京中得了造化，现在晋升通神了。”云正冷笑道。
道祖乃是真气武道之祖，他是绝对不缺让真丹境武者破境的法门的。只要他肯赐下一道玄元之气，那么即便是在如今元气呈现惰性的环境之下，依然能让武者突破通神的几率多上四成有余。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手存在，被分裂后的道门才会依然具有相当雄厚的实力。
不过，想凭着刚入通神的实力在众人面前高高在下，那未免有点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果然蠢货就算入了通神，依然还是蠢货啊。”云正如是评断道。
常紫阳能到通神，心境自然不可能轻浮到这般地步。他之所以如此做，不是因为有了实力后飘了，而是想着给玄门众人一个下马威。
尽管玄魔二门打得道佛节节后退，强势无比，但在不少人眼中，清羽依然比不上道祖和佛祖。
我们和玄门/魔门的战争虽然败了，但那是因为道祖/佛祖没出手。
这是道佛二门很多人都有的念头。
在他们眼中，数千上万年前证道的道祖和佛祖是神，而证道不久的清羽还是人。
人怎能与神斗？
不得不说，有这种相当愚蠢的认知的人真心不少。常紫阳便是其中之一。
他倒不是心境不过关，就是认知方面蠢了点。
“杀了他吧，留下那玉策就好。”玄阴剑宿淡淡道。
众人皆是点头。
他们止步于此，是因为清羽还没下令。只要清羽下令进攻，那么他们就敢直接攻入东州，打上白玉京都没问题。
这么个小丑般的玩意还想给众人下马威，当真是叫人心中念头不通达。
“噌——”
剑光闪过之后，剑鸣声才迟迟传入耳中。本来高高在上做足姿态的常紫阳的头颅平平落下，带着那莫名的优越感摔在地上。
萧七夜缓缓收剑，上前去拿过无头尸身上的玉策，回身道：“走吧。”
那一剑泯灭了这小丑的生机和元神，叫其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们走。”林紫霄也是脸色平淡，毫不在意常紫阳的身死，一声令下，带着身后的玄门羽士返程。
这群人就这般直接离去，全然不管此地就是东州，是白玉京的所在。
疾风吹过，无头尸身这时才缓缓倾斜，沉沉倒地，脖颈上平滑的伤口中流淌出鲜血，染红了地面。
少顷，两道流光从天而降，落在地上，看着常紫阳的头身两分的尸体，面色难看。
“我等就这般放走了那群玄门妖人？”其中一人面色不忿地对身旁的苦茶道。
“不放又能如何？”苦茶摇头，“你斗得过他们吗？”
不是他看不起同伴，就身边这位的实力，就算追上去，也是一剑的事。
“常道友可是道祖的使者，他······”
身旁的同伴还欲多言，却被苦茶打断道：“道祖没出手，就说明常紫阳死的应该。”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南方，“常紫阳心生轻慢，不把玄尊当回事，死了也是白死。”
常紫阳是道祖的使者，对方又何尝不是代表清羽。
常紫阳如此傲慢，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不把玄尊当回事。
他平日里在自己人面前做这副姿态也就罢了，现在还在人家面前摆谱，死了也是活该。
第二百六十章 论道之会前
“论道之会······”
清羽读取玉策中的信息，细细沉思。
道门的论道之会，从九天战鬼帝之后始，至今已有数千近万年历史。其周期在四百到八百年不等，每次论道之会开启，基本都代表着四大道门之位的更迭，鲜少有例外。
上一次论道之会，还是在数年前的太真宫，那时清羽还不是通神，却颇为深入地参与了那次大会。
不过，这次的论道之会与以往不同。它是集合道、佛、玄、魔四方的大会，不仅仅限于道门，也不止是代表四大道门之位更迭。
“以各自道统武者的胜负划分传道范围，这提议对我们十分不利。”一旁的玄真也看到了玉策上的信息，道。
如今在总体实力上，玄魔二门占据绝大优势，基本是将道佛限制在一州之地，让其难以出州。
这种时刻改变斗争方式，将大范围的战争局限于数人的比斗，无疑是在削减清羽这方的优势，将三方拉到同一起跑线上。
尽管就算是这局限于数人的比斗，清羽这边依然优势不小，阎魔旱魃和阴天下都非易与，但这并不是顺风浪的理由。
所以······
“我决定答应他。”清羽道。
清羽还是决定顺风浪一浪。
他轻轻拂手，让玉策飘到玄真手上，道：“道祖此举，有示弱之嫌。道统对于他来说，就当真这么重要吗？让他这么一个太上忘情的人出这么个主意？”
若非有必要，道祖不该管此事的。他既然亲自写了这玉策送到清羽手中，那就说明有必要。
也许，道统并不像道祖之前所说那般无关紧要，可能还有其他用途。
“一个月后是吧，那我就看看道祖会有什么打算。”清羽淡淡道。
························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转眼即逝。
这一日，玄门的人从北周出发，魔军却是直接从济州转到，前往道祖所在的白玉京参加论道之会。
同时，清羽也打算亲自到场，见一见道门圣地白玉京。
然而，当他凌空踏出北周之时，一道佛光阻住了他的去路。
“佛祖。”清羽看着那道似常人又似山岳般的大佛端坐虚空，身后有一株菩提树茵茵如盖。
“玄尊，亦或者是魔皇，吾今日却是要在此地阻你一阻了。”
大佛徐徐探掌，宏大佛气铺天盖地而来。
“你和道祖有何目的？”清羽皱眉，身后现出如来法相，一掌平推，迎击佛祖。
双掌接触，厚重浩大的佛气互相冲击，荡起惊天气浪，却又被双方的气势强行镇下。
“没什么目的，只是想请你在此听吾讲经数日罢了。”佛祖淡淡道。
“难不成你还想度化我？”清羽轻笑道。
佛祖讲经，对清羽来说就和王八念经无疑，清羽是想得到佛门底蕴，但佛祖讲经可是蕴含着满满的私货，听了也是白听。
“有何不可？”佛祖反问。
他似泰山般岿然不动，看来是铁了心要挡清羽的路了。
························
在佛祖拦路清羽之时，济州魔军前方，也拦上了两道身影。
“释觉，还有你，”阎魔旱魃扛刀行到阵前，“你应该就是那个大乾的余孽吧，丧家之犬，今日也想随释觉来对付吾吗？”
嚣狂的魔气随着阎魔旱魃的脚步凛然腾起，他的身后，是渐渐枯化的赤地。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阎魔旱魃之魔气酷烈之极，犹如地狱深处的烈焰，有焚江煮海之威。
“哈哈，两个个至强者，倒也能令吾过瘾。”
阎魔旱魃这般狂笑着，龙爪狠狠握紧，发出一声爆鸣。
“阎魔旱魃，曾经相助北周大军打下草原的魔兽，”释觉身后现出佛轮，“贫僧已然看出了你的底细，今日便来降魔。”
他似是心有把握，一点都不虚阎魔旱魃的魔威。
在释觉身旁，裴东流身如兵戈，带着烈烈杀伐之气，凝聚诸多兵器之形。
战斗，已是一触即发。
“咚——”
短暂的沉静之后，阎魔旱魃先下手为强，迸发的气劲震出巨响，巨大的魔刀阎魔荒神斩立劈直下，霸道的刀罡犁出深深的痕迹，斩向二人。
“天兵十变。”
“轮转四圣谛。”
释觉和裴东流亦是不曾示弱分毫，杀伐的天兵十变和渡过苦海的佛轮齐齐而动，相战阎魔。
双方大战，阎魔旱魃独战两位至强者，魔刀往来横扫，有挡者披靡之势。
他完全没有被围攻的样子，狂态毕现，刀斩天兵，爪摄佛轮，魔气纵横肆虐，竟是压得狠狠压制二人。
“与强者厮杀，是最痛快之事。可惜魔皇唤出吾的时间太迟，未能见识到北周征服天下时的那些强者。”
阎魔旱魃提运魔气，轰震出的气浪令得后方魔军连忙后退，才免遭池鱼之殃。
与他交手的二人感受到那又增一分强度的魔气，皆是面沉如水，豁尽全力与其相抗。
“天兵十变·神天兵。”
裴东流的真气凝现出十兵之形，环绕着身体不断旋转，其身也显露出兵戈的冷意坚硬，整个人恍如一柄人形神兵一般。
“当——”
他的掌刀和阎魔旱魃的龙爪相击，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双方眼睛对视，强悍的体魄齐齐发力，向着对方施压。
“裂之卷·天兵裂宇。”
裴东流再起《兵甲武经》之功力，掌锋释放凌厉之芒，竟是刺穿魔气，撕裂龙爪皮膜，狠挫手骨。
同时，释觉默运佛气，神念透体，在阎魔旱魃识海中现出无边苦海、巨大佛轮，以攻其神。
身与神同时遭到攻击，阎魔旱魃一双红色魔眼中似是能射出两道红芒，魔元急运，沉声大喝：“逆转真经。”
恢弘魔气令大地霎时龟裂，方圆百里之地瞬间成为一片焦土，地气远远不断被汲取入魔躯之内，阎魔旱魃一爪震开裴东流，阎魔荒神斩怒扫千军，“阎魔斩·凶神天罡。”
“轰——”
魔焰滔滔，拥簇着刀罡杀向二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秘辛
“这便是你挡我的目的吗？”
清羽遥望远方，白云苍狗无法遮其眼，千里之外的景物如在眼前，“我本以为道境会更大气一点的。没想到佛祖挡路竟然只是为了一个至强者的性命。”
言语满含讥讽，嗤笑佛祖的小家子气行径。
但事实证明，道境各方面都是满额的状态，哪怕是面皮。对于清羽的讥讽，佛祖面皮波澜不惊，好似这话语如迎面春风一般。
他只是再出一掌，挡下清羽隔空击出的掌劲，道：“阎魔旱魃可不只是一个至强者。至少，在吾等眼中，他的价值高过任何一个至强者，甚至现存至强的总和。”
单看现在阎魔旱魃以一敌二还占据上风就知道这位异度魔君的战力。本就强悍的阎魔旱魃如今有了战兽天戮转化的身体，拥有了抽取地气化为己用的能力，堪称如虎添翼。
在现如今人道龙脉尽陨的情况下，阎魔旱魃再如何抽取地气都不会受到制衡，而只要地气不绝，阎魔旱魃便可不败。
别说释觉和裴东流两人了，便是再加一个至强，阎魔旱魃也可与其久战不落下风，虽无法保持压制优势，但也不会战败。
这便是阎魔旱魃的能为。
有阎魔旱魃一人在，便可保高层战力无忧矣。
“看来你等对道统的看重，比我想象得还要重。”清羽深深看了佛祖一眼。
阎魔旱魃再强，也不是佛祖的对手。佛祖要杀阎魔旱魃，不说不费吹灰之力，但也可说是轻而易举。
这般能随手杀掉的敌人，佛祖却是为其亲自下场拦住清羽，那便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对自家道统的看重。
“道祖如此，你也是如此，看来当日道祖所言有虚，你等根本不是为了疗伤才传播道统的。”清羽道。
他其实已是对道统的意义有所猜测，今日一见，更是加深了他对那个猜测的相信度。
“看来你是对吾等的企图有所揣度了。”佛祖收手道。
“其实挺容易猜的不是吗？你们，还有我，我们三人的目标不就是更高的境界吗？”清羽道。
即便是成了道境，也不代表走到了重点。至少道境的终点，清羽等三人还未走到。
对于道境来说，所谓的道统传承，都是虚的。只有会死的人才会需要传承，永生者本身就是永世的传承。
能够让道境费心力的，就只有更高的境界。
“呵，也对，对于吾等来说，也就只有这一个目标值得费力了。”
佛祖露出一丝微笑，道：“玄尊你知道吗？初代人皇当真是很了不起，他将其他种族尽数淘汰，将蛮荒异兽埋葬在历史尘埃之中，使得人族成了天地间的霸主。
这天地间的环境，便是为人族而生的。其余种族即便再如何天赋异禀，也无法超越人族。
野兽之中也不乏因为天地元气而生出智慧的存在，但它们还是无法代替人族，因为它们无法修炼，无法像人族这般从弱小通过修炼变得强大，只能以漫长的时间水磨。”
高浓度的天地元气，使得万物皆有启灵的机会，但是除却人之外，从未有任何一个种族能通过修炼变强，为何如此？
“因为人道龙脉改变了环境，压制了其他种族的空间。对于其他物种来说，从万年前开始，就是末法时代了，他们只能如凡人一般，渡过短暂的一生。
即便是天赋异禀的个别例子，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清羽接言道。
初代人皇虽然败亡，但他的确是给这世间留下了最深的痕迹。
如果没有他，世间第一个道境也不一定在万年前就诞生。没有他，现在可能还是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时代，也许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仙侠风，有什么妖魔鬼怪出没了。
即便是现在人道龙脉已经崩散，但环境大局已成，只要没有什么改天换地之举，那这天地就是为人族而生的。
“这是最适合人族生存的环境，人族便是这天地的主角。”佛祖徐徐扬手，佛光洒下，天地一片金黄。
“你说，如果天地之间所有人类都修习吾的佛武，会如何呢？”
所有人都修习佛功，即便是再弱小的人，也有一丝佛气在身，那会如何呢？
答案是——
“那这个世界，就彻底成为佛国了，”清羽了然般地点头，“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看来我的猜测，并没有错。”
众生皆佛，天地尽成佛国。佛祖以道境之气机统御佛气，当可成为不下于天道的道境强者，甚至于······
反向侵染天道，成为整个世界的主宰。
“道祖当年可说是得天独厚。他是世间第一个道境，也是真气武道的创始人。真气武道当时已然成为人族的主流，道祖眼见此状，便生出了这个可怕又可赞的想法。
侵染天道，主宰世界。”
佛祖说道：“这个想法的可行性，道祖已是亲自验证过了。他当时几乎可说是要成功了。真气武道流行天下，将炼血武道、练气士道统扫入角落，他真的差一点就成了。
并且那时候人皇和刑烈氏大战，根本无人留意道祖的行为，也没人能发现他的动作。”
“但他还是失败了。”清羽道。
要是道祖成功了，现在也没清羽等人什么事了。
要是道祖成功了，也不需要吃万年的牢饭了。
“不错，他失败了，”佛祖道，“具体事情，道祖未曾和吾细说，但吾私下猜测，可能是人皇和刑烈氏大战宣扬的地气影响了道祖的气机，让他的计划失败，也让天道及时反映，囚禁了道祖。”
“是有这个可能。”清羽道。
九代人皇那一代，人道龙脉几乎圆满，再加上刑烈氏的地煞之气，那沸腾的地气强度百分百能影响到道祖的气机，让其无法和天下武道修行者共鸣，让其功败垂成。
“道祖被囚禁后，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他们虽非道境，却也是一时人杰，留下的传承让武道一代又一代的衍变，以致于道祖这位真气武道的武祖，都变成了道门之祖了。”
简而言之就是版本更新了，老版本被覆盖了，道祖再想气机共鸣天下武者，也不成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老狐狸
“所以你想杀阎魔旱魃，断我助力？”清羽看向佛祖。
“然也。”佛祖回道。
“就这般有自信吗？”
清羽还以一笑，“那便看看释觉和裴东流能不能杀死阎魔旱魃吧。”
他轻轻挥手，千里之外的战斗之景出现在云霄之上，与佛祖一同旁观阎魔旱魃大战释觉裴东流。
························
“轰——”
魔焰嚣狂，刀罡霸道。
阎魔旱魃一人独战二人，身无寸伤，霸道之势一如既往。
反观释觉和裴东流，却是双双负伤，体现刀痕。凶狠炽烈的刀劲无时无刻不在其体内侵蚀灼烧，而阎魔旱魃的攻势却是一波强过一波，狠狠压制二人。
如此这般下去，这二位至强者唯有落败一个结果。
“阎魔天荒。”
阎魔旱魃再出强招，狂猛霸烈的刀罡横扫四方，炽烈的炎劲在地上蔓延。
“时机！”
也就在此时，释觉心念一动，佛祖赐予他的佛气波动，引得阴阳骨内的佛气反噬，令阎魔旱魃招式一滞，气劲反冲。
“杀了他！”
正气凛然的高僧此时也是显化明王相，释觉逆转佛轮，将佛祖给予的那缕佛气纳于掌中，气如苦海滔滔而来，冲击阎魔。
同时，裴东流亦是催谷真气，天兵十变最极式·神变使出，身化兵戈带着激烈杀伐之气袭来。
这是最好的时机，错过这一刻，阎魔旱魃就能将佛气泯灭，彻底消除弱点。
阎魔旱魃气机衰弱到谷底，同时也暂时断了地气的汲取，面对两大至强者攻击，他看起来已经没有回天无力。
事实恰好相反。
阎魔旱魃的气机在降至谷底后再度回升，那一缕佛气也在须臾间化为魔气，反向助长其威。
“荒魇烬土。”
大地如炼狱，滔滔炎气迸发而出，阎魔旱魃一刀斩截裴东流，在其身上留下狰狞可怖的焦痕，一爪直扣释觉之掌，佛魔对冲。
看似败亡的情况在瞬间反转，阎魔旱魃不仅没能进入绝境，反倒让敌人步入不妙的境地。
龙爪紧扣金色的佛掌，魔焰直贯金身，将释觉的手臂熔出道道暗红色的裂痕。
阎魔旱魃露出狰狞的笑容，与释觉对视，“魔皇功参造化，岂会不知阴阳骨的弱点。放着佛气不管，不过是要引敌入瓮罢了。”
阴阳、佛魔，万象之双面都在清羽之道中，对于阴阳骨的弱点，清羽有的是办法除掉，别的不说，就说这由佛化魔的法门，清羽就完全不缺。
释觉以为能凭借这个弱点诛杀阎魔旱魃，想得太简单了。
“看来是阎魔旱魃赢了。”
高空之中，这副场景同步显现。清羽见状，轻笑道。
然而，佛祖却是淡淡道：“那可未必啊。”
话音刚落，反转再现。阎魔旱魃的手掌暴起佛光，金色的气芒直冲其体内，与魔气互相碰撞。
“这怎么可能？”
阎魔旱魃踉跄后退，强行运功压住佛气。
同时，释觉和裴东流觑见机会，二人再度攻来。
“嘭——”
气劲轰击，当初层层涟漪，双方皆是各自连退，呕血不止。
阎魔旱魃虽是受到佛气反噬，但他战力依然强悍，与负伤的二人对击，受伤之余还给对方造成了不浅的伤势。
这时，释觉似有面露明悟之色，似是听闻某人传音，当即对裴东流道：“事已成，离开。”
二人同时闪身飞退，离开此地。
再看另一边，阎魔旱魃就地盘膝，运转魔元强行压制佛光，同时以魔化之法试图炼化佛气，但那佛气却如跗骨之蛆，驱之不散，明明阎魔旱魃在不断炼化，但那佛气还是不断生成。
“这佛气别有玄机。”
眼见这一幕，清羽面色冷硬地看向佛祖。
当世之中，除却清羽本人之外，还能化出这般佛气的唯有一人，那便是佛祖。
“你在那佛气里做了手脚？”
虽是疑问句，但却以肯定的语气道出。显然清羽依然笃定是佛祖下的手脚了。
“这样一来，”佛祖的目光还停留在幻象之上，“阎魔旱魃的恢复力就无法见效了，就连吸收地气的能力也受到了巨大的限制。”
对于这种情况，佛祖自然是早有预料的，因为这便是他的本意。
“吾又岂会不知你清羽玄尊的本事。那佛气对于至强者而言，是无法解决的祸患，但对于你而言，却是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小事。
吾从未试图借着那一丝佛气击杀阎魔旱魃。真正的杀手锏，是吾交给释觉的那道佛气。
玄尊可别忘了，吾对于佛魔转化，也是自有一番心得的。”
说的谦虚，佛祖对佛魔转化可不只是有一番心得那么简单。这一位，可是佛魔转化的第一人啊。
当初在空间裂缝中，佛祖那招佛魔大化的威能，清羽至今记忆犹新。
阎魔旱魃之所以遭到暗算，也是因为佛祖基于佛魔转化之理，在他体内施加了暗手。
那道佛气，被释觉融于掌劲打向阎魔旱魃，在和他对掌之时，那佛气就趁势进入了阎魔旱魃体内。
佛气与阎魔旱魃体内的魔气交融，彻底根植于其根基之内，即便是清羽，也无法在不损其实力的情况下祛除佛气。
真正的杀招，不在于内，而在于外。
这一点，便是释觉也是不知，所以他能表演得天衣无缝，完全不被看出破绽。因为他虽然照着佛祖的剧本在行事，但并不是在演，他自身并不知情。
“阎魔旱魃战力大减，他的威胁程度也自然而然地降低了，”佛祖敛起佛光，缓缓飞离，“接下来，就看玄尊敢不敢在论道之会上让阎魔旱魃出手了。”
他就这般飘然离去，不再阻拦清羽的脚步。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阎魔旱魃本身的破格战力被拉低一个档次，恢复力和汲取地气的能力也受到巨大限制。
这下，各方的战力才算是勉强达成了平衡。道门和佛门联手，基本能和玄魔二门抗衡了。
“当真是老狐狸。”清羽暗骂道。
第二百六十三章 白玉京前
两处地，都是被拦截。
那边拦路的负伤而走，被拦截的遭到重创，战力大减。
这边拦路的达成目的，志得意满，被拦截的······
清羽露出一丝笑容，踏空消失在原地。
被拦截的好像也有收获。
对于阎魔旱魃遭受重创之事，清羽好像并不在意。得力干将战力大减对他而言，也许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至少比起他的得到，失去并没过超过预期。
佛祖赚了，清羽也没亏。
到底谁赚得多，还得看以后。
························
济州边境。
阎魔旱魃运转压下佛气，拒绝了搀扶，直接站起。
“阴天下出发了吧？”他看向右边的七绝老人，问道。
尽管魔军和魔宗双方都带着“魔”字，但实际上关系颇为疏离。魔宗的高层，也就是那些通神境都未转化为魔族，唯有一个阴魔宗少宗主云无月成就了太阴魔体。
对于通神境而言，转化魔族并不会使其实力大涨，反倒是需要时间去调和魔体和自身功体的契合度，是以不取此行为。
这种差异，并不影响魔宗高层统御门下那些转化魔族的弟子，但些微的疏离，还是产生了。
这几年，魔宗基本是云无月主事，便是因为这种疏离。
这种疏离造就了阴天下和阎魔旱魃的陌生，双方基本都不咋碰面。对于阎魔旱魃而言，魔族才是完美的种族，那些不转化魔族的人，都是不知机会珍贵的蠢人。
是以，这次魔军出发，只有一个七绝老人随行，其余魔宗高层基本不见踪影。
七绝老人也知阎魔旱魃和阴天下的个人矛盾，斟酌了一下，道：“阴宗主知晓魔君统御此次前去论道的魔门之人，向玄尊推了此事。”
“发信让她过来。”阎魔旱魃道。
“这······”
七绝老人还在犹豫，但阎魔旱魃那双赤瞳直接凑到他眼前，“论道之会，事关魔皇传下的道统，任何一点纰漏都不能有。
谁敢出错，吾定斩不饶。”
他转过身，淡淡道：“让阴天下过来，吾让她带领魔门。这次遭到暗算，吾功体受创不轻，接下来的论道之会，怕是不能出手了。”
阎魔旱魃并比避讳自己的受创，在他看来，自己现在无法出手，那就让能出手的人来统御众人，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因为面子之类的关系而死撑，那完全是自作自受。
“是，在下会通知阴宗主的。”七绝老人微微惊愕，但不忘快速回应。
他没想到强势霸道的阎魔旱魃会这般轻易放开统御权，这都有点不符人设啊。
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不会因为阎魔旱魃之故而导致论道之会不顺利。
当即，七绝老人便去通知阴天下。而阎魔旱魃，则行进了中军战车之中，开始疗伤。
魔军方向不改，依然向着东州行军。
十一日之后，魔军到达东州，乌泱泱一旁黑色盔甲的大军接近白玉京，肆意冲扬的魔气令得到场的道佛二门武者都望之失色。
十万魔军，每一人皆是先天武者，有将衔的都是神元境以上的高手，真丹境亦是不缺。
这等军势汇聚起来的兵煞之气，已是可镇杀通神。
以先天武者的脚程，从东州边界接近白玉京并不需要过长的时间。半天之后，当十万魔军真正靠近白玉京时，那汇聚起来的魔气和兵煞形成乌云，铺天盖地蔓延而来，压向道门圣地白玉京。
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一刻，白玉京中的人唯有这个念头。
“比起分裂出去的玄门，这魔门可能威胁还要高上不少。”
白玉京城门之上，苦茶看着那犹如翻滚不息，似藏魔龙的煞气乌云，面色凝重道。
玄门再怎么强，也不可能有十万先天，也不可能光凭军势就能镇杀通神。并且敌方目前的两大至强者——阎魔旱魃和阴天下，可都属于魔门势力，而非玄门。
“这玄尊······”苦茶摇头苦笑，“还不如唤作魔尊比较好。”
“对于我们而言，他就是魔。”
凛然之声突然出现，苦茶缓缓转身，向着来人行礼道：“裴先生，有礼了。”
来者正是如今归属于道门的至强者裴东流。
他看着那乌泱泱而来的黑色大军以及天上压来的乌云，身上爆发出冲霄的兵戈之势。
“白玉京之前，不得放肆！”
金色的战气盈满天空，无数兵戈幻影组成金云，与煞气乌云对峙。裴东流缓缓升空，以一人之势独对十万魔军。
“止步！”
那不断移动的煞气乌云竟是在这喝声下一滞，大军行军步伐也是一顿。
对于通神境而言，这军势是不可阻挡的大势，但至强者却是能阻挡这大军的行进。
武道的极端实力在至强者身上发挥得淋漓至尽，裴东流的壮举亦是令白玉京中有些心中惶惶的道人们心中一定。
然而，下一刻，从大军中升起的魔月照亮了乌云下的大地，也破开了金色战气的压制。
“阴天下。”裴东流吐出那轮魔月中的身影之名。
接着，他哈哈大笑，“看来阎魔旱魃果真伤势不浅，竟是让你来主持大军。”
尽管释觉再三保证阎魔旱魃这回是大大受创，但裴东流依然持怀疑态度。毕竟原定计划是击杀阎魔旱魃，现在只是令对方受创。
不过当裴东流见到阴天下之时，他心中终于确认了阎魔旱魃的伤势。
“玄门无至强，魔门现在唯有你一个女流之辈出面，这次论道之会，你玄魔二门注定出局了。”
裴东流刻意以话术刺激阴天下，试图激起她的怒火。
阴天下的女尊思想，可谓是天下闻名，裴东流怎会不知。他刻意激阴天下发怒，却是让她主动出手，届时裴东流便可想法将其重创，在论道之会前就奠定胜局。
想法是好的，但阴天下虽然思想偏激，但并不脑残。
她只是冷笑一声，道：“丧家之犬，岂敢言勇。”
然后就懒得搭理裴东流了。
裴东流还欲再言，却听到左近传来一句话
“谁说玄门没有至强者的？”
白衣黑发的公子轻摇折扇，踏空而来，“任某难道不是吗？”
第二百六十四章 白玉京
“任飘渺？！”
裴东流眼角不断抽搐，心境有种不稳的趋势。
通神境的道门之人可能不知道眼前这人的内情，但裴东流却知那至强者的皮囊之中装着道境的灵魂。
甚至于，这位至强还不是普通至强，眼前的任飘渺，是极道至强者，比阎魔旱魃还要棘手的存在。
“怎么？任某已经将飘渺剑宫并入了玄门，难道还不能参与这论道之会吗？”任飘渺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道。
能把亲自下场作弊之举做得这么云淡风轻，他也算是独一份了。目前看来在面皮方面，还是清羽略胜那两位一筹啊。
面对这看似平淡，实则压迫十足的任飘渺，裴东流其实很想调动整个白玉京的力量和他火拼一场的。
但是不行，裴东流实际上只能算是道祖的代言人，他并无法越过道祖下决定。
并且，道祖不出手，即便是全白玉京的力量压上，也只是送死罢了。
“当然可以。”裴东流重重地道。
他今日算是长见识了，第一次见到这等不要脸皮的道境。
任飘渺一下场，就注定玄门能在论道之会中占得一席之地了。
“白玉京是道门清净之地，玄门之人可以入内，魔门若是不嫌受到道气压制，也大可进入白玉京。但那魔军，必须退到十里外，莫要干扰此地。”
裴东流说完，也不管城墙上的其余道门之人，直接拂袖而去。
本是打算给玄魔二门一个下马威，但现在看来，受下马威的反倒是道门自己人。
尤其是那任飘渺，简直是无耻至极，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带头的走了，剩余的道门之人也不敢久留。眨眼间，这道门圣地的大门四周，就不见一个道门中人的身影了，好像任由对方长驱直入一般。
远处，阴天下所在的那轮魔月缓缓靠近，同时魔军之中有数道身影飞空而来，落在这浮在空中的白玉京城墙之上。
“没想到你会让化身亲自下场，论道之会对你来说很重要？”阴天下落在任飘渺身侧，问道。
裴东流和释觉联手截杀阎魔旱魃，任飘渺亲自下场，这一切都代表着论道之会的重要性。
“很重要，”任飘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也不是太重要。”
论道之会事关各方传道的范围，是将传道天下这块大蛋糕分割的盛宴，对于三位道境来说，自然是很重要。
但清羽的重要，和道祖、佛祖的重要不同。
道祖、佛祖想要皆传道实现道/佛化天下，统筹全世之力与天一战，而清羽，却只是想阻止这二人的传道而已。
‘我的道路，不在于道统之上，而在于我本身。’
比起道祖和佛祖，清羽实际上并不想借助气机共鸣天下，获得与天相争的境界，他有着另外一个选择。
为论道之会所做的诸般行为，也不过是要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而已。
心中闪过数不尽的念头，任飘渺却不打算说给阴天下听。他只是轻轻摇头，对着从空中飞来的众人道：“走吧，见识一下这道门圣地。”
虽是在真武帝君太玄记忆中浏览过白玉京的景象，但真正身临其境，还是第一次。
这座白玉所铸的城池采取大城包小城的形式，其内有五座小城，以及分立各方的十二座高楼。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这句诗词，便源自此景。
清羽当年所创的玉楼十二倚清空，实际上便是沿用了这十二楼的典故。
“这座城的白玉，皆是以气所化？”玄门队列中的玄真此时也是发现了此地的玄奥，十分惊异地道。
她的太素元功便是将气化为实体的奇特武功，在此道上造诣不浅，但比起道祖的手笔，却还是太过小家子气了。
整座白玉京，堪比北周国都大小，巍然壮观，却是由道祖之真气所化。并且这白玉实际上硬度堪称世间最硬，便是神兵也只能在其上留下几道划痕。
能够斩断白玉的，也许就只有剑神的天分以及劫器末日神话了。
可惜，这两件神兵皆已消失，彻底兵解了。
“白玉京现世之时，世人皆认为这道门圣地藏在道祖的秘境之中，但现在看来，却是不一定了。”
蓝苍闻听玄真之言，道：“既是元气所化，兴许这白玉京还能再度化归为气，收拢于体内。白玉京也许不是藏了万年，而是化成元气万年，直到道祖临世，才再度让其成形。”
这番话，却是有理有据，叫众人为之心惊，为之向往。
念动之间，偌大圣地化为元气收拢于身，必要之时，念头微动便可化出堪比神都的城池。
这便是道境的能力，这便是道境的存在。
“不错，”任飘渺道，“这白玉京，的确是玄元一气所化，它也的确能再度化归为气。”
说到这里，他突然促狭地笑了笑，“因此白玉京内，除非是道境，否则无人能瞒过道祖。诸位姑娘可要小心了，就寝时注意一点。”
虽然道祖的心境早已看透了美色，就是国色天香的美人投怀送抱都不能让其心境动摇分毫，但动不动心是一回事，看不看得到是另一回事。
即便看的人是柳下惠，应该也没哪个女的喜欢被看到私密的吧。总不能他不动心，我就把他当石头随便他看吧。
果然，听闻任飘渺之话语，在场所有女性都留起了神。
同时，冥冥之中也有一股无形波动传达出不满之意。
道祖实际上并不在意他人的赞誉或是诋毁，但同一层次的道境所说之言，他还是需要表达出自己的意见的。
之后，玄魔二门所到之处，那无形的窥伺就直接消失了。道祖放下了这部分区域的感应。
“稍后逛完白玉京后，你等便将真丹境以下的武者带上来吧。让他们提前适应一下白玉京的特殊环境。”任飘渺道。
白玉京道气渺渺，对于玄门这等和道门同出一源的道统来说，可说是天选之地，但对于魔门来说就不是十分友好了。
“我去见一下道祖。”
第二百六十五章 慢慢玩
紫霄宫，道祖讲道之地。
昔年，真武帝君等人便是在此地听道，迈出武道的第一步。
只是比起昔年那种只要有资质都能来听道的规矩，现今紫霄宫的门槛却是高上了不少。
即便是通神境武者，也需事先禀报才能进入，能自由出入的，也就只有至强者了。
任飘渺微微挑眉，看着从自己面前径直而过的道人，而后行入紫霄宫内。
一进宫，任飘渺就直接道：“道祖却是藏得深啊，一个至强者，硬是藏到了现在。”
刚刚那道人乃是实打实的至强者，甚至于实力比起裴东流来还要高了少许。
他虽是极力隐藏气息，但又怎能瞒得过任飘渺。
对于任飘渺的直言，道祖微阖的双眼都不动弹，只是淡淡道：“便是佛祖都留下了释觉这么个至强者，吾又岂会没有道门自家的至强者？”
如今的道门，高层战力全靠裴东流这么个外来至强者充当顶梁柱，着实有点不符合道门的万年底蕴。但今日一见，任飘渺却知道门不愧是最久远的道统，即便经受分裂，依然还是有着不浅的底蕴。
“他和释觉可不一样。”
任飘渺盘膝而坐，一朵祥云托着他飞起，和坐在道台上的道祖处在同一水平线上，“释觉是佛祖催生出来的至强者，而刚刚那位，可是自己苦修出来的。
他在大劫之前，应该就是至强者了。道祖可是藏得够深啊。”
就连曾一统道门的清羽都不知道门中藏有这么只大鳄，他还以为道门的至强者都死光了。
“佛祖当初都能留下诸多暗手，吾为何不能？”
道祖淡淡道：“尽管吾一时不慎，被天道封印，但之后的万年时间，吾可是有不少机会和世间交流的。
鬼帝和三相神，都和吾交易过，你认为吾留下的后手会少吗？”
自然是不会少的。
就连清羽，也自问见识过不少道祖的后手了，比如时命老人，比如玄都。
但是，
这些后手中，却是没有一个至强者出现。就连玄都，也是因道祖附身才有了至强的境界。
想到这里，任飘渺也是明悟道：“昔年天榜十位至强者，但至强者却不只有十位，看来刚刚那位就是一直藏着不显山不显水的人了。”
“再如何不显山不显水，都不如不要脸强啊。”道祖突然道。
这句话就有点扎心了，显然任飘渺在白玉京城门上空的无耻嘴脸也未曾逃过道祖的感应。
“道祖若是有个道境之下修为的化身，也可以参加论道之会啊。”任飘渺依然一派云淡风轻，面色波澜不惊。
“吾没你那么不要脸，”道祖依然语气淡淡地道，“况且，玄门的功法虽然不错，但终归还是在练气士的范畴之内。
玄门的一席之地，吾让出去又何妨。对于吾而言，还是你新创的魔门道统更有威胁力。
那锻炼神魔之躯的法门，更为适合未来的环境。”
由于人皇的最后手笔，天地之间的元气量虽有增长，但惰性也是渐渐增加。
玄门和练气士道统一样，皆是效仿天地运转所创的体系，以操纵天地之力为手段。
但在未来，元气惰性越来越强，除却通神境强者以外，其余武者操纵天地元气的能力也会受到限制，无法调动大规模的元气。
这也就导致玄门未来的基层弟子会遭受极大限制。而一个道统的传播，实际上最要紧的便是基层。没有普适性，再强的传承也难以永世流传。
相比起操纵天地之力的玄门，魔门功法却是融合了现在如来经所载的武道法门，虽有炼血武道的痕迹，却超脱于炼血武道，并且比起其他武道，更能适应未来的环境。
比起其他需要感应元气，吸收元气的武道，魔门的神魔练体之法只要能吃就行了。
不管是粗米杂粮，还是天材地宝，只要满足身体的消耗，就能大步向前。虽然对资源的消耗不小，但未来的天地可不缺资源。
毕竟元气不但没有减少，反倒是在持续增多，只是因为人皇的手笔导致惰性增强罢了。
所以无论是道祖还是佛祖，他们还是更看重魔门的道统。
“玄魔虽是一体，但吾不希望在玄门境内看到神魔练体之法大肆流传。这一点，吾希望你能紧记，否则吾和佛祖都不介意出手。”道祖警告道。
“比起警惕这一点，你还是多小心点佛门吧，”清羽挑着刺，“佛门的金身之法还有法身之道，对于感应元气也不是太倚重。
一切神通变化，悉自具足，这可是佛祖自己说的。”
说到底，元气惰性影响最大的还是真气武道。目前真丹境突破至通神境的难度已然在增大，并且远未达到最大。
在人皇的设想中，未来的通神境是越少越少，最好没有。这样那些普罗大众才能得到最安全的生活环境，而不至于哪天灾祸天降，死在通神境武者的交手余波之中。
“这一点，吾自有计较。”道祖双目再度微阖，不咸不淡地道。
“那我就看道祖有何手段了。”清羽淡笑着转向朝紫霄宫外飘去。
‘很好，看来道祖和佛祖都想慢慢玩啊。’转身后的清羽暗想道。
不急不缓，这就是清羽对道祖和佛祖的印象，也是这几日连番试探的收获。
对于道境这等永生之人而言，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道祖有的是时间和其余两人慢慢玩。
道统的争斗，也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决定。
这时间的跨度，可能是几十年、上百年，乃至上千年。
是以，即便是任飘渺这道境化身亲自下场，道祖和佛祖也不是太过在意，因为一时的胜负并不是永恒的。
并且，此时玄魔二门占据最大优势乃是事实，道祖和佛祖也是打算慢慢削弱清羽的实力。
这一次的论道之会，其实只是想着打击玄魔二门，而不是打算一开始就让其出局。
‘可惜，我却是不打算和你们玩个数百上千年。不过你们有这等想法，也正合我意。’
任飘渺带着满意的心情，飘然出了紫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