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蔺如兰
可是看那位女弟子,年纪并不大,穿的也是预备弟子的统一服饰亚麻色门服,腰上腰带则是所属领峰的代表色。
那是水灵峰的弟子。
姜迎奇怪地多看了两眼,越看,又越觉得这位女弟子极其眼熟。
她忽然拉拉阿穆:“师姐,你认得那位弟子么?”眼神向女弟子的方向示意。
阿穆这时的注意力都回到比试台上了。她看过的比试并不少,有一些更加惊艳的比试她也看过,所以她没有初见比试的姜迎惊讶。
听闻姜迎问话,她才再次转移目光,看过去。
一看,惊讶了。
眯着眼细细再看,诧异道:“那不是天梯黑马小姑娘?”
天梯黑马小姑娘,指的便是那日招徒大会天梯测试的黑马,蔺如兰。
那一日她以修行废柴的身份,怒爬天梯三百零一阶,短暂进入了大众的视线。
后来进入了契合度更高的水灵根对应的水灵峰,她便又消失在众人视线。没办法,她不像姜迎,当时被全宗通报,大家哪怕没见过她也能记住她的名字。
蔺如兰哪怕毅力再好,天阶测试再出色,在许多不认可她资质的人眼里,那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所以除了水灵峰的人,大家基本都忘了她。
也所以阿穆再见此人,才有一种惊喜诧异的反应。
阿穆又再看了一会儿,确认道:“是她没错,一个令人敬佩的小姑娘,原来今日也来看比试了。”
阿穆不曾看到方才那一幕,所以对她的印象也未有多少更新。
然而姜迎却不一样。
方才那一幕,她认为是那位男弟子在向蔺如兰道谢,那么也就证明,蔺如兰可能协助男弟子取得胜利了。
这可就不简单了,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弟子,竟能协助前辈战斗?还跨了一个领峰。
有趣。
比那位男弟子有趣。
姜迎都有些想与她聊几句了。
不过便在这时,下一场比试紧锣密鼓地展开,那位男弟子抱着分剩下的奖赏,匆匆与蔺如兰道别离开了。
姜迎便看到蔺如兰将拿到的奖赏,仔仔细细放到储物袋中,之后,一溜烟钻入观赛队伍之中,不到一会儿,凭着娇小的身形,挤到了前方。
这又是一场炼气阶级的比试,大抵是有了前一场比试的前鉴,大家变得更为谨慎,不让任何人在场上浑水摸鱼坐收渔利了。
姜迎先是看了比试一会儿,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惦记着拼命挤到擂台前方的蔺如兰。
于是又看过去。
只见蔺如兰趴在擂台外围的观战界线,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盯比试场上的比试。
一开始,她如其他观众一般,只静静地观战,甚至观众喝彩的时候,她都毫无反应,好似并不稀罕。
一直到了比试台上的黄土峰一方出现致命破绽,她才忽然开口。却也不是像群众那般呐喊,而是朝着手里攥的一个什么东西,叽叽咕咕地说了好一些话。
姜迎马上将目光转移回台上,便见这一次是修为最低的白云峰弟子,忽然从劣势逆转,直取黄土峰团队的漏洞!
先将黄土峰最强修士逼出擂台,再将剩余两人也料理完毕。
之后蔺如兰还不停嘴地说,台上白云峰的弟子也马不停蹄地又料理了水灵峰、赤山峰两峰,以及青山峰。
最后剩下混元峰一个五成五资质的炼气五层的弟子,以及一个青山峰六成四层的弟子,白云峰弟子实在打不过,输了,但也取得了第三名的名次。
姜迎这次继续观察蔺如兰,便见她在白云峰弟子取得奖赏后,与上一位黄土峰弟子一般,悄咪咪离开擂台,赶到更偏僻的所在。
而那位白云峰弟子,也很快如蔺如兰一般离开,两人在远处的角落见面。
姜迎只是炼气一阶,五感进阶有限,视力也有限。
所以只能隐隐看到蔺如兰又接了白云峰弟子的奖赏,在下一场比试之前,收起奖赏赶回擂台。
姜迎看着“忙碌”不已的蔺如兰,眯起了眼睛。
忽然她问阿穆:“如若弟子在比试的过程中获取场外协助,这算违规么?”
阿穆一听:什么奇怪的问题?
道是:“得看何种协助。”
“哦?”
“比方弟子的师尊在比试前便将比试的技巧、禁忌等等告知弟子,甚至明知对手有致命弱点,也一并告知,那不算违规。”
“那如果在比试的现场知道呢?”
“这嘛……”阿穆挠了挠下巴,“这个,也得看情况吧。不过一般都说‘观棋不语’,比试亦然,但你真说了,助对方取胜了,只要不是当场出力,大家也都最多责怪你几句。”
姜迎又问:“那若是一峰的弟子协助另一峰获胜,嗯,也不是当场出力,只不过是暗自指出对手的漏洞,这样也不算违规是么?”
阿穆道:“严格来说也不算,不过除了感情铁的朋友,也很少有人这么干啦。
谁会不管自己的领峰荣誉,跑去帮别人呀?要知道领峰战力强、名气大,对宗门未来的扶持是极有帮助的。并且如果被同峰之人得知谁谁胳膊肘往外拐,那影响也不好呀。”
姜迎看向蔺如兰:是啊,这样影响会不好。
所以人家悄咪地干。
并且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看蔺如兰连着几场下来的表现,姜迎猜,这是为了那些奖赏,或许是有助于进阶的丹药。
啧。
原来还可以这样。
她怎么就想不到?
并且蔺如兰与她是同一届的,那么意味着日后宗门正式的大比,她们有机会碰上,甚至有机会在擂台上对上。
那她要小心这个人了。
这姑娘,潜力或许比“天梯黑马”的潜力还要大。
姜迎又连看了几场比试,直到进入筑基层比试,蔺如兰才停止她的小交易,终于安安分分地观战起来。
姜迎也才专心观战,一不留神,从早到晚,今日的比试要结束了。
阿穆操纵飞舟下落,听了比试主持的简短总结之后,随着人流离开。
便在这时,姜迎忽然察觉,背后有人推了她一下。
第七十七章 毁灵跟
姜迎被身后之人推得一个踉跄,阿穆急忙扶她一下。
此时人山人海,都在往外走。方才众人为表对云山宗长老的敬重,全从飞舟与各式飞行法器上下来,并尽可能往前靠,这便导致众人很难召出飞行法器,只有修为比较高深又无心继续停留交谈之人,会灵活地御气飞走,其余之人,必须先往外散开一段距离才好走。
阿穆是才开始练习御剑不久,不敢随便带姜迎,于是也只能驾驭飞舟。
于是当姜迎站稳后,往身后看去,根本看不到是谁推了她一下,身后之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她下意识摸向腰际的钱袋,这才想起钱袋已经变为储物袋,而储物袋放在自己更贴身的地方,并不在腰际或背后。
所以她也无有遗失钱财。
她想了想,大抵对方也是无意的,便未有细究,继续往前走。
等到人群稀疏一些时,阿穆召来飞舟,带她上去,正启动时,她忽然心中一动,往后腰腰带里侧一摸一张纸条。
她立马拿出来打开,上面写着:有人害你。
她一惊,举目张望的间隙,轰!
一张炎爆符直接砸到阿穆正在上升的飞舟!
这是云山宗通用的低阶飞舟,由各个分门高阶修为的大弟子或门主,将灵力灌输到舟上的启灵盘,之后只要到达炼气境界的弟子使用微弱的灵力,便可以激活启灵盘,驾驭飞舟。
这样的飞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便是很不扛造。毕竟是批量生产的产物,极少用于战斗,一张普通的炎爆符便能让它震三震,威力大的炎爆符,足够能将它轰出一个窟窿了。
于是阿穆的飞舟瞬间掉了一地板,阿穆与姜迎直往下坠!
阿穆诧异的同时,急急御气揽住姜迎,在空中减速。
却是这时,又是一张炎爆符砸来!
炎爆符的对象自然是姜迎,并且是她的命门。阿穆实在不知是谁攻击一个方入门不久的小弟子,她不假思索抱着姜迎转身,同时将自己身上的防护衫力量催着最大,要替姜迎挡下这攻击。
可是姜迎深知来者冲着自己而来,并且此炎爆符的力量非比寻常,她在阿穆转身之际,用力拦了一下,并且手中已经拈出一张水龙符和一张木盾符扔出。
她炼气一层的修为,但凡想要让两符起到点点作用,都不能够分散力量。
所以她用尽全力催动了水龙符,木盾符的力量则由药宝至纯的木系灵力激发,瞬间水龙符化成一注水柱,在姜迎努力的控制下,旋绕成盾挡在最前方。
木盾则挡在更后方一些,贴着姜迎与阿穆张开。
再加上阿穆中阶三级的防护衫防护,炎爆符的炎爆力量总算被削弱了不少。两人被炎爆冲击弹出三丈远,落到地面,水符与木符都被摧毁了,阿穆的防护衫也被点燃,她急急忙忙在地上打滚,灭了火焰。
而姜迎体内,曾经被尹长眉打入体内的防御之符被炎爆符的力量激活,将炎爆符对姜迎的其余力量抵挡掉,随后消失。
姜迎得以避免受内伤,仅是皮肤表面的擦伤。
这一场突发事件令得旁人纷纷驻步,许多修士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跑去替阿穆灭火,有一些则扶起姜迎。
还有人立马寻找扔出炎爆符之人,但茫茫人海,竟然无人看到有谁扔符或动用力量,现在大家也都是茫然惊诧的模样,并无可疑人选。
姜迎一个炼气一层又毫无防御力量的小修士,察觉到方才被尹三真人的符篆保护了,庆幸之余不敢大意,佯装一副虚弱的样子。
她的左臂有轻微的灼伤,右脸则在落地之时,被粗糙的土地刮得一大片血痕。
加上她的伪装,大家都没有怀疑,甚至觉得她一定受了沉重内伤,扶她起来的师姐立马想要为她运气疗伤。
她身子躲了躲,马上开口问:“方才是几阶的符篆?”
她方才在被搀扶坐起的同时,第一时间已经在搜寻攻击自己之人。
然而并无发现。
她立马推算起来:她入门这些时日,已经了解到修士运气用符时,气息的波动最小,但如果有比那人高修为的修士在,也必定能够发现。
然而看现场众人四处张望的样子,竟是无人察觉那场波动。
会站在一旁围观比试,离场时又无法御剑离开者,通常都是筑基初期及往下的修为。
而能够催动初阶以上符篆,并且能够发挥如此威力者,又绝不是炼气能有的修为。
姜迎之所以确定那不是初阶符篆,因为仙师教过她用符,将初阶符篆的威力催至至高,也无有那样的威力。
所以那起码是中阶。
可是催动中阶符篆,又无法让同是筑基修为的修士发现?
莫非是高阶符篆?
所以她才问一旁的师姐。
师姐诧异于这位小弟子伤成这样了,开口竟是问问题。
她答道:“是高阶一级的符篆。小姑娘,你惹到哪个大前辈了?”
姜迎一听:高阶?
高阶一级乃高阶符篆最低一级的符篆,然而已经比中阶大有不同了。
能够驱动高阶符篆者,必定不是才筑基的普通修士。
姜迎一副忍着内伤的样子,又问师姐:“此处有大前辈么?”
这个问题很奇怪,但师姐还是看了看四周:“好像没有……”
能到金丹的大修士,大家都认识,哪怕筑基中段往后的,也该见过几面了。
然而没有。
没有眼熟的。
姜迎紧接着又问:“有看不出修为的么?”
师姐又看了看:有。
隐藏自己修为的修士大有人在。
姜迎听到回答,沉默了。
所以是一个隐藏了修为她又不认识的人在攻击她?
她攥紧了手上的纸条。
便在这时,天外有人急急御剑而来,这次是个前辈了,是还在收拾擂台的比试裁判官,白云峰的宫敦修士,筑基大圆满。
来到此地,他看了一眼姜迎和阿穆,但看出姜迎体内竟然并无内伤,疑惑之余,还是给了她和阿穆一人一枚疗伤丹,紧接着严肃问:“发生何事?是谁在宗门之内用高阶炎爆符攻击他人?!”
无人应答。
这时姜迎心想这么久了,恐怕人都跑了。
可是到底是谁要冒着褚光年那样下场的风险,来攻击她一个对任何人都毫无威胁之人?
莫非是尹二门?
可那也不至于,难道尹二门与尹三门的恩怨,深到连她一个入了其他领峰的小弟子也不放过?
那就绝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恩怨了,目前并未发现相关的苗头。
那总不能是褚光年吧?据说他被下了限制令,是无法踏入云山宗的宗门法阵。
所以到底是谁……
而宫敦修士得不到回应,已经立马释出神识,寻找可疑人物。
可惜此处修士与他一样迷茫,现场并无可疑人物。
他没有办法,只能唤来自己同门之人,留在此处保护现场,他则负责带阿穆和姜迎离开。
阿穆因为姜迎的竭力一拦,以及水符与木盾符的协助,受伤不算严重,她从扶着姜迎的师姐手中接过姜迎,一声不吭要带她走。
这个姜迎小师妹,实在太多灾多难了。
阿穆现在已经怀疑,莫非姜迎惹了更厉害的人?
她把姜迎搀往宫敦修士的飞舟。
而这时,一开始扶起姜迎的那位师姐也握住姜迎的手臂,想要与阿穆一起搀她上舟。
便在这时,姜迎脚步一顿,忽然回头。
她感受到了,这位师姐拉她之时,那一股过于用力的力量。
那不想是搀扶她的力量,更像是要抓紧她、拖住她、跟紧她。
所以她不自觉回头多看了一下。
结果那位气质温婉质朴的师姐,面上的笑容一滞。
似乎想不到姜迎忽然回头,又似乎是……
终于,姜迎又感受到她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重了。
两人对视之间,不约而同流露出对对方的明了。
“轰!”
“啪!”
最先动手的是姜迎,在看到“师姐”眸光突变的一刹那,便甩出一张炎爆符在她搀扶自己的手臂上。
那师姐猝不及防被炸到,却也是在同时,将一道不知什么符的符篆拍到姜迎背上!
“去死吧!!!”
这师姐开口的声音已经不是女声,而是姜迎已经极其熟悉的声音褚光年!
易容且不知为何又有了一身修为的褚光年,在被姜迎的炎爆符打到的同时,拍了能够摧毁姜迎灵根的毁灵符!
之后忍着手臂的剧痛,又不管不顾发疯一样冲她以及周围人扔了数道一样的符篆以及高阶的炎爆符!
“你们杀了我阿娘,你们这些食人肉、吸人血的恶魔,你们这些虚伪的‘道、义、人、士’!!!”
宫敦修士等人一下惊呆了,宫敦修士当即激活身上的防护法器,并释出全力缉拿这个不知为何还能入宗的褚光年!
“救姑娘,喊医师!”他边说边提醒并未受伤的众修士。
然而褚光年不知为何,本来才到筑基中阶的修为突飞猛涨,现下至少是筑基圆满的力量!
所以哪怕宫敦修士用了全力,也无法立马拿下褚光年。褚光年发疯一样与宫敦修士战斗,并向周围的修士进攻!
“死,你们全部给我阿娘陪葬!!!”
而在宫敦修士与褚光年缠斗之时,被拍了毁灵符的姜迎一开始,并未受任何的伤害,因为不知何时她体内又多了一层严密无比的防护,那气息,她认出来了,还是尹三真人的!
可是褚光年朝她扔了不止一道毁灵符,加之还有数道炎爆符,所以当第三道毁灵符入体,她终于感受到浑身被火灼烧一般的剧痛,有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冲进她体内,直冲她筋脉!
药宝几乎在那一瞬大叫:“灵根!”
立马释出所有灵力去保护姜迎的灵根。
可惜这毁灵符的力量非比寻常,药宝无法抵挡它分毫它也能吞噬药宝的力量!
啊!!!
药宝痛得尖叫起来。
姜迎在那一瞬间慌了:药宝?!
她能感受到药宝在提自己承受毁灵符的摧毁!
你走开,你躲开它!
她急急地催促,同时又不知该如何抵挡力量的冲击,痛得满地打滚,不自觉蜷缩。
一旁阿穆因为最靠近她,也被炎爆符伤到了,但也不顾伤势扑过去,用了所有的疗伤的术法、丹药、符篆,全往姜迎身上送。
“医师,找医师啊!!!”她急得声音都变了。
而姜迎还能感受到药宝对自己的保护,不解、不愿,她甚至能感觉到胸前的玉佩要碎了。
她在心中让药宝停下,同时拼尽全力,不断吸收汲取阿穆给她喂的丹药、符篆之力,全部送给药宝。
药宝还在痛叫,但是声音越来越虚弱了。姜迎立马咬破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同时将宗门赠她的一切下品中品丹药,无论是什么,全往嘴里塞!
别扛了……你快别扛了……药宝!
可是药宝已经听不到了。
心里唯一的念头,只有将军当年拜托它的,要保护他最后的血脉。
极品毁灵符不断蚕食它的灵力,不断吞噬姜迎的灵根。
它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药田,被毁灵符的力量迅速吞噬。
它快撑不住了。
便在这时,它灵田内的中阶青阳草被它这段时间精心照顾了许久的草,忽然分解、散开,成为最后的防线,阻挡在它的灵元之前。
与此同时,一阵汹涌且浑厚的力量急急通过姜迎的身体,钻到姜迎的丹田与筋脉周围,护住它们,同时护住了药宝的最后一口气。
可是药宝还是无法坚持下去。
它在最后一刻,只来得及对姜迎道一声:再……
便消失无声。
而在最后一刻护住姜迎的,正是尹长眉。
急急赶来的尹长眉怒红了一双眼,直接以自己的灵元为姜迎护体。
紧接着反手一掌,再次废了伪装而来褚光年的功力,并且废了他的手脚、筋脉,他顿时倒地不起。
这时,审判堂的审判员再次赶来,急急落到地面。
一看这个场面,其中一位审判员惊诧不已正是亲手废了褚光年功体的审判员!
第七十八章 不走
紧接着反手一掌,再次废了伪装而来褚光年的功力,并且废了他的手脚、筋脉,他顿时倒地不起。
这时,审判堂的审判员再次赶来,急急落到地面。
一看这个场面,其中一位审判员惊诧不已正是亲手废了褚光年功体的审判员!姜迎恍恍惚惚中,好似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她阿爹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面对着自己淡淡地笑。
他开始与自己说话,但话里的内容好似不是对她说的。
“我家迎儿便……拜托你了……”
“保护好她,那便是我的愿望……”
“不必哀伤,是命罢了……”
“不必再寻,我……”
梦戛然而止。
姜迎猛地惊醒。
醒来后毁灵符带来的疼痛又开始发作,她不由自主闷哼一声,旋即想起昏迷前所经历之事。
她登时顾不得思考梦境,急急在心中叫唤药宝:药宝?
并无回应。
药宝,药宝?!
依旧不答。
而这次药宝不作答,姜迎能够清楚感觉到,那不是它不愿意答,而是它不在了。
与以往任何一次得不到回应的情况都不同,这一次,她清楚感受到体内缺了一部分,无论那块玉佩亦或体内,属于药宝的那种特殊的感觉都没有了!
所以药宝它……
姜迎猛地红了一双眼,是怒的。
毁她灵根与药宝的事情,她必要追究到底!
便在这时,一个开门的声音响起,旋即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姜迎瞬时转头看,看到尹长眉端着一碗药,独自从门外走入。
她先前以自己的灵元保护姜迎,此时长发更白了,面上也多了许多皱纹,显然苍老了许多。
然而姜迎看到她,面色还是沉了沉,说不上愤怒怨恨,但实在不是什么好心情。
尹长眉一看,眸光也往下暗了暗。
“抱歉,又要辛苦你了。”
“此处乃审判堂,由于褚光年一事,审判堂决定先将你保护起来,再做详细调查。”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以免再度刺激姜迎。
同时脸上布满歉意,藏也藏不住,于是不仅面相苍老了,连姿态也苍老了许多。
姜迎收回目光,看向头上灰白的天花板。
半晌,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调,声音沉沉道:“那张提醒我的字条,以及后来保护我的力量,都是你托人给我的?”
尹长眉将她的药碗放到桌上,打了一道降温术,站到她床侧。
“是……”
“所以褚光年一事,不仅与我有关,与你更有着莫大的关系。”
尹长眉张了张嘴,旋又闭上。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再叹出:“并非我想推卸责任,我猜测有此可能,但目前哪怕审判堂,也未曾掌握实际证据。”
姜迎便又问:“那么审判堂掌握了何种证据?”
“褚光年分明被废功体,又被下了限制之术,无法再踏入审判堂半步,那又为何能够易容重回,并拥有如此功力?”
尹长眉问:“你如此伤重,真的要在此时追究此事么?哪怕你再歇息……”
姜迎:“事关性命与前程,尹三真人,恕我无法多等片刻。”
尹长眉见她决意如此,虽说心中还是想让她多休息,却也不强求。
她道:“根据调查,他的限制之术被人为剥除,而那身功力……算是一种邪术。”
“邪术?”
尹长眉骤然肃然:“是修士内丹。”
“褚光年显然服用了高修为的修士内丹,并以金刚护体术保护功体,以达到短时间内修为大增又不被反噬的效果。”
“此法对修士而言,乃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极其狠辣的手段。他以此手段将修为拔高到原本的修为之上,并且由于修为并非他本身的修为,并不暴露他本身气息,并且能够隐藏气息,令在场修为普遍比他低的修士完全无法发现他。”
姜迎听着:“他用此术法前来报复,会有何等后果?”
尹长眉道:“若我当时不曾赶到并再废他功体,他会爆体而亡。”
姜迎沉默。
片刻后:“所以褚光年抱着必死之心,想要与我同归于尽。”
尹长眉沉默。
可是谁都知道,姜迎作为整个事件的受牵连者,单以目前的事件关系,褚光年根本不可能用性命的代价来报复她,且只报复她一人。
他的动机根本无法成立。
尹长眉也自知这个道理,所以她未有开口。
两人都想到更深层的层面了。
这时姜迎忽然又想到褚光年拼命的原因,便问:“审判会议那日,审判员分明告知褚光年,他的阿娘已经服了还魂丹并安全了。”
之后她未有继续说,尹长眉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尹长眉点点头,蹙紧了眉头:“问题便出在此处。不瞒你说,听到你出事的消息,我便担心有人暗中加害,便派人前往调查整个事件。”
“得到的结果,也是他娘亲服用了还魂丹。审判堂之人不想因为这件事妄送人命,便以宗门的名义,自蛊毒门讨下那枚还魂丹,这样他们便不必收回丹药,褚光年的阿娘便能够活下。”
“然而不知为何,在褚光年再次出现后,审判堂以及我的人力,前往再一调查,褚阿娘已经病逝了。”
“而从褚光年之口,他后来收到的消息,竟然是审判堂欺骗了他,说什么早便扣回还魂丹,这才导致他阿娘病逝。”
这也是褚光年一来,便怒骂整个宗门都是伪君子,都在谋财害命等等。
姜迎又沉默下来。
这么一听,阴谋的味道不就更重了?
再看看尹长眉的反应……
姜迎又看向尹长眉,沉声问:“不知尹三真人为何能够准确猜测,有人要害我。”
尹长眉沉吟一声,在她床侧的小凳坐下:“实际上,那确实是我猜测,或者说,一种莫名直觉。”
姜迎道:“哪怕直觉,也会有深层原因,烦请真人仔细回想。”
尹长眉想了片刻,叹气:“正如你先前所知,我的尹三门与另外两个尹门,关系并不好,存在恶性竞争之情况。”
“而实际上,尹三门无论资源亦或高资质的弟子,均会被他们拦截下来,虽然他们以往的行为,还称不上十分恶劣,但我总觉得你作为九成七的极其稀有的人才,他们可能会有不同的态度。”
姜迎又道:“可问题是,我九成七的资质,却只是一名方入门的小弟子。别说九成七,哪怕十成十,难道会对他们存在实质威胁?”
“我并不了解尹三门与另两门的恩怨,我预先所想,可能属于某种比较严重的同族争斗。”
“可若此争斗已经严重到连一名身在别峰的高资质弟子也不肯放过,尹三真人,我无有恶意,但我想问,你觉得此事真的可能如我想象般简单么?”
她用的是“如她想象般”,其实话里话外,都在暗指尹三真人本人,可能也想得太过简单了。
尹三真人眸光一闪,垂下眼帘。原本尚算温和的脸顿时布满了阴云,有隐忍到极点的怒意泄露而出。
半晌,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姜姑娘,你果然很聪明。”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与你避讳些什么,我便直说了。”
她看着窗外浮动的云雾:“原本我确实以为,我与尹一尹二门之间,只是单纯的同族恩怨。”
“我方入门之时,也是资质极高之才,修行速度非比寻常,一度创下宗门的修行记录。”
“而尹二尹三门之主,我之大姐、二弟,在一开始并不及我,于是那是尹三门名为尹门,尹一尹二真人均是我尹三门下门人。”
“到了后来,我修行速度忽然停滞,修为常年未有半点增涨。”
“反而尹一尹二门主速度快了起来,逐渐,他们修为超于我,不服我之管束,分别自尹门脱身,成立尹一、尹二门,并速度凌驾于尹三门头上。”
“我一开始,不是不曾怀疑过此事,但几经调查,除了发现他们会利用手段昧下宗门分发于我的资源、抢走潜力弟子,他们并无使用其他手段迹象。”
“而我也未发现我的修行阻碍与他人有关,便一直认为,那是我本人的原因,他们二人,不过是借机滋事罢了。”
尹长眉说到此处,背在身后之手敲了敲背,面色极度阴沉。
“可是如今,你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再次多想。”
是啊,一位高资质却才入门的弟子,会对尹三门有何助益,对尹一尹二门又有何影响?
姜迎这时正好也问:“不知我的资质,发展到后来,对尹三门以及其余二门,究竟有何利弊关系?”
尹长眉沉默了片刻,这才道:“资源。”
“资源?”
“不错。若非要与你牵扯上关系,你对我之益处,唯一只有你的资源。”
她道:“云山宗作为顶尖仙宗,极其重视高资质弟子的发展,因此一旦你开始修行,资源倾向将是任何人均不能比。”
“而你的资源,一旦到了高阶品质,对我而言,也有可能是突破目前障碍之机起码在他们眼中会是如此。”
“那么若要细究,整件事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我如今的修行瓶颈,根本并非我自身原因,而是与他们有关。”
“而我一旦能够突破目前瓶颈,他们对我所做之事,便会无所遁形,所以他们才会容不下哪怕半点沙子,容不下你。”
姜迎心想:所以他们谨慎到,哪怕她只在尹三门待了数日,也要严谨堤防?
那么此事,“我为何认为此事不仅事关尹三真人你的修为。”
尹长眉回过头来:“你的意思是?”
“如此胆大,只为了害你尹三真人一人,你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尹长眉慎重想了好一会儿,摇头:“无。”
“那便是了。”姜迎道,“若无深仇大恨,却不安于现状,冒险为之,他们所作所为,或许牵扯更深。”
尹长眉蹙紧眉头:是啊,她也如此想过。
可是姜迎昏迷的这两日,并不足够让她想清楚、调查清楚。
姜迎感觉她接触到一些远超出她的想象的勾当,她目前还不想纠结这些。
于是她先点到此处,话锋一转:“不知我如今灵根如何了?”
她的心情已经平缓许多,她冷静下来,手撑着床板想要坐起。
灵根受损的灼烧之痛折磨着她,但她能够感受到一股保护、治疗之力,正在尽力替她缓解疼痛。
尹长眉阻止她:“最好躺着歇息,你的伤还是十分严重的。”
并道:“你的灵根并未完全被摧毁,你身上的防御术法卸去了毁灵符的不少力量,我赶来之时,能够感受到你的功体并未完全损坏。”
说着,她踌躇了一些,这才又道:“可惜我还是晚了一步,你才练起来的修为……”
这些姜迎不关心:“修为可以再练,只要我还能炼,那我还能么?”
尹长眉抿了抿唇,道:“只要灵根在,便可以。”
“那我此时还有多少灵根资质?”
“尚未测试,无法确定。”
姜迎蹙眉。
这时,尹长眉看着姜迎那张不服输的脸,咬了咬牙,开口道:“姜姑娘,虽说我不愿看到那样的结果,但是,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你走吧。”
姜迎抬起头。
尹长眉叹一口气道:“此事哪怕并非因我而起,但能够让褚光年干此祸事者,心必不纯。并且若非因我而起,那你更为危险,因为你根本不知何时何地招惹了何人,你连招架的能力都未有,所以你留在宗门,只有无尽的危险。”
可是姜迎看着她,一向淡然的脸忽然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盯了尹长眉半晌,忽然开口问:“若我灵根不在五成,甚至极低,以我资质与这条腿,我还能进入好宗门么?”
尹长眉想了想才道:“若剩四成,还是可以。”
“能进入何种宗门?有好宗门么?”
“这嘛……无有云山宗好,可是,应也能够有个好地方。”
“唉,怪我这些年来,与外界交流也少了,否则我还能替你联系好去处……”
姜迎忽然道:“那我不走。”
第七十九章 硬气
姜迎见尹长眉十分的意外与不解,坦然道:“不瞒真人,我并非出自寻常家庭,我肩负家仇。”
“然而光凭现在的我,莫说报仇雪恨,便是撼动敌对的势力分毫也无法做到。”
“所以我才会前来此境,求仙问道,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也想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想凭自己的这一双手,手刃血仇。”
“所以我想要在最有限的时间内,做最有效的事情。”
“既然云山宗乃此境顶尖,那么我想哪怕是最小的分门,所享受的资源也比其他宗门要好吧?”
“宗门内的机会,也比其他宗门要多吧?”
“并且我若在自己所在的地方无法为自己与家人伸冤,来到此境,竟也只能忍辱吞声,你道我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我阿爹曾说,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与其活得窝囊,不如死得光彩。”
“他为了保护妻儿,为了那渺茫的一丝丝机会,已然选择了最窝囊的妥协,最窝囊的死法,我若还活得这般窝囊,日后黄泉之下,我该如何面对他们?”
“我若在能够倚靠自己变得强大的所在,也无法为自己翻身脱罪,我又如何有脸,放那有朝一日刀在手,斩尽天下皇权狗的厥词?”
她看着尹长眉,眼神坚定而有力,又有难以掩饰的滔天的恨意。
尹长眉内心忽而震颤,似有一股洪荒巨力,一下敲动她的心。
姜迎继续道:“我不知真人能否体会这样的心情,但是自从我离开家门,迈向此地,我便在心中告知自己,那段与我至亲一齐忍辱负重,只为了活命与团聚,最后却心愿成空的日子,我不要再受了。”
“我的至亲已不在,日后我无需再有顾忌。”
“并且实际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如何隐忍躲藏也不过是徒劳。你的隐忍你的委屈,你的一切一切的努力,终究不会进入敌人的眼,也终究敌不过敌人一时兴起的一句话。”
“所以在毫无力量之时,再多的花花架子,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如若对方想害我,我逃也无用。”
“如若对方认为今日的祸害足够了,我反倒可以在夹缝底下,争取哪怕一线的机会,反噬反扑。”
姜迎道:“所以我不走。只要我能留下,我绝不离开。”
“不仅为了此处资源,还为了一点我知我离开云山宗,属于我的那份不足为道的真相,便会被所有人遗忘。而我,作为离宗弟子,日后不得踏入云山宗半步,我若想为自己平反,也会成浮云之梦。”
她说罢,抿起嘴唇,带着一股难以撼动的倔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尹长眉。
尹长眉心中的感触更强了,一时忽如滔天巨浪,打在她自认早已平静枯竭的内心。
是了,这便是年少之人独有的抱负与硬气。
在修真之途修道已久,她竟然彻底地忘了,她曾经也有这一份倔强与执着。
尹长眉忽而想起自己现下的情形。
毫无疑问,她被那两位自以为曾是至亲之人害了。
害惨了。
然而在姜迎说出此话之前,她竟然有那么一段时间,还在想着罢了,罢了,争这一口气又有何用。
为了停步不前的修为苦苦挣扎了上百年,她很累了,竟然想着,既然已到油尽灯枯之时,不如就这么算了,这些纷争都不想过问,不想再挣扎了。
是姜迎点燃她心中最后一丝丝的不甘。
她忽然一笑。
叹一口气道:“人老了,真是不服输也不行了。”
姜迎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自是不知道她内心发生的变化。
尹长眉再次转回头,看向窗外那鹰鸟高飞的长空。
最后她道:“只要你的灵根还留那么一成,我便有办法让你留在云山宗。”
“你记住,你有今日灾厄,归根结底,乃云山宗内部越发污秽了。此乃云山宗欠你的情,你想留下,便抓住此点,绝不松口。”
“当然,我也必须提醒你,云山宗内既然有这等龌龊勾当,你想要在其中争一口气,你所承受的苦难,会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且困难。你若选择留下,至少在羽翼未丰之前,希望你还是尽量隐忍,莫要过于意气用事。”
姜迎点头:“那是自然。”
尹长眉也信她,别看她话说得多么多么强硬,其实从她来到尹三门,再到审判会议前后,再到现在重伤卧床,尹长眉看到的更多的是她用自己的智慧与成熟的心性来面对解决所有的事件。
而不是冲动行事。
于是她只把话提醒到这里,随后便说起正事。
“目前审判堂了解到的线索有这些,我想你会想知道的。”
“首先,确实是有修为至少金丹之人交给褚光年修士内丹,助他提升功力并隐藏行迹与面目,并赠予他中阶以上的炎爆符。”
“其次,助褚光年之人,大概率乃云山宗内部之人。一是因为炎爆符出自云山宗,二是因为,这短短时日,褚光年娘亲与还魂丹之事,只有云山宗内部之人能知。”
“三者目前助力之人身份未明,所以审判堂还不能针对你的事情做出合理的解释与安排。也正因如此,我认为如果此事与尹一尹二门有关,他们必定会趁此机会借你灵根一事,要你离开云山宗。而你在云山宗被害,如此丑事,云山宗自然也希望你自行离开,所以他们极有可能无形联手,不知你想如何应对此事?”
姜迎听着,忽然道:“若他们只是惧怕我日后拥有资源前来助你,那么只要这个威胁消失,他们便不会、也不好再赶尽杀绝,对么?”
尹长眉想了想才道:“实际上此事闹得太大,他们应当是抱着必然的心态行事。
我猜他们预想者,一是褚光年能在那时便将你杀害,这样死无对证,褚光年又一力承担所有罪责,云山宗众人哪怕想破脑筋也想不到此事与他们有关。
二者哪怕你还能活着,这么多毁灵符,也足够毁尽你的灵根,届时哪怕云山宗对你有愧,也无法留你,而你对他们的威胁也不复存在,无需担忧。
三者即便你还有半点灵根资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遭此灾厄,谁不害怕?我想他们认定你会知难而退,自己离开,届时也无人继续追究此事,他们很快便能将此事翻篇。”
第八十章 运气化丹
尹长眉看向姜迎:“所以他们一定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借褚光年的‘刀’来害你。
即是说,若你坚决不走,只要你的表现不太过分,他们也不敢再动,毕竟再动你,这一切便过于明显,云山宗的顶层也不是傻子,必定要来深究。”
姜迎心领神会,旋即点头道:“那么届时不是我要如何应对此事,而是尹三真人你,要如何应对此事。”
尹长眉眉一挑:“哦?”
姜迎道:“只要真人你一句话,他们必定自觉为我安排去处。”
“愿闻其详。”
姜迎道:“很简单。事发之时尹三真人你自赤山峰赶来救我,如今你又进入审判堂为我送药,寻常人一看便知道你我关系不简单。”
“而尹一尹二门一直汲汲营营,阻止你获取一切可能助你进阶的资源,那么他们为了不让此次冒险白白浪费,也还会尽力阻止你我走到一处。”
说到此处,她忽然留一半,望着尹长眉深长一笑:“我相信尹三真人已经决定那句话要如何说了。”
尹长眉先是一怔,旋即欣慰一笑。
果然,她对这个孩子的看法并没有错。
她道:“你想我届时,坚持收你入尹三门。”
姜迎点头道:“在尹一门与尹二门停止针对真人前,尹三真人你我是注定无缘成为师徒的,所以尹三真人不必有心理负担。
一旦尹一尹二门前来提出想法,只要尹三真人表示意愿收我为徒,他们为了不让所作所为白费,必定出口阻止。
而云山宗允许分门私下收徒,代表着只要尹三真人坚定想法,我无论如何都能够留在云山宗。
他们为了阻止你我走到一处,也就必然退而求其次,提出将我放到其他分门,哪怕我灵根被毁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会积极介入。”
尹长眉忽然沉声道:“我很愿意收你为徒,愿你明白此点,不要胡说我会有心理负担。”
姜迎微微一笑:“那我便要感谢真人赏识了。”
尹长眉骤然长叹:这孩子,太知道拿捏分寸了。
自己说的明明是实话,但被她这么一客套,反倒也显得自己在客套。
这时她忽然想到姜迎方才提及的身世问题,心中又有一丝酸涩。
大抵是那凄惨的身世,才使得她事事慎小谨微吧。
不过,到底她有今日遭遇,也是因为自己,所以哪怕她只对自己如此客套,也是情理之中。
她点头道:“你的方法极好,便按你说的办。”
“谢真人。”
“不谢。若此事因我而起,便是我欠了你。莫说这点小事,哪怕日后你在云山宗需要资源,需要丹药,我尹三门也义不容辞。”
姜迎对此未作表态:她深知明面上再与尹三门来往密切,她还会有更多的祸端。
所以想从尹三门之中获取资源,那是不切实际的事。
再者说,她有心揪出害自己之人,而目前最大可能者是尹一尹二门,那么意味着能够实现她这个“愿望”的,正是眼前的尹三门。
她虽不知尹三真人为何无法进阶,但看尹一尹二门的做法,可能突破点就在某种资源或某些资源上。
那么她也不想在尹三门如此情形之下,还分担她们的资源。
还不如让真人专心对付她的敌人,用尽办法进阶。
姜迎道:“我始终认为,资质与资源并非无可或缺之物,所以真人不必为此操心,倒不如集中精力对付奸佞,这样我在云山宗也更为安全。”
尹长眉道:“我晓得。”
姜迎也知自己说是要为自己讨个公道,但目前以她不足一提的能力,根本是痴人做梦,所以有些事情,她需要从头了解,并且她大概率没有办法以武力掰倒人家,那么她只能尽可能提供一些不同的思路。
她也不怕尹三真人认为她不自量力,根据自己的想法,问了尹三真人许多问题。
等她问得差不多了,尹长眉自己也将无法进阶之后的一切,重新整理得差不多。
她一开始无法进阶,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比如一开始进阶过快根基不稳,或者心境方面未曾突破,导致进阶受阻。
所以她为了厘清究竟是何问题,干脆闭门不出潜心钻研,许多门中事情她并不想管,包括一直在她背后蠢蠢欲动的尹一尹二。
后来二人从自己门中脱离,各自成立新门,她认为此事无可厚非。
那两位到底是自己长兄长姐,辈分比自己高,却因为一开始修为不及自己,便要委身于自己门下,这任凭是谁也会觉得心中不适,那么获得比自己更好的发展机会,凭什么不独自发展呢?
她一开始是理解两人的。
也不想阻止,只想突破自己的困境。
直到后来发现那两人与自己恶意竞争、争抢资源,又已经是她闭关一百年以后了。
那时候她发觉她好似进阶无望了,更是无心管辖其他,只当那二人觉得她不成气候,便想要分走她的尹三门。
归根到底,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争气,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执念之中,从未跳出以不同的角度看问题。
这一次被姜迎一事一点,她总算发现整件事情之中,竟有如此的疑点。
她拍拍姜迎肩膀:“我想我知道该从何处着手调查了。姜姑娘,你放心,我必为你和我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姜迎点点头,心说知道就好。
自己一个局外人,不可能比她本人通透,所以她本人发现疑点,积极调查,那是最好之事。
这时尹长眉又对姜迎道:“但有一点,我还是想提醒你若尹一尹二有心打压你,哪怕他们做出妥协让你留在云山宗,也不会让你有好去处。”
关于这点,姜迎几乎已经断定那个去处是什么,她倒不是很排斥那样的安排。
在云山宗,地位最低、最危险、最无有威胁的地方,不正是蛊毒门么?但她自王朝前来此地,一路也算接触了不少毒物,她认为这是一个杀伤力极大的致命武器,有这个机会接触,她乐意。
富贵险中求,她从不怕苦难,只怕历经磨难之后仍旧一无所获。
所以她十分平静:“无妨。何处皆是缘,我能够接受。”
尹长眉心道这孩子的心性实在是好,再一次在心中叹息可惜,可惜无缘成为师徒。
至此两人交流得差不多了,尹长眉得回去做一些安排。
她与姜迎道别,离开姜迎病房。
由于她当时直接释出灵元救的姜迎,又道与姜迎相识,堂堂尹三门真人审判员也不认为敢公然使坏,所以才让她进入看姜迎,给她送药。
至于尹二门的尹长峰,便没有那么顺利了。
以至于尹长眉自房中出来,走到审判堂门前,看到他被审判堂的守门人拦在门外。
尹长峰一看到尹长眉,心中怒意上涨,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
“三妹出来了?”
尹长眉看着尹长峰,心中对他的态度已不同了,但面上也与平素无异:“尹二真人为何也在此处?”
尹长峰道:“听闻三妹为了救青山峰弟子,不惜牺牲灵元,二哥担心,故前来探望。”
尹长眉心中冷笑,面上平静无波:“姜姑娘与尹三门有缘,尹二真人你也清楚,见她有难自是要相助一二。”
尹长峰道:“牺牲灵元来助,这可是罕见的‘缘分’呢。”
“是尹二真人偏颇了。此事倒不针对姜姑娘,任凭是云山宗哪位小弟子遭此横祸,我也会鼎力相助,这才是云山宗宗旨不是么?
就不像有些人,无缘无故,不知为何执意针对一位方入门的小弟子。不知如今审判堂查得如何了,如此大事,必要深究才对。”
审判堂的守门人乃两位筑基圆满大弟子,闻言对尹三真人汇报:“审判堂已在调查。此事也关乎审判堂颜面,审判堂定然要给云山宗及姜念玉弟子一个合理的交待。”
尹长峰一听,不动声色地瞄了两人一眼。
而尹长眉道:“确实需要给交待,且不只要合理,得把人安顿得好好的,好好补偿,才不算丢了云山宗颜面。”
两位守门人又是赞同地点头,尹长峰又看了他们一眼。
之后更是暗带愤恨地看一眼尹长眉。
最后,他无法进入审判堂,而尹长眉也出来了,他毫无进入的理由,只能作罢。
离开之际,尹长眉对两位守门人道:“姜弟子受惊不轻,我方才安抚了许久,她才勉强平静下来,并表示这段时间不想再见任何人。
所以她在审判堂静养的这段时间,劳烦二位莫要再让无关之人接近她,否则她再情绪波动起来,加重伤情,云山宗更无颜面对万千关注此事的子弟了。”
两守门人抱拳:“定当竭力。”
尹长眉这才放心离开,离开之际,看了一眼尹长峰:“尹二真人,你也走吧。”
尹长峰只得跟着她走,一离开守门人的视线,脸色也摆了起来。
尹长眉当没有看见他的脸色、没有听见他阴阳怪气的讽刺和试探,一路回到尹三门。
尹长峰自讨无趣,不过见尹长眉不似发现什么的样子,也算是放下一颗心,便独自前往尹一门。
而尹长眉待尹长峰一走,忽然咳出一口鲜血。
她长时间无法进阶,金丹寿元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救姜迎那一下再消耗一些灵元,她更是损伤沉重。
她站在尹三门外,等气息彻底平缓,这才清理了血的痕迹,宛如平常地进入。
郭潇潇与古晓直接等在她的书房,知她一回来必会前来此处。果然她走进来,郭潇潇率先走过去:“师尊!姜姑娘她还好吗?”
尹长眉点点头:“伤势已得到控制,目前无碍。”
“那她害怕么?哭了么?你怎么回来了,你不陪她,万一她一个人受不住崩溃怎么办?”
尹长眉没好气道:“姜姑娘比你坚强多了,她无事,你不必操心。”
郭潇潇撇了撇嘴:“万一她只是不好意思,人前假装坚强怎么办?”
“她才多大啊,再如何坚强也是个小姑娘,需要人关心的……不然师尊你跟审判堂的人说说,我去陪陪她?”
尹长眉心道你去,得把人家烦死。
挥挥手:“莫要添乱了。她真的无事,并且不想见任何人,你让她静静。”
“她真的这么说?”
“嗯。”
“你不骗我?”
“是。”
郭潇潇只好作罢,转而关心起师尊的灵元。
尹长眉只敷衍几句,便让她和古晓离开。
之后,她想起郭潇潇的话,觉得其实潇潇说得也不差。
所以她召来自己的大徒儿,交待了一些事情后,便御剑疾驰,来到青山峰找阿穆。
阿穆当时也被褚光年误伤到,在大医师的治疗下,如今才开始下床走动。
见少有光顾青山峰的尹三真人来了,不用想也知道为了什么。
她匆匆朝尹长眉行了一礼,便急急地问:“尹三真人,姜小弟子可还好?不知真人前来寻找弟子,可是有弟子能为姜弟子尽力之事?”
尹长眉抬了抬手,让她不必多礼,之后提前想让她前往陪同姜迎的想法。
知道阿穆这次也算无辜遭殃,她便又额外补充一句:“若你有事无法前往,那也无……”
“我可以。”阿穆不假思索道。
“只要审判堂同意,我也想去看看姜弟子。”
尹长眉见她如此仗义,心中一暖。
召出更好乘坐的飞舟,对阿穆道:“我便带你前往,与审判堂谈谈,看能否通融一二。”
“谢真人。”
尹长眉与阿穆再次回到审判堂,这一次守门人有些犹豫。
但后来得知姜迎遇难,阿穆也有竭力帮助,又考虑到姜迎年纪不大,怕她一个人承受不住,便去向大审判长报备一声,之后放了阿穆进入。
阿穆前来,也不是空手而来,她自己带了一些对姜迎有益的丹药。
在屋内三番四次尝试寻找药宝的姜迎一看到阿穆,再听说她有丹药,当即不客气地接过,塞入嘴里,并在阿穆的协助下,运气化丹。
第八十一章 坚决反对
带着木系灵气独有清凉感的愈伤养气丹含在嘴里,不到一会儿便化开,通过口腔、咽喉、食道,丝丝缕缕渗入腹中,再蔓延到全身筋骨,疗伤止痛。
阿穆以自己的灵力为引,牵着丹药药力有条不紊地散开,并控制在姜迎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姜迎的身体没那么沉痛了,这时她也感觉体内的灵药堆积到了一定的量。
以往这个时候,药宝已经开始自动吸取内中的灵药因子,然而这一次,药宝毫无反应。
姜迎心下一沉,在阿穆想要暂停化丹的时候,睁眼示意阿穆继续。
她记得在药宝替她承受毁灵符伤害之时,她连续吞了许多足以令她身体崩溃的中品和下品丹药。
便连仙师强调服用时一定要有他在场的锻骨丹她也吃了,可是她的身体并未发生明显的变化。她知道尹三真人那时保护了她,但如果尹三真人顺道替她运气化丹过,她的身体应当有些变化,尹三真人事后也该一提,但是这些都没有,那么证明很大的可能,是被药宝吸收了。
再加上尹三真人后来释出的灵元,她不知道这够不够保下药宝,但她希望能够。
可是现在迟迟不见药宝反应,她心中所存的一丝丝侥幸又开始动摇起来……
她让阿穆继续。
阿穆是担心她承受不住药力,但看她如此示意,心猜她自己有分寸,便又继续运功。
一整枚下品愈伤养气丹分了半个时辰,全数送入姜迎的身体,这时姜迎皮肤上,被炎爆符灼伤的伤痕都开始愈合了,但药宝还是无声无息。
加上这两日昏迷,尹三真人给她输送的灵元、喂她吃的丹药,以及她醒来后喝的药汤……
姜迎心中愈发感觉不妙。
这时,阿穆自己收整调息完毕,看到姜迎一脸凝重,不由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大抵是从姜迎入门开始,她便一直带着她,看到她如今沦落成这副模样,实在止不住心疼。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倒了什么血霉,才入门多久便连连遇害。
褚光年一事,明眼人都能够看出并非表面这么简单,可阿穆乃至绝大部分的修士都不明白,一个目前毫无威胁的小弟子,为何值得被人惦记至此。
也不知她究竟是幕后之人推动某些事件的棋子,还是那些人本身便针对她?
是有人不想让云山宗或者青山峰得到顶尖门徒,还是说是映月门蓄意报复?
若是映月门蓄意报复,那楚一一不该毫发无伤,总不能是见姜姑娘敢为自己和蛊毒门讨公道,所以觉得威胁比楚一一要大吧?
而且映月门在审判会议之后,便在映月门主的命令下,全体闭关检讨了。
所以究竟还有谁?
为什么尹三门门主又会在这种时候赶到,而且两人竟然是认识的?
那……总不能是尹门三门之间的恩怨,蔓延到姜弟子身上吧?
……
想不明白,想破脑筋也想不明白,阿穆又拍了拍姜迎的手背,叹了一口气。
姜迎知阿穆是真的关心自己,并且先前她为了保护自己,不假思索以身为盾,这一点姜迎会记一辈子。
发现阿穆正在为自己叹气,她后知后觉是自己的表现让人忧心了,便收敛神色,反拍拍阿穆的背:“我无事,阿穆师姐无需担心。”
阿穆反觉得她在逞强,也不想再谈以前的事影响她心情,便扯到别的话题。
但是姜迎心中惦记着药宝,心不在焉和阿穆聊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师姐,请问何谓高级生灵?”
姜迎记得药宝介绍自己之时,称自己乃某种高级生灵。
阿穆被她强转话题,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高级生灵?”
“嗯。”
“人啊。”
“人?”
阿穆点头道:“人,便是一种高级的生灵,比起灵智不高的飞禽走兽、妖物灵植,人具有绝对性的优势。”
可是姜迎不认为药宝是人:“若以灵智算,修行至一定程度的妖物灵物,也有可能成为高级的生灵不是么?”
“嗯,不错。比如拥有灵智的千年万年老树,它也算高级生灵。”
姜迎立马问:“那不知药灵是什么?”
药宝当时嘴快,说了它是个药什么,后来不说了,那她只能自己猜。
阿穆一听,歪了歪头:“药灵?”
“嗯。”
“那是某种草药,吸收日月精华久了,积攒了一定的灵元,从而生出灵智,便称作药灵。”
可是姜迎想到药宝:它那是什么都吃,并不拘于什么天地精华、日月精华。
并且它还吃灵药灵草,自己还拥有一片药田,这是正常药灵会有的东西么?
她又问:“不仅吸收灵气,还吞吃其他药物,从而培育出同等药物的,又是什么药灵?”
阿穆惊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吃同类还能生出同类吗?”
姜迎想了想,带着点犹豫地点头。
阿穆摊手:什么玩意儿?
“没听说过啊……”
以她的修为和阅历,她只见过有灵智的药灵,没见过姜迎嘴里的那么凶残的。
“那应当不是药灵吧。”
她挠头道。
姜迎见她不知,听说了自己的描述,也无有其他联想的样子,想来是真的不认识了。
她没有再问。
倒是阿穆奇怪道:“你从何处得知这样的物什?”
姜迎眼也不眨道:“是我前不久做的一个梦,梦到一个自称高级药灵的生灵,将我照看的灵田都吃了,害我被百草门责罚。
这梦实在太真实,大家不是说,修士的梦可能暗含玄机么?我担心真有那样的生物,所以来问问。”
阿穆听罢,心说原来她方才一脸严肃,说的却是自己的梦???
嗨,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不过听说是梦,阿穆也放心了,拍拍她肩膀:“应当是你守灵田的压力大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无事。”
姜迎顺势点点头,微微一笑,跳过这个话题。
同时心里想着,看来还要从其他途径了解药宝的来历,这样才好确定到底能不能救回药宝……
…………
姜迎在审判堂养了足足十天,审判堂有消息了。
消息是没有消息。
若要找出当时协助褚光年之人,便要找出褚光年那枚修士内丹的来源。
然而根本找不到。
这内丹显然不出自云山宗,茫茫人海,审判堂全员出动,以寻踪术寻找内丹气息之主,然而寻踪术毫无反应。
这证明什么?证明气息之主要么被修为更高深之人保护着,要么便是死透透了,不仅死透,气息还已消散干净,要么死得久了,要么便是被处理了尸身。
总之无论何种,找不到气息之主。
找不到气息之主,便查不到内丹来源,便无法得知究竟是谁给了褚光年这枚内丹。
褚光年又闭口不谈,无论如何审问,口都不张一张。
助他之人更是谨慎到不留一丝气息,炎爆符也是宗门许多元老人物会有的由宗门分发的炎爆符。那总不能为了姜迎一个小弟子,去一一审查云山宗的元老们,并且云山宗的元老也不少,不可能一夜之间便能够审完。
所以审判堂只能决定,先将姜迎安顿好,再将褚光年该有的惩罚给下了。
褚光年还不能杀,还盼着他自己松口,所以他要么老实交待,要么只能待在审判堂的囚室里度过有限的余生。
而姜迎,在十日之后,审判堂在青山峰前的测灵堂内,为她重测了一次灵根。
没办法,她虽是受害者,却不是云山宗众多分门故意害的。
审判员也曾问她、拐弯抹角地劝她离开云山宗,她不干,那只能通过测试灵根,重新安排,不,是重置她的身份,给青山峰做一个新的参考。
审判员在她踏上测灵盘的前一秒,还在期盼着,最好最好,还有五成的契合度。
哪怕只有五成,他们也有底气将她留下,若低于五成甚至……
那就难办了。
结果姜迎往上一站。
三成。
多一分一毫都没有。
正正在三成的那根线。
审判堂众人一看,沉默。
阿穆看了,连毛孔都在替姜迎惋惜。
特意赶来的尹长眉捏了捏掌心,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而姜迎的这个结果,为了显示公正且方便让众人看到,是通过审判堂的投映法阵公开向青山峰展示的。
所以整个青山峰都知道,这个九成七的天赋者,被拍了毁灵符后,变成三成了。
有扼腕叹息的,有不可思议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替她不值的。
但是更多的是想知道她往后去处的。
正在审判堂为姜迎的结果而伤脑筋时,尹长眉先是假意问姜迎:“这个结果,不知姜弟子有何想法?”
姜迎面露茫然:“三成,竟只剩这么一些……我亦不知。”
代表审判堂为她测灵根的试用审判员再次劝道:“姜姑娘,你既然被人针对了,留在云山宗,真真极其危险,你不如……”
姜迎立马道:“我在云山宗遭此祸事,如今只想留在此处,等你们查一个真相。”
审判员道:“一旦我们查出真相,哪怕你在天涯海角,云山宗也会将真相传达于你。”
于是姜迎又问:“那么三成的资质,不知你们能否为我安排一个上得了台面、比得上云山宗的宗门,让我入门?”
“毕竟我本是九成七的资质,走到何处都是人上人的资质,却被云山宗一个莫名其妙的褚光年,一道莫名其妙的毁灵符,变成如今的三成。
我本来好好的前程,就因为宗内的某些阴谋者,被毁成这样,我不需要你们给我如何如何补偿,那至少,也得为我安排一个好些的去处吧?”
审判员登时语塞了:“这嘛……”
她这个要求,其实要是普通宗门,那还是可以的。
可是想要与云山宗媲美?
天方夜谭。
想要上得了台面?那也得动用云山宗在外的人情了。可是三成的资质,又是个瘸腿的弟子,上得了台面的宗门也不会要啊,这个人情要是让云山宗来做,那云山宗牺牲便太大了,为了这个刚入门的小弟子,不值,真不值。
但若让分门之主来做?……那谁来?这位弟子还不曾进入分门呢,勒令分门之主安排都不行。
总不能让云游天外的青山峰大峰主来做吧?
呵呵,那可真是想太多。
审判员急急分析利弊,越分析越觉得,唉,那不如暂时先应下,届时找个普通宗门安排出去了,便说那就是个不错的宗门,等她入门后,再回来闹也无人当做一回事了。
要不然就让她留在云山宗,让她待在青山峰,三成的资质,修炼不好,加入不了分门,等日后宗门大考再一过,她就是一辈子的杂役弟子了。
他正要这么开口,忽然,尹长眉抢先道:“罢了,姜弟子,你也不必为难审判员,若你不嫌弃,便入我尹三门吧。”
审判员一听,诧异地看向尹长眉:“尹三真人?”
尹长眉道:“我与姜弟子算是有缘,她也是因我才入的云山宗,如今遭此祸端,我于心不安,不如便让她加入尹三门,做我的亲传弟子。”
“可是,姜弟子乃木系灵根,尹三真人所修却是火系功法。”
“无妨。我也可以通过我自己的渠道,为她取得木系功法。她在尹三门,好歹资源与……”
话未说完,果然又一阵灼热气息自天边传来,有一人愤怒开口:“尹三真人可莫冲动!”
来人者果然是尹长峰,看他来得如此及时,不用想也知早在暗处观察许久了。
审判员一看尹长峰:怎么又是赤山峰的人?
尹长峰面色不善地看向尹长眉,沉声道:“尹三真人,我知你向来心好,以至于收徒从来不分好赖。
但是此次你不仅不顾弟子资质与条件,还不顾弟子灵根属性,便要收入赤山峰。哪怕这是你尹三门私收之徒,日后也代表着赤山峰的颜面,所以我尹二真人作表赤山峰诸多分门之主,坚决反对你这么做!”
第八十二章 入蛊毒门
尹长峰出口不留情,尹长眉冷着脸与他辨了好一阵。
能够看出她是真的想让姜迎入门,而不是单纯配合姜迎演这一出戏。也正因为如此,尹长峰也是竭尽全力阻止她,最后,不得已选择退而求其次,果然提出让姜迎入蛊毒门。
一旁的试用审判员一听:唉,很残忍,但可能是最好不过的安排了。
蛊毒门也算缺人,毕竟哪怕是五成杂灵根的弟子,看到蛊毒门那样的情景,也多是转头便走。
剩下一些不甘心的、不反抗的,长期料理毒田毒物、修炼毒功,能活下来的也不多。
所以他们缺人手,而像姜迎,虽说灵根受损,只剩三成的契合度了,但听说她的领悟力等各方面,都是上乘的,那么其实是配进入蛊毒门的。
让她进入蛊毒门,其他刚入门的弟子不会不服,青山峰也无需有压力。若姜弟子自己还同意,那么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所以审判员看向姜迎:“以你三成的资质,留在青山峰,确实会面临无比的压力,并且极有可能无法进入分门,甚至这一辈子都沦为杂役弟子。
但若你进入蛊毒门,按照宗规,你直接便是门内弟子,日后还是能够参与宗门的各项比斗。
你能够去接宗门任务,并能够在宗门内的所有开放区域活动。若你表现良好,宗门也是会按照规矩,给你分发奖赏。”
姜迎状似犹豫地思索了一阵,看了一眼尹长峰,看了一眼尹长眉,看了一眼审判员。
不知为何,审判员觉得这个眼神特别有压力,毕竟确实是九成七的天才,被自己宗门搞成这样,现在还要劝人到人人避之不及的蛊毒门,这实在是……
不能怪他,只怪云山宗太大,诸事难以公正调配。
最后,姜迎低下头,低低地答了声:“好吧。”
她一点头,审判员心中的大石落下了,尹长峰虽还不悦但也得意地心中冷笑,笑尹长眉。尹长眉满脸不忍和悲痛,想摸摸姜迎的头,又觉得还是算了,转而拍拍她肩膀:“那日后,你可得受苦了……”
尹长峰立马道:“受苦?哪怕是蛊毒门,也是建立在东小灵界顶尖仙宗之中的毒门,多少人想来受苦还不行。”
“姜弟子三成资质入云山宗,那是何等的殊荣!还望姜弟子懂得知足,好好在门内深造,日后或许能够成为一代毒尊呢。”
“承你贵言。”姜迎忽然应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旋即她看向审判员:“尹二真人提醒了我,我不会三成资质,还入了蛊毒门,还有人要害我吧?”
审判员心道:我可说不准啊。
谁知道别人为什么要害你呢?
不过目前整个审判堂推测,还是因为她的资质问题,所以大概率讲是不会的。
“放心。审判堂会在你身上下好防御符,并赠你一件防护法衣。
若阴谋者再敢出手,审判堂也不会再放过他,必然严惩。”
姜迎朝审判员拱手:“那么有劳了。”
将审判员的话听在耳里的尹长峰:……
最后,众人意见达成一致,审判员要再带姜迎回一趟审判堂,汇报结果并给姜迎做好防护。
在尹长峰离开之后,姜迎冷不丁对审判员道了句:“奇怪,这尹二真人,怎么连青山峰之事也管?他与尹三真人莫非有仇,处处与尹三真人作对。”
审判员一听,脚步忽然一顿,往尹长峰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旋即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地嘟哝了两声,这才回神对姜迎道:“真人的私事,我们就不必管了,走吧姜弟子。”
于是两人回到审判堂。
姜迎的这个决定是目前最好不过的决定,所以审判堂一致没有意见。
之后审判堂出于弥补心里,也是真担心再闹出人命,一口气给了姜迎一件中阶的金木蚕法衣,再上了一道高阶的防御符。
助她养伤的丹药也都给了,之后审判堂公布姜迎的新去处,还强调了这是姜迎自愿的。
于是在审判堂将姜迎送到原先的住处,收拾行李,之后再送往蛊毒门的途中,蛊毒门的楚一一、魏芳等人:……
楚一一不可置信地问魏芳:“师姐,这?你说这……她别是被审判堂逼了?”
魏芳也看不懂啊,自己面上那么一大块疤,身上也没几处好的地方,难道姜迎看不出来蛊毒门有多残酷吗?
还自愿?能留在正常的青山峰谁会自愿来这里?一定是审判堂不让她留。
可恶。
欺人太甚。
就在她和楚一一谈话之间,坐着审判堂高阶飞舟的姜迎,眨眼便到了地方。
楚一一两人说归说,知道姜迎要来了,还是速速赶往迎接。
在青山峰的主峰背后,越过层层高山、各个分门,最后来到一处远离人烟,黑雾笼罩的矮山山群。
山群四周分布着许多乌黑且散发奇怪雾气的沼泽,山群之间有许多颜色各异,或妖艳或深沉的毒田。
山间一片寂静,少有鸟啼虫鸣,矮矮的群山如同垂暮老人,死气沉沉地坐落在云山宗背后,与云山宗各峰的繁华热闹相距甚远。
这里连分门的大名也没有,全是乌泱泱的一片,让人一看便感官不适。
审判员将她带到一条山沟之间,放在一个无名的拱门面前:“往里走便是,会有人接待。”便迅速走了。
主要是蛊毒门的气息令人不适,加之总是毒烟弥漫的,哪怕不伤人,那也感官上觉得不好,于是少有人想在此处停留。
姜迎看着审判员的飞舟眨眼不见,不知想了些什么,好一阵才回过头来。
但这时,她看到拱门之后有人走来,确切而言,是一个人推着另一个坐木轮椅之人走来。
正是魏芳和楚一一。
楚一一一看到她,便忍不住开口:“你为何要入蛊毒门?”
姜迎耸耸肩,状似无奈,又似坦然。“三成资质,我能到何处?”
“你是受害者,理应享受他们的赔偿。你若坚定留在青山峰,他们应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姜迎道:“话虽如此,但我执意为之,让审判堂与青山峰众人难做,我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么?”
“并且我以极高资质入门,如此落得这副模样,必定会被一些有心人针对讽刺,我又何必吃这份苦。”
楚一一想了想:那是有点道理。
可是真不甘心啊。本来该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天才人物,一下子落魄至此。唉,太可悲可叹。
这时魏芳拍拍楚一一的肩膀,道:“既然已是定局,姜弟子又看得分外开,那罢了,一一,你不必再提此事。”
又看向姜迎:“蛊毒门虽苦,但你放心,只要足够细心,你一定能够将事情做好。
有我们在,你也不必担心有谁对你不好。你助蛊毒门伸张了正义,哪怕也无法改变蛊毒门处境,但我们蛊毒门弟子,会好好待你。”
姜迎点了点头:“谢师姐。”
魏芳见她改口改得这么快,忍不住笑了笑。之后推着楚一一拐了个弯,往蛊毒门深处去了。
“走吧,我领你见大大大大师姐。”
…………
姜迎被领到蛊毒门内,在一座矮山,一大片看着还算正常的农田间,见了魏芳口中的“大大大师姐”。
原本以为那是辈分比较高的年轻师姐,结果姜迎到了一看,是一名满面是疤,面容扭曲的老妪。
由于蛊毒门之主,一个叫毒老的人,从不收徒,所以蛊毒门弟子的人辈分地位差不多,只能按简单的资历长短来喊师兄师妹师姐师弟了。
并且蛊毒门弟子也不喜排辈分的样子,眼前的这位老妪,按路上魏芳的介绍,说是蛊毒门资历最深的弟子,但是她不许别人将她喊老了,大家便都喊她做大师姐,然后则再加一些些辈分,称作大大大大师姐。
姜迎走到“大师姐”面前,还未行礼,大师姐白素娥便摆手道:“免。你学习看这一处的田,魏芳和楚一一来教你。”
姜迎一怔,往后看,见白素娥指的是环绕此矮山的所有毒田。
恐怕不下十亩。
这时魏芳解释道:“这是门内毒性最轻的毒田了,每一位入蛊毒门的弟子均是从此处开始练手,姜师妹,我们会教你。”
姜迎只能回头,道了声谢,又看向白素娥,等她安排。
白素娥指了指矮山靠近山头的一座小木屋:“那是你住处。”
姜迎又一看,可以说是破破烂烂的小屋子,孤零零地立在山头,一旁仅有几棵奇形怪状的树作为点缀,地上寸草不生。
白素娥交待了这些,给了她一瓶驱毒散,之后便留下楚一一和魏芳,自己离开。
姜迎看着这个新住处,心里叹息了一声,要进去放置行李。
楚一一和魏芳跟在后头。
姜迎一打开屋门,首先一阵呛鼻的灰尘袭来。屋内一张木床、一套桌椅,地上许多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而它们如今沾了厚厚一层尘。
魏芳和楚一一也许久不来此地了,一见此景,想起自己当年来时的样子,也是十分凄凉凄清。
许是勾起不堪往事,两人一起沉默了一下,之后魏芳才在屋内施了一道净尘术,很快屋子干净了。
“不好意思啊,才知道你来,我们顾着赶去迎接你,倒是忘记替你打理打理了。”
姜迎将行李放在干净的木椅上,回头道:“无事。师姐方才的净尘术,教教我吧。”
她实在不能忍灰土如此大的地方。
魏芳没想到她才来便惦记着学习了,闻言很是爽快地点头:“可以。待你学会照看毒田,我便教你净尘术。”
其实姜迎不止想学净尘术,她从青山峰主峰的住所带回了她的灵虫和种子。哪怕种在地里的小芽和未发芽的种子,也连土挖过来了,她准备继续学炼丹。
她还是没有放弃药宝。
不过对此,她并未着急着提,行李一放,便往外走:“这些田该如何看?”
此处的田种了大约四五种毒草,有高有矮有成株的有成藤的。
对比于她方才从高空看的蛊毒门的毒田,这些真的算长得接近普通灵草的植物了。但她还是觉得,搞不好它们生长的环境极其刁钻,需要不少心思伺候。
结果魏芳道:“此地土壤特殊,尤其田下之土,是经过大量处理的特殊土,这些时间又该处理了。”
“所以你这些日子,除了除掉毒虫和长蔫了的毒草,再有一个便是往土里加聚毒虫虫卵,此虫只活在土壤里,能够寄生于毒草之根,吸取毒草毒液,同时帮助毒草更好产毒。
此虫虫卵量不能多,否则会将毒草大部分毒液吸收走,毒草毒性便大打折扣了。
但是也不能太少,否则此处土壤到底并非毒草原有的生长土壤,也容易让毒草长得不好。”
当然虫卵也不能洒到毒草上,否则虫卵会被日头暴晒而亡。它是蛊毒门特殊培养的虫,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的,成虫以后,还得挖出来继续交配产卵,所以最好最好,是不要浪费。”
魏芳说着,从自己的储物间里取出一罐剩余的聚毒散,“来,你过来,我给你示范看看该如何加。”
姜迎前段时间捉了不少灵虫,此时对虫也有一些免疫力了,她当即过去,与魏芳一同蹲在田野间。
魏芳先在一亩田最边上的两株毒草之间挖一个小坑,再打开罐盒,现出里面鱼籽大小的一片又一片黑色小虫卵。
“你拿这根小木管,轻轻挑起管头大小的一片,每隔两株左右,在中间下一点。”
“看,约莫是这个量,不要超太多也不要太少。”
“目前只有这亩和右手边那亩田需要加虫,其余的一个是不到时候,一个是不需要加,总之你先忙这两亩的事。”
姜迎默默记住步骤,又在魏芳从旁指导下,亲自操作了几株。
之后她问:“此事应有时效?”
魏芳道:“不着急,你才来,半个月内弄好便行。”
“闻说你修炼的悟性很高,那我们尽快助你回到炼气期,到时候你便可以选择功法修炼,有了修为,你照应这些毒田也更方便。”
第八十三章 重新引气
最后姜迎学会了如何给毒田放毒虫,由于魏芳两人也是有自己的任务的,便先走了。
临走前,魏芳再一次提醒姜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毒草草汁和虫卵接触肌肤,更不要误食入口,一有误食误触的情况,必须吞服驱毒散。
田间的毒虫更是要小心,一旦被蛰咬,后果很严重,一定要随时留意并及时服药。
姜迎一一应下,等她们走后,先马不停蹄加了三垄地的虫。
此事只需要细致,整体而言并不复杂,于是很快,姜迎处理了三垄地。
此时已到入夜时分,天色很暗了,魏芳多次强调不要在夜间劳作,因为那时是毒虫最为活跃的时候。
所以姜迎收拾了虫卵罐子,回到自己的小屋。
魏芳身上的虫卵罐子只不过是备用的罐子,并非此地专用,所以明日魏芳会将更大更多的罐子带过来。
姜迎回到屋中,放好罐子和工具,之后来到屋外的空土地上。
此地的土壤特殊,哪怕是她脚下的这一片,也带着一些毒性,所以她从上一个住所带来的种子暂时还不能种。
但是她那时为了省时,直接将种在院子外的种子与幼芽连土挖到储物间,所以这一些幼芽是能够种下的。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空盒子,将幼芽连着院子里的土,放到这个盒子之中。
所带的灵虫则放在屋内的角落百草门的工作她近期无法进行了,今日白日与三青真人说明时,三青真人还给她结算了这几日的薪酬,不多,还不够审判会议时阿穆请人替她所付的薪酬。
所以她现在也无有“饲料”喂养灵虫,她必须想好该如何处理它们。
做完这一切,她疲惫地回到小木屋。
这个屋子很小,方方正正,连床带桌椅,全挤在一个屋子之中。
屋内之后一个窗户,正对着屋子的小门。窗户一看便知时间久了,左上角缺了一块,草草用干草堵住,但也抵不住无缝不钻的风,在寒冷的夜里凉飕飕的。
姜迎看着这样的小屋,叹了一口气。
所幸魏芳师姐的净尘术将屋里的尘土去干净了,她盘坐在床上,开始尝试第一次没有药宝的修炼。
闭眼,感受灵气。
这一步并无阻碍。
感受到四周的灵气后,她开始运行引气入体的法诀。
这一次,她失败了。
原本已经能够熟练吸收的灵气在这一刻,牢固得如同钢铁巨石,岿然不动。
她以原来的方式吸纳,一丝作用也无。她记得她方进入云山宗时,无需多久便可以撼动灵气,但此时显然,她做不到了。
尝试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在她发现自己开始心急时,连忙停下。
睁开眼,这一次她确切体会到灵根资质对于修炼的影响。
她又叹了一口气,这时不由自主又想到药宝。
方才她在毒田劳作之时,也时不时始终呼唤药宝,然而并无反应。
此时她再唤了好几声,也还是一阵沉寂。
她勾出姜氏玉佩在她遇害醒来后,她便发现玉佩上又多了一道裂痕,她不知这是不是与药宝的消失有关。
这道裂痕比一开始便有的裂痕要浅一些、短一些,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着药宝在跟着她阿爹之时,也曾遭遇过劫难。
思绪多而杂乱。
等到姜迎放下玉佩时,天色更暗了。
她在审判堂养伤那几日,为了方便,服了一颗辟谷丹,今日还有效。
于是她收拾了一下床铺,便打算和衣休息了。
便在这时,她的屋门被人敲响。
她走到门口,隔着门问:“谁?”
楚一一的声音传来:“是我。”
姜迎奇怪之余开了门。
门外楚一一坐在木质轮椅上,膝上放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有两菜一汤和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米饭。
看到姜迎开门,楚一一笑了笑,指指膝上的托盘:“虽然你说辟谷丹还有用,但我算了算时间,基本也要失效了,还是给你送些吃的免得你挨饿。”
姜迎感谢一笑道:“我真不饿。让你操心了。”
楚一一摇摇头,两手扒轮子,入了姜迎的房。
将饭菜放到唯一的木桌子上,她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这才回过身来:“对不起啊。”
姜迎就知她不是单纯送饭来的,合上屋门后问:“因何道歉?”
楚一一垂着眼帘,有些难以面对姜迎的样子:“虽说大家都安慰我,说此事与我无关,是褚光年一个人的过错,但是我知道,如若没有我这件事,若你没有救我,便绝不会有今日的劫难。”
“如果我当时再机警一些,不受褚光年的骗,或者再强大一些,不给他伤我的机会,你便不会受此牵连。”
“再或者我离开山洞,不要信什么得不到公平伸张,第一时间先将此事告知审判堂,捉拿褚光年,你也不会被他有机可乘。”
她说着抬头看向姜迎:“归根结底,此事我是有过错的,我并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只想当面与你道声歉。”
姜迎听着觉得讽刺:这一件事,真正的始作俑者与幕后的推动者,无一人认为自己有错,反倒是像楚一一、尹三真人那样的受害者,一个接一个上来跟她道歉。
哪怕是最后也被利用了的褚光年,得知娘亲死去,也是怪罪云山宗与审判堂,从不觉得是自己一开始便用错了方式。
所以人呐,真是一种奇怪至极的生物。
她道:“同是被害之人,便不要争着揽罪了。你这样,让真正的有罪者占了天大的便宜。”
楚一一道:“我只不过揽我本身的过错,也没有揽有罪者的过错啊。”
姜迎不答,她并不想怪责与她一样的人。
这时楚一一又问:“你会后悔当时救了我吗?”
本该得到善报的一举,却招来连连的灾厄,这样的结果,太让善心者心寒,让黑心者猖獗了。
姜迎倚在门后想了想:“我不大明白你这个问题的用意,若你非要我回答的话,哪怕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若我当时便知你不是个好人,或者救你会有大劫难,我或许还会犹豫一二。但是,我那时不认识你,不知你与何人何事有牵连,在我面前,那时的你是一页白纸,我没有任何理由选择见死不救。”
她闻说修真界十分残酷,善心在修真界是一个大忌。
可她却是认为,若修道要将基本的善心、怜悯心摒弃,只求一个人强大,那这修道修来又有何意义?
闻说得道之人,寿命无极限,那么长的时间洪流里,只有一个人独自光彩,那未免也太寂寞了。
哪怕她出身于那样的将军府,她也不认为人该泯灭自己的良心,该变得无情无义。
恰恰相反,在那样的坏境中生存下来,她才明白,在危难关头,哪怕一个极小极小的善举,对危难之中的人也是天光一般的恩赐。
也正因如此,她太懂得自己的善举对需要它们的人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所以无论当时还是现在,亦或者并未得到善报的未来,该救的人,她还是不会吝啬。只不过她会更加慎重,并随时做好应对劫难的准备罢了。
她道:“人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而后悔的道理,该做的,是自省,是下一次更为慎重。”
“我倒是认为,与其你一直自责,乃至于深夜寻我道歉,不如痛快将此事翻篇。在日后你我同门的日子,咱合作或切磋的时候必定不少,那时,还靠你多多指教。”
楚一一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姜迎,能够说出这么一番感悟。
当自己还沉浸于先前的事件之时,她已经提出将此事翻篇了,已经往前看了。
楚一一不由笑出声来,爽朗多了:“你看得真开。”
姜迎心说看不开有用么?事情已经发生,看得开看不开,对事情毫无影响,不如该干什么干什么。
想法对事情无用,有用的,永远只有行动。
楚一一见姜迎没有怪责自己,心中的大石也就放下了。
她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床被褥,对姜迎道:“此地风大,夜晚极凉,你现下这床被褥是远远不够用的。”
“我们当初在这个屋子,那可是挨冻挨得不轻,所以我给你多带了一床,免得你着凉。”
姜迎接过被褥:“多谢。”
楚一一笑说太客气,见她屋里目前还不缺什么,便要走了:“我们明日再来看你,你早些歇息吧。”
姜迎送她出门,看着她沿着山间下路下了山。
看得出来她的伤势恢复得还是不大好,大抵是伤到根基了,所以一路以来,几乎不见她使用灵力。
姜迎等彻底看不见楚一一的身影,这才回屋,将楚一一送来的被褥也铺开,这才躺下。
多了一床被褥果然不一样了,在夜风趁隙刮入的屋里,她也没有太冷,一觉睡到天明。
次日,她起床洗漱,发现屋外的小水井结了一层霜。
她立马知道冬季此地一定寒冷不已,算算时间,她必须赶在冬季之前恢复灵力,这样才好利用火符抵御寒冷。
今日的任务与昨日无异,她动作十分利索,大半日时间便处理好三分之一亩田,处理完两亩田根本用不到半个月。
多余的时间她便用来修行,虽说灵根受损,契合度低,但她相信只要用足够的时间去努力,灵气还是会回到自己身上。
便在她坐于屋前,认真打坐之时,矮山一旁一座更高的山上,有一人负手而立,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竟是三青真人。
前些日子他处理完灵虫的事情,听到姜迎有办法救活灵草,便一直在暗中观察姜迎的举动。
要知道以灵虫做肥料救回灵草,听起来简单,但操作起来,需要严格控制灵虫的量,少了不顶用,多了,灵虫尸体养分并不少,也容易烧草。
结果后来几天,他发现姜迎果然能够将大部分的灵草救回来,恢复到原本绿油油的活力状态。
加之那日看到姜迎修炼,那场景他至今记得。所以听说这个小弟子灵根受损,还要进入蛊毒门,他免不了好奇,便前来一观。
看到姜迎一个人蹲在田间,竟然能够全日无休,一口气干了这么多细致的活。
不仅如此,看她一路淡然镇定的反应,看来是从未出错。
之后她盘腿修炼,他更是密切关注。
可惜,这一次不如第一次所见,灵根受损的姜迎,这一次很难顺利吸收灵气。
可是她也不气馁,一打坐便是一个时辰,一动不动。
这样的岁数这样的定力,实在太少见了,加之先前在灵田中的表现,三青真人想让她回去,继续替他照看灵田。
而且这一次,是比较特殊的灵田。
不过这也只是预想,因为这算是姜迎正式工作的第一天,很多人在第一天有热情,往后时间越长,便越容易怠慢。
三青真人一直观察傍晚,便御剑离开,打算观察再久一些,再来定夺。
姜迎不知有此一幕,在夜深天凉,寒冷不已的时候,这才收回心神,进入屋内。
点亮一盏烛灯,她坐到小木桌前,翻开之前从万物阁买的丹方,开始寻找毒物能用的丹方。
既然她都在蛊毒门了,日后常年与毒物打交道,她想要看看有没有能够利用的毒丹丹方。
研究完丹方,又在屋中打坐,这样反反复复,过去了十五日,忽然,在第十五日的傍晚,坐在屋前修炼的她,再一次感受到了灵气团的撼动!
她惊喜不已,又按捺心情,继续坚持下去。
这一次,她无视严寒,无视疲惫,从傍晚一直打坐到次日,终于将那枚被她撼动过的灵气团吸入体内了!
有了第一次,往后一切便顺其自然了。
到底是曾经引气入体过的人,体内经脉对灵气的适应度还是有的。
第三十日,她吸收的灵气有了一定的厚度,她开始运行炼气的口诀,尝试将灵气转化为力量。
这一过程,因为有极高的领悟力,她并不费力。
第三十三日,她成功完整地运行了一个大周天的口诀,丹田之中又有了一丝丝的极其微弱的灵力!
第八十四章 掌掴
半个月引气入体、一个月进入炼气初期,这对云山宗的许多高资质的修士而言,是不值一提的速度。
对于姜迎原本九成七的资质而言,更是慢到极点。
然而对于三成资质的修士,这个速度,又极其可观了。尤其姜迎还是个灵根有一定损伤的修士,她在修行的过程中,理应会比一般修士要艰难痛苦。
然而她都忍下来了,并出色地再次突破难关,再次成为炼气期的修士。
听到这个消息的魏芳和楚一一等人欣慰又佩服,而这段时间时不时前来观察她的三青真人,也再一次认可地点头。
就在这时,姜迎生出一个任何人都无法预想的念头。
她必须学习或寻找一样能够隐藏她修为的法宝。
闻说许多资质平平的修士,需要花数月甚至一年的时间进入炼气阶段,而她只用了一个月,虽说她有先前的经验做铺垫,那也算一个不错的速度。
正因如此,哪怕是她多想,她也认为她该隐藏好自己。现下还好,若日后她进阶还挺快,那么可能又认为她会成为威胁,再一次对她下毒手。
她将她的这个想法告诉了魏芳师姐。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她认为这位师姐可信,且比较可靠,所以她可以向她求助。
魏芳见她打听隐藏修为的功法与法宝,先是有些不理解,后来一想到她的遭遇,又很快释然。
通常而言炼气初期的修士,根本无需隐藏修为,也没几人想要隐藏,所以针对她这个问题,魏芳只能想到让她使用相关的法宝。
这样的法宝万物阁有,可以前往购买。
其实蛊毒门的小万物阁也有,只不过没有姜迎想要的那种效果,又由于蛊毒门在云山宗不受待见,此处的商品不常更新,也不与其他分阁商品相通。
于是姜迎在某日料理完毒田后,抽空去了青山峰的万物阁一趟。
青山峰万物阁建在青山峰主峰,是青山峰之中的小总阁。
不同于其他分门的分阁,这里的商品最多最齐全,与其他领峰的小总阁类似,且共同流通。
姜迎一个多月未来青山峰,再次出现时,许多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再三确认那是姜迎不错,众人的反应千奇百怪。
有小声议论的,有嘲讽,有同情的。
还有一些胆子比较大,直接开口辱骂的。
当然这些都是与姜迎同期的预备弟子,正因为是同情,有对比,有差距,才有情绪。
姜迎面对这些冷嘲热讽,毫无反应。
一路向前,总算来到万物阁。
今日万物阁阁主也在,看到姜迎入门时,怔了一怔。
旋即笑道:“哎呀,我还以为再见不着你了。”
姜迎心说这位阁主的记忆力也是惊人,统统见面不超三次,又隔了这些日子未见,竟然还能认出自己。
她径直走到卖法宝的货架前,一边看一边道:“难道蛊毒门弟子就不必买卖了?”
阁主笑道:“话虽这么说,但你见过几个蛊毒门的弟子会来青山峰主峰?”
由于不待见,由于平日苦又累,所以他们很少出现在人前。
姜迎对此不予评论,她知道蛊毒门弟子鲜少离开蛊毒门,她不认为这是好事,但也不认为这有什么过错。
很快从货架上看了一圈,发现没有找到心仪之物,她又去看下一个货架。
阁主见她不搭话,吸了一口旱烟又问:“你的毒田照看得如何?”
闻说蛊毒门照看毒田的任务十分重,毕竟人少嘛,分到的任务也就无比多,他看到姜迎有时间过来,并且身上看起来毫发无伤,不得不说那是极其的惊讶。
姜迎点点头:“还好。”
没有想象中累,大抵因为都是机械性的重复工作,一旦熟悉,速度便提升了,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恐怖。
阁主又意外了一下,这时,他发现姜迎的目光停留在一件由隐灵木打造的隐灵法衣上面。
此法衣能够隐藏修为,是青山峰修士惯选的法衣。
阁主诧异之余,也因此留意到姜迎的修为。
他闻说姜迎遇难之后,一身浅薄的修为也被毁了,这时再看,她却又是炼气期的小修士了,与他第一次见她时差不多,导致他一开始都没有发现不妥。
他不由得惊讶:“你这一个来月,又成功引气入体,并成功进阶炼气了?”
姜迎点点头:“多得蛊毒门的师兄师姐协助。”
她没有说这是她一个人努力的功劳,因为这样,她的速度看起来更合理,也更不引人注目。
阁主一听,喃喃道:“看样子你在蛊毒门混得不错。”
之后指指那件法衣:“此乃中阶三品的隐灵衣,除筑基大圆满的修士以外,其他筑基修为的修士均无法窥破此衣背后的修为,如何,你想要?”
姜迎听到它只对筑基修士有效,毫不犹豫移开目光,摇摇头:“还有么?”
阁主心说嫌贵了?抽着旱烟问:“具体想要哪种?”
姜迎想了想:“最高阶、效果最好的,有哪种?”
阁主一噎,又心说那你买得起啊?
也不知道为何要那么高阶的,她才炼气一层不到的小修士。
不过秉着商人的职业道德,他还是如实道:“高阶一品的隐灵衣,是整个云山宗目前最好的隐灵法衣了,价格五万五千枚灵币。”
姜迎一听,太阳穴有点抽。
不过她还是问:“有何效果?”
阁主道:“金丹大圆满以前修为的修士都看不透你的真实修为,只能看到你愿意让人看到的。”
可是姜迎想到尹一尹二的修为,尹一真人她没有见过,也不怎么打听过,但尹二真人,是有金丹中后期的修为了。
闻说尹三真人许多资源都到了尹二真人手中,那么可能尹二真人进阶会比较快,保不准哪天便是金丹大圆满了呢?
所以不行,不保险,五万五千灵币的隐灵衣,不给最保险的效果她都舍不得拼命赚那个钱。
她奇怪地问:“为何整个云山宗最高阶的隐灵衣,也只针对金丹圆满以下的修为?”
阁主道:“金丹圆满往后,尤其元婴阶级,能够凭借自己的隐灵术法隐藏修为气息,也只有比他们修为还高之人能看破。”
“可是东小灵界,元婴修为之人便不多,化神更是寥寥无几,你说都到元婴了,还要这些法衣做什么?”
姜迎了然地点头,原来东小灵界化神之人寥寥无几。
这么一算,云山宗的高阶修士在东小灵界的占比,便显得尤其大。
她又看了看那件法衣,陷入了纠结。
阁主看出她的犹豫,心说这姑娘,怎么想要如此高阶的法衣?
要知道她如今的修为用那样的法衣,那完全是大大大大大大财小用。
而且五万五千的灵币,她有么,有么?
云山宗大部分修士都不会有,只有那些老油条门主,才有如此任性的财力。
最后姜迎果然如阁主所想,放弃了法衣,又跑去看相关的功法秘籍。
让她眼前一亮的功法并没有,她看了半天,选了一本最基础的,最通用的,也最便宜的。
只要五百灵币。
由于是仙师都能够统一教的功法,所以它真的不怎么值钱。
也就只有没有仙师配给的蛊毒门弟子才需要自己来买,以及那些平素不听课,或者听不懂课的小弟子,才要额外购买功法自己学。
姜迎秉着有一点是一点的心,买下了它,用的是看守百草门灵田所得到的报酬,再搭上部分刚入门时宗门分发的灵币。
至于要还给尹三真人的钱?
不是她要赖账,而是有了此次祸端,她决定除非证明此事与尹三真人无关,否则,那一笔钱,她选择晚些经济充裕之后再还。
不然凭白无故被牵连,她不是真的没有脾气,她的灵币,她要先用于确保自己的修途顺顺利利,而不像先前那样扣扣搜搜只惦记着还钱了。
买下这一本功法,她又预定了一些能够在蛊毒门生长的灵草种子。
但听说这种种子不好拿到,所以等的时间要长一些,阁主见她实在不容易,也只收她十个灵币当做押金,少得不能再少的数额,完全是走形式罢了。
交钱之后,姜迎带着功法离开万物阁,要回蛊毒门。
今日魏芳与楚一一都有事要忙,姜迎也不想一直劳烦她们,于是是走到最靠近蛊毒门的小分门,雇了通用的小灵舟前来的。
这些灵舟是为了给还没有灵舟或灵舟受损正在维修的弟子提供交通方便的产物,是以云山宗为名义提供的服务,故而佣金并不贵,百里之内只要十个灵币,超过百里的,则每多一百里多付五个灵币。
蛊毒门位置十分偏僻,距离青山峰主峰一共一百三十里远,故而姜迎来时,花了十五枚灵币。
所以她归去时,理应还花这个数。
然而当她走到等待自己的灵舟面前,驾驶灵舟之人看了她一眼,忽然举起五根手指:“你若想坐我这个舟回去,得要五十灵币。”
姜迎脚步一顿,眉头一蹙:“因何加价?”
那人不耐烦道:“你蛊毒门路远,偏僻,并且空气糟糕,还带毒呢,多出的灵币,是我的辛劳费。”
姜迎眉头蹙得更深:“你弄错了,我不需要你带我到蛊毒门,我是在小分门雇的舟,在那里下便行。”
那人哼了一声:“那也不行,如今入夜了,天凉,舟上风大,我冷。”
姜迎便知此人是故意找茬了。
还不在一开始找,要载她过来后,在她无有选择余地之后,坐地起价地找。
她上舟的地方正好在预备弟子宿舍附近这也是为了让这些小弟子方便所设下的位置。
所以这时候,有一些认出姜迎的预备弟子都在一旁暗暗地看戏。
那驾驭飞舟的弟子说话阴阳怪气的,一副面对乞丐一样的语气,让一些一开始便不喜欢姜迎这个存在的小弟子大快人心。
姜迎见这个驾驭人不会好好谈话,转身要往另一个飞舟走。
不料驾驶人冷哼一声,拉长了语调道:“你选其他的飞舟也是一样的。咱们青山峰,并不欢迎蛊毒门的弟子。”
“你们蛊毒门,除了损坏咱们云山宗名誉,还会什么?哦还会与人内斗,会惹麻烦。看看,云山宗多少年不曾开过审判会议,就因为蛊毒门的弟子,召开了,还不止一次。”
“都是因为你们蛊毒门,没本事还多事,让好好的云山宗变成外人眼中会内斗、会害人的地方!”
“今日别说我不欢迎你,你便是问问其他弟子,看看有谁欢迎你们蛊毒门,有谁欢迎你这个一来便祸事不断的小弟子,对吧?嗯?你们说!”
身后有几个预备弟子大声附和起来:“对!不欢迎!”
其中有那位一开始便瞧姜迎不顺眼的小男弟子。
姜迎在这样的呼声之中,摩挲了一下食指指腹。
深呼吸,再深呼吸,她将心中的怒意按捺下来,还是要往另一座飞舟去。
结果那一座飞舟的人,不知是被前面那位威胁了还是怎么的,对着姜迎摇摇头,连人带飞舟都往后退了数步,好似姜迎是个什么近不得身的害虫似的。
姜迎终于停步,眼神骤然冷下。
真是够了,这个云山宗,已经让好些人从根子里便烂掉了。
姜迎忽然回头,再一次站到一开始雇来的驾驶人面前。
“你说你要五十?”
驾驶人轻蔑道:“是。五十,少一个字儿,我也不带。”
姜迎一巴掌扇了过去。
“给你五十。”
驾驶人被扇得脸偏过去,人也踉跄了一步。
站稳后,他不可思议地捂着脸回头:“你?!”
姜迎又给了他一巴掌。“多赠你五十,你还走不走?”
“你?!”
姜迎一把揪住他衣领,明明比他个子小,气势却高出他一大截。
“身为顶级仙宗弟子,不求你有多正派,好歹,也该像个人的样子。”
“结果你们,一个一个,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
像你们这样的人,才是玷污了仙宗的第一罪人。
因为有了你们,云山宗才会自根底里烂了,烂透了,也正因为有你们,才会有蛊毒门那样的分门,才会有褚光年那样的悲剧!
结果你还敢在我面前坐地起价瞧不起人?”
第八十五章 三青真人的任务
(防下盗,十分钟后替换刷新)
姜迎被身后之人推得一个踉跄,阿穆急忙扶她一下。
此时人山人海,都在往外走。方才众人为表对云山宗长老的敬重,全从飞舟与各式飞行法器上下来,并尽可能往前靠,这便导致众人很难召出飞行法器,只有修为比较高深又无心继续停留交谈之人,会灵活地御气飞走,其余之人,必须先往外散开一段距离才好走。
阿穆是才开始练习御剑不久,不敢随便带姜迎,于是也只能驾驭飞舟。
于是当姜迎站稳后,往身后看去,根本看不到是谁推了她一下,身后之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她下意识摸向腰际的钱袋,这才想起钱袋已经变为储物袋,而储物袋放在自己更贴身的地方,并不在腰际或背后。
所以她也无有遗失钱财。
她想了想,大抵对方也是无意的,便未有细究,继续往前走。
等到人群稀疏一些时,阿穆召来飞舟,带她上去,正启动时,她忽然心中一动,往后腰腰带里侧一摸一张纸条。
她立马拿出来打开,上面写着:有人害你。
她一惊,举目张望的间隙,轰!
一张炎爆符直接砸到阿穆正在上升的飞舟!
这是云山宗通用的低阶飞舟,由各个分门高阶修为的大弟子或门主,将灵力灌输到舟上的启灵盘,之后只要到达炼气境界的弟子使用微弱的灵力,便可以激活启灵盘,驾驭飞舟。
这样的飞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便是很不扛造。毕竟是批量生产的产物,极少用于战斗,一张普通的炎爆符便能让它震三震,威力大的炎爆符,足够能将它轰出一个窟窿了。
于是阿穆的飞舟瞬间掉了一地板,阿穆与姜迎直往下坠!
阿穆诧异的同时,急急御气揽住姜迎,在空中减速。
却是这时,又是一张炎爆符砸来!
炎爆符的对象自然是姜迎,并且是她的命门。阿穆实在不知是谁攻击一个方入门不久的小弟子,她不假思索抱着姜迎转身,同时将自己身上的防护衫力量催着最大,要替姜迎挡下这攻击。
可是姜迎深知来者冲着自己而来,并且此炎爆符的力量非比寻常,她在阿穆转身之际,用力拦了一下,并且手中已经拈出一张水龙符和一张木盾符扔出。
她炼气一层的修为,但凡想要让两符起到点点作用,都不能够分散力量。
所以她用尽全力催动了水龙符,木盾符的力量则由药宝至纯的木系灵力激发,瞬间水龙符化成一注水柱,在姜迎努力的控制下,旋绕成盾挡在最前方。
木盾则挡在更后方一些,贴着姜迎与阿穆张开。
再加上阿穆中阶三级的防护衫防护,炎爆符的炎爆力量总算被削弱了不少。两人被炎爆冲击弹出三丈远,落到地面,水符与木符都被摧毁了,阿穆的防护衫也被点燃,她急急忙忙在地上打滚,灭了火焰。
而姜迎体内,曾经被尹长眉打入体内的防御之符被炎爆符的力量激活,将炎爆符对姜迎的其余力量抵挡掉,随后消失。
姜迎得以避免受内伤,仅是皮肤表面的擦伤。
这一场突发事件令得旁人纷纷驻步,许多修士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跑去替阿穆灭火,有一些则扶起姜迎。
还有人立马寻找扔出炎爆符之人,但茫茫人海,竟然无人看到有谁扔符或动用力量,现在大家也都是茫然惊诧的模样,并无可疑人选。
姜迎一个炼气一层又毫无防御力量的小修士,察觉到方才被尹三真人的符篆保护了,庆幸之余不敢大意,佯装一副虚弱的样子。
她的左臂有轻微的灼伤,右脸则在落地之时,被粗糙的土地刮得一大片血痕。
加上她的伪装,大家都没有怀疑,甚至觉得她一定受了沉重内伤,扶她起来的师姐立马想要为她运气疗伤。
她身子躲了躲,马上开口问:“方才是几阶的符篆?”
她方才在被搀扶坐起的同时,第一时间已经在搜寻攻击自己之人。
然而并无发现。
她立马推算起来:她入门这些时日,已经了解到修士运气用符时,气息的波动最小,但如果有比那人高修为的修士在,也必定能够发现。
然而看现场众人四处张望的样子,竟是无人察觉那场波动。
会站在一旁围观比试,离场时又无法御剑离开者,通常都是筑基初期及往下的修为。
而能够催动初阶以上符篆,并且能够发挥如此威力者,又绝不是炼气能有的修为。
姜迎之所以确定那不是初阶符篆,因为仙师教过她用符,将初阶符篆的威力催至至高,也无有那样的威力。
所以那起码是中阶。
可是催动中阶符篆,又无法让同是筑基修为的修士发现?
莫非是高阶符篆?
所以她才问一旁的师姐。
师姐诧异于这位小弟子伤成这样了,开口竟是问问题。
她答道:“是高阶一级的符篆。小姑娘,你惹到哪个大前辈了?”
姜迎一听:高阶?
高阶一级乃高阶符篆最低一级的符篆,然而已经比中阶大有不同了。
能够驱动高阶符篆者,必定不是才筑基的普通修士。
姜迎一副忍着内伤的样子,又问师姐:“此处有大前辈么?”
这个问题很奇怪,但师姐还是看了看四周:“好像没有……”
能到金丹的大修士,大家都认识,哪怕筑基中段往后的,也该见过几面了。
然而没有。
没有眼熟的。
姜迎紧接着又问:“有看不出修为的么?”
师姐又看了看:有。
隐藏自己修为的修士大有人在。
姜迎听到回答,沉默了。
所以是一个隐藏了修为她又不认识的人在攻击她?
她攥紧了手上的纸条。
便在这时,天外有人急急御剑而来,这次是个前辈了,是还在收拾擂台的比试裁判官,白云峰的宫敦修士,筑基大圆满。
来到此地,他看了一眼姜迎和阿穆,但看出姜迎体内竟然并无内伤,疑惑之余,还是给了她和阿穆一人一枚疗伤丹,紧接着严肃问:“发生何事?是谁在宗门之内用高阶炎爆符攻击他人?!”
无人应答。
这时姜迎心想这么久了,恐怕人都跑了。
可是到底是谁要冒着褚光年那样下场的风险,来攻击她一个对任何人都毫无威胁之人?
莫非是尹二门?
可那也不至于,难道尹二门与尹三门的恩怨,深到连她一个入了其他领峰的小弟子也不放过?
那就绝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恩怨了,目前并未发现相关的苗头。
那总不能是褚光年吧?据说他被下了限制令,是无法踏入云山宗的宗门法阵。
所以到底是谁……
而宫敦修士得不到回应,已经立马释出神识,寻找可疑人物。
可惜此处修士与他一样迷茫,现场并无可疑人物。
他没有办法,只能唤来自己同门之人,留在此处保护现场,他则负责带阿穆和姜迎离开。
阿穆因为姜迎的竭力一拦,以及水符与木盾符的协助,受伤不算严重,她从扶着姜迎的师姐手中接过姜迎,一声不吭要带她走。
这个姜迎小师妹,实在太多灾多难了。
阿穆现在已经怀疑,莫非姜迎惹了更厉害的人?
她把姜迎搀往宫敦修士的飞舟。
而这时,一开始扶起姜迎的那位师姐也握住姜迎的手臂,想要与阿穆一起搀她上舟。
便在这时,姜迎脚步一顿,忽然回头。
她感受到了,这位师姐拉她之时,那一股过于用力的力量。
那不想是搀扶她的力量,更像是要抓紧她、拖住她、跟紧她。
所以她不自觉回头多看了一下。
结果那位气质温婉质朴的师姐,面上的笑容一滞。
似乎想不到姜迎忽然回头,又似乎是……
终于,姜迎又感受到她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重了。
两人对视之间,不约而同流露出对对方的明了。
“轰!”
“啪!”
最先动手的是姜迎,在看到“师姐”眸光突变的一刹那,便甩出一张炎爆符在她搀扶自己的手臂上。
那师姐猝不及防被炸到,却也是在同时,将一道不知什么符的符篆拍到姜迎背上!
“去死吧!!!”
这师姐开口的声音已经不是女声,而是姜迎已经极其熟悉的声音褚光年!
易容且不知为何又有了一身修为的褚光年,在被姜迎的炎爆符打到的同时,拍了能够摧毁姜迎灵根的毁灵符!
之后忍着手臂的剧痛,又不管不顾发疯一样冲她以及周围人扔了数道一样的符篆以及高阶的炎爆符!
“你们杀了我阿娘,你们这些食人肉、吸人血的恶魔,你们这些虚伪的‘道、义、人、士’!!!”
宫敦修士等人一下惊呆了,宫敦修士当即激活身上的防护法器,并释出全力缉拿这个不知为何还能入宗的褚光年!
“救姑娘,喊医师!”他边说边提醒并未受伤的众修士。
然而褚光年不知为何,本来才到筑基中阶的修为突飞猛涨,现下至少是筑基圆满的力量!
所以哪怕宫敦修士用了全力,也无法立马拿下褚光年。褚光年发疯一样与宫敦修士战斗,并向周围的修士进攻!
“死,你们全部给我阿娘陪葬!!!”
而在宫敦修士与褚光年缠斗之时,被拍了毁灵符的姜迎一开始,并未受任何的伤害,因为不知何时她体内又多了一层严密无比的防护,那气息,她认出来了,还是尹三真人的!
可是褚光年朝她扔了不止一道毁灵符,加之还有数道炎爆符,所以当第三道毁灵符入体,她终于感受到浑身被火灼烧一般的剧痛,有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冲进她体内,直冲她筋脉!
药宝几乎在那一瞬大叫:“灵根!”
立马释出所有灵力去保护姜迎的灵根。
可惜这毁灵符的力量非比寻常,药宝无法抵挡它分毫它也能吞噬药宝的力量!
啊!!!
药宝痛得尖叫起来。
姜迎在那一瞬间慌了:药宝?!
她能感受到药宝在提自己承受毁灵符的摧毁!
你走开,你躲开它!
她急急地催促,同时又不知该如何抵挡力量的冲击,痛得满地打滚,不自觉蜷缩。
一旁阿穆因为最靠近她,也被炎爆符伤到了,但也不顾伤势扑过去,用了所有的疗伤的术法、丹药、符篆,全往姜迎身上送。
“医师,找医师啊!!!”她急得声音都变了。
而姜迎还能感受到药宝对自己的保护,不解、不愿,她甚至能感觉到胸前的玉佩要碎了。
她在心中让药宝停下,同时拼尽全力,不断吸收汲取阿穆给她喂的丹药、符篆之力,全部送给药宝。
药宝还在痛叫,但是声音越来越虚弱了。姜迎立马咬破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同时将宗门赠她的一切下品中品丹药,无论是什么,全往嘴里塞!
别扛了……你快别扛了……药宝!
可是药宝已经听不到了。
心里唯一的念头,只有将军当年拜托它的,要保护他最后的血脉。
极品毁灵符不断蚕食它的灵力,不断吞噬姜迎的灵根。
它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药田,被毁灵符的力量迅速吞噬。
它快撑不住了。
便在这时,它灵田内的中阶青阳草被它这段时间精心照顾了许久的草,忽然分解、散开,成为最后的防线,阻挡在它的灵元之前。
与此同时,一阵汹涌且浑厚的力量急急通过姜迎的身体,钻到姜迎的丹田与筋脉周围,护住它们,同时护住了药宝的最后一口气。
可是药宝还是无法坚持下去。
它在最后一刻,只来得及对姜迎道一声:再……
便消失无声。
而在最后一刻护住姜迎的,正是尹长眉。
急急赶来的尹长眉怒红了一双眼,直接以自己的灵元为姜迎护体。
紧接着反手一掌,再次废了伪装而来褚光年的功力,并且废了他的手脚、筋脉,他顿时倒地不起。
这时,审判堂的审判员再次赶来,急急落到地面。
一看这个场面,其中一位审判员惊诧不已正是亲手废了褚光年功体的审判员!
第八十六章 选功法
姜迎一看手中的物品:竟然是飞舟。
宗门统一样式的低阶飞舟,不同的是这一艘侧面,刻有数个小字:百草门三青。
证明这是三青真人的。
姜迎连忙抬头,想谢过三青真人,然而后者已经化作一阵风离开,她甚至来不及喊他一声。
她想到三青真人最后的话:时间是金钱,莫要浪费,心想应是真人见她住得偏僻,便连雇舟也要走到别门去雇,实在麻烦又费时。
她登时感激不已:要知道私人的飞舟,至少也要炼气三层才能够申请,一层二层的修士,通常只能借用或雇用。
申请飞舟还得考核驾舟技术,并且审核身份与资历。哪怕申请通过,一艘飞舟也需要五百灵币,对于地位低下的蛊毒门弟子,能够接的宗门任务有限,灵币不多,申请的通过率又极低,故而蛊毒门有好一些申请不下个人小舟,只能借用门下大飞舟的弟子。
所以三青真人此举,实在帮了姜迎一个天大的忙。
姜迎小心将飞舟放到储物袋中,势要妥善保管并使用它。
她这一次没想退舟,因为她也知道她来回雇舟实在太麻烦,并且今日之事,让她知道在她能以能力服众之前,尽量避免与外人打交道,才是正确的处事方式。
她收好飞舟便进入蛊毒门。
回到自己的住所,她看到魏芳和楚一一都等在她门前。
后两人见她回来,奇怪地问:“你出门了?”
姜迎点点头:“去了一趟万物阁。两位忙完了?”
楚一一点点头,又蹙起眉头:“你去万物阁了?主峰那个?”
“嗯。”
“这……这么远,你如何去的?为何不来找我们带你去。”
姜迎道:“看你们当时在毒田忙,便不打扰,我在前头分门雇舟去的。”
“前头分门?”楚一一算了算距离,“哇,你腿不方便还走这么远?下次不许这样了,必须来找我们。”
姜迎还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她们三青真人借了自己一飞舟,并且真人也不希望她将他找她一事告诉别人,于是她心说找到借口再说吧。
口头上答应了楚一一,又在她们的指导下,学会处理最后一亩毒田,处理完这一亩,她便算对这一大片毒田都上手了,日后便无需两人专程再教了。
魏芳带着她,走了一次最后一亩田的照看流程。
姜迎实在手快又心细,不到一会儿,便以让魏芳和楚一一频频点头的速度掌握了所有的技巧。
事后魏芳不禁对着姜迎叹:“你来蛊毒门,实在是太屈才了。”
这时姜迎又想到今日遭遇之事,不由自主道:“其实我有一事不明。”
“嗯?你说。”
“我在尚未入门前,便听所有人说,修真世界实力为尊,只要拥有绝对的力量,便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她看向魏芳:“那为何蛊毒门偏是例外,哪怕修为底下的小弟子们,也能够肆意嘲讽蛊毒门。蛊毒门弟子无论是谁、修为如何,也都习惯忍气吞声,谈别门色变,难道毒在整个东小灵界均上不了台面?”
魏芳一听,与楚一一对视了一眼,沉默,楚一一也低下了头。
正当姜迎以为自己问到禁忌话题时,魏芳才长叹一口气道:“正如一一当时向你介绍的,毒在修真世界并非上不了台面,但是在以正义、光明、伟大闻名的云山宗,确实有损云山宗的正面形象,因为毒在大众心中,从来是肮脏、恐怖、阴险的象征。”
“至于蛊毒门弟子……唉,姜师妹,你本来资质好,人也聪明机灵,胆大心细,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也有足够的头脑,保护自己不在人前吃亏。”
“但是姜师妹,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优秀。”
“来蛊毒门的弟子,大多是天生资质不如人、身体素质与智力也差人一等的弟子,这样的弟子,能够在这一片片带着剧毒的毒田毒物之中生存,已是不易。”
“忙完每日艰辛量大的任务,他们也还需要自我修行。修行毒术,风险又比寻常的术法大,能在毒田毒物之中活,未必能够在所修的毒术之中活,哪怕能够活下,你便看我,我这一身疤痕,这样沙哑难听的嗓音,你认为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多少人愿意并敢于出现在人前,敢于与人争强斗胜?”
“人啊,在这样的生活之中过久了,年轻时候的什么心愿、宏愿,便就逐渐淡忘了,无力去追逐了。”
“尤其此处不仅我们不争,便是我们那位名义上的门主,毒老,他也不争。若有朝一日我们因为争斗,惹了麻烦,谁替我们出头?”
“别门有别门之主,他们必定护着自己的弟子。”
“我们有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哪怕如今修为最高者,白大师姐,也不过筑基后期,她斗得过普通弟子,但斗得过其他分门的门主么?斗得过小分门之主,斗得过大分门之主么?”
“我们斗不过,全都斗不过,那你说,我们又为何自讨苦吃、自取其辱?”
姜迎听得面色凝重:“毒老……说起来,我很真不曾见过这位毒老门主。”
魏芳无奈地笑了笑:“别说是你,便是我,也不曾见过几面。”
“他不在蛊毒门?”
“有时在,有时不在。”
“听起来,哪怕他在,也不会出现于人前,更不会与自己的弟子沟通?”
魏芳放远目光,陷入回忆:“听白大师姐所说,毒老性格怪癖,虽是云山宗元老人物之一,修为直逼元婴,但他极少与云山宗众人交流,极少露面。”
“莫说是蛊毒门弟子少能见他,整个云山宗,能见他一面者、他愿意见面者,寥寥无几。”
“并且闻说他与云山宗还有着难解的恩怨,此事具体连白大师姐也不得而知,我便不贸然揣测了。”
“总之他对于蛊毒门,对于云山宗,大抵都抱着无所谓、不想见的态度。闻说有好几次哪怕是蛊毒门的大弟子身中剧毒,倒在他面前,他也见死不救,冷漠至极。”
姜迎蹙眉:“这听起来,绝非一个门主应有的作为。”
魏芳无奈笑道:“或许这个‘门主’也非他愿当。唉,总之这个地方,说白了,一盘散沙,只有我们这些年轻一些的弟子,还抱着一丝虚妄,想要团结一些罢了。”
姜迎不禁看向她:有此想法,何曾不代表着她们心中的宏愿还未彻底消失?
她想着那位毒老的作为,想着蛊毒门弟子的作为,想着想着,不由也长叹一声:看来也是个难以解开的大结。
那便罢了,她也无心劝说他人,无心与人辩论。
既然处事方式不同,也无需多说。
她将话题岔开,不再多问。
魏芳教会她所有照看毒田的技巧,三天后,她将最后一亩毒田也处理得妥妥当当,魏芳将此事汇报于白素娥师姐。
白素娥有些意外:一整座矮山的毒田,换做以往,便是动作最快的楚一一,也花了足足两个月才处理完毕,还受了不少的伤,但是这个姜迎,之用了一个半月不到,并且一道伤痕不见。
有此成绩,自然算她正式入门了。白素娥将她带到蛊毒门的小小的藏经阁,让她挑选毒术功法与自己的练习法器。
于是姜迎进入云山宗这么久,终于看到了云山宗分门的正式功法。
有基础入门的御毒术,有阵术、法术、蛊毒功以及各式各样的毒门剑法、刀法、琴筝箫笛、壶鞭枪戟等等。
姜迎在藏经阁之中的毒门功法之上看了一圈,目光莫名落到一本名为《毒巫无影术》的功法上。
是一种至毒的鞭术,灵活张扬,至高境界,鞭无影,毒无形,人致命。
姜迎在姜府练过许多武器,最凌厉者乃剑,她底子极好,但她不认为剑与毒搭配,是至好的搭配。
剑也灵活,但攻势到底过于阳刚,在她心里,若要御毒,至好是低调、全面且犀利。
所以在这许多功法之中,鞭术莫名让她心悦。
并且大抵还有一个原因,乃她阿娘生前也爱用鞭,此乃一种到了极致的念想。
于是她选了《毒巫无影术》以及几乎人人必修的《御毒术》《防毒术》和《解毒术》。
一种鞭术,在她看来,并不够全面,她的劣势还是很明显。
于是她又选了一本防御术法,剑法她则打算到万物阁,选木系灵根更正统的剑法,不搭配毒术使用。
她到底认为,身在蛊毒门不代表一切均要用毒。
或许蛊毒门之所以被人忌惮远离的原因,也是因为人人日日与毒物相处,哪怕普通交手也保不准被毒毒翻,那谁敢随便冒险?
并且有一身无毒的功法,出门在外,也不必处处被人紧盯,反倒是隐藏自己一个极好的方式。
选好功法,她向白素娥汇报。
白素娥见她选了鞭法,带她到武器架上,选择日后练习所用的长鞭。
在云山宗,弟子方入门、方练习,无需使用正式的量身打造的武器,只需要使用练习武器。
只有学到一定境界,开始熟练各招各式,可以与武器相融相通,才会连身打造属于自己的专属武器。
姜迎选了趁手的练习鞭,白素娥问她:“此功法,蛊毒门练习者少,并且蛊毒门并无仙师,所以万事只有自己摸索你会用鞭么?”
姜迎不假思索:“我会。”
白素娥却诧异了,挑着眉头:“不是问你会不会甩,是问你会不会用一鞭杀敌的那种用。”
姜迎:“我会。”
当即在空阔之地,挥鞭而起!
一套不带任何灵力、术法的鞭法下来,杀伤力虽在有修为的修士面前,不值一提,但那呼呼的鞭声以及凌厉至极的鞭术,让白素娥大为吃惊:“你竟然会武?”
姜迎其实还收敛了一些六年闭门不出的日子,她除了念书与习武,根本无有第二种消遣,并且作为她对手的阿娘起点也高,所以她这一身功夫,真的相当有水准。
但是姜迎还是道:“正好学了一些鞭术。”
白素娥:“你出身武术世家么?”
姜迎:“算也不算,爹娘有一些习武经历罢了。”
白素娥不是多事之人,对姜迎也没有那么多兴趣,闻言便也不深入问,点头道:“既然你会,我看你连指点也不需要,我便不替你联系会鞭的师兄了。”
“好。”她也不想让师兄教。
于是白素娥又无话可说了,摆摆手:“走吧,送你回去。”
两人回到姜迎的住处,白素娥离开,而姜迎立马抱着功法,钻入屋内深读一遍,之后便在门外的空地上,开始学习起来。
先是御毒术,学会御毒,才与鞭术相融。
一练便废寝忘食,一直到次日,这一日,她任务更轻松了,只简单将毒田之中明显长得不好的毒草处理一下,该拔拔,该补救补救,之后,她空出大半日的时间,可以如约前往百草门了。
她独自走到蛊毒门外的山径,见四下无人,取出三青真人的小飞舟。
这一段时间,她拼了命用尽一切空余的时间修行,终于勉勉强强将修为冲到一层,启动这个小舟没有问题了。
而百草门在青山峰主峰背后,正好在蛊毒门的方向,比主峰要近,所以姜迎这一次,相信自己是能够平稳驾驶飞舟到三青面前的。
她将飞舟抛到面前的空中,将灵力打在飞舟的启灵盘上,飞舟在她面前变成挤挤能容三人的小舟大小,是云山宗规格最小的小灵舟了。
姜迎聚集灵力与脚,轻轻一跃,便跃出比寻常更高的高度,稳稳落入舟中。
炼气一层自然无法御气而行,这只是姜迎平时看了御气的前辈之后,自己做的小尝试。
没想到飞不起来,跳还是极能跳的,她当即操纵小灵舟,升到矮山上空,嗖一声飞往百草门。
百草门主峰山顶,三青真人也如约等着姜迎。
看到姜迎熟练将飞舟架势到自己面前,还熟练地落下、收回,三青真人十分赞赏地点头。
好,真的好。
第八十七章 玉佩发热!
姜迎能够操纵飞舟了,三青真人欣慰之余,倒也不多说话,领着她往目的地走。
由于姜迎目前比较“引人注目”,他也不带她往有人的地方去,而是带她坐着飞舟,绕着百草门无人的山路,来到一座草木繁盛的单独的山峰。
来到此处,姜迎发现此山比百草门主峰要秀丽多了。
芳草野花遍布满山,每一棵绿树均长得无比茂盛,走在山间,能够闻到异常清新的草木芳香。
此地灵物众多,山兔、山鹿、山狐、山虎……
但它们全都性情温和,哪怕是平素凶猛的山虎,也只懒洋洋地趴在山间晒太阳,看到有人前来,哪怕是第一次来此的姜迎,也无动于衷。
三青真人道:“此地灵兽全都经了驯服,日后你独自前来,也无需害怕,它们并不伤人。”
“当然了,此道乃此峰主要通道,也经过我的阵法处理。哪怕有灵兽一时失控,只要你在此道之中,也不必害怕,不在的话,及时赶来此道即可。”
姜迎一路走一路点头,很快随着三青真人来到山间的一处石洞之前。
在此,三青真人指指石洞后方,更为幽深的树林深处:“此山背面,远离山道阵法处,倒是有不少难以驯服的灵物,你最好莫要往里闯。”
“另外此峰背面,我所指方向正前方,有一深谷,是云山宗的禁地之一,凶险万分,你若无事,也莫要擅自进入。”
姜迎第一次听说云山宗还有禁地,好奇地问:“何为禁地?因何而禁?”
三青真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抬手往石洞内部打了一道灵力,边进入边道:“宗门禁地,有些有着宗门元老也无法进入的天然瘴气,有些有着无法打败驯服的奇兽异兽,还有一些,是连藏了何种密辛也无从得知、无法涉足的神秘领域,一言蔽之,是寻常人全近不得的危险领域。你快进来。”
姜迎看见石洞在三青真人的灵力打入后,竟然化作一条幽深的通道,延伸向看不见的前方。
她一边步入,一边又问:“那么云山宗共有多少类似禁地?为何从不曾听其他人提及?”
三青真人边走边道:“目前已知的大小禁地,共有一百七十二处。
之所以不曾提及,一是你们这些小弟子,很难有机会接触到那样的地方,二是通常禁地均有禁制术法,寻常人也无法进入。
而我之所以提醒你,是因你人在蛊毒门那里位置至为偏僻,禁地也众多。
距离云山宗过远的禁地,云山宗懒得多管,自然无有禁制术法。
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而聪明的人,超常规手法又异常的多,我若不提醒你,感觉吧,你哪日一个不留神,可能便钻入那些地方冒险去了。”
姜迎心说原来蛊毒门四周还有禁地?
真的没有人提及,连蛊毒门的师兄师姐也不曾多说,多得三青真人提醒了。
“不知该如何区分禁地,误入的话,又该如何自保脱身?”
“哈哈,”三青真人朗声一笑,“你若误入,只能靠你的能力、运气或者智力脱身了,否则还叫禁地么?”
“至于如何区分……你直觉不能进去的地方,就不要进去。到了,放轻脚步与动作,莫要惊到它们。”
三青真人说着,前方猛然出现一片绮丽无比的画面。
望无边际的雪原,平坦光滑,雪花飘舞。
雪原之间有带霜的涓涓溪流流淌,溪边有好看的雪白灵鹿驻足,再远处有雪兔在雪原之上撒欢。
奇妙的是,这片雪原之上,有九朵晶莹剔透如同冰雕的透明小花开在其中,在阳光之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花儿被雪兔环绕,四周也长了一些洁白的雪地之花,除此之外,此地茫茫积雪,再无绿植。
而此地的灵气比姜迎到过的云山宗的任何地方都要充沛,光是轻轻一呼吸,整个人都变得轻盈了。
那九朵灵花更是灵气的聚集地,姜迎用身体便能够感知,那九个方向是灵气至纯至净的所在。
三青真人道:“看出要你照料的灵植在何处了么?”
姜迎指指那九朵冰一样的花朵,毫不犹豫。
三青真人道:“此乃九转冰灵草,能蕴养木系尤其变异冰系类灵根,锻造纯净坚韧的灵根,至高阶的冰灵草,甚至有九转回生之效,是我们木系灵根的修士,以及变异冰灵根的修士,都很喜欢的灵草。”
“此草每每九朵同长,并且只长于冰雪之地,哪怕其中一条夭折,其他八朵也会同时死亡。”
“所以你的任务,便是在如此冰天雪地之中,好好呵护它们,让它们九朵均能够顺利成长,直到成熟,长出九转冰灵果。”
“此九株九转冰灵草,最多每株能结九枚冰灵果,至少也能结一枚。此地乃我与百草门负责人联手转移的雪境,它遵从自然规律,气候多变,也需要你敏感察觉气候变化,以你的灵力术法,保护气候下的冰灵草。”
姜迎边听边点头:“明白了。”
这时三青真人自储物戒中化出一本《灵木术》:“此乃云山宗木系灵根修士最常习之术,乃控制绿植之术,你可以运用此术,充分利用雪原底下沉眠的绿植为你服务。”
姜迎十分感激地收下:她知道此术,但由于乃青山峰独创之术,万物阁没有,她入了蛊毒门,也无法领到这样的功法。
她原本还打算等打好目前的基础,再找阿穆借来学习,没想到三青真人提前将此功法给了她。
三青真人在她接过功法之时,道了句:“这是借的,我限你一个月内背下或掌握整本功法,若你不能,我也要收回此书,届时你不可怪我。”
姜迎一听:借的?
不过也是,青山峰内传功法,她蛊毒门都是边缘分门了,无权享用,也不怪真人只能借她。
于是她点点头:“我明白了,我尽快学习此术。”
其实她能三天背熟功法,之后自己练习。
三青真人倒不是真的无法给她此术,只不过想测试她学习的能力罢了,所以见她如此有自信,他默默在心中计时。
之后姜迎以为她可以开始工作了,正要走向雪原,三青真人拉住她:“做什么?”
“不是开始照看灵草了么?”姜迎不解地指向九转冰灵草。
三青真人挑眉:“谁告诉你只有这一样?”
他先前便说了,有几类这样的灵草,这只是其中一类的其中九株,还有许多许多呢。
他带着姜迎,沿着雪原的溪流,继续往前走。
边走,边教姜迎简单易上手的暖身小法术,让姜迎能够在冰天雪地之中不被冻死。
沿着溪流走了大约一刻钟,走到最远一株九转冰灵草的后方,忽然,场景一变,来到一个大湖面前。
“你善水么?”三青真人问。
姜迎想想:“算不得善……”儿时学过,这么久了,还会不会却不好说。
“此乃屏息术,七天内,学。”
“是。”
“再赠你七枚避水珠,七日之内学不会屏息术,可用避水珠代替,头三枚免费,后三枚收你一百灵币一枚,在你最后的薪酬中扣。七枚之后,你若还要依赖它,五百灵币一枚,半个月后还需要它……你还是放弃此避水草吧。”
姜迎:“……是。”
记住了这湖底的避水草很贵。
之后又被带入第三个沙漠境,那里是沙漠石花,结成的沙漠石果有上好的防御能力,能够制作上好的防御法衣,也能够直接服用炼化,锻造功体。
最后一个乃火山熔岩境,极其炎热且危险,但里面的赤炎草结成的赤炎果,能解冰霜术法,并能炼制赤炎丹,绘制赤炎符,出手即是高阶,乃赤山峰争抢的罕见灵草。
四样灵草介绍完,姜迎才正式接下此工作。
与普通灵草不同的是,这些灵草在充裕的灵气蕴养下,均长出了些微的灵智,若培养好了,灵智达到人智相当,以后可以自行成长、繁殖,还可以认主,不老不死,只为一人服务。
姜迎目前所负责的四类,乃三青真人所管的四类的其中小部分,三青真人给她一个月时间,看她能否胜任照看它们的工作。
交待完该交待的事宜,给姜迎该给的功法,之后三青真人便离开此地。
但他还能够透过每个境内的法阵,看到境内景象,这也是防止有人恶意破坏灵植,或者不堪承受内中环境而陷入生命危险所做的举措。
回到雪原境的姜迎等三青真人一走,立马好奇地走到其中一株九转冰灵花前,蹲下细细观察它们。
她接下此任务,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听说这些灵植有灵智,而这让她想到药宝。
她不知药宝究竟是何物,但还是觉得,应该是有成熟灵智的某种灵物。
那么便与这些灵植相似,她想着会不会接近这些灵植之后,能够唤醒药宝。
毕竟在她放入东小灵界之时,药宝一靠近那株青阳草,也异常兴奋,吸收草的力量后,更是直接力量大增。
这些已有灵智的灵植是比青阳草还要高阶一些的灵植,那么靠近它们,或许药宝也会有反应呢?
哪怕它会再次失控,让她又将这些灵植“吸收”,她也认了。她可以想办法解释、弥补这件事,这要能让药宝回来,这是她欠它的。
她欠了它一条命。
她蹲在九转冰灵花面前,仔细观察过后,便在心中喊药宝。
然而可惜,药宝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她不由心中叹气,可是不想放弃,抬头四望,找到长得最好、灵气最充沛的一株,又过去蹲下。
“喂,药宝,花花啊,你真的不看一眼吗?”
她有些难过地在心中道。
便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胸口一烫,一阵熟悉的感觉传来!
是玉佩。
它发热了!
她还记得在姜府得到玉佩,玉佩在手心初次发热的感觉。
还有离开姜府,在野外发光发热的景象。
以及忍着腿痛逃离屠龙帮追捕,它初次发出力量,缓她腿伤、护她周全的时候。
还有初次进入药宝的药田,初次与它对上第一句话时的场景。
无论哪一次,这块玉佩都会发热。
是药宝?!
她忽然变得激动,险些忍不住动手扯下冰灵花塞给药宝,好在她还留有一些理智。
她立马盘腿坐下,就着冰灵花的灵气,原地吸纳起来。
还在境外观察她首日工作的三青真人:……
???
这破娃娃,这么急着修炼的吗?
虽说离开前告诉她,只要她干完该干的事情,便可以在此地修炼,毕竟此地灵气纯净充裕,是个绝佳的修炼场地。
那前提也是先干活呀,哪有先修炼的道理???
虽说今日的冰灵草也确实无需怎么打理就是了……
那也不对!
他有些气到了,都不知这姑娘到底是真心来“赚钱”的,还是只是借机来修炼。
但是难道赚钱不重要了吗?说好的要给恩人还钱呢?而且有钱了,她便可以买到许多许多好用的法宝灵丹功法秘籍,还能够“收买”青山峰的弟子给她青山峰的独门功法呢!
这不也对修炼有很大助益么?!
他气得一边在自己的住所观看投映画面,一边来回踱步,想该拿这个弟子如何办。
显然他见过不按常规做事的,却没有见过第一天、一开始便不按常规做事的,他看得有些懵。
而三青真人的一切烦恼,也显然未曾影响到姜迎分毫,她在雪原之中,一打坐便是一个时辰,直到身上结了霜。
她被冻醒了。
玉佩只发热了那么一小会儿,忽然又不热了,任凭她如何吸纳灵气也无用。
所以她迫不得已停止吸纳,心说难道还需要时间?
好在有迹象便是有希望,她计划回去后,要多找一些丹药服下,要多修炼积累灵力,总有一天,能够重新唤醒药宝。
她忽然心情极好地站起来,退到溪流边,打水给冰灵草浇灌。
冰灵草长在雪原,能够自动自雪地深处汲取水分,但是据说有灵智的冰灵草,对水分要求更高,于是三青真人特意阻断它汲取雪水的渠道,用此地融入灵气的溪水再加一枚灵气凝丹,独立浇灌。
这水分要求也十分严格,多了,根部会烂,少了,灵草水分不足,更是会枯。
所以当姜迎心情愉悦地将处理好的溪水提到冰灵草面前时,她再次陷入难题。
最懂灵植的药宝不在,她到底该浇多少?
但正犯难,忽然
第八十八章 问
手举着水瓢的姜迎不知为何,手猛然一抖,半瓢的灵水便泼到九转冰灵草的灵花上……
冰冷且重的灵水当头浇下,娇小得弱不禁风的灵花猛然一颤,懵了。
姜迎也懵了,好一阵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第一株如此,她抱着试验的心态,又走向下一株。
仍然是在要浇水的临一刻,手又抖了半瓢水……
灵花:……
姜迎:……
药宝!
药宝并无回应。
醒了便莫要装死。
药宝不答。
又是力量不足是吧?
无回应。
你不答,便莫要乱来,你若乱来,此花一有差错,你我难逃罪责。
还是不答。
姜迎:……
服气了。
沟通无效,她又能够确定方才手抖,绝非她自身的问题,所以只能是药宝。
可是药宝不说话,她不知这过量的灵水究竟算是怎么回事,哪怕它并无差错,三青真人见了她也无法解释。
所以她让药宝不要胡闹了,一切按照原计划来。
这下她才能够好好地按照三青真人的指示,按量浇完剩下的七株。
在住所看得险些头冒青烟的三青真人:……
总算正常了,这姑娘,方才那浇水的方式,他险些当场冲回去将她逮出来。
说好的绝对不能超过三分之一瓢呢?说好的要从根部浇,不能从花上浇呢!
敢情一个字也没记住?!
好在后来逐渐矫正了,这才勉勉强强及时止损。
要知道有灵智的九转冰灵草,由于灵智太弱,他们目前暂且无法与它们沟通。
而它们又养出了不小的脾气,只要不随它们心了,它们可能当场封闭灵脉,那么今年他们便别想收获它们的果实了。
并且九转冰灵草极其难寻,东小灵界雪原又不多,这一些都是百草门费了好些心力才收集来的,也不可能说浪费便浪费。
要不是实在找不到能让他省心且高效的弟子,他也不会让姜迎来尝试。要不是承诺过让她尝试,并且在头几日先将这些灵花的环境打理到最好,他方才便要将姜迎提溜出来。
还好还好,这姑娘还是能够控制住自己。
他看到姜迎浇完九株花,又跑到另外三境照料好另外三种灵草,便回到雪原境,拿起《青木诀》开始背诵。
这些灵植有自己的脾气,所以有时候极其不喜地底有其他的植物与它们争夺养分,同时不喜有人在它们周围下除草的药剂。
《青木诀》能够帮助姜迎寻找隐藏在地层深处的植物,无论是准备发芽的种子、其他植物从其他地方长到附近的根系,或者从别处随风传播而来的草种,她都能借由青木诀发现,及时处理。
而当某些比较温暖的季节,或者天地环境突变,这些灵植又需要其他的植物,帮助分摊过度的养分或挡光挡热,甚至单纯作为陪伴,这时姜迎又需要用青木诀,催长野草野树,包围在灵花灵植周围。
所以青木诀乃姜迎必学的法诀。
由于有时间限制,并且也是正统的大功法,所以姜迎需要优先学习它。
就在三青真人以为姜迎第一日便要上手学习时,姜迎却只是先将书中内容背下。
这让三青真人有些意外,不过这也是正确且大胆的做法,他收敛方才的火气,饶有兴味地坐在椅子上观看。
姜迎花了大半日时间,将三分之一的功法内容背下,之后开始打坐运转。
她领悟力高,又已经有修为基础,所以上手起来并不麻烦。
并且等她将初段法诀运行一遍,再对照功法之中的法诀,果然并无失误,她之后便完全凭借自己的记忆力修行了。
第一日,四境都被三青真人提前打理过一遍,所以姜迎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修行。
等青木诀第一阶段熟练一遍,她又马不停蹄跑到青湖境,尝试了屏息术。
这是一个小法术,对于姜迎来说,练起来一点也不难,只第一日便基本能成了。
为了不让她着凉,三青真人还顺道教了她暖身术,这个术法也是小术法,不仅能够助她在雪原境保持温暖体温,还能助她落水回来,迅速烘干身子与衣服,不留任何水汽。
这个术法倒是需要一些时日,因为不同于封闭自身穴道便能够成功的屏息术,这个术法需要调动好一些灵力,还需要做一些转换,于是此术法花了姜迎三日时间,才彻底掌握。
这期间她只能用三青真人留给她的保证体温的符篆来维持自己在各境界的体温。
三天过后,小法术姜迎都学会了,只剩三青诀了。
由于她提前完成了蛊毒门任务,这三日她未回蛊毒门,只对魏芳和楚一一倒是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修行,便一直待在百草门。
三日之后,姜迎实地试验,确认自己掌握了所有小法术,也背下了整本青木诀,她终于可以回蛊毒门了。
蛊毒门的毒田比百草门的灵田生命力更为顽强,但也不代表可以长时间离开,所以她还是不能离开得太久。
等她按照三青真人所说的方式,将三青真人留下的出入石洞的符篆激活,石洞的通道打开了。
她走到洞外,看着洞口在她离开之后,变回普通石洞的模样,她才放心召出自己的小灵舟。
灵舟升上半空,她俯瞰一眼这座山峰。
忽然,她看到山峰背面的景象确实有一个大深谷。
并且深谷看起来与普通山谷无异,毫无禁地的模样,她在空中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想起自己还在耗费灵力,这才若有所思地离开。
当她离开,三青真人从自己的住所出来。
他的住所当然不在此山,不过距离也不算远。他远远看着姜迎稳稳驾驶飞舟离开,再回想她这三天的表现,总算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
姜迎回到蛊毒门,见毒田无异,便钻入自己的小屋子她还要做蛊毒门本门的修炼,以及练习鞭术。
真的很忙。
然而她才回来不久,便有一个人悄咪咪摸到她屋子面前,敲响她的屋门。
竟是郭潇潇。
郭潇潇又穿着出门才会穿的白衣,在大半夜的时候,鬼鬼祟祟地顺着姜迎打开的门缝挤入门内。
姜迎一开始没认出她来,见她强行挤入,险些便要动手了。
之后才借着屋内的烛光看出是郭潇潇。
“你怎么来了?”
她奇怪地问,骤然担心会不会是尹三真人出了什么事。
郭潇潇入门后才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立马便对着姜迎鞠了一大躬:“对不起!”
姜迎:“……”
“你这又是何意?”
郭潇潇看到她,眼睛便有些红,还有满满的愧疚。
见姜迎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她感觉更愧疚了,抿了抿嘴道:“我这些日子想了好多,越想越觉得,好像是我牵累你了,所以借着做任务回来的间隙,偷偷来找你,还给你带了一些丹药。”
姜迎看着她不断从储物袋掏出来的丹药,不解:“你又如何牵累我了?”
不能又让别人惦记上她了吧?
郭潇潇道:“你真是一个好天真的姑娘。你想啊,当初是我将你带回来的,我只想着给我们尹三门添一些新血液,却没想到,你不在尹三门,入了云山宗,之后却是这么个遭遇。
所以我想了好久,怎么想都觉得是我不对,之前师尊又不让我过来,我便只能等你的事情过去好久后,才来找你道个歉。”
姜迎一听:是这事?
啧,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也亏得这个姑娘记到现在。
也不知究竟是缺根筋还是一根筋到底了。
她忽然透过窗户,看了眼窗外:“有人看到你来了么?”
郭潇潇摇摇头:“师尊说了,我们尹三门与你,不好让外人看出太多牵连,所以我来的时候很小心很小心,保证没有人看到。”
姜迎并不知道她的小心具体有多小心,不过也不想让这个只是好心的姑娘失落了,便关了窗户,给她倒了一杯书,让她坐下谈。
郭潇潇也不客气,接过她的水,一口喝光,然后将化到桌上的丹药推给姜迎:“给你,我知道你在蛊毒门,也知道毒草危险,所以给你带了好多愈伤膏、愈伤丹、凝血露、养气丹,还有化疤效果超级好的去痕丹!”
姜迎看着这一桌丹药:“尹三门不是资源有限……”
“这是我自己买的。”郭潇潇异常认真。
姜迎猛然抬眸:“买的?”
“嗯。我师尊说我需要历练,这阵子老让我出门做任务,所以我也顺道攒了好多钱……”
姜迎立马将丹药往外推:“那我不能收。而且无论是不是你买的,我都不能收,你带回去吧。”
可是郭潇潇是什么人?决定送出去的东西,甭想再推回来,当即开始花式躲避:“我不带,我说了,你是我牵累的,我必须补偿你。”
“还有,师尊让我历练的第一步,便是明是非、敢认错、敢弥补,所以你也算我的任务之一,你不收,我任务便失败了,你必须收。”
姜迎不愿意:“此事本质与你无关,不该你来补偿,收回去。”
郭潇潇摇头摇头:“我进阶了,是炼气八层的修为了,你别逼我,否则我当场逼你吃完丹药,封在你体内,让你日后慢慢消化。”
姜迎:……
这是个什么套路?
认错是这么认的吗?
她第一次见这么……
不知该说无赖还是该说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可是郭潇潇真的不收,并且她不是讲道理的人,这让姜迎这个习惯以理服人的人竟然毫无施展之地。
姜迎如今也只是炼气一层的修士,比起八层来差得太远了,追又追不上,讲又讲不听,姜迎感觉自己入门至今头一次撞到根本提不动的铁板……
郭潇潇看到姜迎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得意地笑了:“你放弃吧,你这样的姑娘,是斗不过本宝宝的。”
姜迎心说真的斗不过。
不讲理,不听劝,还特么不能跟她打一架……
头好痛。
郭潇潇等姜迎彻底放弃挣扎之后,这才停止满小屋乱窜,翘着二郎腿坐回椅子上得意洋洋。
“坐吧坐吧,别浪费精力了,来,咱们好好叙叙旧。”
姜迎心说有什么旧可以叙?见她一直有话想说的样子,说是道歉,道完歉也不走,姜迎直接问:“你有话想说?”
郭潇潇忽然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姜迎一眼。
“你究竟怎么……小小年纪,什么都懂?”
姜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便在郭潇潇对面坐下:“你说吧。”
郭潇潇:“……”
忽然,她终于忍不住了,眼眶又红了:“那,我问你个事儿……”
姜迎问:“何事?”
“你被毁灵根一事,是不是和咱们尹三门有关?”
“……”
“你直说吧,虽说师尊不愿意告诉我,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尹三门不一样了,它快倒了,师尊不知为何在你出事以后,整日闭门不出,还想解散了尹三门……”
姜迎诧异:“解散尹三门?”
郭潇潇红着眼睛:“嗯,她让咱们大师姐另立分门,将我们都带走。尹三门也就剩那么些人,还都带走,那尹三还剩什么?师尊不让我们留,摆明了是想解散,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何忽然想解散,又是为什么非解散不可!”
姜迎听罢,却是立马便明白:应是不想拖累门人,要孤掷一注了。
可是为何忽然这么做?难道是有所发现了?
“她何时开始让你们大师姐另立分门?”
郭潇潇道:“便在你出事不久,这其实是秘密商谈,大师姐总觉得背后有事,便来问了与师尊最亲近的我。
而我……我没用,我没脑子,观察了好久,一点发现也没有,唯一只能发现是在你这件大事以后,所以我只能冒险前来找你,希望你不要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
说着,起身拱手,深深一鞠,诚恳拜托。
姜迎只好起身扶她起来,面色有些凝重。
从郭潇潇的反应,她知道尹三真人对尹一尹二门的猜测,并未透露给郭潇潇,估计也未透露给她门下的大师姐。
她也能理解这样的决定,但这样一来,她不知该如何回答郭潇潇的问题了。
第八十九章 纵横捭阖
最后,姜迎只道:“令师既有决定,相信必定有她考量,郭姑娘,我认为你不如全心信任她、听从她安排。”
郭潇潇一听,站直身子道:“我是相信她啊,没说不相信。可是姜姑娘你想想,解散分门这么大的事,意味着什么?
若意味着师尊有难,我们又如何安心听从她的安排,安心离开?
更何况姜姑娘你方入门,对宗门荣誉与集体感受的体会自然不深。但是我等在尹三门全都待了好些年头,便连古晓师妹,也在门内近两年了,这样的感情,我们无法说放便放,也无法说分开便分开。我们无法说不要这尹三门,便不要这尹三门啊!”
姜迎叹了一口气:她自是知道个中的困难。
然而尹三真人难道就不困难了?真人至今不曾告诉门下弟子目前的难处,除了不想让弟子们担心并受牵连,恐怕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是门下弟子基本帮不上她什么忙。
姜迎在初到尹三门那几日,也听郭潇潇亲口说过,入他们尹三门的,大都是“歪瓜裂枣”,是别人挑剩了不想要的弟子。
姜迎一开始对这“歪瓜裂枣”的概念领会不深,无有感触,还以为是郭潇潇谦虚或夸大。
如今再回头看,恐怕是指那些资质平平、修为平平,无论哪一方面表现均不出色且绝不可能出色的平凡之辈。
这样的人,尹三真人作为一门之主,自是不会嫌弃他们。
但说要将重要任务放心委托?
哪怕换做姜迎自己,也不会做如此鲁莽且无用的决定。
门下弟子能力未足,坦白又是平增弟子忧虑,甚至有可能因冲动而坏事,所以,尹三真人不如不说,严格来讲,也根本无法多说。
想到这里,姜迎不由替尹三真人感觉到无比的压力。
又要保护门下弟子,又孤立无援。实在是她目前的对手太强大了,并且不知涉事者究竟还有何人,是否有云山宗更高层者,尹三真人目前的处境,宛如一叶孤舟。
……
等等。
一叶孤舟?
姜迎忽然抬眸问郭潇潇:“恕我冒昧,不知整个云山宗,是否还有如尹三真人一般无法进阶者?”
她忽然转换话题,害得郭潇潇一愣。
“为何忽然……”
“很重要,请你回答。”
郭潇潇见她忽然变得异常严肃,心中不自觉一凛。
抿着嘴唇,很努力地回忆起来:“嗯……据我所知……众所周知……
哦,是有,混元峰的两位金丹真人便是如此。
水灵峰我记得早两年也有消息,说有一位大门之主遇到进阶瓶颈,无法进一步突破。”
姜迎立马问:“还有其他人么?”
郭潇潇又想了想:“其实进阶遇阻并非稀罕事。越是高阶大能,越容易遇到进阶瓶颈。你这么一问,符合条件的有许多啊。”
姜迎道:“得是那些超过预期时间,如尹三真人一般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进阶的。并且,”她加重语气,“还得是至今不知原因,理应能够进阶却无法进阶者。”
这下让郭潇潇伤透脑筋了:“你这个条件也很难区分筛选呢……毕竟有些人,是自己心态不对,却又无法自知……”
“无论他深层原因如何,你便告诉我,有没有这样的前辈。”
郭潇潇点头道:“有。”
“多么?”
“据我所知,倒是不多。”
“全是金丹境么?”
“不全是,还有筑基境者。”
“他们是否有同一特征:天赋高或者后天资质极佳,一开始进阶飞快?”
“嗯……好一些人是这样。”
姜迎骤然沉眸,心中有了新揣测。
郭潇潇自己答着答着,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妥:“听你的话,我师尊还有那些人无法进阶,怎么像是一种阴谋?”
这时姜迎猛然回神,对郭潇潇道:“不知,我只不过突发奇想罢了。”
郭潇潇挠挠头,眼睛眯起:“可是真的很像啊……你不觉得像吗?”
姜迎:“我才来,并不了解云山宗之事。你这么一提,你有什么见解么?”
郭潇潇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忽然急着想回尹三门了。
“我得回去找师尊谈谈!”
这时,姜迎喊停她,对郭潇潇道:“劳姑娘托我向尹三真人转达一句话。”
“什么话?你说。”
“纵横捭阖。”
“纵横……没了么?”
“没了,只四字,望姑娘尽快转达。”
“可你这是什么意思?没头没脑的,我只转达这四字,师尊也不明白吧?”
姜迎道:“是上一次令师让我猜了个字谜,我才解答出来,便让姑娘代为转达。”
郭潇潇挠着头看她:“你怎么奇奇怪怪,说话一时一段的?而且,我是偷偷来的,若我替你转达,岂不是暴露我自己了?”
姜迎笑道:“尹三真人待你极好,相信她不会责怪你。你便将今夜之事如实告知她。”
只要郭潇潇一说,尹三真人联合上下文,自然能够明白她这四个字的意思。
郭潇潇长叹一口气,只好应承:“那好吧,看在是你的份上,我就是再抄一千遍静心经,也替你转达了。”
说着,她忽然抬眸看着姜迎:“但是我觉得,你们是不是在对什么我听不明白的暗号?”
“纵横捭阖……你不会是让师尊与那些人联手吧?这样一来,你果然怀疑他们有问题?不,不对,不是他们有问题,是云山宗有问题?”
姜迎笑笑道:“姑娘想得深了。”
郭潇潇却是哼了一声,忽然不走了,转身回来抱着胳膊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笨?”
“……”姜迎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地沉默了。
不是觉得她笨,只不过连尹三真人都选择对她隐瞒,姜迎更没有资格挑明这些事情。
郭潇潇看着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一根筋,不会思考,所以你和师尊都一样,有话有想法都不与我说?”
姜迎还是不知如何回答地沉默。
郭潇潇要气死了,忽然觉得委屈,眼睛有些红。
当然不是为了姜迎的隐瞒而委屈,而是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太蠢了。
“我就说你那时候出事,师尊是发现了什么的,否则她不可能忽然这样……
我还以为不止是我,整个尹三门乃至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看来……你知道是不是?
你不仅知道,你还能想得这么多……你们是因为这样才事事对我隐瞒么?我真的蠢到,在云山宗待了这么久,还不如你一个才入门的弟子看得透?!”
姜迎见她情绪有些波动了,只好道:“首先,有变化才有端倪,有端倪才有突破。若此事真有蹊跷,那么蹊跷之处,必定在于不寻常事中,与你我在宗门的资历并无干系。
其次,相信我,若尹三真人有意隐瞒,绝不是因为你有不足,而是因为,她关心你,在意你,所以不想牵累你。”
她看郭潇潇都将话挑明至此了,并且郭潇潇一看便知不是真的一根筋,否则也不会从方才的问题,想到这些深层的联系。
所以姜迎也干脆将话挑明,免得她日后还为此事纠结,甚至剑走偏锋:“我问你,你一直认为令师有事便要告知你,那么你觉得她将问题告知你之后,你能够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残忍,不管郭潇潇还是别人,听到这样的问题,都会生出沉重无比的无力感。
便是姜迎自己,也不止一次因为这样的问题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因为她也有许多事情,便是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只能徒增忧心。
果然郭潇潇一听、一想,沉默了。
姜迎不是尹三真人,并没有那么仁慈的必须保护门下弟子的心,所以她将这个问题进一步挑破:“你认为你在事情的方针方面,能够协助尹三真人发现问题、寻找突破、确立方针么?”
郭潇潇:不能。
她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她清楚知道不能。
姜迎不用她回答便知她答案,否则方才她也不会自己问出是不是大家觉得她笨的问题。
哪怕姜迎不觉得她笨,但是事实上,她思考事情之时,确实时常有失周到。
于是姜迎又问:“若无法在思维上有所助益,那么力量呢?你能够协助比你高出两个大境界的金丹修为的师尊去拼搏、去打斗、去保护她么?”
郭潇潇:也不能。
她至今也才炼气七层,不知何时才能够筑基,更别提进阶金丹了。
姜迎又道:“你既然认为此事可能是一桩阴谋,那么能让金丹修士陷入阴谋者,你认为修为可能比金丹低么?”
“你若连你师尊也无法赢过,你又如何赢过让你师尊陷入危难之人?”
“你若无法赢过他们,你知道这些事情,除了让你烦恼、让你辗转难眠、让你为了此事日日叨扰比你更危险处境更艰难的师尊,你又还有何种帮助?”
郭潇潇:“够了。”
姜迎道:“不够。”
“你够了。”
姜迎摇摇头:“你若连今日这番话也无法接受,你便无法接受更残忍的事实。
恕我直言,郭姑娘,你今日的行为心意很好,但是对你与你师尊目前而言,只会是一种无用的负担与拖累。”
郭潇潇猛然抬头,眼眶一片通红:“喂,你非要说得这么明白么?!”
这个反应倒让姜迎意外了:她还以为郭潇潇会崩溃,会暴走,要花好一阵子才能够平静且接受事实。
而她要将事情说明白,其实也是不想让郭潇潇在这件事上,过多掺和,导致事情因此败露或者出差错。
不错,她是有私心的。
她并非真的要说教,或者点醒郭潇潇。
她只想让尹三真人能够全心全力调查处理此事,这样一来,她在云山宗所受的不公,才有可能得到伸张。
结果郭潇潇倒没有她想象一般激动,前者只是哗啦啦地流泪,身子因为悲伤止不住颤抖:“我知道我不好、我不堪,那你也不用挑得这么明白吧?!”
“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我无用,入尹三门这么久以来,除了添麻烦,什么好事也没有!”
“但是难道这样,我便可以坐以待毙,糊里糊涂不问因由便接受尹三门即将解散的事实,便眼睁睁看着师尊水深火热?!”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哪怕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好,我也想知道。哪怕日后会受煎熬,起码……起码我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死也死得明白啊!”
姜迎明白这样的心情:“我明白。”
“明白你还这样谴责我!”
姜迎便笑了,一点也不似郭潇潇一般又气又伤心,这让郭潇潇气得想打她。
然而接下来姜迎所说的话,又让郭潇潇猛然一噎,旋即什么负面的情绪都没有了。
姜迎道:“我都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只听出谴责,听不出办法么?”
“现在你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想不出来该如何做?”
“当你得知一件你无能为力的事情时,难道除了消极面对,再无其他了么?”
郭潇潇嘴唇微颤:“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第一,你既然得知事情并不单纯,甚至牵连颇深,日后你便要记住,必须处处小心行事,小心到确保事情不会因你发生任何不好的转变。”
“其次,你得知自己师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么你便该明白,在你无能为力之时,听她的话,让她安排,莫要给她增添哪怕多余一丝丝的烦恼,并在她苦恼或者需要陪伴的时候,陪伴在她身旁。”
“其三,郭姑娘,这一点,虽说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有些放空话,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任何一件事,无能为力只不过是暂时的,它极有可能可以逆转。而这样的逆转,便在于你的能力。
你认为你的脑力不足以处理这样的事情,那难道你不会在能力上补足么?你如今不到金丹修为,那难道你不能拼命一下,努力争取么?
令师无法进阶,已经是极长的一段历史,那么证明只要在你们得到突破以前,此事可能还会持续许久。
那么在此之前,我认为,你哪怕进阶一阶,也可能在日后的某个时候,起到决定性的协助作用。”
郭潇潇一听,心中忽然如同暗洞之中多了一道缺口,让她觉得,还有希望。
第九十章 改变
郭潇潇一听,心中忽然如同暗洞之中多了一道缺口,让她觉得,前方有光,还有希望。
她看了一眼姜迎:“真的来得及么?”
姜迎此时垂着眼帘,盯着地面的某点,已经不知在说郭潇潇还是自己了:“哪怕真的来不及,也要告诉自己来得及。”
郭潇潇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这时姜迎回过神来,好笑地看着郭潇潇:“来不及你便不做了?”
“你若觉得实在够不着,便放弃了不做,那你还来问我这些问题做什么?”
这句话郭潇潇听明白了,内心一想,也觉得好笑:“说得是哈。”
她下了决心,不再是一开始来时的强装欢笑的模样,整个人变得自信多了。
“谢你提醒,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姜迎点点头,让她放心回去,记得替自己带话。
但在她临走前,姜迎又喊停她:“郭姑娘,希望你记得一句话越是在意,便越要小心。”
“此事牵扯甚深,绝对不同于你以往遇过的任何事件,所以希望你万事谨慎谨慎再谨慎,不知该不该做的事情,便绝对不要做。”
郭潇潇首度无比认真严肃地对她点头:“我明白了。”
姜迎道:“不仅要谨慎,今夜对话,除了你、我和尹三真人,希望不要再让任何一人听到哪怕是你们大师姐,或者与你感情不错的古晓小师妹。”
“我明白。”
于是姜迎终于放心地让她走,希望她能够如她所保证的,保密谨慎,滴水不漏。
等郭潇潇走后,她特意站在门外,观察了许久四周,确实无人在附近,她才放心回屋。
另一边。
尹三门。
尹三真人自密室之中睁眼近日所试的第十八种方式,仍然无法助她补回她丹田的那些“漏洞”。
不错,经得姜迎一事,她回到尹三门的第一时间,便是再一次进行极其细致的自查。
不同于以往无法进阶时的自查,这一次,她不仅检查自身经脉与吸纳步骤,还对自己的身体、丹田以及每一次吸纳的每一个细致到呼吸的步骤,都进行了详尽且多次的检验。
起初并无发现,她便一口气服用数枚高阶的赤炎升阶丹,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强行将自己的修为提升一阶,以这样的修为再一次自查。
高阶的赤炎升阶丹在金丹修士的体中,只能短暂提升修为半阶不到,以往尹长眉不屑以丹药堆积修为,也无需这样提升修为,便从未试过以这样的方式来检查自己。
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位修士会平白无故觉得自己无法进阶是外力问题,所以也无有修士以这样的方式进行自查。
结果在尹三真人第一百七十六遍自查时,终于发现,她的元丹有缺口。
数道芝麻大小的缺口,将她凝聚在丹田元丹处的灵元,少但不断地往外输送!
有人偷她的元力?!
元丹有异,通常修士均能发现,因为那是关系到修士修为、状态的至关重要的灵元。
然而尹长眉多少年来,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的元丹有任何异常。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她体内,必定有高于她修为许多的大型的术法束缚,隐藏蒙蔽她对自己元丹的真实感知。
第一次发现这个事实,尹长眉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哪怕她提升一阶修为,到了金丹二层,都无法发现体内的任何术法或术法气息,意味着此术远高于金丹二层。
再者金丹友人她不是没有,加之审判堂审判也有金丹更高阶境,若她身上有隐藏术法,他们这些修为高于她的前辈,理应会提出。
但是一个没有,那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整个云山宗都在针对她,个个刻意隐瞒,但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她尹长眉为人处世不争不抢,除了尹一尹二门,她基本未有更多的敌人。
那么只剩第二种下此术者,修为在金丹圆满境以上,能够瞒过云山宗绝大部分的修士,甚至能够瞒过审判堂。
若是此种可能,事情又有两种解释高层互相勾结、互相庇护,正在利用她的元力,进行某些无可奉告的阴谋。
或者至高层中有元老甚至宗主,隐瞒所有人,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然而无论何种,尹长眉觉得,没理由只针对她尹长眉一个。
首先她不曾与高层势力有多少往来,其次她一开始修行虽快,却也不是什么仙宗第一人。
那么极有可能还有与她遭遇类似的修士,这样一来,她不由得想到那些,与她同样忽然进阶受阻的高阶大能。
尹长眉回到尹三门的这些日子,也就发现了自己元丹有损、无法以寻常方式补回以及受害者可能不止她一人这三样信息。
在这一天,她尝试补回失败,正在统筹全局、算计下一步,却听到郭潇潇在密室之外找她。
以往她若在专注,她会屏蔽周遭一切动静闭关,若无紧急信号传来,谁找她她也不露面。
今夜她正好未在运功,听闻郭潇潇找,便走出密室,在书房见了她。
郭潇潇看到师尊,不知为何多次张口又闭上,欲言而止。
最后,她向师尊汇报完任务情况,便直接道:“姜念玉姑娘托我向您转达一句话。”
尹长眉一听:“念玉姑娘?……你去找她了?!”
郭潇潇低下头:“我完成任务回来,正好是夜晚,我见四下无人,又实在觉得亏欠姜念玉,便……悄悄去找她了。”
说着伸出三根手指头:“我这一路极其谨慎,真的,极其极其,所以我敢发誓无人看见我们会面!”
尹长眉能说什么呢?找都找了,哪怕真的有人发现,去通风报信,这个时候都已经报完了,那还能怎么办?
所以她按捺心中怒意问:“她说了什么?”
郭潇潇道:“纵横捭阖。”
“什么?”
“纵横捭阖,只四字。”
尹长眉一听:此话何意?
问郭潇潇:“你与她都谈了些什么?”
郭潇潇又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师尊自己知道了什么,只道:“她问了徒儿,云山宗是否还有与师尊您一样忽然无法进阶的修士。”
尹长眉闻言一怔:“你……你说什么?”
郭潇潇又重复了一遍。
尹长眉联系上下文,心中忽有一种竟然有人与她想到一处的激动:纵横捭阖,相互联合,共同抗敌念玉姑娘是想提醒她,有与她相同遭遇的修士!
尹长眉止不住激动道:“念玉姑娘一见你便让你转达此四字?”
郭潇潇看到师尊的神情,心中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失落以及羡慕。
她怎可能看不出来,姜念玉说到师尊心坎里了,让师尊有想法、有启发了。
念玉姑娘的话对师尊很有用。
郭潇潇强自克制自己的心情,尽量不露于面道:“不是。咱一开始还在谈其他,谈着谈着,她忽然问我修士的问题,然后忽然让我给你转达这四字。”
于是尹长眉听出来:这是姜迎谈着谈着想到的问题,而不是一开始便想到的问题。
然而哪怕这样,也足够令人惊讶了。
亏得她尹长眉还得发现自己元丹有异后,才联想到这些。
姜姑娘尚未发现这么多,便能够想得这么远。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
她自嘲一笑,旋即立马打起精神,坐到书案前提笔书写。
她不是爱好交际的人,但是云山宗有许多众所周知的消息,以及她们这些大分门之主额外获知的消息,都能够让她迅速锁定一些人。
她将这些人的名字记录下来,同时经过问郭潇潇对话的详细内容,又锁定了一些她以往不甚关注的筑基修士,最后形成一个小名单。
看着这个名单,她细细思索。
郭潇潇好奇想看,她都不让,足足一刻钟后,她才在此名单上,额外圈出两个名字,再将此名单折叠起来,以秘法封入信封,并且下了一道能够留下经手信封者气息的留息术,这才将信封递给郭潇潇:“既然见过一面,你便寻找机会,再见一面,将此信封交给她。”
郭潇潇一听:“师尊让我与姜姑娘见面了么?”
尹长眉道:“你一直可以与她见面,但是你们见面,可能令她再次陷入危险,所以见不见,如何见,你不如自己衡量。”
郭潇潇瞬时又蔫了:此话师尊一开始便提醒过她了,所以她也才时隔这么久才偷偷摸摸带着“道歉礼”去见她。
现在还这么说,就是让她最后再见一面,以后便不许再见的意思。并且这一次见面,她同样必须小心翼翼,不能暴露。
郭潇潇接过信封,多嘴问了句:“里面写了什么?能告诉徒儿么?不然我该如何向她解释这封信啊?”
尹长眉道:“你给她看,她自然能懂。”
郭潇潇抬眼看师尊:“她真的这么聪明,能给师尊您出主意,还能与师尊配合?……我是您徒儿,但您的这些事情,从来不曾告诉徒儿,却能够告诉念玉姑娘……”
尹长眉终于听出郭潇潇语气不对,再看她满脸失落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潇潇,姜姑娘出身并不简单,她遭遇颇多,可谓是历经了诸多磨难,导致她心思比许多人都要缜密,这是她迫不得已的。
而你,出身于郭家,哪怕郭家现了颓势,却也还是大家族,并且一直以最好的方式来呵护你成长。你的所见所闻所经历,只有人间美好,你的心思自然只知往好处想,往简单的方向想,又怎么可能如她一般,看得到诸事险恶?
所以姜姑娘的聪明,是以残忍换来的。而你的纯真,却是以世间最宝贵、人们最歆羡的幸福得到的。你如今还觉得姜姑娘比你好么?还为了师尊的这些举动酸涩歆羡么?”
郭潇潇张了张嘴,复又闭上。
是这样啊……
她没再说什么,毕竟她自己清楚,有些东西,哪怕羡慕也羡慕不来,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学会的。
她重新为自己打气,提起精神露出笑容道:“好啦,我明白啦,师尊说得对,徒儿不羡慕了。”
“虽然无论师尊还是姜姑娘,都不愿意告诉徒儿发生了什么、如今尹三门究竟面临着什么,但是,徒儿相信你们都是为了徒儿好,为了尹三门好,所以……只要有能让徒儿做的事情,哪怕你们不说究竟为什么,徒儿也不会再问了,会努力替你们做好的。
而且姜姑娘今日激励徒儿,让徒儿努力成长,徒儿觉得她说得对。所以从今日起,徒儿会拼尽全力修行的,哪怕徒儿今日得不到师尊认可,明日、来日、来年甚至来好多年,总有一天,徒儿会成长到能让师尊和整个尹三门依靠!
徒儿也会努力向姜姑娘和大师姐看齐,努力学习什么兵法啊,战术啊等等等等,争取有朝一日,让师尊直接来问徒儿,来找徒儿商量,而不必跨了这么大一个领峰去找姜姑娘,或者找其他的修士大能……
嗯,总之师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师尊你也一定一定记住,如果有朝一日,您压力太大,扛不住了,您还有我们,我们会一直陪着您……我们不会让尹三门消失的,这一点,我代表尹三门全体弟子,反驳您的命令。”
尹长眉第一次听郭潇潇说这么多发自肺腑的内心话,着实愣了好一阵。
最后,她没好气挥手道:“被你说得好似事情有多严重一样……放心吧,万事为师在,不会让你们有事。”
郭潇潇攥紧手中的信封,又扬嘴笑了笑。
之后她不再停留,也未有告诉师尊她其实在姜迎口中知道了许多事情。
她默默将此事藏在心里,发誓要连师尊也保密,然后带着信封,找机会去找姜迎。
姜迎倒不觉得事情有需要自己着急的地方,也不知道尹长眉会将这么一个名单交给她。
她一如既往修炼、照看毒田和灵草,三天之后,她拿着蛊毒门的御毒术,要正式学习这门危险重重的功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