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明天来)
两人前往神秘阁一打听,阁中招待之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们:“移魂大法?”
两人点点头,平静得像是要了普通故事书那般。
“若可以,还想再借阅一本西小灵界史。”姜迎再又提出了一个需求。
招待之人又笑眯眯地看过去,但面上并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宛如披了一张笑脸面具。
“西小灵界史并无问题,此乃寻常书籍,随意可借阅,但这移魂大法嘛……”
尹三真人道:“有何规矩,直言无妨。”
招待之人又看向尹三真人:“看来二位是懂行的。但看二位又非修士,莫非是受人推荐而来?”
“正是。是收到奉明道人所留信息,这才前来借阅。”
“哦?奉明道人?”
“是。”
那位在据点遇见的散修告诉她们,倘若告诉藏经阁中人有人推荐,还是曾经出入过藏经阁之人推荐她们前往借阅,那么藏经阁之人看在曾借阅之人的面上,大概率不会刁难她们。
哪怕奉明道人已然仙逝,这个行内规则照样通用。
果然那人听到奉明道人的名号,脸色便不一样了。
“奉明。”那人呵了一声,“他一仙逝之人,还给你们留了信息?”
“正是。”
“这移魂大法,他莫非用到了自己身上?”
“非也,但用在我们一位故人身上,我们正在想办法,将那人的魂灵释放出来。”
“哦?”那人又挑眉:“你们不是毫无仙力的凡人?如何释放?”
“我们找到了奉明道人的友人,如今只差这本秘籍了。”
那人又再笑眯眯地打量了她们几眼。
最后,示意她们跟着自己,转身往里走。
两人来到内中的长木柜台前。
内中除了藏经阁大门,其余地方全是书架,成圆环形一环一环摆满整个藏经阁,藏经数目惊人。
招待之人让她们稍等片刻,便走入其中一个环形书架前,手印一捏,一本书籍被灵力包裹着,落入他掌心。
他再往另一处书架走去,如法炮制,取得了另一本书籍,而这本光看封面便比上一本精致奢华,是烙金的书边与字体。
那人捧着两本书往回走,先将第一本封面朴素的放到两人面前:“此乃你们想要的西小灵界史,记载的是西小灵界的大事记,若在阁内翻阅,只消一百灵币,便能够自由翻阅,不限时长。若带离阁外,则先支付一千灵币定金,归还之日,按照每日一百灵币的借阅价格,扣除后退还定金,多还少补。”
两人垂眸一看,果然是一本《西小灵界大事记》,中等厚度,快速翻阅一遍大致不超三天。
“那这另一本?”
尹三真人又将目光放回另一本封面有着特殊字体与符号的奢华书籍上。
招待人发现她们并未纠结一百灵币这个数目,对她们的消费能力有了个谱,又笑道:“此书若想借阅,二位需为本阁完成一件事。”
两人对此早有预料,所以并未诧异,尹三真人直接问:“何时?”
“二位请随我来。”
招待人再一次转身便走。
两人又随着他在巨大的藏经阁内弯弯绕绕走了一段路,来到最后贴墙的一环书架前。
再往深处走,有一道环状长梯,直通上方一个开在墙上的小门。
那小门被四周的书架环绕着,还往墙内凹陷了些许,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到那是一道门。
招待人领着两人往上走,开门进入内中,看到里面是一个被烛光环绕的小室。
室内摆着许多长桌,上面有不少卷起的卷轴,有大有小,亦有信纸竹简等等。
两人路过长桌之时顺道看了一眼桌上卷轴与书信,能看到卷轴均有小字标记,但上面部分书写的字体是她们看不大懂的当地字体,并不能第一时间辨认具体内容。
招待人来到后方一张长桌前,在桌上一堆卷轴之中翻了翻,最后取出一卷。
“找到了。您二位请看。”
他打开卷轴,交给姜迎两人。
两人接过来,凑近一看,见上面画着一块长形的木。
“此乃移灵木,既然你们想要使用移灵大法,那么必定需要到此木,在你们前往寻找此木的过程中,有劳替我们也带回一截,大致三十公分长、十公分宽、五公分厚的即可。超过此尺寸,我们可以按照多出的部分,反交付二位一定的酬劳——不低哦。”
尹三真人看了一眼那木:平平无奇,毫无特征。
“何处能寻此木?此木又有何特征?”
姜迎则心有警惕:“不知贵阁因何需要此木?莫非贵阁也想使用移魂大法?亦或者向外出售此物?”
招待人不紧不慢,一一回答两人:“此木多在灵界之南,一片名为巫灵森之地。因生来对灵体颇有吸引力,故而此木阴气极重,甚至已有魂灵栖息其中,修行者轻易能认,普通百姓靠近之时,亦能骤感森寒,甚至心有恐惧,应也不难辨认。
至于本阁需要此木之因,姑娘你说得对,两者皆对,正好我们阁内的移魂木已完全出售,故而托二位代以带回,充当借用移魂之书的代价。”
这时尹三真人道:“奇异之木必生于奇异之地,贵阁托外人寻找,恐怕是因此地不好涉足吧。”
招待人微微一笑,直言不讳:“的确是处惊险地,但我看二位平凡之身也想使用移魂术,证明背后必定有能人相助,那么我们的这个要求,应也不过分才对。”
尹三真人想了想:“只有这么一个要求?我们亦无选择的余地?”
招待人笑道:“本阁向来一本书、一个条件,绝不议价。”
两人相视一眼。
姜迎回头再问:“一手交木,一手交书?”
“不错。”
“那么在此之前,我们能够再询问一句,移魂因何需要移魂木,而我们自身需要准备多少移魂木,才能够完成移魂大法么?”
招待人道:“正如药需药引,移魂木便是移魂大法成阵之‘引’,而二位想要移魂,自然取决于所移魂魄魂力几何、需要的移魂法力有多少,来准备移魂木。”
他背过手去,依旧笑吟吟的,两眼弯弯:“具体的衡量方式,不见魂魄,在下不敢胡言。若二位想要一步到位,不如以我方才要求的移魂木尺寸来准备自己的移魂木,那样的尺寸,足够准备一场筑基圆满者的移魂术法了,相信二位想要转移的魂魄,不至于有金丹及以上的修为吧?”
姜迎两人对视一眼:那自然没有。
便点头以示明白:“好。我二人会尽力想办法取得此木。”
“祝二位一切顺利。”
两人带走连西小灵界大事记也未有带走,等着届时与移魂大法一并借阅,两手空空出了藏经阁。
一离开此地,姜迎便问尹三真人:“真人认为那人的话可信么?所提的要求合理么?”
尹三真人道:“方才我观室内卷轴,各方文字均有,并且与东小灵界文字差距均不大,以我所认出的部分内容来看,那里是委托的卷轴。”
“哦?委托卷轴,便如云……仙宗那样的委托信函?”
“对。”
“所以他们借阅各类书籍的同时,还接收外界委托?”
“恐怕是这样。他交待于我们的移魂木,恐怕也是其中一项委托,他们以借出相应书籍为条件,让借阅者代以完成任务,而提出委托之人,想必也会以某种方式替他们完成其他的委托,借以支撑他们运转这项服务。”
姜迎点点头:不无道理。
这样听来,尹三真人是认为他们的要求合乎情理的。至少这是他们固有的方式,不管条件与书籍是否当真价值相当,总之她们想要拿到此书,便必定需要完成这么一项任务。
“那便前往南面的巫灵森一探吧。”
尹三真人点头应允,直接与姜迎打探着路线往那里走。
由于时间紧迫,两人确定路线后,也不徒步行走了,直接以灵币在集市雇了一艘飞舟,让人带她们来到目的地。
巫灵森在南面的最尽头,哪怕使用飞舟,也耗费了五日的时间,因为那飞舟也不过是最低级别的飞舟,为了给一些出身富贵但无缘修行的贵族人家体验使用,或者给路过的有需要的修行者使用。
来到南面尽头,远远看见那里有大片雾蔼蔼的森林,驾驶飞舟之人将她们放在林子前方,看了那林子一眼。
“虽说我不知你二位因何要来此地,但若想进入那片森林,我劝二位不要。”
姜迎回头问他:“为何?”
架舟那人道:“那是亡魂之林,传说百姓亡魂通往阴间地府之道,寻常人入内,会被当做亡魂勾走,也会被其他的亡魂攻击甚至夺舍。哪怕修士入内,也会因扰乱阴间秩序而受到惩罚,总之并非一个好地方。”
姜迎听罢,笑对他道:“那我们明白了,我们不会靠近那里,我们是要在此附近寻找一人,并不入林。”
“嗯,那便好,那我走了。若再有需要,可撕毁此符召唤我,若我不在附近,会让在附近的同僚前来接你们走,至多一日必有接应。”他说着递给她们一道黄符。
“感谢。”姜迎接过符纸交了钱,便目送此人离开。
待他消失在她们的视野范围,她才回头对尹三真人道:“我们进入吧。”
尹三真人略一颔首,转身率先进入林中。
布满浓雾的森林几乎看不透五里外的光景,哪怕使用神识,也被这层阴冷潮湿的迷雾遮掩得难以视物。
尹三真人一踏入浓雾之中,便知此雾绝不简单,那么此地自然也不简单,她对姜迎道:“小心,此地之雾乃灵雾,非比寻常,会掩盖神识,你要跟紧我以防走散。”
姜迎一边打量四处的环境,一边点头:“我明白了。”当即快走两步,站到尹三真人身侧,同时为了防止迷路,在入口处以刀刻木,并使用引路符留下记号。
尹三真人十分赞赏她的严谨,等她做好了标记这才继续往前走。
两人并肩而行,谨慎而缓慢地往林中深入。
阴灵之雾布满整片森林,无论走到何处,它们均无半点消散迹象。
很快两人便被浓雾团团包围,再无法分辨方向,只能凭着感觉一路前行。
并且越往深处,浓雾越重,当两人再次停步想要观察四周时,发现此地连三里外的景象也看不清了,身周之雾比入林时的雾色浓重百倍,更别提她们在舟上所看到的淡雾朦胧的样子了。
尹三真人眉头微蹙,对一路紧跟自己的姜迎道:“雾气更浓了,我们的标记要做得再密集一些。”
姜迎点头同意,随手又在身侧的大树树干上划了一个向着她们来时方向的标记,又用引路符留下一道灵力记号。
做完这动作,她望着周围的树木一脸凝重:“一路过来,我们遇到的树木均无阴灵气息,亦无寒冷之气,看样子全是普通树木,不知那移魂木究竟生长在何处?我们该如何寻找?”
尹三真人想到藏经阁之人的描述与架舟之人的提醒,摇头道:“恐怕绝不好找。并且以架舟那人所言,我们不宜动用过多力量干扰此地秩序,所以我看我倆再往前走走,若再无收获,我们再换强硬一些的方式寻找。”
姜迎点头应下,与她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大约二十里路,眼前连一里以外的景象都看不清晰了。
两人也从走一段路记一个标记,到每一步路都要留下记号,这才不至于让记号消失在眼前的可视范围。
而两人从始至终,依旧看不到任何符合移魂木特征的树木,她们甚至未曾发现哪一株树木异于其他树木,也不曾在此地发现任何游荡的魂灵。
尹三真人感觉再走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于是转头对姜迎道:“看来我们需要换一种方式了。”
然而目光落到姜迎所在的位置时,她却恍然一愣,缓慢停下了脚步。
原来应该就站在那里的,一直在她余光和神识范围内从未消失过的姜迎,竟然在她转头看去的时候,“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的身周空荡荡的,冷风嗖嗖,偶有几片枯叶滑落。除此之外,此地再无生人,她的身边干净安静得,仿佛从来没有过姜迎这个人。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明天来看)
姜迎在手侧的树木上做好了记号,正要说这样下去恐怕不行,结果一转头发现本该在自己身侧的尹三真人消失了……
她与尹三真人一般,为了防止突发意外与让所做记号消失在视线范围导致混乱,都是全程将神识范围张开到最大。
哪怕后来浓雾愈深,她们没办法透过浓雾看到更远的情景,但是身边不过一步距离的随行人还是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就这一转眼间,人没了?
宛如凭空消失一般,说没就没,四周再无活人的踪迹……
姜迎握紧手上小刀,缓慢转过身来,打量四周的环境。
迷踪阵?
……障眼法?
幻境?
假人?……
但是看方才尹三真人所说言论,不大像一个冒充者能够能有的言论,那么证明起码在她们上一次交谈以前,尹三真人还是真的尹三真人。
那……
如今究竟是何情况?
她提大音量喊了两声“前辈”,见毫无回应,心知此法无效。
于是她掐下法印,直接以传声符联系对方。
……
好嘛,竟也联系不上。
她一步退到做过标记的大树前,背靠大树进入更高度的警惕戒备。
是只她一人中招了,亦或连尹三真人也?
可若连尹三真人也中了同样的招数,她们想要以灵力突破此困境,恐怕是痴心妄想。
她一动不动在原地等待了一刻钟,见尹三真人仍未出现,再咬牙释出自己的灵力作为信号又等了一刻钟,依旧无人,她知道尹三真人来不了了。
起码短时间内不行。
周遭风平浪静,一丝属于真人的灵力气息也无,她开始怀疑这灵力能否突破浓雾传扬开来,尹三真人会不会也以此方式做了信号,然而她也感受不到。
没办法,等等不到人,她只能启动另一个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原路返回,回到出口点在浓雾外再想办法。
尹三真人再怎么样也比自己能力强、经验丰富,若遇上同样的事情,别说真人也会想到这么一个汇合的方法,便是真人身周没有了记号,最后应也能顺利离开此地。
比她这个小弟子无头苍蝇一般在里面乱转好多了。
她立马回身,想顺着做了记号的路原路返回。
没想到面对树木垂眸一看——
“……”
记号也没了。
本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刻在树上的标记也消失得干干净净,整棵树树身一点被刀刻过的痕迹也没有,姜迎甚至绕着它转了三圈,再从树根一直看到树顶的方法,也找不到自己所做的标记!
她心一沉,取出一路使用的引路符,激活引路术法,让它带路。
没想到它也一样,只直直立于她掌心,方向不偏不倚,稳如泰山。而周遭本该随着术法启动而亮起的幽蓝色灵力记号同样消失不见,别说在这附近的灵力记号消失,看这引路符的反应,所有的灵力记号应都消失了,或者说,它根本感应不到浓雾以外的记号气息。
这?
姜迎才入森林时曾做测试,这引路符是能够感应雾外标记的,否则她们一开始便不会贸然深入。
没想到如今竟然不行了……
要么是此雾过浓阻挡了灵力气息,便如她刚才所推测那般,要么……
莫非她不在原地了?
姜迎又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树:不应该啊,她方才有一段时间全程倚着这棵树,并未感觉到任何移动的迹象,也不曾感觉树有异样。
若这场移动是她所在之处大面积的移动,那么她背后做了标记的树以及引路符的记号,都该还在原地。
倘若只有树与记号移动,那么她怎么着也能够发现它们的移动迹象吧?它们可不是凭空消失,怎么能够做到树消失的一瞬又立马转移一棵崭新的与原树一样的树木来?
并且姜迎仔细观察后,发现她所在的地方无论树木的间距或几个大方向的通道,均与她一开始所见所记一样,也就是说,她要么还在原地,只不过被不知名的术法或力量“蒙蔽”了双眼、摒除了此地的部分场景;要么,便是此地在她不经意间,迅速置换了与原来场景一模一样的全新的场景。
但这后者也太难做到了吧……
她比较相信她中了比较高级的障眼法,或许她目前所看的一切,均非现实。
她回头再一次在树木上刻画记号,旋即紧紧盯了它一阵,不见变化后转身倚在树干前,陷入思考。
虽然她现下遇到了她难以解决的大问题,但她深知心急误事的道理,几番呼吸过后,便全然冷静下来。
首先需要考虑该如何离开此地。
是要继续往前走呢,亦或者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原路返回?
尹三真人短时间内应当是无法出现了,修士在此地恐怕发挥不了任何力量,所以她们想要突破这个困境,还是得靠力量以外的办法。
哪怕是她的青木诀,也无法查探出此地的蹊跷之处,而此地湿气较重,她不想让在沙漠生长的皮皮花等石藤在此地冒险。
不过哪怕按着记忆路线往回走,她也不一定能够走出此地。
一来光是她站在原地不动,此地也在不断变化“移动”,若能轻易按照原路返回,那她脚下的这片诡异之地的存在便毫无意义。
二来雾气是能够欺骗人的眼睛的,便如同身处黑暗,哪怕自己认为自己所走的路线并无差错,也很有可能逐渐偏离轨道,更何况此地树木繁多,在没有记号、不见大道的情况下,根本连方向也摸不清楚,又怎可能笃定路线是否正确。
既然怎么着都有无法离开此地的风险,那不如直接换一条道走,顺道看看有没有那运气,能够遇上尹三真人或移魂木。
思及至此,姜迎直起身来,做好了决定。但是她没有忘记抬腿之前先回头看看自己所刻的树木——好嘛,上头的记号果然没有了,她蹙了蹙眉,无声往她与尹三真人原定的方向前行数步,待身后又被浓雾笼罩之时,她停下脚步,用刀子迅速在几株大树上刻下记号,旋即化出一条长腰带,直接将自己绑到其中一棵树上。
就看看这些记号究竟要怎么消失。
若是瞬间把树移动,有本事将她也移走啊。
她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等待。
一刻钟过去……
此地毫无变化,眼前肉眼能见的记号亦一动不动。
又过去一刻钟……
仍旧毫无变化。
但是姜迎记得上一次,她大致在这个时间回头看树上记号,那记号已然不见。
眼前她直直盯着的记号尚在,那有没有可能她背后的……
她看了看将自己手腕与树干系到一起的腰带——它上面连她特意打的别致的结都还在,而在此期间她从未曾感觉腰带给她造成任何拉扯感。
她忽然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后,拽着那腰带猛然回头——
哦豁。
没有!
她几乎立马收回目光看向那几株被她做了记号的树——没有!
果然在她转眼的间隙,记号便全不见了!
她再回头看向身后的那棵树,又在上面划了一刀,旋即立马用手掩住。
深呼吸一口气,她克制住手掌的颤抖,缓慢自树上移开。
……
没有。
才划上的记号,转眼便没了。
但夸张的是,她方才无论是手掌传来的触感,亦或眼前亲眼所见的场面,她都不曾发现这树有任何变化。
而神识之中的背后的记号,在她转身过去以前也明确还在。
所以……
这时药宝被吓到了,声音颤颤道:【这这这……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皮皮花方才跑出来缠在姜迎的手臂上,见状疑惑地挠挠头:“它们没有动……会不会是这些树有瞬间恢复的能力?”
姜迎闻言想了想,对它和药宝道:“你们尝试试探一下,看看这是什么样的树。”
皮皮花和药宝立马动手,释出力量尝试与周遭的树建立联系。
“……”
过了好半晌,它们仍旧一言不发。
姜迎以为它们出事了,急得阻止它们。
没想这时听到它们一起喃喃一声:“正常树呀……”
也就是说也不应该具备瞬时愈合的能力。
姜迎与它们一样,都被惑住了。
眼前的现象不再是她们能够解释的现象,除非是高级了太多的障眼法,能够将药宝与皮皮花这样的灵植也瞒住,让它们无法从树木的状态判断出相应位置是否确实有缺口。
姜迎叹了一口气,收回腰带:“罢了,先往前走吧。”
解决不了,便边走边看,看此地究竟还有多少玄虚。
姜迎往前走去。
哪怕明知记号有可能消失,她也还是继续做了标记。
兜兜转转,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天空一道闪电霹雳,身处迷雾之中的姜迎听到轰隆一阵雷鸣。
她不免抬头往上看,发现果然迷雾深厚不见天际,她收回目光正要继续走。
没想这时,她脚步忽然一顿,灵光一闪。
天?
她无法倚靠双腿离开此林,难不成还无法通过驾驭飞舟,从林子上空离开?
虽说她感觉这种想法也悬,但有想法便去做,总比坐以待毙好,于是她取出自己的飞舟,站上去驾驭飞舟往上。
一路穿越浓雾,自地面升至树冠位置,她一边扒开严密的枝叶,一边持续向上。
好不容易感觉该到头了,她也感觉到上方的枝叶一空,她一鼓作气,让飞舟加速往上冲。
这时周遭的浓雾已经将她与飞舟全包围住,连将手往前伸远一些,都看不到手了。
这让姜迎期待之余又万分警惕,小心翼翼的,生怕稍后出现什么意外。
便在她和飞舟的上升逐渐没有压力时,便在她以为终于要离开此困境时,忽然,舟地轰隆摇晃了一下,姜迎立马扶好飞舟,下一刻,令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意外一幕发生了——
她的飞舟哐当一声,落到一片土地上停住!
并非自高空坠落,而是这么晃眼一瞬间,正在上升的飞舟底下便多出了一片土地,周遭多出了一片树林,飞舟也犹如水船上岸,直直停在那地上不动了……
她们俨然被连人带舟送回来的样子。
这……
姜迎有些崩溃了。
莫非是方才浓雾最深时,这个地方偷梁换柱给她强行改了方向,让她又回到原地?
可是她方才分明是向上操纵飞舟……
这感觉也能出错?
此地能够扰乱她的思维?
……头太疼。
她有点不想思考了。
此地力量有点过于强悍,她已然使出浑身解数,却难以窥破其半分,也找不到突破口半点痕迹,她心想这恐怕远不是她能够解决的困境。
发现飞舟又回到地面,而四周的场景与先前又无明显的差异,她放弃思考,干脆坐在舟中闭目调息,以此平静自己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此地的风骤然变强,呼呼刮得四周落叶不止,沙土飞扬。
姜迎一开始听到的雷声再一次迭声响起,能听到很快就会有偌大的雨伴随着雷鸣倾盘而下。
姜迎设下避雨阵,直接将自己与飞舟均笼罩在内,免了舟内地方被雨打湿。
这一次,平静下来的她复又燃起一丝希望,心说灵雾也是雾。
不知这狂风能否吹散些许雾气,或令雾气有哪怕一丝丝的变化?
此地的诡异应当与此浓雾有关,若能令浓雾散开些许,或许能够发现其中一些关窍也不一定。
再者说,雷雨天气,天地之间的湿气最重,阴气也最重。
移魂木既然也是阴气浓重之物,还能够吸引亡灵,那么在这样的气候当中,它们会否发生一些晴日未有的变化?
姜迎睁开眼睛,将神识之力放到最大,再一次全神贯注地等待并观察起来。
果然很快有豆大的雨滴落下,再眨眼便成倾盆之势,哗哗哗地,洗刷这片天地。
这时姜迎将自己的五感激发至最灵活状态,仔细注意周围的动静,并撤走飞舟,徒步选了一条路走去。
一路比以前阴冷得多,她见此时的温度与气氛都刚好,又自她带来的各种毒物中,挑出一只毒寒虫放在掌上,要利用它寻找更为阴冷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八章
明天来)
毒寒虫对空气温度十分敏感,趋寒避热,能够迅速锁定适合自己的温度方向。
寒虫在手,她将它举到空中,让它更好适应此刻的环境并做出反应。
说实话她并不确定寒虫能够发挥作用,因为先前的种种现象显示,此地能够相互隔绝许多气息与信息,她不清楚温度算不算在其中。
她屏住呼吸,紧张万分地等着寒虫做出反应。
大约三息间,那只趴在她掌心的寒虫终于动了。
迷茫地在掌心转了一圈,又往好几个方向探了探,还趴在掌心上犹犹豫豫。
姜迎一看:完了。
寒虫也没用了……
正想把它收回,没想它忽然在她掌心停了停,再过一息间,它竟然转向林中某个方向,开始扇动翅膀。
姜迎立马把它扣回掌心,不让它飞走:万一迷失在浓雾之中就不好了。
但它有这种反应,证明它感应到了什么,她当即抬腿往那个方向走。
寒虫也懂她的意思,当即收回翅膀,静静地等她带自己走。
一路前行。
期间寒虫不时转换方向,姜迎都依着它走。
大约走了十里路,雨逐渐停了,姜迎走了一整天也有些累了,她暂时停下脚步,歇息片刻。
这时药宝闷声道:【快到了么?这虫行不行啊?我怎么感觉不到气温有明显的变化呢?】
姜迎其实也是这么个感觉,但她看了一眼一直面对某个方向急着想走的寒虫,还是选择相信它:【或许是我们不够敏感。看寒虫的表现,它应当有确切的感应才对。】
药宝长叹一口气:【真累呀……早知道咱们事先准备一些阴符啥的,测测附近是否有阴魂。】
姜迎看了一眼四周:【无需阴符,肉眼可见也没有啊。】
说来也够奇怪,说好的此地是通往地府之道呢?说好的有许多亡魂呢?因何这一路鬼影不见一只?
更别说什么亡魂聚集的移魂木了……
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到那移魂木?
便在这时,又是一阵风吹来,将姜迎拉回思绪。
但与此同时,她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药宝。】她突然呼叫药宝。
药宝奶奶地答:【怎么啦?】
姜迎问:【你如今也属于灵体对么?】
药宝沉默片刻,忽然一个激灵:【你你你……你要作甚?!】
姜迎道:【传闻移魂木对灵体有特殊的吸引力……】
【哇哇哇!你不要吓我!万一我被吸到木里怎么办?!】
【……】姜迎这才发现她大大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好笑道:【谁要你这么做了?我的意思是,你若是灵体,那么你是否能够释放出灵体独有的力量,好让它对移魂木产生联系,我们再从后追踪。】
药宝一听:【咦?】好像可行?
【我试试!】
她忽然吧嗒吧嗒念了一段奇怪的咒术,再大喊一声:【去!】一团盈绿的气团自姜迎的丹田发出,再传到她掌心。
她瞬时往前一挥,那气团便自掌心发出,悬浮到空中。
【这是?】
【这便是我的阴灵之力!】
姜迎戳了戳那气团,凉凉的,上面有药宝的气息。
【说来你的气息与普通阴灵的气息也有不同,你若不说你属于阴灵,我还真感受不到。】
药宝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可不是普通的阴灵!】
姜迎便没再问,轻轻将那气团往寒虫所向的方向推了一把,气团便往前飘。
没走多远,那气团忽然晃了晃,不再随着姜迎而动,而是主动往前。
姜迎一看,脚步一顿,旋即快步跟上。
那气团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好似有无形的力量正在前方吸引它一样。
这就像那架舟修士所说的现象了,姜迎知道这次终于有突破,也不禁加快脚步。
很快,姜迎随着气团来到一棵与众不同的大树面前。
而药宝的气团在树前面转悠了一圈,扑哧一声钻入那树干内部。
“……”
药宝:【哇!进去了!这莫非就是移魂木?!】
姜迎走近那大树,确实感觉到一阵阴寒迎面扑来。
再释出灵力,刚刚触碰到那树干,便被树内一阵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
姜迎挑眉看着那树:有防御力量。
她没有着急着再探,而是后退两步,抬头一观此树全貌。
比她今日一路所见之树都要粗大,恐怕需要四个她才能将它抱住。
而它也比其他树木高大,树上并无树叶,姿势怪异,光秃秃的便如一个巨大的枯萎的正在空中挣扎着的魂灵。
而在肉眼能见的范围内,所有的枝干都还有周遭的树木树干一般粗,显然在视线之外,此树还有一定的高度。
姜迎再绕着树走上一圈,见树体并无折损的痕迹,看来此前并没有人在此处获取移魂木。
她开始琢磨要怎样获得此木了。
从方才弹开她灵力的力量来看,此木的防御力量不弱,她必须做好准备。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到破开防御斩下此木。
这时她想起尹三真人,便再一次捏印联系。
没想还是毫无消息。
她便只能先行尝试了。
她让皮皮花做好防御的准备,然后运行青木诀,先尝试控制那树。
果不其然又被阻挡在外,她便只好祭出梵尘,灌注全力,向上方的枝丫砍去。
“铛”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梵尘被移魂木的防御力量一挡,退开到一丈之远。
姜迎一看,只好再提元力,继续削去。
又是一声“铛”,梵尘又失败了。
姜迎这就有点傻眼了:这移魂木还这么挑人的?普通修士还不能够砍它?
……
这该怎么办?
就在她惆怅之时,药宝忽然提议道:【我来帮你!我借给你力量!】
姜迎便收回梵尘,让药宝再助她提升一截力量,再次尝试。
这次终于有点效果了,起码那枝干上多出一道划痕。
然而这时,划痕之中猛然涌出一股冰霜气息,瞬间弥漫至迷雾之内的小小空间!
旋即有数道半透明状的魂灵自小小的划痕中钻出,全攻向姜迎!
姜迎以手捏印,迅速召回梵尘砍向它们。
它们反应飞快,在梵尘靠近时便迅速分开,避开了梵尘一击。
旋即它们好似感受到了姜迎的气息,认为不敌,很快便绕过姜迎往浓雾钻去。
姜迎:“……”
这是……?
逃走了?
是前往“地府”了,亦或者又被其他的移魂木吸引了?
她不大清楚,但等了半晌不见其回归,又不见那移魂木有多余的动静,她便继续动作。
方才攻击她的魂灵经过她观察,应是普通的亡魂,所以真要遇上倒也无需担忧什么。
皮皮花见她又要行动,又见药宝有给她帮助,它也就嚷嚷道:“我也来我也来!让我助你!”
说着吧嗒跳到她手臂上,缠着她将自己的力量灌输给她。
其他石藤纷纷效仿,给她提供帮助。
梵尘因此砍出了更深的痕迹,而每一次攻击,都有一些魂灵自枝干裂缝中钻出,飘往西面同一个方向。
姜迎管不了其他,见效果显著,便一鼓作气重复动作。
不知持续了多久,她快力竭了,树上的这根中等粗细的枝干才终于被她斩断,落了下来。
“小心。”姜迎见枝干坠落的下方有沙漠石藤,连忙提醒它避开。
小石藤迅速爬到另一株石藤旁侧,仰着脑袋看有感觉它们一百株粗的大树枝落下。
“咚”。
沉重的树木落地,还发出了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断枝处涌出许多亡魂,一声不吭地又往远处走。
姜迎这一次有仔细留意它们:总觉得它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心中说不出的怪异。
她蹲下身,以灵力检测了一下断枝的内部,发现里面再无阴魂的气息,便知方才“栖息”内中的阴魂全离开它了。
便在这时,药宝忽然喊了声:【我不舒服。】
姜迎一听,立马起身退后几步:【是此移魂木让你感到不适了?】
【嗯!你方才一靠近它我便头晕晕的,你说我要是在外面,我会不会就进入此木了?哇,真可怕,得亏你不让我在此林子现身!】
姜迎听罢,奇怪地看了一旁的移魂树一眼,心中疑惑:那为什么她靠近更大力量更强的移魂树,药宝反而没什么反应呢?
是此木的缺口加强了移魂木的威力?
那这样的话,它能不能放在她身上?药宝会不会无形受到其影响?
……唉,可惜尹三真人还是联系不上。
此地的力量实在太诡谲太高深莫测了,竟然能让金丹修为的尹三真人也被困住。
怪不得说哪怕修士进入也会受到惩罚,现在看来,这根本与惩罚无关,而是任何人进入此地,都会被此地困住,无从逃脱吧。
她思考了片刻,决定先将得到的移魂木放入生灵戒,看看药宝是否又有不适感。
半晌见药宝并无不妥,这才又将皮皮花等召回,想办法离开此地。
这时药宝问她:【接下来怎么办?咱们先寻找离开此林的路线,亦或寻找尹三真人?】
姜迎叹道:【无论哪样均无法得到百分百的保障,便先走走看吧。】
【那要如何走啊?怪不得此地少有人涉足,哪怕是不消吃不消喝的修士在这里都头疼万分,若是平民百姓进入此地……他们会生生饿死渴死吧?!】
姜迎想到一路所见:【未必有这么多百姓。此地有移魂木吸引魂魄,但不见得有处理尸身的东西吧?我们一路走来,也不曾见到任何尸身,料想此地不至于有很多百姓被困。】
想到这里她又想:既然外界有此处的传闻,证明此地曾有人进入,也曾有人离开。
只要有人能够离开,便必然有方法。有方法,她便不用过多担忧,现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找到尹三真人。
……究竟是什么力量、什么原理,能够困住尹三真人并让她们的力量失效?
姜迎一路往前走,一路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她发现自己又走到一株移魂树前方。
【咦?又是一株移魂树!】药宝惊讶。
姜迎看了看此树的树干上方——并无断枝,从树的枝丫看来,也不是先前遇到的树。
看来此地是移魂木集中生长的地方。
这时药宝又道:【我们方才似乎与那些亡魂走了同一条道路,你说会不会是亡魂们离开上一棵大树,又钻入这一棵里面?】
姜迎抬头找了一根较细的树枝,旋即给自己拍了一张御气符,然后祭出梵尘。
【试一试便知道了。】
她再一次凝神聚力,这一次只要药宝协助即可,她很快在树枝上斩出一道痕迹。
“嗖嗖嗖——”
数阵阴风卷起,又亡魂自斩痕处飘出,迅速往某个方向走。
姜迎当即提着梵尘在后头紧跟,看它们究竟飞往何处。
原来它们的路线并非直道,而是弯弯绕绕的。
姜迎随着它们来到下一棵移魂树前面时,她们起码在林中绕了好几个弯。
【似乎又是一棵崭新的树!】药宝在她体内评价道。
姜迎与她所想无差,但是看到这些魂体自一棵移魂树转移到另一棵移魂树,她忽然好奇:它们会有终点么?
莫非这一生都能在这些移魂树中来回移动?
那么它们何时才能离开此地,何时才能进入所谓的“地府”?
亦或者移魂树便是它们的“地府”,是它们最终的归宿?
那她若跟随着亡灵们,一路寻找移魂树,她会不会在某一刻遇上尹三真人?毕竟尹三真人还在此地的话,必定也会努力寻找移魂木的。
姜迎一有念头便行动起来,继续砍树放出亡灵。
以这样的方式一路走,遇到整整二十株移魂树后,她终于来到一株比普通移魂树还要巨大许多倍的超大移魂树。
在此树之上,枝干同样不长树叶。
但是在大枝干上每一根岔出小枝丫上,均挂着面色各异、姿势各异、笼罩着浅蓝色光芒的半透明魂体!
而在姜迎来到此地时,那移魂树的主树干上方——一处本不显眼的位置,忽然变得如泥面一般起伏不定。
半晌,那“泥面”逐渐往外突出并凝固起来,待完全定型,一双“眼睛”自泥面上方睁开!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明天来)
“是谁又来觊觎吾辈子孙……”
那树的树干突出一张巨大的脸,睁开眼后,声音沉沉地开口。
声音里带着浑厚的力量,甫一张口声音便如浪潮一般往四周冲击而去。
语毕,它垂下眼帘,看到眼前的姜迎。
“呵,竟是一位小娃儿……”
姜迎没料到这树还能变这样,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应。
方才光是树说话的声音便让她险些站不稳,她心知对方绝对不是她能够对付之辈。
她只能事事谨慎:“敢问你是……”
那巨大的树脸又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你身上带着属于吾辈的东西,你还问我是谁,这未免过了。”
姜迎心说就是想问问你在这里面处于什么地位,但是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问什么,没再说话。
移魂树见她不吭声,不辩解也不反驳,倒是有些意外。
半晌,它见她还是不吭声,便又开口:“我乃移魂树之母,掌管此地一切移魂树。你今日擅自伤害我的子子孙孙,可知会有何种后果?”
姜迎回头瞧了瞧来时的路,想了想,这才深表歉意地一抱拳:“实在抱歉,我是受人指引才前来此处取木,无意冒犯。”
移魂母树又笑了声,还是听不出任何意味:“一句无意冒犯便够了?”
姜迎只好抱歉道:“事已至此,晚辈并无法将其完好复原,若当真有所冒犯,不知晚辈可有弥补之法?”
“你认为你能如何弥补?”
这问题真是难倒她了。
她深知对方并未一开始便对自己进行攻击、夺她性命,证明对方意不在此,起码目前意不在此。
可是它又不明言,句句反问将问题抛回自己身上,大致意思应该是对方心中是有答案的,想让自己说出来。
她不知道对方心中预设的答案是什么,答对了还好,答不对,谁知道会不会反踩了对方的尾巴,将事情搞砸。
僵持半晌,她见对方也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她暗戳戳问药宝:【你认为我该如何回答?】
药宝一惊:【问我啊?】
【不然你问问皮皮,它们到底同属一脉……】
【问皮皮更不好吧?以皮皮的年纪与性子,也不能猜出那样年纪那样身份的人物心中所想吧……】
姜迎想想也是,还是不要靠皮皮花了,并且药宝与它对话也有可能被对方听见。
她还是药宝:【那你认为呢?】
药宝天生与植物有着极高亲和度,比她了解植物多了。
药宝想了一会儿,低喃道:【她莫非想让你将咱们砍下来的枝干放回去?】
【放?如何放?移魂木能够自己愈合?】
【唔……】药宝犹豫片刻:【可我依然认为她是这个意思。要不然……你让她解除那棵移魂树的防御力量,然后咱们合力,动用青木诀让断枝再长回来……】
姜迎想想:这个可以。
便对那母树道:“枝干已砍下,晚辈实在无法将其原封不动还回去。并且不瞒前辈,晚辈进入此地也是为了拯救亲人,所以倘若前辈不嫌,晚辈正好能够使用青木诀,前辈可将那株移魂树的防御力量卸下,让晚辈施展术法,催生断枝,以作偿还。”
母树呵呵冷笑:“吾辈子孙个个上百上千年的寿命,你这小小的黄毛丫头想用自己的力量替他们催发新芽?——恐怕是异想天开。”
姜迎拱手:“那么晚辈实在不知应如何是好,还望前辈明言。”
母树沉默片刻,忽而开口:“你说的亲人,可不是那只兔子吧?”
“……”姜迎一惊,抬头:“什么……兔子……?”
“你不清楚么?”母树淡然道,“你身上有两种魂力、两道魂灵。我原以为你在雾中会将它们放出,没想到,你用它们的力量引路,却始终不让它们露脸。”
姜迎诧异无比:药宝待在她体内,那玉佩更是被她单独放在储物空间,这母树究竟如何准确得知她身上的魂灵数量?
药宝有可能泄露自己的气息,这尚且不提,可玉佩可是隔着一个储物空间,任凭是谁都不可能窥探储物空间内中物品才对,那对方究竟如何得知?
她微微蹙起眉头,语气有些下沉了:“晚辈不明白前辈之意。什么两道魂灵?不知这第二道是?”
对方能够准确说出“兔子”这样的信息,她认为偶然的概率不高,尤其先前她的确用了药宝的阴灵之力引路,对方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得知药宝的身份。
但是这玉佩,她从未在林中拿出,更不曾动用其力量,那这母树不该知晓其存在。
母树缓慢眨了眨巨大的木眼,大而厚的嘴唇微微上翘。
“小娃儿,此处乃吾移魂木一族之地盘,无论何种魂灵,一旦踏足此地,均瞒不过吾辈。”
她直直盯着姜迎,嘴唇在说话时以一种诡异的幅度不断“开合”:“所以你认为那区区的储物空间,便能够瞒过吾辈之眼?你那掩饰的话语,在吾辈面前,也不过是苍白的狡辩罢了。”
姜迎面色骤沉,在听到“储物空间”时便往后大退一步,一脸警惕。
忽然,她身后有粗壮树根自地底爆冲而出,挡住她的一切后路。
皮皮花骤然跳落起阵,姜迎也瞬间结成防御法阵,气氛骤然剑拔弩张。
便在这时,那母树又低低轻笑起来。
“莫慌,只不过是断了你逃走的念头罢了。但凡你人尚在这片森林,你便逃不过吾辈掌心,断了你的念头,也好让你少挣扎一些。”
姜迎并未因此放松警惕,眉头紧锁着,紧紧地盯着母树的动作与背后树根的动作。
她身上有玉佩,而对方也专程提到了玉佩,她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巧合。
她自己没有关系,但是玉佩不能有损失,所以她防的不止是对方对自己的伤害。
母树见她始终这般警惕,倒也不再多说什么。
“你伤害了吾辈,你便该付出代价,你对此并无异议吧?”她再一次重申。
姜迎不知是否进来此地之人都会遇到此母树,还是她自己运气“太好”,可是目前看来她并无转圜的余地,她道:“前辈不妨直说。”
若她能够做到,便无妨一试,若不能,好歹也有个争取的方向。
谁知她很快听到对方道:“那两道魂灵,你任选其一,交出来。”
“……”
姜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你说什么?”
母树微微笑着,又重复了一次。
“……”
姜迎坚决摇头:“不交。”
“不交,你这一辈子也别想离开此地。”
“若前辈执意留人,晚辈并无他法。总之前辈要求的,恕晚辈无法做到。”
“难道那两道魂灵与你而言,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撇去那藏于玉佩的生魂不提,一只兔子于你而言,总不算些什么。”
药宝在里面大嚷:【你才兔子不算什么!兔子怎么啦?!兔子不配得到重视吗?!】
姜迎也是沉着脸:“物种与情义无关,无论人或者兔子,交好了便是朋友,是朋友便断然不能轻易抛弃。”
“哈。”母树冷笑一声:“人在没有死亡威胁前,都能将话说得冠冕堂皇。”
姜迎也冷笑:“这些话语并无意义。若前辈坚决认为只要魂灵,那么恕晚辈无法交出,只能将得来的移魂木原封不动归还与前辈。”
她说着,将好不容易砍下的一段移魂木取出,放在地上,让皮皮花代为往远处传。
母树看了一眼那段木,沉默了片刻,复又抬起眼帘:“这也不够。”
“那晚辈若死,连带我的魂魄也归于前辈,你来吧。”姜迎说着,便摆开架势,提尽全力,拼死一战的架势。
母树看着她腾腾而起的灵力,再看看她那坚定的眉眼,片刻后哈哈地笑了。
“哈哈哈!”她笑得枝干乱颤的,可惜身上并无树叶,否则必定漫天飘叶。
“年轻娃儿便是年轻娃儿,年少气盛,说不便不。”
姜迎见她笑得无比爽朗,语气也不似先前充满威胁的语气,忽然有些困惑。
她并未有所放松,也不说话,屏气凝神地看着对方,以防她忽然出击。
母树笑得更欢了,树干上的大嘴夸张地打开。
好半晌她才笑够,喘着气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小娃儿。”
她晃了晃旁侧的枝干,仿佛人们摆手的姿势。
“你只消告诉我,你想要移魂的对象是谁,是何身份,因何移魂便可。”
姜迎倍感疑惑:“前辈因何改变主意?”
“改变主意?”母树哈哈大笑,“我方才不过只是测试你罢了。许多前来寻找移魂木的修士,均是邪修,我看看你这姑娘究竟是不是他们那一卦。”
姜迎沉默片刻,又问:“那前辈有答案了么?”
“你年纪不大,但眼神充满坚定,亦无邪气,我想你与邪修终究有些差别。但移魂到底关系重大,所以你若想顺利离开此地,你最好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否则移魂木照样无法给你。”
“……”姜迎眼睛一亮:“前辈愿意给我移魂木?”
“吾辈灵植不似你们人,缺胳膊少腿便会导致行动不便。吾辈少一两根枝条,并无大碍,再长回来便是了。”
姜迎立马道:“那么不瞒前辈,晚辈想要进行移魂的对象,确实是晚辈的亲人。并且他绝非邪门歪道之辈,乃是正正经经的丹修,并且目前修为也不高,不过才入门的水平罢了,晚辈也不打算为他伤害无辜之人,故而学习了傀儡术,准备将其移入傀儡之中。”
母树道:“也就是说,当真不是你体内那只兔子。”
姜迎摇头:“并非此兔。”
母树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可惜。”
“……”姜迎微怔:“可惜?”
“哈,我观那兔绝非普通灵兔,身上灵气颇盛,与吾辈亦有非凡的亲近力,我还以为你想将它移入兔身,让她能够自你身体离开,自由活动。”
这时药宝终于忍不住了,透过姜迎的身体往外喊:“我能够凝聚实体,我并不需要其他兔身!”
“哦?”母树对她笑道:“你竟会凝聚术法,看来你的经历同样不简单。”
药宝骄傲道:“那是自然!本宝可是高级的药——灵兔!”
“哈哈哈。”母树大笑三声,“好,好。”
再又将目光放回姜迎身上:“既然如此,你便将此木取走吧。以你修为与那玉佩之内的魂力,确实难以作乱,你只谨记善恶终有报,莫生邪念,莫害无辜之人便好。”
姜迎没想到到头来,这移魂木又再回到自己手中,并且整个过程如此简单。
但她听闻母树之话,她不禁多嘴再问:“不知前辈能够给予晚辈些许提示。”
“哦?”
她问:“晚辈玉佩内中之灵,乃由晚辈前些日子无意间发现,再次之前其魂力之微弱,连晚辈时时贴身携带也从不曾发觉,不知这是什么原理?”
母树道:“你的玉佩内中渗有移魂木粉,而移魂木正好是魂体最好的栖息之地与藏身之地,你无法感知实属自然。”
姜迎诧异:“玉佩内中竟有移魂木粉?”
“不错。”
“那……”姜迎想想又问:“那不知玉佩内中的魂力尚有多少残余?我若将其移出玉佩,放入傀儡,不知他能否支撑此过程?”
“那是完整的生魂,娃儿,你不必忧心,只要保证你自己能够运转整套术法便好。”
姜迎终有答案,惊喜不已,一时激动得无法言语。
也就是说,只要带着移魂木离开此地,只要尹三真人将移魂大法掌握好,她便可以将她父亲的魂魄移出玉佩了!
等等……
想到这里,她才猛然想到尹三真人还未与她汇合。
她又抱拳:“恕晚辈再多嘴一问:此番陪伴晚辈前来的,尚有另一位前辈,只是途中晚辈与她走散,迟迟未能汇合,不知……”
母树不等她说完便知她的后话:“你说的那位真人,如今仍在浓雾之中。不过她不同于你,她似乎有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发现。”
第二百章
明天来看)
第一章
姜迎一听尹三真人还处于浓雾之中,下意识觉得她会遇上危险,急急发问:“她可有大碍?我该如何与她汇合?还望前辈赐教!”
母树见她着急,微微笑道:“她修为比你高出一大截,你尚且无事,她怎可能有事?”
“那晚辈应当如何与她汇合?”
“莫急,待你离开此地,我自会引你与她相见。你幸运,身上有魂灵之气,也知道借此引路,若换做别人,通常都得耗到逼命时分,甚至自己化身为魂灵,才有可能找到移魂木。”
姜迎便知母树不想让更多的人得知她的存在,但对母树后半段话,她多少存在着疑问:“前辈总是看着这些人死去?”
母树好笑地问她:“否则你认为我应当一一指引他们,获得他们想要之物?”
姜迎想想:那倒也是,的确无此责任,她没再问了,等着母树开口放她走。
母树见她只问了一句,也未站在同类人的角度与自己辩论,倒是有些意外。
她见过的平民百姓或修士并不少,每每了解到类似的真相以后,都爱站在同类的角度,谴责自己这等不作为的行为。
甚至有人大言不惭,要为无辜牺牲的同胞讨回公道,但一旦见识到绝对的实力差距,最后只会不了了之,甚至从未再回此地向她再讨公道。
母树总觉得讽刺:明明是他们擅闯自己的领域,最后却一副自己入侵了他们国度的模样。
若眼前这位姑娘也似他们一般向自己讨要所谓的公道,她或许就不让她走了。
不过小姑娘没有,母树对她的印象因此还不错,便对她道:“若再无要事,你便离开吧,出去你自会知晓路该如何走。”
姜迎拱手致谢,带着移魂木离开。
但在跨入浓雾之前,她忽又回头,神情疑惑:“恕晚辈再多嘴一问:此地浓雾怪异非常,森林同样诡谲莫测,不知这究竟是何原因?所用何种术法?”
没想母树竟然沉默了下来,好一瞬了她才转移目光,看向远方,声音悠远:“此地啊……”
她又沉默了好半晌,这才缓缓道:“实不相瞒,此地玄机我亦不知。我虽生于此处,也有上千年的岁月,然而此地自我生长之时便是这般模样,其中的玄机或术法,我每每想要探索,却每每以失败告终。哪怕我如今已有这般修为,我依然窥不破此地的奥秘。”
姜迎一听,十分诧异:“前辈亦不知缘由?……那前辈如何能够在此地指引方向?”
母树淡淡一笑:“虽说不明真相,但在此地生活久了,见识多了,一些常有的规律还是能够摸透并掌握。”
“竟有规律?”
这时母树垂眸看向她,不再多说什么:“浓雾的存在,恰好能够阻止大量外来者侵入此地,故而恕我无法再与你细说。”
姜迎马上明白她的意思,虽说遗憾,但也自知不该再问,便默默离开了。
才迈入浓雾,她感觉到方才充斥母树身周的强大气息骤然消失,无影无踪。
她才思考该往哪个方向走,前方的浓雾便自动散出一条道,俨然为她指路的模样。
姜迎已经拿到移魂木了,她不认为那般修为的母树需要对她迂回欺瞒,故而她并不怀疑母树的指路举动。
她再回头看一眼母树的方向,虽说她已不确定对方是否还在这个方向,但她还是露了个感谢的微笑,旋即往浓雾散开的通道走。
当她终于看到尹三真人的身影时,尹三真人正在看着头顶上方的浓雾若有所思。
姜迎忽然出现,尹三真人也颇感意外,一听姜迎复述当时的经历,她更是惊讶:“你竟有如此际遇。”
姜迎点点头:“我也料想不到。并且听那母树所言,真人你在此地似乎也有发现,不知真人发现了什么?”
这时尹三真人默默看了一眼四周,摇头道:“说来话长,咱们先找到离开此地的方式再说吧。”
姜迎从她的脸色看出此地并非谈话的地方,她也就不追问了,默默与尹三真人一起走。
没想母树所说的,此地万物皆逃不出她眼睛的话,竟是真的。
即便她遇上了尹三真人,要走的时候母树也依然为她散开浓雾以此开路,她与尹三真人得以顺利离开巫灵森,回到一开始进入森林的入口。
姜迎离开森林后,看着内中依旧大雾茫茫的林子,一时感慨万分。
但她到底托了母树的福才能顺利离开,她面对着林子,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低声道了声谢,这才与尹三真人走向林外的小集市。
两人彻底远离巫灵森,尹三真人才提起先前在林内的发现。
“那里似乎并非只有一片森林。”
姜迎脚步一顿,不是很能理解:“真人此话何意?”
尹三真人斟酌用词:
“我当时发现你在我面前消失,为了找你,我在林内兜兜转转了许久。
那时我先发现你我曾用的引路符失去了作用,旋即又发现你一路所做的记号消失不见。我以为是我的记忆出了差错,便亲自再做标记,却不曾想,无论我如何留下记号,记号都会在我眨眼之间消失。
后来我担心你消失过久,会有生命危险,还试图驾驭飞舟飞往空中,以为这样或许能够看到你在林中的踪迹,或者找到离开的路。没想我无论如何走,最终仍会回到林中平地,那时我便察觉此林非止障眼法或迷踪阵那般简单,我认为我当时遇到的,不光是一片森林,而是许许多多的能够在瞬时之间转移位置的森林。”
姜迎听得一愣一愣:“真人的意思是……”
许许多多能够瞬时转移方位的森林,可是再如何转移,也不该覆盖顶上的区域。
若能够做到全方位的覆盖,这些森林岂不是得……
“我不明白。”她眉头深蹙起来,心中隐有一个念头正在涌现,但她尚不能摸清它究竟是什么。
这时真人替她道破:“我想你是明白的,只不过不敢相信罢了。而我的想法是——那片森林并非我等所理解的处于同一层平面的森林。
我不知应当如何解释那样的现象,但我想只有这一种解释,才能解释你我所遇到的种种怪象。”
她不信这是什么障眼法,因为她在林内并未感受到任何术法的气息。
她有着金丹修为,寻常术法必定逃不过她的眼睛,而若施法者修为比她要高,那也得至少元婴级别的大人物,才有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然而元婴级别的修士,想要在这等面积的森林之中布下天衣无缝、处处能瞒她双眼的术法,也必定非一人能为。
而无论西小灵界亦或其他灵界,在她们一路探听的过程中,均明确的不曾出现元婴以上的化神修士,而元婴修士也不超过五人,西小灵界更是仅有三人。
三位元婴修士,要既能将术法遍布整片森林,又要能瞒过林内的千年母树?
这绝无可能。
非但如此,障眼法向来只障双眼,而迷踪术能令人迷失行踪却做不到让人瞬时转移位置。
她曾经尝试一一针对这等术法进行突破,无一例外毫无收获,甚至不曾引起任何的气息波动。
她也想过这或许是仅限于某个区域的术法,这样的话便能做到强力且稳定,并且难以突破。
但到了后来,她偶然发现,有一棵曾被自己做了记号的树木在某个时候又出现了,旋即又匆匆消失,她便几乎笃定:这不会是术法所造成的结果。
这应当是一种她目前无法理解的神奇现象。
这时,沉默已久的姜迎忽然对她的疑问做出解答:“界域……”
“嗯?”
“界域。”姜迎回想起沙漠遇到的麒麟小兽,回想起当时它所说的话,再回想起自己经历的种种。
对比现下巫灵森的现象,她认为它们应能统一归类为——界域问题。
她转向尹三真人:“不知真人可曾记得,我曾自一处悬崖跳落,来到界轮盘并进入东小灵界。
而在此之前,我也曾遇到某只奇异的自称神兽的小兽,告诉我这天地之间不只有王朝一个世界,而王朝与王朝口中的‘仙境’——即东南西北四小灵界,属于不同的界域,界域失衡,便会产生互通的通道,沟通彼此的世界。”
她看着尹三真人:“方才经得真人提醒,我想起我自悬崖深处进入界轮盘时,与在巫灵森上空再次‘回到’巫灵森时,所遇到的某种变化,感觉是一样的。”
“所以我想真人所说的不同的森林,其实正是指不同的界域。或许这些界域的位置与场景完全一致,而真人与我不断在它们之间‘穿梭’,便产生了我们所经历的种种异象,其实巫灵森并无任何术法,只有失衡的界域在不断变换。”
尹三真人从未想过界域的问题——在姜迎向她坦白之前,她甚至不曾重视过界域这样的概念,她的脑海里界域不过是“界内人”与“界外人”之分。
当日姜迎站在界轮盘的草原坡上,望着天空向她描述界域此词汇,她也只是当时有过思考,有过惊奇,随后便不再将其放在心上,直至今日姜迎重提。
她不得不说自己有被这样的解释震惊到。
也不得不说这个解释荒唐却有说服力,让她久久难以回神。
好半晌过去,她忽然发问:“若巫灵森存在着不同且一致的界域,那你所遇到的母树究竟乃西小灵界当中的母树,亦或者来自其他界域的母树,亦或者同一个位置其实有许多相同的母树,而你遇到的只是其中一株?”
姜迎不敢草率断言,只道:“它有可能与我们相同,人是同一个人,树亦是同一棵树,但我们所处的界域可能不同,她有可能是陌生界域的母树,恰巧被我找到了。”
“可你若在另外的界域与她见面,是否证明了不同界域的移魂树间能够彼此感应,哪怕处于不同界域,移魂木也能够清楚感知魂灵的气息,并将其带走?”
这也是姜迎所疑惑的:若是如此,这巫灵森的魂灵岂非能够跨越界域,与自己一般?
这样的话,不知这些魂灵最终能否离开移魂木,它们最后又是否能够重获自由。
届时发现巫灵森之外的世界已非西小灵界,它们会作何感想?
那些界域又都分别处于哪一个“世界”,这当中会不会有她出身的王朝,而她阿爹当年,会不会也是受了此地的启发,才成功回到王朝?
……该死。方才遇见移魂母树之时,她应该再问问对方是否曾与自己的父亲见面,自己的父亲是否曾经进入过此地。
哪怕得到答案的几率渺茫,好歹也是一个方向,她竟然只想到了尽可能保护自己与父亲的秘密,没想到这有可能是全新的突破口!
就在她懊恼之时,尹三真人又开口了:“待你我将移魂木送至藏经阁,获得移魂秘籍并成功转移你父亲之灵,你我或许能够再回此地探索一番。”
尹三真人也隐有感觉:这界域的问题牵扯颇深,它甚至可能与四小灵界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再说既然姜迎也自另一界域前来,那么同样在西小灵界生活过、同样接触并使用过移魂木的姜迎的父亲,极有可能便在此处找到回到原有界域的方式。
倘若她们也能够找出这个方式,或许日后她们被敌方找到时,她们能够多一条出路。
更重要的是,能够让姜迎回到原来的界域,便意味着能够让她多一个远离纷争的选择。
云山宗已然害过她一次,如此她又被自己的修为问题连累得难以专注于修行,自己欠她这么一个选择,欠她一条可以保她无虞的完美的后路。
尹三真人这么说着,正好也与姜迎的想法不谋而合。
于是姜迎点头道:“我十分赞同真人的提议。”
届时她要么亲自从她阿爹的嘴里问出巫灵森的玄机,要么,便亲自来此地一探究竟,总之,她要找到回到王朝的方式。
第二百零一章
明天来)
姜迎与尹三真人回到藏经阁,给出对方需要的移魂木,换了移魂大法秘籍,随后离开。
本来姜迎还想用更多的移魂木换取一些灵币,但想起母树对移魂木使用者的谨慎态度,她还是放弃了,将多余的移魂木留在生灵戒中。
移魂术法交由尹三真人来学习,姜迎则负责傀儡术。
两人又回到竹屋钻研,一晃便是半年。待两人准备好后,移魂工作要正式进行了。
做好最后的准备,姜迎再一次变得不那么淡定。
紧张情绪日日充满她的心,有时候肉眼能见她的走神。
尹三真人知她此时的心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时而提醒她不要过于紧张,以免影响到术法过程,功亏一篑。
道理姜迎都懂,只是偶尔难以控制情绪罢了。
待她调整好心情,她终于决心正式进行移魂仪式。
地点仍在竹屋之内,不同的是今日的竹屋被她与尹三真人下了重重防御法阵,并下了隔绝的术法。
姜迎修为不高,所造傀儡质量有限,于是她取长补短,专注于钻研傀儡细节,好让成品成形后能够有更好的操纵性。
她与尹三真人清出整个堂屋当做移魂场地,旋即将研磨成粉的移魂木按照秘籍阵图洒于地面。
再将玉佩与用大量金符纸所造的符纸傀儡放置于阵图内中相应位置,点上阵图八个主位的红烛。
之后姜迎与尹三真人分坐阵图东西两侧,尹三真人负责将玉佩之内生魂牵引并移动,姜迎则负责在一旁把关。
仪式开始,尹三真人专心致志运转起法力,启动了法阵。
姜迎顿时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她的动作。药宝由于移魂木的原因,不敢轻易出现,这时也在姜迎体内紧张万分地看着。
【顺利,顺利,一切顺利!】
姜迎让她别吵,一吵自己更紧张了。
她眼睁睁看到法阵力量钻入她的玉佩,片刻后,玉佩发出一阵荧光,玉佩的裂缝处有一阵粉末被震荡而出,旋即法阵的力量牵引出一缕淡蓝的魂魄!
自从玉佩之中的移魂木粉末离开玉佩,内中的生魂气息便变得无比的清晰。
姜迎一闻到熟悉的药香气味便激动得红了眼眶,攥紧双拳紧紧盯着此魂魄移入自己亲手制作出来的傀儡。
那是她这半年以来所做的第一千二百具傀儡。
这期间她除了偶尔的修行,几乎日夜不合眼地研究傀儡、制作傀儡,废掉的傀儡能够摆满屋后的林地,但她还是一直不满意,不断淘汰旧傀儡,制作新傀儡。
眼下这具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最好的一具,虽说远远比不上真正的傀儡术技艺,但好歹能够使用,哪怕在平民百姓面前也绝不会露陷。
她看着魂魄被移魂法阵的力量牵引至傀儡上方,再通过遍布傀儡的移魂木粉末,缓慢渗透入傀儡。
由于傀儡用了姜迎的气血来制作,其上还有她布下的能够联系自己与傀儡的法阵,她能够清楚感受到傀儡体内多出的魂力波动。
这时她立马起印,激活傀儡内的融魂术法以及护魂法阵,待魂魄完全进入傀儡,她先以融魂术法让魂魄与傀儡融为一体,完全妥善到傀儡开始现出真实的人形,她再以护魂法阵封锁傀儡,保护其中魂魄。
这时她放下双手睁开眼,看到原本由符纸堆积的毫无生气的傀儡,逐渐“长”出血肉,形成固有的轮廓。
旋即一张她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当融魂术彻底发挥完力量,她看到她熟悉的人就静静地躺在她面前。
“……”
姜迎身子止不住轻颤起来,原以为自己第一反应必定很激动,没想到她如今愣在原地,竟然不知第一时间应当如何做。
她忽然怀疑这是一场梦,原已认定不在人世的至亲竟然又回来了?
惶惶得知世上仅她孤单一人的日子仿佛尚在昨日,如今似乎不过眨眼的岁月,一切竟又有了出人意料的转折……
她情不自禁抬起手,拍了脸蛋一巴掌,来确认到底是否一场梦。
尹三真人吓了一跳,忙出声阻止:“姜姑娘你怎么了?”
药宝也吓了一跳,吓得哇哇大叫:【哇你怎么了啊?!】
姜迎从脸颊的痛感之中回过神来,又激动了:会痛,不是梦!
她终于不再发愣,向尹三真人确认术法进行完毕后,便跑到她父亲的傀儡身边:“……”
她用了好半晌才自喉间挤出一声:“爹……”
然而对方并无反应,全程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姜迎很有耐心——实际上是不敢妄动。
于是她又等了半晌,心想让她阿爹的魂魄适应一下新环境,才又喊道:“爹……”
“……”
仍无反应。
这时她终于慌了,伸出手,小心翼翼拍了拍傀儡身体的肩膀。
“阿爹?”
“……大将军?”
“姜临锋???”
“……”
“这?!”她急得转身去拉尹三真人:“真人这——”
向来坚毅冷淡的脸蛋急出一片潮红,甚至声音都仿佛带上了哭腔。
尹三真人知她慌乱,更知她必定承受不住任何意外,牵过她的手将声音放到最温和:“别急,别急,你待我检查一遍。”
说着释出灵力,进入傀儡内部探测。
“如何了?!”
姜迎急着追问。
尹三真人来回仔细探查了三遍,收回灵力:“无论魂魄亦或你的傀儡均无异样,傀儡内中的术法也运转得极好,应当问题不大。”
“可他怎么?这怎么——”
尹三真人又忙拍她的背给她顺气,柔声安抚:“你莫着急,莫要慌乱,你想想你父亲的魂魄在玉佩之中隐藏了这些年,才被转移到新地方,他必定不适应。
再说了,你忘了傀儡也需要魂力支撑才能够活动的?他才进入此傀儡,魂魄状态尚且未曾完全恢复,他或许心有余而力不足,暂时无法通过傀儡回应你。”
姜迎听到她的解释,总算冷静一些了。
说得对、说得对,她的父亲才离开那狭小的玉佩,进入全新的“身体”,是需要时间来适应。
尤其他魂魄离体之前想必已然虚弱无比,他短时间内恐怕无法顺利操纵傀儡,所以哪怕他听到自己的呼唤了,也未必能够做出回应。
这么一想,她悬起的一颗心稍稍没再那么乱。
她一边点头,一边呢喃道:“那我再等等……再等等……”
尹三真人发现她真是理智全无了,一位素来冷静聪慧的大姑娘,今日手足无措得像一个走失街头的小女娃。
她是不奢望姜迎能够处理后续的事情了,她干脆代替她,以灵力平稳地托起新傀儡,送入本就属于他的那一个卧室。
再在他身上设下另一层强力稳固的防御法阵,还在他床边设下守护术法,这才让姜迎安心地坐在他身边等。
之后尹三真人离开此卧室,还顺带替父女倆带上房门,旋即收拾屋里的施法后残局。
完事后,她才进入自己的卧室,一边打坐吸纳,一边密切关注着姜迎那边的动态。
那边,姜迎守在父亲床侧,一直紧张揪心又不断强迫自己有耐心地等待。
药宝实在待不住了,也凝聚实体离开她身体,跳到姜临锋枕边关怀备至:“他啥时候能醒?大将军究竟啥时候能醒?!”
“嘘,你别打扰他休息。”
“害,你还说我,你看看你,你掌心都快掐出血!”药宝说着纵身一飞踢,将姜迎攥得死紧的手踢开,还用爪子扒拉开她手,不让她的五指再收拢。
姜迎马上换了另一只手捏,眉头蹙得紧紧的:“你话真多,你也不要打扰我,你让我静静。”
药宝气得直想翻兔眼:嘿,又开始魂不守舍不认她家宝!
指挥皮皮花扒她另一只手,同时语气霸道道:“你要再不变回以前那样,我就让皮皮把你绑到床头上!”
姜迎这次理都没理她,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人。
怎么还不醒呢?究竟能不能醒呢?……阿爹的力量到底够不够,倘若不够,为何不能以灵魂之力发出声音,告诉自己他还面临着什么困境?
如今他在新傀儡中“沉睡”了这么久,倘若他遇到了麻烦,会不会耽误他解决麻烦的时机?
若一直让他的魂魄在不适合他的傀儡之中“生存”,他又会否承受到更多的伤害?
她忽然急得腾一声站起,又开始在屋里踱步。
还不醒……还不醒……他还不醒!
她猛然停下脚步,一脸决然地往门外走:“我去问真人!”
药宝:“……”
“你才等了一刻钟不到啊喂!!!”
皮皮花都看不下去,不消药宝出声,它便带着一众小弟飞扑而去,将她拖回床前,捆得严严实实。
姜迎气得要揍它,没想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形傀儡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咳……”。
姜迎、皮皮花与药宝等均一顿,齐刷刷看去。
床上之人又安静片刻,猛又“咳咳”两声。旋即他浑身颤抖起来,待姜迎急得飞扑过去时,他才幽幽睁开眼睛。
“……”
迎儿?
姜临锋看清眼前姑娘的面容后,微微发怔,觉得又陌生又毫无来由的熟悉。
姜迎这些年长大了,面容五官长开了许多,她原本是像她母亲的,但为了隐藏身份做了伪装,加之有毒术影响,她乍眼看去连一丁点的姜迎的模样也没有,更别提会像她母亲了。
可是姜临锋还是能从她的眼睛和眼神里,一眼认出她是谁。
哪怕早远的记忆他都记不清,但他还是能够记得,自己这位日夜思念的女儿。
“迎儿……”
沙哑得几不成调的声音自他喉间挤出,虽沙哑破碎,但不妨碍他传达多年来的思念与愧疚。
姜迎见他醒来,又听到他开口,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泪哗啦一声便往下流。
“爹!”
她俯身抱住她父亲,经历了大灾大难的两人不消多言只字,便已领会对方的无尽艰辛与情感。
药宝和皮皮花在旁边看得也哭了,药宝作为亲眼见证过父女大难的小药兔,当即也扑过去,蜷在他们中间哭得天崩地裂,上气不接下气的。
尹三真人听到这哭声,还以为姜迎两人发生什么了,急匆匆赶来。
但到门前,她听到房内有低低的啜泣声,是姜迎的声音,她大致明白了什么,适时停下了脚步,没有打扰他们父女相聚。
姜迎和姜临锋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自激动难言的情绪中抽离。
姜迎抹开脸上的泪痕,再次替他检查了身体与傀儡的状态,确认无误,才终于平复下心情。
“太好了,女儿以为终其一世,再也不能与父亲相见。”
姜临锋在她的搀扶下半坐起来,背倚上床头枕头,沙哑且不大习惯地透过傀儡开口:“为父也以为此生无法再与你相聚,没想到你真能窥破玉佩的玄机,还能在此处救回为父。”
他方才被姜迎检查状态时,有明显感觉到一阵清凉之力在他的魂体流过。
他同样曾修木系术法,深知此乃木系灵力。再看到自己一醒来便身处自己曾经的居所,不消多问便知期间发生过什么。
他不在乎自己回到世间的此过程,看到姜迎能够自由运用这股力量,他只觉欣慰:“看来你在仙境早已习惯,还顺利学习了仙术。这样便好,这样,便不枉我当初留下线索,拼尽全力也要助你进入仙境。”
姜迎回想起那段时光,也同样唏嘘。
她还想起她的母亲,虽说她深知人不能够贪得无厌,但见父亲能够重回此世间,她忽然也很想念她的母亲。
那瞬间划过的哀伤没有瞒过姜临锋的眼,他看她这副表情,马上便知她在想着些什么。
他的眼神波动了一瞬,移开目光看了床尾的床帘一眼。
片刻后,他略微僵硬地抬起手,拍拍姜迎的手背。
他看着姜迎笑了笑,用自然了许多的平和嗓音对她道:“你我父女难得再聚,不如你好生与为父说说,你在仙境的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他自她儿时便不常陪伴于她身边,这些年更是让她受尽了委屈。他因她捡回一条命,不奢求还能长命百岁,只想尽量弥补与她的距离,了解他缺席的这些岁月里,她成长的一切经历。
第二百零二章
明天来)
第一章
姜迎与姜临锋促膝长谈,一谈便是一整夜。
次日清晨,姜迎担心他身子吃不消,让他先休息,自己退出了卧房,来到尹三真人卧房。
“感谢真人。”她对尹三真人行了大大一礼,感激她的协助。
尹三真人淡淡一笑,将她扶起:“何必说谢,这些年来,你也助我不少。”
姜迎向她简述了父亲恢复的情况,随后也不打扰她了,退出卧房,走出竹林。
药宝赶紧跑出来:“呜,我好感动吖!”
姜迎垂眸看她:“感动什么?”
“我有大将军了,我终于又有大将军了!”
姜迎总感觉她这句话怪怪的,好笑道:“你有大将军了,所以你要跟着大将军走是么?”
“什么跟着大将军走?”
“你以前是他的药宝啊。并且你若伴随在他身侧,对他身体的恢复亦有助益,你不要帮助他?”
“……”药宝忽然沉默下来,小兔眼迷茫地眨了眨。
半晌,她凑到姜迎脚前方,小心翼翼地仰着脑袋问她:“你不要我了吗?”
“……”
姜迎也被她问得一愣:“怎么不要你?”
“你要将我送走了?!”
“谁将你送走?”
“那你怎么问我要不要跟将军走?”
“你不是一开始就跟着将军吗?”
“可我后来跟了你!”
“……所以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回到他身边啊?”
“我……”药宝又茫然地眨了眨眼,“所以你不是要送我走啊?你不是说我跟在大将军身边对他有助益吗?那你不是想让我去帮助他的意思吗?”
姜迎笑道:“我只是以为你与他感情更好,他回来了你会想要回到他身边。
再说他是我阿爹,若有对他有益的事情,我自然想为他争取,不过这不代表我要强迫你啊。你同样跟随了我许多年,还曾救下我的命,你的意愿你做主,我不会强求。”
药宝又凑近她,小爪子扒上她裤腿:“虽然大将军对我也不错啦,可是我觉得还是姜姜你比较好呀!”
主要姜姜身边还有皮皮花,还能进入青山峰的四境,还能到好多好多有灵植的地方,这对她这药宝而言,简直太太太好了。
再说大将军什么年纪,姜姜什么年纪呀?还是年轻同性的女孩子比较好说话啦,与大将军总是有代沟!
她想好了就一溜烟蹿上姜迎肩头,凑着她耳际小声道:“你担心将军身子不好,这没关系,我可以给他炼丹,我现在比当年跟随大将军的时候厉害多啦!
并且大将军本来亦是炼丹之人,他可以自己炼丹自己调整,日后大不了我在他修行之际,到他丹田助他一把,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姜迎点头:“好。你决定了便好。”
药宝终于放心了,安安心心趴在姜迎肩上。
但片刻后她灵机一动,又对姜迎道:“日后你不如向尹三真人坦白说我乃大将军的灵宠,然后告诉她我感应到大将军回来了,便前来相寻,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你们身边啦!”
皮皮花被她启发:“那以后回到云山宗,咱们还可以告诉大家,药宝宝是咱们在外面遇上的灵兔,这样药宝宝还能在云山宗玩!”
姜迎好笑地看着它:“你想得也太远了。”
药宝连忙接话:“不远不远!皮皮说得对!就这么办!”
姜迎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可行。以前她是难以解释自己一个炼气层又不出宗门的弟子为何能拥有灵兔,现在有了西小灵界这一段经历,她只要先与尹三真人沟通过,药宝的来头便不再是问题。
哪怕回了云山宗,她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完全能够编造成一段奇遇,届时哪怕药宝被有心人盯上,她也能够求助于尹三真人。
这段时间药宝总是由于各种原因,只能躲在她的丹田,她感觉药宝也委屈。
如今她阿爹回来了,以药宝与她阿爹的感情,再让药宝躲躲藏藏的更是说不过去,还不如让她自由。
她摸摸药宝脑袋:“好。便如你们说的办。”
这下她直接不用药宝回丹田了,带着她便往回走。
进屋时正好遇到尹三真人出来,见姜迎不在屋里,还想着出门找她,问问她接下来要不要与自己共住一屋,免了与她父亲挤一个房,她毕竟长大了,这样不好。
没想出门便与姜迎撞上,还看到她肩上趴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她奇怪道:“这是?”
她感应到药宝身上的魂力与灵力了。
药宝立马奶奶地开口:“我是药宝,我来看大将军!”
尹三真人愣了愣才想到指的应该是姜迎的父亲,诧异地看向姜迎:“这只……灵兔是?”
姜迎道:“她说她是我父亲居住此处时所收留的灵宠,这些年来一直守在竹林的边缘,感受到父亲的气息再次出现才赶来查看。”
尹三真人有些好奇:“可这灵兔似乎……”想说不是一只活着的兔子,但又怕灵兔听了心里不舒服,她说了一半没有再往下说。
倒是药宝深谙她想说的话:以前就有不少人看到她后这么问,所以她太清楚他们欲言又止的心态了。
她也很坦然,声音脆脆地回答:“我是一只真正的灵兔啦——无论哪种意义上讲都是灵兔,又有灵力,又是兔灵哦!”
尹三真人见她如此坦然,声音又奶声奶气软软糯糯的,可爱到不自觉便放柔了表情:“这样啊。既然这样,你便随姜姑娘进来吧。”
她没有在意“兔灵”这个问题,虽说修真界中活跃于世的灵魂其实不多,但既然对方存在,便有对方存在的道理,她没什么好在意的。
而且这只灵兔是跟随姜迎进来的,证明已然过了姜迎这关,她更不用担心这只灵兔的来历是否有问题了。
药宝高高兴兴地催促姜迎入门。
姜迎全程看着药宝演戏,心说可真会啊。尤其现在,当真一副多年不见大将军的样子,可她明明昨夜夜里便见了一晚上,还与大将军谈天说地了呢。
姜迎内心好笑地带药宝进门,旋即装模作样地将她带入父亲的卧房,顺道与父亲对好说辞。
再出门时,姜临锋也跟着出门了,穿着姜迎替他准备的衣裳,人也收拾了一番,显得人精神了许多,面容俊逸之余,举止也不失大将的霸气。
他的动作还是有些僵硬不自然,但在姜迎的搀扶下也像那么一回事,他摸着肩上的药宝,与药宝说说笑笑。
来到室外,看到在外面煮茶的尹三真人,姜临锋脚步一顿,当即作了大大一揖:“想必这位便是小女口中的尹三真人。在下姜临锋,乃迎儿父亲,实在感谢真人相助,在下才能重回这世间与迎儿重聚。”
尹三真人下意识抬手扶他,但紧接着便奇怪地问:“迎儿……?”
姜临锋一怔,正想说不就是他闺女儿么,但很快意识到不对,默默看了姜迎一眼。
姜迎有些尴尬:完蛋,昨夜说归说,却忘了自己是以化名进入东小灵界的。她立马向尹三真人解释:“迎儿乃弟子乳名,在王朝时大家都惯于这般喊我。后来来到东小灵界,到底再无亲朋,我便不再提起此事,只用本名姜念玉行走于灵界。”
尹三真人:原来如此,还有乳名叫迎儿。
姜临锋:原来如此,在仙界的名字是姜念玉。
两人纷纷记下两名字,又和谐地笑开了。
尹三真人对姜临锋道:“此事能可成功,还是多得姜姑娘聪慧机灵,及时发现屋内所留线索,才意识到玉佩之内尚有你的生魂。所以姜将军你不必谢我,我不过从旁协助了一下罢了。”
姜临锋笑道:“念玉早便说过,若无真人的术法相助,她不可能这么快将我救出,所以真人不必谦逊,在下欠真人一大恩情。”
尹三真人赶忙摆手:“将军当真不必放于心上。姜姑娘这些年亦助我良多,甚至助我突破了困我上百年的修为难题,我如今不过协助她布了一阵,实在算不得什么。”
姜临锋闻言十分诧异,看向姜迎:“你能协助真人突破她的修为难题?”
立马回头对尹三真人道:“我家小女不过炼气修为,真人却是堂堂的金丹修士,说什么小女能够协助真人,实在是抬举她了。”
感觉到被亲爹嫌弃了的姜迎:“……”
感觉到对方无限谦让的尹三真人:“……”
最后是药宝急了:“我们姜姜真的很厉害!尹三真人说的也没错啦!”
皮皮花也激动地拍地板:“对对对!姜姜可厉害了,姜姜能够协助好多好多人!”
姜临锋才又不可思议地看向姜迎,而尹三真人则突然奇怪:这只小兔,分明今日才与自己见第一次面,怎么喊起自己名号来如此熟稔的感觉?
好在她很快被姜迎父女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便没再继续琢磨这件事。而姜迎不大想在这种时候提起云山宗的糟心事,便没有细说,只告诉姜临锋晚些日子再来详谈,便找了别的话题跳过此事。
三人相谈甚欢,一谈便又是一晚上。
再过去数日,姜临锋适应这傀儡身体适应得差不多了,姜迎与尹三真人便决定带他出门走走看看。
这回有了更熟悉西小灵界的姜临锋,自然便由他带路。
走出了秋香乡,在附近不显名气却别有风情的地方逛了几趟,两人看到栖身傀儡的姜临锋果然未被外人察觉到异样,便终于放心。
只要肉眼看不出异常来,就不必担心他会暴露。
因为他身上有尹三真人亲手设下的各种法阵,能够确保修为在她之下的修士看不出任何异样,所以只要他不出现在金丹修为以上的修士面前,没人能发现他的秘密。
而金丹以上的修士,通常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姜临锋用的是傀儡而非人体,不抢不杀不伤天害理的,谁也不能对其责难。
确认了这件事,姜迎悬着的心终于彻彻底底放了回去。
三人再回竹屋时,姜迎开始着手让药宝炼丹,再去看自己父亲是否还能够修炼。
便在这时,姜临锋心事重重地将她拉到屋外的偏远处,拉到四下无人的安静之地。
“迎儿。”他面色凝重地开口。
姜迎感觉他脸色不对,心里一沉,紧张地问:“爹有何事交待?”
姜临锋摇头叹气:“并非有事交待。为父这些日子以来,为了不让自己与你因旧事重提而伤心,一直不曾询问此事。
但事情到底事关你阿娘,不可能绝口不提,所以为父想让你重述在王朝那几年的事情。”
姜迎的心咯噔一跳,又惊又疑又不想回忆当年:“怎么事关阿娘?阿娘她……唉,阿爹,我不知当年守门的官差是否当真向您转达了此事,但阿娘她已……”
“我知道。”姜临锋面色沉重地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她已病重身亡,但我要说的事情,也是此事。”
姜迎猛然一愣,面上逐渐浮现出震惊与愕然。
姜临锋怕她过于激动,赶忙先安抚她:“此事说出来,你必定难以置信,但向你坦白之前,我还是想听你保证你会保持冷静,得知真相后也不要冲动行事。”
姜迎却已能猜到他想说的是什么,整个人都变得木木的,身子却在不自觉地颤抖。
姜临锋知她或难控制情绪,却不得不坦白:“我离开将军府前,曾给你阿娘留了一支玉钗。”
姜迎手一抖。
姜临锋继续:“那支玉钗其实乃西小灵界产物,其上同样有移魂木与移魂阵法,乃当年我求奉明道人留下的。
当年我决计回去王朝,一来的确是因挂念你们母女,二来,我担心我长年未归,你们母女会遭遇意外,便准备了此两样玉器,届时哪怕你母女二人遭遇不测,我也能尝试召你二人之魂,移入阵中,再带你们回灵界寻找秘术移入能可活动的容器。
为了此事,我还暗暗记下了奉明道人的移魂大法秘籍,想着有朝一日再回此处,哪怕道人不在了,我也能私下学习布阵。没想回归后我曾入仙境的事实会暴露,紧接着便被迫与你们分离,再不得见,而这两样玉器也因此分开,阴差阳错下,竟也成了保我性命的关键。”
第二百零三章
明天来)
第一章
此事总的说来,便是姜临锋回到王朝后,发现家中妻儿平安,便未使用两样带有移魂阵法的玉器。
由于他身边尚有药宝跟随,而药宝是除姜氏血脉以外,唯一能够通过奉明道人的法阵进入玉佩的魂魄,于是姜临锋还是随身携带姜氏玉佩,那玉钗则赠予妻子,叮嘱她务必好生保管。
此移魂大法经由奉明道人的处理,除药宝外只对带有姜氏血脉的魂魄产生反应,并且必须近身才可激活法阵。
姜临锋对妻子向来无有保留,自然也将仙境的事情与玉钗的事实一并告知,还与妻子共同完成了那幅前往仙境的路线图,商议后藏于当时还不谙世事的姜迎闺房床底。
只可惜后来姜临锋被密探参了一本,朝廷未给他任何反应准备的机会,以密诏为幌,待他进入皇宫便直接缉拿扣留。
玉钗与玉佩因此永远分开,而姜临锋深知贸然将玉佩送回府上,必会引起圣人注意,甚至私扣他的玉佩。于是他到“临死”前才敢以“将遗物送回妻儿之手”的理由,求圣人将他身上仅剩的遗物送回将军府,并认定圣人会放开将军府唯一遗孤姜迎,把她和自己的遗物视作最后的前往仙境的关键线索。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姜迎也不负所望,带着他的玉佩平安逃入仙境。
只是这玉钗……
姜迎整个人骇然且怔忡。
“那玉钗……可是您当年回归时便赠予阿娘的玉钗?”
“是。”
“是那支白玉所造,流云钗头的玉钗?”
“不错。”
“……我将它埋了。”姜迎忽然有些急:“当年阿娘病重,逐渐卧床不起,但日日攒着那玉钗不撒手。我见她如此喜爱那玉钗,还以为是思君太甚,她过世后我为了让她不孤单,便将那玉钗也一并埋在她身侧。”
这时她又想了想:“怪不得以前阿娘总要我将此玉钗保管好,若她不在了,还让我将玉钗带走。”
“我以为她只是不想让你所赠之物随她尘封,我又实在不忍她孤零零沉眠于地底,便还是将玉钗留下了……你们当初为何不告诉我实情?”
姜临锋见她着急,安慰她道:“当年你尚年幼,若将实情告知于你,担心你出门游玩时说漏了嘴徒惹祸端。另外此事一旦暴露,朝廷最先审问的,必定是你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与其将事实告诉你让你想方设法隐瞒,不如让你全程不知情,朝廷那些老谋深算的官员,还是能够分辨小孩子话里的虚实的。”
姜迎扼腕:“可这玉钗……”
姜临锋拍拍她肩膀:“无妨。埋了又不是丢了或坏了,相反,埋了更安全,日后你我寻找机会回去寻找便是,你无需自责。”
姜迎叹了一口气,转眼又问:“对了,我们应该如何回到王朝?阿爹你当时究竟如何回去?”
姜临锋回想当年,颇有感慨:“还是多得奉明道人相助,才能够打开灵界与王朝的通道。不过那时道人并未细说方式,我亦无有能够打开通道的修为,现下想要再度回去,还是得再依仗奉明道人。”
姜迎一听,面色凝重:“这……”
姜临锋疑惑:“如何了?顺道也带你见见那位道人,他是为父的大恩人,亦是大贵人,此次重回灵界,待为父将玉钗带回,必要好好与他一聚。”
姜迎见他一提及奉明道人,面上便感激又欢喜,更不忍心告诉他实情。
然而此事不说也不行,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奉明道人他……已然仙逝了。”
“……”
姜临锋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你说什么?”
姜迎将一路寻找奉明道人的经过与所得结果告知于他。
姜临锋一听,脚步一趔趄:“这……”
姜迎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姜临锋有些难以接受,杵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默默转身往屋内走。
姜迎深知自己父亲有多重情重义,没有过去打扰他,只让他自己先安静一会儿。
尹三真人在屋内见姜临锋失魂落魄地回来,不知发生了何事,走出门问了姜迎。
姜迎将玉钗的事情告诉她了。
见姜迎脸色也不好,尹三真人轻叹一口气,心想这姑娘要经历的实在太多了,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不过这到底是一种希望,若可以,她也想帮帮她。
“总会有办法的。不如先等令尊冷静片刻,再问问看奉明道人那时可曾留下其他的线索。奉明道人只是筑基修为,他能做到的事情,我必定也能够,你无需过于忧心。”
姜迎心生感动:尹三真人这一路助她良多,她实在无以回报了。
深深一揖,道了谢,与她一同入内。
等姜临锋冷静下来,三人合计一商议,决定再去打探一次奉明道人生前的各种去向,借此一路寻找线索。
三人一同上路,途中姜临锋不断服用药宝为他炼制的丹药,借此巩固魂体。
调查到奉明道人最后落脚修行的地方,三人又马不停蹄前往。
那是一处依山傍水的无人乡。
之所以称为无人乡,乃因此地常有凶兽出没,不适百姓居住,因此本来居住此地的乡民纷纷搬迁,最后余下荒凉无人的村屋。
奉明道人身为修士,自是不怕这些凶兽。因缘巧合下发现此地,见风景良好,地方僻静,并且灵气充沛,便在内里建了一个小茅屋,隐居于此。
此地确实偏僻,三人为了寻找它,花费了好一些精力。
来到地方,姜临锋一眼认出奉明道人的住所,他带着两人向前。
是一个与普通屋子截然不同的茅屋,并且看着脆弱不堪,实则有阵法保护,风刮不倒,水浇不透。
姜临锋来到门前便感应到属于道人的气息,他登时唏嘘不已,在门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再向其陈述了缘由,请求了谅解,便让尹三真人破开法阵,三人入内。
姜临锋严格来说,也算是奉明道人的半个徒儿了,只不过奉明见他已不年轻,又非界内人,便未有让他进行正式的拜师仪式。
但两人的感情还是极深,姜临锋因此也很熟悉奉明道人的一些习惯。
他很快找到奉明道人放于室内的书籍。
散修修士寿命将止之前,都会寻找一方宝地等待油尽灯枯的最后一刻,同时将自己的各种法宝、毕生所修之术的秘籍等等留于仙逝之地,形成遗府,等待有缘人发现并继承自己的技艺。
姜临锋想找的便是他的遗府。
他先前还向道人承诺,一旦在王朝待得腻了,想要再回西小灵界,必定再回来寻找道人正式拜师学艺,所以他此行也算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身为散修,传承在他们眼中十分重要,有时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他们不似宗门修士,收徒传承总是轻而易举之事,他们散修收徒更需要缘分,毕竟倘若收下一位白眼狼为徒,随时会有被夺功力、被杀害夺宝的风险。
所以姜临锋作为那个有缘人,深得奉明道人的喜爱。
倘若不是他已有家室,必须回归,奉明道人当时便想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他。
姜临锋在奉明道人的茅屋之内,找到了一封书信。
其信传达的对象,竟然就是姜临锋本人。
上面写了对这位有缘人的认可,也写了盼他有朝一日还会再回的寄望,之后便是外人看不懂的一些符号,姜临锋独自看完,这才告诉姜迎与尹三真人,这上面以暗语记载了遗府的位置。
这个意外收获让所有人惊喜不已。
姜临锋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得到道人如此高度的认可。
他将书信郑重收好,将道人的屋子仔仔细细整理了一遍,这才离开屋子,再次往遗府进发。
尹三真人为这所小小的茅房重设法阵,将它好好保护起来。
旋即三人再次上路,很快在无人乡的大山背后,另一座更高大山的山顶,找到道人的遗府。
这位道人未给自己建立任何华丽的墓穴,也不曾将仙逝之地特意布置起来。
他甚至未有隐藏自己的仙骸,他面朝山顶风光最好的地方,面朝顶上骄阳,就地坐化,结束了他漫长的一生。
姜临锋看到他的遗骸,无不动容。
在他面前磕了实实在在的三个响头,泪也止不住流了满面。
之后,尹三真人原想替他们破了此道人的遗府法阵,好现出遗府遗物,但姜临锋表示想自己尝试破除此阵,尹三真人便与姜迎退到一边,看他动作。
姜临锋从书信中的暗语,看到了道人提示他的破阵之法。
并非倚靠多么高深的法术,靠的是姜临锋落脚灵界的那些年来,与奉明道人所培养的种种默契,靠他对他的了解的程度。
这也算是对姜临锋的独有的考验了。
也是奉明道人特意为他留的,最后的考验。
姜临锋不负道人所望,虽说如今的修为仅能使用一层出头的力量,但他靠着他时常看到道人施展的术法手法,以及道人的一些习惯,完美破除了道人设置的道道难关。
遗府法阵就此破除。
为了表示对道人的尊重,姜迎与尹三真人也没有进入法阵的范围,只让姜临锋待在里面。
此遗府以道人为中心,阵术的幻术一破,便显现出四周的真实模样。只见在道人所盘坐的平石下方,土地被法力分以八卦,道人凭借悬空的石块而坐,下方是他毕生所用的法宝法器。
这可谓是设置最为简朴的遗府了,从这遗府也可看出,这位道人生来便是不拘小节的人。
姜临锋对其中的部分法宝均很熟悉,他心情沉重地将这些法宝一一带出,旋即在里面又看到一封书信。
是写给破除遗府的有缘人的书信。
其中再一次提到了姜临锋的名字。
姜临锋以往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位道人的心中竟然有如此地位,如今读完书信,他心中再次感动不已。
因为他没有再顾及其他,当场面对奉明道人,完成了当年没有完成的拜师仪式,正式继承了道人的一切,立誓要将道人一脉发扬光大。
遗府既破,遗物又有了传承之人,盘坐石上的道人遗骸忽然羽化,化为漫天的碧绿荧光散于天地。
这是仙逝之人心愿达成、圆满辞世之证,姜临锋见状,再一次虔诚跪拜,送了道人最后一程。
姜迎做为姜临锋之女,面对曾救下父亲的这位大恩人,便也随之虔诚地拜了三拜。
所有礼仪完成,姜临锋还为道人立了一块碑,这才与姜迎两人离开此地。
道人的遗物之中有一本手札,记录着他毕生的经历,也记录了他毕生的心路历程。
姜临锋几人找了落脚点,姜临锋连夜阅读手札。
若在外人眼里,这本手札并无异处,但姜临锋看到后头,发现道人果然以一种十分隐晦的方式,记载了打通异界的方法。
原来这件事对于道人而言,也是一个令他骇然且大开眼界的奇妙经历。
手札里写了道人对这异界天地的诸多想象,以及自己能够沟通异界这件事的种种想法。
姜临锋将这段记录看完以后,还发现道人当年所施展的术法,正是从巫灵森内所得到的启发,他里面还着重强调了一句话:他认为异界之间相互沟通,终有一日将酿造难以挽回之祸乱。
这之后,姜临锋便发现道人竟然开始调查这异界的信息。
他一边修行,一边四处打探类似的消息。这本厚厚的手札里,时而记载自己的修行心得,时而记录沿途听到的关于异界的奇闻异事,姜临锋一路看下来,也如道人一般,越发惊讶骇然。
他最后将这些记载单独摘抄而出,然后给姜迎与尹三真人同看。
姜临锋这些年来在玉佩内沉睡居多,对异界的概念也只停留在自己来往王朝与仙境的事实。
尹三真人作为土生土长的仙界之人,看这些内容也与奉明道人一般,以诧异居多,除此之外也多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但终究感想不深。
然而姜迎看到这些记录,却是逐渐变了脸色,目光狠狠。
第二百零四章
后天来)
第一章
姜迎拿过那本手札,在上面相应的地方重新翻了一遍。
半晌,她啪一声将书压回桌面,站起来声音沉沉道:“我要打探这几人。”说着直指其上某几个名字。
姜临锋与尹三真人凑近一看:是几位宗门高人。
尹三真人并不认识这些人,还以为姜迎与其父认识,没想一看姜临锋也十分茫然。
“你为何想找这些人?他们是谁?”姜临锋不解地问。
姜迎脑海中回荡着手札上记载的关于这些人的传闻。
半晌,她捏紧拳头,看向姜临锋:“我怀疑这些人里有司空傅。”
“……”
姜临锋缓缓瞪大眼睛:“谁?”
姜迎道:“只是一个猜测,但我怀疑那些人里,必有一人是他。”
姜临锋:“他在灵界之内?……他进入仙界了?!”
那一日姜迎向他讲述了自己进入仙界后的种种,但因当时不清楚他对王朝与司空府的态度,担心贸然坦白会让他的情绪出现波动,从而影响到魂体的状态,所以她并未将这一部分讲明。
如今姜临锋已用傀儡之躯在西小灵界行走了好些日子,再者无论对于王朝或是他发妻,他都能以冷静平和的态度来面对,证明这些问题并不会轻易击垮他内心。
所以姜迎这会儿敢放心告诉他。
“进入了。一开始被我杀死,然而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让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并未死绝,或者说,是被夺舍了。”
“夺舍?……等等,你说什么?你将他怎么了???”
“杀了。”
“……”姜临锋再次瞪大眼:“你——你那时——才自将军府离开的那时候,将他杀了??”
“是。”姜迎猜想他应当很意外,便道:“我使用了一些小伎俩,并未与他正面打斗,也算是险胜。”
可是姜临锋还是很不可思议。
他不像不明就里的七月霜,他对司空府的实力不是一般的清楚。
司空傅作为司空府长子、最有希望的未来继承人,实力更非普通暗卫或武将可比。
这样的人物,能被当时年纪幼小人也幼小的女儿干掉???
姜临锋必须要问:“你究竟如何做到?”
姜迎只能如实回答:“用毒。”
拉开衣袖,露出手腕一道浅浅的疤痕——当年她有想过以仙术抹掉此伤疤,但后来发现它极有警醒自身的意义,能够时刻提醒她为了什么来到仙境,又是靠着什么才来到的仙境,故而她不曾将它消除,甚至强行将它留在了皮肤之上。
“当年我自知不敌司空府追兵,以防万一只好暗暗在手腕内侧埋了毒针,靠着按时服用解药克制毒性,再在打斗之时趁对方不备将毒针扎入其颈上血脉,这才侥幸反杀。”
姜临锋听得内心骇然,一把牵过她的手:“手内埋针?!你可知这样一来,稍有不慎你便先命丧黄泉!”
姜迎浅浅一笑,笑里有些无奈:“同样是死,留此后手起码尚有反转的余地,否则一旦被对方追上,便是必死无疑。”
“再说了,即便是死,单方面被敌方杀害与带着对方同归于尽,我乐意选择后者。司空府虽非直接迫害姜府的始作俑者,但他们到底曾有助力,单凭此点,我便不可能放过任何向其报复的机会。”
她说着,手因愤怒与恨无形攥起,手腕处暴起的青筋如热铁一般烙在姜临锋掌心。
姜临锋内心一颤,看着要靠在身体留下疤痕的方式记住家仇的姜迎,心中一阵苦痛。
“是为父不好……为父让你承受了种种本不该承受的苦难……”
姜迎回过神来,赶忙安抚他:“与阿爹无关,无论你我均是受到迫害的一方,没理由还要相互道歉。另外此事已然过去,也不曾对我造成长久伤害,实在不必过于挂碍。”
尹三真人也不曾料想姜迎是靠这样的手段躲过追兵、来到仙境的,闻言感叹之余也为她的魄力深深折服。
她见姜临锋苦恼自责,心知姜迎必定不想让他这般,于是出面打圆场:“你再说说,你为何怀疑他们之中有你要找之人?”
姜临锋回过神来,也先回到正题:“你又是因何怀疑他被夺舍,因何认为他也在西小灵界?”
这个问题姜迎与尹三真人详细讨论过,尹三真人知,但姜临锋尚且不知。
于是她先回答了姜临锋的问题,再回答尹三真人的问题:“奉明道人的手札上记载了这些人的传闻,二位请仔细看其内容,不难发现他们本来均是宗门元老或长老,至少也是领队的那一类人。
但他们却意外失联,数年未归,再回归时又容貌大变,只能借由他们毕生绝学自证身份,才能再次回到宗门。”
她看向尹三真人:“我想真人还记得我们对云山宗高层的一些猜想吧?加上也曾怀疑此事不仅存在于东小灵界,那么我们是否也能怀疑西小灵界这几位莫名失联又出现的宗门高层?
而这几位高层之中,恰恰又有早已覆灭的明月门的长老;明月门在我们印象之内,又正好存在着与我们调查之事所相符的特征。虽说这位明月门的长老回归后,进入了如今的第一宗门,但我认为这样的行为更值得人怀疑。并且,综合种种异象,我有理由怀疑他是那些曾在王朝出没的魂火,并且通过夺舍行为再回灵界,继续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阴谋诡计。”
尹三真人听得诧异:她竟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这联想十分夸张不错,但又确实有它自己的依据,经由姜迎这么一联系,她也认为不无可能。
而姜临锋对修为受限之事了解得也不是很多,有点跟不上姜迎的思维。
姜迎转头见他疑惑,才终于想到这个事实,便又耐心且详细地向姜临锋解释了此事。
于是姜临锋又发现这个仙界也不平和,并且万没想到,仙界与王朝竟还有更深层次的联系,而他当时或许并非由于意外,才得入仙境。
种种的种种令姜临锋骇然,而姜迎则铁了心要先会见这几人。
旁的不说,倘若能够在此找到被夺舍的司空傅,她可以顺藤摸瓜,探清当年发生的种种,再借此打探司空府其他几人的行踪。
她不确定司空傅被夺舍后还会与司空府联系,但她既然早有“仙界在人间选人”这样的猜想,她便有理由相信,司空傅乃至司空府,也在这些人的挑选范围之中,这样的话,这些人夺舍了一个司空傅,恐怕并未足够,他们极有可能夺舍更多的人,甚至可能已然夺舍了这些人。
她要前往确认,之后再决定何时回到王朝。
她得知了魂火的存在后,甚至还怀疑王朝保不准也成了修行的地方,因为王朝的敌国早早便传出有仙人出没,后来又在屠龙帮处发现了测灵盘与“仙丹”,她怀疑王朝已然不是一开始的单纯只有凡人的王朝。
这样的话,她贸然回去也不是良策。
倘若王朝还有修为更高的“仙人”,她很可能会再败一次。
她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
姜临锋经由她一番分析与解释,终于明白了她的想法。
但他持着相反的意见:“倘若此人被这些宗门长老夺舍,其能为想必不差。若我等现在便与其交锋,那么除了尹三真人,你我均非他们的对手。”
姜迎道:“正面交锋自然不行,所以此事阿爹你不必出面,交由我与尹三真人来办即可,甚至我易容后独自一人前往试探,更为安全。”
姜临锋一惊:“这怎么行?!”
此前已然让她独自面对险境了一次,这一次怎可能再让她涉险?!
尹三真人也不同意:“此事过于冒险,绝不能让你独自前往。倘若你被对方发现了真实身份,无论对方处于何种立场,都绝不能留你。”
姜迎想想点头道:“此话确实。看来还是得麻烦真人陪我一趟。”
尹三真人正想同意,姜临锋扼住她手腕,语气坚决:“绝对不可。倘若你非要前往查探,便让我来。我的易容术可比你精湛,并且王朝的易容术无需任何术法,却也能滴水不漏,由我前往,他们也看不出来。”
姜迎转头无奈一笑:“可阿爹你如今尚且使用傀儡之身,光这一点,便难以令人信服。”
姜临锋顿时语塞,想到自己今非昔比,懊恼到扼腕。
姜迎及时道:“所以还是由我前往最好。阿爹易容术精湛,便由阿爹为我易容。届时我以拜师的理由,登门拜访,加以试探,若此计不通,再由尹三真人出面,以商议要事为由相约,相信宗门会给真人这个面子。”
姜临锋还是想阻止,但尹三真人点头道:“可以。不若直接略过拜师一步,让我出面便可。正好我对那明月门的历史颇感疑窦,想借此核实明月门修为异象是否与云山宗一致,有了这个机会,我便能够一同调查。”
姜迎想了想,赞同了尹三真人的想法。
姜临锋作为回来时间最短、修为最低的一人,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话语权,便连劝自家姑娘将事情交由他办的资格也没有了。
他内心再一次感到怆然,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悲怆,同时也心疼自己这位年纪轻轻便已被迫走到前头、开始替自己遮风挡雨的闺女。
可惜心疼也是无用,姜迎早已做了决定,还在短短时间内与尹三真人商定了严密的计划,等再与他交谈的时候,她又把针对他的安排交代到位,哪里还需要自己这位年迈的父亲开口半句?
姜临锋十分不适应这种模式,然而当下他又不得不承认,姜迎想的策略比他要严密严谨且可行性极强。
同等条件的情况下,姜临锋还真想不出比她更好的方法。
只好同意。
接受了姜迎对自己的安排。
三人迅速改变了计划的方向,又迅速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次日,三人便开始各自分工,姜临锋亲手替姜迎易容,而尹三真人率先出发,到相应的宗门以真人的身份约人相谈,再找借口另行相约。
之后姜临锋负责整理奉明道人的手札,整理出确切的打开异界通道的方法,与此同时姜迎以尹三真人之徒的身份,跟随真人与目标人物见面,姜迎负责认人,尹三真人则负责打探修为异常的事情。
前一个月,姜迎一共见到三位宗门长老,另外有两位由于正好闭关,未能相约,只能暂时作罢。
第四位乃明月门的前长老、玄武门的现长老,但姜迎看到此人后,遗憾发现这不是她要找的人。
就在她突发奇想,觉得对方会不会也早有预防因此易容时,她面见了第五位元老级别的人物。
对方也是一位真人,名号“虚无”。尹三真人花费了好些时日才取得对方信任并肯出面相见,担心他日后不肯再约,于是在会面之日,尹三真人直接带上姜迎前往。
在西小灵界排行第五的七绝宗门内,姜迎与尹三真人在门徒的带领下,坐着飞行法器来到那位元老所住的领峰。
领峰之中有大大小小的恢弘大殿,气派非常,尽显尊贵。姜迎与尹三真人在其中一个小殿的殿门下了飞行法器,静静等在门外,由门徒入内禀告。
姜迎还记得门徒听到那位元老的名号时,门徒那诡秘莫测的脸色,所以她一边等待,一边思考着门徒的反应。
就在她因此出神时,忽然,前方小殿传来一阵沉重的威压,旋即内里凌空走出一人。
他身量出众、面容冷峻,脚不沾地却能如履平地、步履飞速。
他每走一步,威压便无形向外震荡一步,当来到尹三真人与姜迎面前,他缓缓驻足,狭长的眉眼无声往两人身上扫过。
他似乎毫未发现眼前的两人有何不妥,也未曾出现任何似曾相识的反应。
但是站在尹三真人后方的姜迎确认自己不曾眼花看错人后,她的表情忽然凝固,整个人如被禁锢术牢牢禁锢,立在地面一动不能动。
脑子也随之嗡的一声——
第二百零五章
后天来)
眼前此人虽已白发,但姜迎也能一眼认出。
果然,正是司空傅!
无论身量亦或长相,完全就是那个人。
她不自觉往他颈侧看一眼,可惜那里被衣衫领子挡住了,什么也看不到,后来她想想那时的疤痕本就细小,如今人又习了仙术,断不可能还留着那样的伤疤。
她收回目光,克制住内心的波动,静等尹三真人与他交谈。
此番她们前来,用的是请教的借口,尹三真人简单阐述了自己的问题,对方虽有些抗拒,但也看在她高修为的份上,请她入内。
这期间,姜迎也从对方的声音听出无比熟悉的声线。
尹三真人带着姜迎,随着此人进入内室。
途中尹三真人以传声符问姜迎:【如何?可是你想找之人?】
姜迎道:【是他。无论容貌亦或声音均为一致。】
【哦?】尹三真人没想到真遇上了,遥遥看了前方那人一眼。
见其举止稳重,风度翩翩,着实不像是位夺舍者。
【他看起来倒不像是阴谋者。】
【哼,人不可貌相。】姜迎忿忿骂了一句,想起当时所经历,恨不得再杀此人一次。
尹三真人默默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
见前方之人果未认出姜迎来,她暗暗对姜迎道:【不必着急,将该试探的消息都试探好了,届时你想怎么办,我配合你。】
姜迎意外地看了真人一眼,面露诧异。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忽然低低一笑,点了点头。
【谢真人。】
姜迎两人入室后被请入座,将谈起来。
初次见面,不便多说,尹三真人也只是按计划胡扯了一段,留下下次见面的机会,便提出告辞。
对方也没有怀疑什么,让门下弟子送客,就没再多说。
路上,尹三真人与姜迎着重在送客弟子身上打探消息。
“前面拜访贵派,闻说虚无真人性子孤傲不喜见人,如今看来却非如此啊。”
送客弟子见是堂堂的金丹真人在说话,也不敢怠慢,想想回道:“真人您是贵客,无论何人也不能怠慢了您呀。虚无真人平素不喜多话不错,但对宗门却是负责,他同样也是我们的大长老,为了管理宗门,他付出了许多,咱们作为弟子的,自然要体谅他。”
尹三真人没有搭话,这次是姜迎开口:“我还听说这位长老失踪了好些时日,近年才回来的。”
这个消息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消息了,送客弟子并未生疑:“的确,长老曾离开宗门好些年,据说是去异域交流学习去了。”
“哦?异域交流学习?”
“嗯。当然具体情况,咱们这些当小弟子的并无权过问,只知他是为了能让宗门更好发展才如此为之。”
“前往异域,回来后又改头换脸,大家不会怀疑么?”
这时小弟子忽然沉默,抿着唇面色有异。
“这个嘛……”
姜迎与尹三真人一看:这是有隐情的意思。
正欲再追问,那弟子倒先自己说起来:“此事说来也是怪异,真人此番回归的确改头换面了,若非性子、作风与气息全然一致,我等尚以为此乃什么图谋不轨之人,前往咱们宗门盗窃。”
姜迎两人一听,对视一眼:这不正是夺舍?
姜迎瞅了瞅那弟子,佯装不解:“莫非是真人换了副身躯?”
送客弟子立马将手竖到唇前:“嘘!这话可莫要胡说。”
他回头看了虚无真人的住所,面有忌惮:“夺舍之事非同小可,若再传至外围,真人恐又难以澄清。”
姜迎与尹三真人又对视一眼:“又”?
也就是说,当初已有人认为他有夺舍行为,后来通过澄清才得以平息。
澄清的方向自然便是性子、作风、气息与功法等等。
姜迎沉默良久,没有再过问,默默与尹三真人离开宗门归去。
竹屋里姜临锋急切地等着,看到姜迎两人回归,这才停下转圈的脚步赶向她们:“如何?有结果么?你二人可无恙?”
姜迎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愤怒之余又有些抱歉。“此虚无真人确为司空傅。”她声音低低道。
姜临锋一听,面有震撼。
“他竟然……”
“不错。他的确被夺舍,魂魄是否消亡不清楚,但至少这身体已然是其他人的了。”
姜临锋沉眉:“你如何确认他确被夺舍,而非佯装被夺舍?”
姜迎道:“此人并未认出我来,那么在我与真人面前,他无有任何隐瞒掩饰的必要。
再者说,外界传言他前往异域多年再回,一回归便被发现改头换面,后来经过自证才得到大众认可。
抛开他如何解释改头换面这层举动的事情,他若并非虚无真人本人,那么司空傅不可能佯装得如此完美。并且倘若对方乃司空傅,他一个才自王朝前来仙境不超六年的人,怎么可能驾驭金丹修为的魂体?总不可能堂堂真人的魂魄进入他体内,还要听他指挥,这太荒谬了。”
尹三真人随后附和:“姜姑娘所言甚是。我们此番前往试探,确实不见对方有任何伪装之迹象。”
姜临锋只得点头:“看来是我多虑。不过,若非司空傅也好,这样他应当不会联系王朝,我们可以放下这一层的顾虑。”
可是姜迎总觉得不妥:夺舍之人能够获得原身躯之主的所有记忆,加之那魂火极有可能早便在王朝跟随着他,那难保对方会通过司空傅,将王朝司空府的另几位能人召唤过来。
倘若如此,司空府另两位继承人可比司空傅年纪小,尤其传闻有一位三小姐,年纪比姜迎大不了多少,倘若对方修真的资质也不错,谁知这些年来会有什么际遇?
唉……
此四小灵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这些行踪诡秘的修士,又究竟在盘算着些什么?……
姜迎不想再小心翼翼试探了,她看向尹三真人:“今日一见,不知真人对那位真人的修为可有准确掌握?”
尹三真人道:“我与他修为相仿,看他那一头白发的模样,倘若不是原主本来便有的现象,或许便是他先前便元气大伤,这些年来又大量使用元力恢复所致;再或者,他也已到油尽灯枯的阶段,正在消耗他最后的寿元。”
姜迎回想虚无真人的样子,犹记他须发虽白,面容却是年轻的面容:“我倾向于前者的可能,我想他当时无法随便夺舍,必是由于元气大损。加之他已是死魂,证明在夺舍之前,他便死过一回。”
“嗯。我与你同感。那么你有何打算?”
姜迎想了想两位真人之间的修为差距,摇摇头:“尹三真人既与他修为相当,我们便不要冒险——我想请求更多前辈协助。”
“哦?你具体想做什么?”
“审他。”
“嗯?”
“司空傅是我仇人,我本就无法容忍他复活。如今那位夺舍者又疑点重重,颇有私自进行不可告人之事的迹象。我在意这件事已经好些年了,尹三真人您的修为问题也困扰了您上百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确切的突破口,我不想再小心翼翼试探,我认为趁其不备拿下他,并直接审问真相,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尹三真人慎重思索,半晌,她低声问:“你莫非想让云山宗的……”
姜迎倏忽一笑,点头又摇头:“我想有几位‘前辈’,能够无所顾忌地协助我进行此事。”
“嗯?”尹三真人以为她说的就是三青:“你若是指三青,他必定愿意协助你,但其他的……?”
姜迎笑道:“并非三青真人。”
“那是?”
姜迎忽然召出梵尘剑,面向尹三真人:“真人应还记得我曾带着此剑,到白云峰参与了一场比试。”
“自然。那时你还坠落山崖,可把我吓坏了。”
姜临锋一惊:“竟还有此事?”
姜迎拍拍他手背,示意他冷静,又道:“并非此事。而是在之前,进入剑冢谷之时,我还有一段奇妙的经历。”
“哦?”尹三真人表示极感兴趣:“那日我与三青真人未曾前往观战,犹有遗憾,但我也记得你未曾提及那时有过奇特的经历。”
姜迎点头:“我确实不曾向真人提起,那时只觉事非必要,便未有特意说出。”
“那你说说,究竟何事,与你口中的前辈又有何干系?”
姜迎便将被卷入土中,落入剑冢谷内部,遇到诸位剑灵前辈的始末细说了一遍。
末了,尹三真人诧异:“你竟然遇到藏真人的本命佩剑?”
姜迎点头:“它还嘱咐我,一旦查出此事真相,并要告知于它,另外若有它能够协助之事,也可以找它出面协助。”
尹三真人沉吟一声,内心仍然震撼:“没想藏真人当年竟调查到了如此地步……可惜她还是亡于寿命极限,实在可惜,否则她必能成为白云峰一大领主,她的剑术造诣可谓登峰造极。”
姜迎叹气道:“如今也只能为之惋惜,毕竟逝者已逝。但是这本命佩剑……”
“嗯。你的想法是对的,你竟然能够与它联系,便试着一问吧。”
姜迎得到她认同,立马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联系银白长剑去了。
自从姜迎离开剑冢谷,算算也有近一年的时间了。
这一年里,银白长剑剑灵从不曾忘却与姜迎的约定,见她迟迟未有消息,还以为她将此事忘记了,或者将它忘记了。
一收到姜迎的联系,它又惊又喜,急急问她:“姜弟子,忽然催动符术,可是因那修为受阻之事得到结果?!”
姜迎听它满怀期待的,自己却非因此而来,她到底有些惭愧。
她语带抱歉道:“目前暂未得到确切结果,令前辈失望了。”
“啊……”银白长剑叹息了好长一声,这才转变语气问:“那你因何联系?莫非剑术遇到了阻碍?”
“也不是。事实仍与修为受阻一事有关,前辈且细听来……”
姜迎把自己的发现与请求全数道出。
银白长剑花了好一些时间消化此消息,末了它朗声道:“好!”
姜迎想到它会答应,却没想到答应得这般快且干脆:“前辈愿意离开剑冢谷,前往西小灵界?”
“我的剑主已然不在,我在何处又有何不同?我等愿意镇守剑冢谷,一者出于对各自剑主的思念,二者,也无非认为在这个地方,迟早能够等到真相大白的日子。你如今既然替我们找到了线索,无论此线索可靠与否,我等愿意为之一试。”
姜迎喜道:“那么前辈打算如何离开、何时离开,又是否认识离开之道?……另外东小灵界与界轮盘之间,存在着一道幻境术法,倘若前辈们不知如何破境,我与尹三真人可以前往迎接前辈。”
“不必。幻境术法,我亦曾破解过不少。哪怕那个地方的术法与寻常术法不同,但我想百变不离其宗,你只要将破阵关键告知我等,我等自会解决。”
“好。”姜迎便应下来,又让它们决定出发之时,给她一个信号,好让她在西小灵界做好迎接与掩饰的准备。
银白长剑与她谈了一些细节的问题,确认了路线,于是便掐断了联系,与其他剑灵沟通去了。
姜迎得到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尹三真人与姜临锋。
尹三真人听罢,思考片刻,还是决定把三青真人也喊过来。
“这些日子以来,萧弟子在蛊毒门毒老的保护下,并未出现任何问题。而云山宗直至如今也不曾出现动乱,证明这些人至少明面上不会发难,那么三青真人或可来此协助,让我们多一分胜算。”
对此,姜迎觉得多一分胜算是好,但又担心三青真人一动,反而被对方盯上。
思来想去,她也觉得自己最近好久不曾关心云山宗的动向了,平素全由尹三真人与三青真人沟通传讯,她连萧立的近况也不曾多问,向来知他们安全便好。
所以这一次,她趁着这个机会,决定好好与萧立等几人谈谈,顺道探探毒老的口风。
第二百零六章
后天来)
第一章
立收到姜迎的消息,开心得不得了,连忙赶来与姜迎谈话。
“姜师妹,你可算记得往回捎消息了,你让我们好生担心!”
此前姜迎等人得知三青真人与毒老已联手一起,并互通了信息,于是姜迎后来有任何问题,都只通过尹三真人与三青真人直接交谈,再由三青真人与毒老交谈,姜迎本身极少与他们联系。
萧立作为只需要好好活着的人,更是难以与他们说上几句话,难免就有姜迎下落不明、处境未知的错觉。
姜迎通过传声符对他道:“我近来一切顺利,梵尘状态亦不错,师兄不必担心。”
萧立又道:“那便好,蛊毒门近来又在询问你的消息,但毒老替你出面了,说是安排你离开宗门执行了重要任务,归期未定,蛊毒门众人与宗门其他人便不再怀疑你。”
“嗯,我知道了。”
“另外尹三真人则对外宣称闭关,同样未曾引起怀疑,但是一个月前那位尹一真人出关了,多番打探尹三真人的消息,好在有潇潇姑娘带人拦住才未有发作,你们若办完事,不妨想想此事该如何应对。”
姜迎挑眉:“尹一真人出关了?”这件事尹三真人可不曾告诉她。
萧立回应道:“是啊,一个月前。她这回够狠,一口气闭关近五年,出关便直接到了真丹圆满期,连宗门长老都纷纷登门道贺。如此速度,我认为她迟早将对尹三真人不利。”
姜迎微惊:“五年便能有如此进阶?”若有如此实力,当初因何不被窃取修为之人盯上?
“哈,你与我当时所想完全一致,你还疑惑她因何不被盯上对不对?我当时亦提出了这样的疑问。三青真人回答说她应没少服用丹药,否则以她资质,万不可能有此速度。”
姜迎幡然领悟,同时又对尹三真人的处境担忧。
闭关时努力修行,闭关后便日日盯紧尹三真人?
此人恐怕想对真人下手。
“她拜访尹三门这般频繁,恐怕因此了解到不少信息?”
“你说对了。并且据潇潇姑娘描述,那人得知尹三真人活着且还在闭关时,脸色极度阴沉,一副巴不得吃人的模样。我还听说她也有近期离开宗门的打算,你们在西小灵界可要小心,莫被她寻找到蛛丝马迹借以伤害你们。”
姜迎点头道:“明白了。”
转念又问:“尹三门近来可还有谁登门拜访?你与尹三真人突破已久,除去你在闭关室那次遇到的魂火,可曾有其他指向明显的事情发生?”
“尹三门有潇潇姑娘与门内大师姐把关,目前尚未听闻异常消息。不过我想有魂火代以行动,恐怕对方早已将想要的事实打探清楚,却未引起众人注意。”
姜迎道:“即便如此,他们光打探却未有行动,不觉得十分奇怪?莫非他们的态度本便如此,并不在意利用之人恢复原样,也不担心他们将事情披露于众?”
“哦,师妹你理解错了,我的打探意即连你们的去处的亦打探了个清楚,所以多番强调必须小心啊。”
姜迎不自觉往外看了一眼,旋即才点头:“明白了,我们会小心的。”
之后萧立又开始询问梵尘的具体情况,还问了她的练剑进度。两人聊了一会儿,才换毒老与她交谈。
姜迎问他可曾查到萧立的丹田缺损究竟如何得来。
毒老沉默了半晌,这才声音沉沉道:“恐怕并非人为。”
“嗯?”
“应是丹药所致。”
“这?”
毒老道:“丹田有损,对修士所造成的痛苦极大,这些日子我曾让萧兄弟配合,让我以各类术法一试,他却每到力量探入丹田之时,便有所察觉,并且一旦催动术法,他必痛苦至极,根本无法神不知鬼不觉进行动作。”
“若他处于昏迷状态呢?”
“结果同样。而若令他完全昏迷至绝无法清醒的状态,他本身也该有所意识,但他明确自己不曾有那样的经历,所以我认为对方极有可能使用具有镇痛效果的丹药,逐步达成此效果。”
姜迎想了想,总觉得用丹药达成效果所需耗费的人力时力过于庞大,程序必不比一次蹴就简单。
可的确使用人力的话,极容易引起当事人注意。撇开萧立不提,他们如何瞒过尹三真人的眼?倘若要令尹三真人也无法察觉,修为至少元婴了。可云山宗元婴修为者并不算多,屈指可数,倘若当真是那些人干的事,如今尹三真人得以突破,他们不可能如此镇定。
莫非真是丹药?
“什么样的丹药才能达成如此效果?”
“以萧兄弟的修为,但凡好一些的丹药均能有此奇效。但若是尹三真人,则必须是上品及以上的丹药,并且需要长年累月服用,才能有此效果。”
姜迎一听:尹三真人并非依仗丹药者,能够用到此等丹药的情况,恐怕在于重伤之时。
是疗伤丹?
这样一来,倒确实不易引人生疑。
“毒老的意思是,他们被人更换了丹药,或者于丹药之中掺入了相应的药物,缓慢腐蚀他们的丹田?……可是这之后他们也无法窥破丹田异样,看起来应当有隐藏阵术代为遮掩。”
毒老冷哼一声道:“后来的阵术并不伤害丹田,施展起来便容易多了。举个例子,以你炼气修为,我想要在你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阵术,只需拍拍你的肩膀便能达成,你根本不会知道。同理,倘若丹药能够成功伤害丹田,对方只需在服用丹药前后随便一个时间,过去与对方做个简单的肢体交流,便能够布下法阵,杜绝受害之人的自查。”
姜迎一听:“这样一来,谁都有可能被布下法阵而不知情。”
“对。”
“而每次宗门的大型比试过后,获胜的弟子均能直接面见宗门长老甚至门主,倘若他们便是施法者……”
“不错。”
姜迎心下一沉,忙问萧立:“萧师兄当年可曾有过类似经历?”
萧立道:“我方入门那些年,频频夺得剑试头筹,这样的经历太多了,我们也排查过,并未有明确指向。”
姜迎便知只剩尹三真人有揪出最终幕后者的希望。
这时毒老又道:“近来似乎又有新的受害人出现。”
“嗯?”
“那人你应也认识。”
“……谁?”
“一位叫做童婉灵的剑修。”
“……”
姜迎震诧:童婉灵?
不正是那日比试遇到的年轻姑娘?
“她与萧立师兄同出白云峰,天赋的确上乘……她近来也无法进阶了?”
萧立在一旁搭话:“对。自从那日自白云峰结识,她便时不时前来与我探讨剑术,后有一日她嘀咕她的修行也遇到瓶颈,我对此事敏感,当即便让她留意。”
姜迎问:“后来你可曾劝她接受三青真人或毒老的检查?”
“劝了,她也来了,但问题是……”他说到这里忽然犹豫起来,好似不知该如何描述。
毒老便接过他的话道:“她并未出现明显的丹田异样,三青探查过后,发现一处极小极小的孔洞,相比于尹三真人或萧立,实在相距甚远。”
说着他语气一顿才又继续:“这便是我怀疑对方用药而非直接动手的根本依据。我如今正在排查她的丹药。”
姜迎心中大骇,没想还有这番转折。
“可他们究竟为何对年轻弟子下手?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原先修为受阻的现象只出现于筑基道人或金丹真人身上,从不曾出现在炼气修为的年轻弟子身上。
当时姜迎与尹三真人还推测对方盗窃修为乃因使用了强大且禁忌的法阵,需要以他们的力量代为运转。可如今对方连炼气修为的弟子也不放过,这是为何?炼气修为,实在难以支撑任何大型术法呀。
哪怕西小灵界早已覆灭的明月门,也是利用了道人以上的修士之力,她从不曾听说哪个宗门会出现炼气弟子修为受阻的情况。
她正自迷惑,毒老一语道破玄机:“当一人不择手段,必定是到了穷途末路。依我看,这是他们急了,能够利用的力量也越来越少了,便将魔爪伸向更年轻天赋更高、修为更快的小弟子。”
“那么针对同样有此现象的西小灵界,毒老又如何看待?”
“蛇鼠一窝……你说你怀疑有人在你们外界领域挑选修道人选?”
“嗯。”
“包括萧小兄弟所在的领域也是如此?”
“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萧师兄的王朝如何我并不清楚,不敢断言。”
“无妨。你这个推测极有意思。”毒老冷哼:“倘若如此,自今日起,我们便可以将四小灵界作为整体来调查。
我近年了解了些许四小灵界的历史,得知它们位置不同,却有着十分相似的运转模式。
如此雷同,绝非巧合,或许它们本是一体,又或许,直到现在它们还是一体,只是我们将它们分开看待。”
姜迎默默点头:不无可能。
毒老又道:“近来你们若有时间,不妨也在西小灵界调查一番。前段时间你们所说的西小灵界事记册不够细致,我这边找到一本东小灵界详尽的历史叙述,但前头缺页了,你们在西小灵界找找,看是否同样有缺失现象。”
姜迎点头:“明白了。”这样一来,恐怕没办法找毒老与三青真人前来协助自己,她只能靠尹三真人与几位剑灵前辈。
不过毒老这边得到的进展不小,继续调查,或许会比她们此行的收获还大,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再又相互交换了一些信息,便掐断联系。
“谈好了?”
尹三真人在房内等她,顺道做了一些战前准备。
姜迎点点头,将在毒老那里得到的消息转告于真人,真人听罢,面色沉重:“你的意思是,我的丹药曾被替换,或被暗下手脚?”
姜迎再次点头:“真人的丹药毒老不好排查,如今正在排查萧师兄与童婉灵师妹的丹药,希望他们能尽快得到结果。”
“童婉灵?”
“嗯。便是那日剑试时,曾在广场助我的小师妹,她身上也出现了类似的问题,但目前情况较轻。”她又将童婉灵的事情说了一遍。
尹三真人听罢,咬牙切齿:“竟然连年轻弟子也不放过,这云山宗是要自取灭亡么?!”
姜迎无奈叹气,脑子里思绪万分,极其混乱,她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还是觉得排查丹药事大,于是问尹三真人是否曾经长服某类丹药。
“有。当年我与尹一比试,曾元气有损,便服用了一段时间的丹药,之后逐渐出现修为难以进阶的问题。”
“不知如今是否还有丹药留下?若有,或可转交于毒老,他的毒术能够发现寻常修士无法发现的问题,我想云山宗也是因为这点,才将蛊毒门排挤在外。”
尹三真人仔细回想一阵,点头道:“只留下一类,我让潇潇送去。”
“那么那些丹药从何而来?是真人自行购买,亦或者……”
尹三真人忽然冷笑,目光沉沉:“宗门所赠。”
姜迎诧异地看过去,她深知姜迎在想什么,无需她开口便道:“毒老的猜测或许不错。我的丹药多是宗门所赠,那时宗门打着培养天赋者的旗号,每年送来大量稀有的丹药与法器,极其大方。
不止那时,即便现在,宗门也有这样的习惯。所以事情若如毒老所言,云山宗便是利用这种机会,无声向他们选定的弟子送出毒丹,窃取其修为,神不知鬼不觉之余,还让弟子们认为其慷慨大方,感恩戴德之余,还向外界宣传,替他们吸引更多的优秀弟子。”
姜迎倒吸一口冷气:事实被尹三真人如此直白说出,她哪怕也有同样的想法,但还是感受到瘆人的寒意。
若这云山宗当真这样干、若她当年不是被褚光年害了一次,她岂非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并且还是多得褚光年,她才有了与尹三真人相熟的契机。若无他从中闹事,她会不会时至今日都未能发现这桩诡计,也因此深陷修为的困境,直至寿命终了?
第二百零七章
后天来)
第一章
姜迎简直不敢想,当年的遭遇竟可能是她的际遇,当年的灾祸竟可能让她避开一大劫,以此被隐藏的危机放过。
这种可能让她想想便头皮发麻,不敢想自己身处一个多么黑暗危险的世界。
她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心绪复杂。
尹三真人也思绪混乱,第一次有种弱小如蝼蚁的无力感。
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姜临锋过来,气氛才有一些转变。
姜临锋问:“你们商议好了么?迎儿,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如今姜迎的修为比他高出许多,并且对仙界更熟悉,哪怕他再想保护她、弥补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比自己优秀。
尤其这些天来看她与尹三真人练剑,用的是姜氏祖传剑法,并以此为基础做了许多改进,内里有部分改进连姜临锋也没想到能够这样做。
所以他不得不承认,自家姑娘长大了,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了。
这些事情自然能够放心交由她干,自己最多便是从旁协助一二罢了。
姜迎回过身来,先前脸上的愁绪一扫而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已准备妥当,父亲无需担忧。”
姜临锋走过去想摸摸她的头,但他忽然意识到姑娘已经长得很高了,已经到自己肩膀了,这种动作已然不合适。
他收回手,笑了笑,但一直无法舒展的眉头显示他根本无法放心。
不过还是没多说话,让姜迎放心施展。
姜迎与尹三真人与银白长剑剑灵约好,旋即也开始筹划如何拿下虚无真人。
上次会面两位真人谈得还不错,虚无真人对尹三真人的功法问题挺有兴趣,所以下一次会面之约不是问题。
但问题在于地点。
传闻虚无真人不喜热闹,更不喜出门,初次见面的人想要直接约他到宗门以外的地方谈话,恐怕极有难度。
然而不让他离开宗门是万万不能的,在宗门之内打起来,无论如何她们也占不到便宜。对方堂堂一门长老,被外来人莫名攻击,宗门不必想也知道会向着谁。
所以必须约出来。
正当两人为此发愁时,姜迎一咬牙,决定道:“此事由我来办。”
尹三真人一听,问她:“你要如何办?”
姜迎道:“他回归宗门后,特意对自己改头换面一事做了澄清,但却非坦白他夺舍了他人尸身,证明此事是他不能提或不想提的一大死穴。”
她看向三青真人:“他夺舍司空傅,便应有司空傅生前的记忆,这样一来,他必然认得我这个人物,届时以我为饵,引他出来,他必会上钩。”
尹三真人当即反对:“万万不可。以你修为,绝对无法自他手中逃脱。你的想法思路不错,但我认为他虽未向外界承认夺舍事实,却不定未向宗门承认。倘若你我贸然在宗门提出这层问题,他未必不会连通宗门内人围堵我们。”
姜迎又想了想:“那不如以符传讯,免了被围堵风险。哪怕他带来帮手,也比与整个宗门作对的好。”
尹三真人沉默片刻,忽然道:“我们不妨不提夺舍一事,单一个修为受限,我想他便会出面。”
姜迎立马领会:“便由我出面联系。云山宗如今有年轻弟子修为被窃现象,加之四小灵界的背景,我怀疑宗门之间甚至会互通消息。届时我特意营造绕过你私通消息的假象,他对于我这种修为的弟子,必定容易掉以轻心,哪怕离开宗门也不会大肆张扬。
而他一旦出面,我想他必然与整件事情有关,这样一来,更是证实了自王朝到仙境、自大宗门到小宗门,甚至界域失衡的事情都与他们有关。”
尹三真人点头道:“丹田缺损、修为被窃,在修士眼中实属大忌,所以这个事情绝不会被他们宗门的多数人知道,他们若有行动,也只能是小范围的行动。”
“对。届时还能借用留影石,将整件事情记录下来。这件事单凭我们力量过小,虽说其中掺杂了我与王朝的私人恩怨,但到底也关系着所有修士的权益,他们有权知道真相。”
两人默契十足地同意了这个方向,紧接着便开始行动。
姜迎写好书信,提出想要私下约见的请求,次日便将书信递交与宗门的守门弟子手中,托其转交。
而尹三真人顺利在西小灵界的边界接到飞速赶来的诸位剑灵,当姜迎回到两人落脚之地时,看到化为人形的众剑灵,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首先认出她来的银白长剑的剑灵如意先打招呼:“许久未见,姜姑娘竟又长个儿了。”
姜迎从她的声音与气息秒认出她来:“见过前辈。”
如意笑道:“我叫如意。你不必前辈前辈地喊。”
姜迎也跟着笑:“前辈到底是前辈,辈分悬殊,再如何也不能僭越。”
如意便也没有坚持,向她和尹三真人介绍了其他几位前来助阵的剑灵,便又与尹三真人谈起了当年藏真人所经历的种种。
由于尹三真人深受修为受阻之害,聊起来与如意共鸣极大,两人不一会儿便聊得忘情,就差没有携手一起了。
姜迎见状,没有打扰她们,与其他几位剑灵谈了谈。
当年在剑冢谷首先与她谈话的女剑剑灵叫做紫雾,姜迎也记得她,问她离开剑冢谷时可曾有人留意到,会否对它们的安危产生影响。
紫雾生得妖娆,人又高挑,腰肢纤瘦,举手投足均韵味十足。
她微微一勾唇角,抬手轻掐一下姜迎的脸,淡笑道:“我等本便只为剑主的往日情谊,才选择留于云山宗剑冢谷。我们的去留全由我们做主,哪怕将剑冢谷全部剑灵带走,他们也没有资格阻拦。”
姜迎第一次被人掐脸蛋,浑身不自在,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脑袋,这才安心地点点头。
剑灵们一路赶路,加之又有尹三真人迎接,背后跟了追兵的概率不大,既然她们不受云山宗任何约束,便也不怕有朝一日被对方算账。
她向她们细说了本次行动的计划。
紫雾又是一声笑,娇俏妖娆。
“计划一事,尹三真人早已向我等仔细说明。你这孩子,不要这么严肃嘛,来,反正如意与真人谈得正欢,咱们也别拘泥于正事了,你先来陪姐姐聊聊别的——你的那柄好看的剑呢?”
姜迎前阵子为姜临锋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这阵子又一心布置安排接下来的行程,着实许久不曾与人闲聊过。
大事当前,她也不是很习惯转移注意力,这会儿被紫雾一说,又是一阵愕然。
紫雾觉得这位姑娘有趣极了,长得这么好看,却冷冰冰不苟言笑的,与自己的性子相距甚远。
又不由得多调侃了她两句,手上也不闲着,捏娃娃一般在姜迎脸上东捏一下,西捏一下,动作轻柔似猫,惹得姜迎脸痒痒。
“哈哈,年轻姑娘真是好,脸蛋水嫩嫩。”
姜迎实在受不了这般自来熟的亲昵了,取出梵尘递过去,以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梵尘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与姜迎的默契更深,被姜迎的血气养得也更好。
在阳光下,那细长优雅的剑身熠熠生光,剑刃的边缘又锋利冷凝,使得它别有一番气势在内。
紫雾果然瞬间被它吸引,一把接过梵尘,两眼发亮地看着:“她的状态更好了,样子也更美了!”
梵尘本便为姜迎量身定做,符合她气质与习惯之余,也符合了女性的气质与喜好。
所以它不仅能够吸引紫雾的注意,一旁的几位剑灵女前辈也相继走近,连夸梵尘的造型独特。
“铸造这柄剑的剑师可在?他对剑的审美实在无可挑剔,设计此剑也能看出极其用心,若在,你不妨喊他出来,咱们交流交流。”
可惜萧立并没有过来,姜迎遗憾摇头:“他因丹田得到修复,被另一位真人前辈保护着,同时配合调查,所以无法前来。”
紫雾遗憾地“哦”了一声,又在梵尘剑身之上来回抚摸了数回,连赞几句,这才舍得将梵尘交还给姜迎:“可惜了。下次必定找一个机会,专门见见他。”
忽然又一位剑灵出声,是那柄黑红大剑,名为焚野:“你莫不是无聊到想让后辈替你重新锻造?”
紫雾娇嗔一声,撇着头哼哼道:“要你管?我可以让那位小兄弟替我锻造一柄好看的新剑,培养我自己的小剑灵,这样日后咱们分道扬镳,我也不会寂寞不是?”
焚野挑眉:“才离开云山宗,你便想着分道扬镳了?”
紫雾又哼哼:“你来时也听见了,这云山宗啊,恐怕已非我们当初认识的云山宗。既然如此,我们还回去死守做什么?莫不如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去,可比守着一个黑心的地方好上数百倍。”
焚野许是被她影响,也跟用鼻子哼气:“那为何必须分道扬镳?咱们一同行侠仗义不好吗?”
“哦哟?你是何意?你是舍不得我吗?舍不得我所以非跟着我,还要找这么烂的借口?”
“我、我?!……我几时这么说?我几时舍不得你?!”
紫雾掩着嘴哈哈大笑,笑完又继续调侃焚野,惹得他白皙的脸上红彤彤一片,又被其他剑灵揪着调侃。
场面再度其乐融融,姜迎一度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不过想到这些剑灵哪个不是寿命数百上千年、经历过各式各样的大风大浪才走到今天?所以他们性子乐观自是必然,她不自禁被他们的氛围感染,一直烦躁的心情也随之缓和了一些。
众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眨眼便到了入夜。
突然,有一年轻少年揣着双手,探头探脑地走入林子,靠近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
屋前一众高修为剑灵瞬间停下谈笑,如都约好了一般,冰冷冷地看向少年闯入的方向。
这时少年还没走到他们面前,等进入他们眼帘时,他的修为几何、气息如何、有无恶意或杀气等等,都被剑灵们探了个精光。
而少年看到这里分明没有屋子,又是深山野林,却有这么多美艳或俊秀的“大人”,同时又个个眼神犀利地看着自己,他吓得险些一屁股跌到地上。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找到自己熟悉的人,他急急忙忙将揣在手袖的东西取出来,飞奔而去:“玉、玉姑娘!你你你,你的信到了!”
他在掏出信件的同时,又感觉到众人齐刷刷聚集的犀利目光,他更是吓到衣背都湿了,奔过去的短短一段路,他宛如攀过了穷山峻岭。
“信、信,姑娘信!”他吓得手抖脚抖。
倒是姜迎从不觉得这个阵容有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现一旁前辈们的眼神有多吓人。
她接过信件看了一眼,又往少年的身后看了一眼,笑得温和又疏离地问:“是那个宗门送来的么?”
“是……是!”
“可曾要你捎带其他的话?”
“无……无!”
“可有问你什么奇怪的问题,或者提出要你带路?”
“没有,没有,那小修士将信交予我便走了,不曾多说半句话。”
“好。”姜迎自衣袖取出一枚灵石交予他:“辛苦你了,你且回吧。”
少年郎是林子附近居住的小百姓,从来不曾拿到过灵石,一看手中沉甸甸的灵石他眼睛都发光了,双手颤抖地捧着它:“这……这……”
姜迎以为他有什么意见:“怎么?灵石不方便使用么?这块灵石兑换成灵币,绝对超出我当初承诺于你的价钱了,你大可放心,倘若……”
话未说完,少年郎便狠狠点头:“方便!方便!我只是,我只是从不曾见过灵石……”
“啊,谢过姐姐,谢过仙人姐姐,我不打扰诸位了,我这便离开,哥哥姐姐们请自便!”
他说着便抱着灵石跑开,快得好像姜迎会反悔一样。
姜迎看得哭笑不得,口中未完的话刹不住说出:“不够我可以换你灵币……”
可是人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第二百零八章
后天来)
少年跑走了,姜迎也就没再管他,低头拆开手上的信封。
紫雾等一看,纷纷凑过来:“这是何物?何人书信?”
姜迎道:“便是那位虚无真人,我们此番计划所要针对的首要目标。”
紫雾恍然大悟,又问:“说的是什么?”
姜迎将信打开,看到内容后回道:“约好了会面的时间与地点。他果然对此事颇感兴趣。”
尹三真人自从看到有信件来,便与如意一同走近来看。
这时看到对方表示应约,心中的大石落了一半。
“不过也不能大意,谨防对方设下陷阱。既然得到回信了,咱们可以离开此处了。”
姜迎也表示同意,并且约见时间就在次日,她们准备准备也的确该出发了。
紫雾等人了解过后,便也跟随转移,顺道逛逛西小灵界。次日一大早,她们便来到约见地附近。
但前往的还是只有姜迎一个人。
尹三真人等敛去气息,在附近等着,银白长剑如意则以佩剑的形式,跟随姜迎前往。
姜迎约见的地点在野外,一处肉眼可见荒芜的所在。
来的时候,一片枯草之间已有一人站着,一身白袍,玉树临风,在荒芜的野地尤为显眼。
姜迎一见这个背影便下意识蹙眉,面上的阴沉都能凝成一团乌云。
好在她控制得快,负面情绪很快一扫而空,面色如常地走过去。
披着司空傅外皮的虚无真人脸色也不是很好,剑眉微蹙,看到姜迎后更是满是狐疑与凝重,在她走近的不长的一段距离之间,已经在她身上打量了千千万万遍。
然而姜迎身上有尹三真人所设的隐灵术,还有不少从云山宗带来的法衣。他一时之间也难以窥破她的真实情况,只能约莫知道她是位炼气级别的小修士。
他又蹙了蹙眉,最后目光眼尖地落到她背后的剑上。
“你上次前来,背上可无此剑。”他语气低沉道。
姜迎回头看了剑柄一眼,回眸淡然答:“是前辈托我转交之剑,我正好借此机会前来。”
虚无真人又道:“如此贵重之剑,却让你转交,她未免过于草率。”
姜迎道:“是我再三请求她才点头应允。并且我能够活动的时间不多,若可以,希望现下便能够进入主题。”
虚无真人盯了她好一阵,这才低低发了个气声,略过这个话题进入主题:“你将你的问题再说一遍。另外,你为何认为我能够帮助你?”
姜迎发现自己这个易容术做得还挺成功,盯了这么久,也显然没有认出她的迹象。
不过她也不用再隐瞒了,手往脸蛋边缘一刮,撕下研磨得比纸还薄的皮质面皮,露出原本面目。
虚无真人看到她这举动,一开始还有些意外与迷惑。
但当假面皮下的真实面容显露出来,他先是一怔,慢慢地表情便如同迅速冷凝的空气,再过片刻,他长眼一眯。
“你——”
姜迎手暗掐印,面上冰冷如雪:“你还认得我么?这位‘真人’?”
她虽长大了不少,面容也长开了,但还是有十二岁时候的影子。
尤其她又属于样貌出挑的姑娘,走在人群里本就显眼,司空傅与她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一眼,哪怕夺舍之魂不觉着眼熟,属于司空傅的强烈记忆也会让他想起。
虚无真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出,反应过来后杀意腾腾而起——
“真是有缘啊。”
姜迎冷笑应道:“看来真人想起来了。就不知真人堂堂金丹修士,因何霸占着这具死人之身不放?”
虚无真人沉声:“你不是来问修为问题的,也不是偶然找到我的?”
姜迎道:“我的修为并无问题。既然你也提了,那么我不妨多问一句——你可知道修为受阻、丹田破损、元力流失这三样,各自是什么意思?”
虚无真人勃然大怒,倏忽抬掌盖来:“你也配问?!”
他全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但是无论如何,他如今的脑子里只有杀她一念!
姜迎见他这么快便动手,更是知他心虚。背上如意剑与储物戒中的梵尘剑同时飞出,如意替她结结实实挡下了那掌,而有紫雾剑力加持的梵尘趁隙将姜迎带出对方的攻击范围。
与此同时,尹三真人带着众剑灵入场,瞬间便将虚无真人围堵起来!
虚无真人也曾想过此次或有陷阱,但他想的也是当时拜访宗门那两人想联手在他身上讨要些什么,但他万万没想到她们竟然带了帮手,还带了剑灵!
他气得身上怒意滚滚,气息如滔沸腾:“好啊。时隔这么多年,你这小妮子手段仍旧恶毒阴险!”
他说着又看向尹三真人等人:“我此番出门,宗门人人皆知,你们若想趁隙围堵我,可劝你们考虑后果。”
姜迎冷笑:“人人知你离开,但他们知你与宗门正在窃取他们辛苦修来的修为么?”
“你可莫要含血喷人。”
“我是否含血喷人,制服你,搜魂一番,不就清清楚楚了?正好,我也想知道你这位真人既成魂火,又是亡魂,还夺舍这副身躯做什么?你一个堂堂仙境真人,不在仙境待着好好修真,又到王朝做什么?——你们这些人究竟筹划着什么见不得的阴谋?!”
虚无真人一听,沉眸看向她:“你从何处得来这些消息?”
这时姜迎忽生一念,一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沉声道:“你跟着谁来你不清楚么?”
没想虚无真人并未出现她预想中的反应,瞧了她两眼,声音低沉:“你不可能知道——你想套我话,还嫩了一些。”
姜迎心中疑惑了一瞬,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沉着道:“你有秘密才值得被套话不是么。你不说也无妨,你的种种作为早已暴露,你今日除了降服并无退路。”
虚无冷哼:“就凭你们?!”骤提元力,首先攻向姜迎!
尹三真人与如意早有预料,双双出手将姜迎护在后方。
而在她们动手之际,隐藏气息蛰伏在土里的皮皮花等迅速将录下关键画面的留影石带走,并换上全新的留影石,以防打斗途中遗漏掉重要信息。
真人与剑灵在前方大打出手,姜迎则退到远处,在众人的掩护下以金符排阵,再以移魂木布置移魂大阵。
——这一切均是她与尹三真人的计划,前者金符大阵乃缚灵阵法,是姜迎在发现司空傅有可能被夺舍后,便开始暗暗在云山宗私学的术法。
如今她将此术法转授于尹三真人,一旦阵成,尹三真人便会以她的金丹之力驱动法阵,束缚司空傅体内之魂后,强行将其移出,让它不得再造次。
姜迎一边迅速布阵,一边密切关注着对方的行动。
虚无真人所修乃金系术法,对剑灵有一定的压制力。好在剑灵不少,彼此之间又因长年相处,配合得极其默契,虚无真人顾此失彼,对付得了一个对付不了另一个,加之有尹三真人这位实力相当、剑术精湛的对手从中纠缠,虚无真人全程一点便宜也占不上。
真人对战,动辄便是惊天动地之招,这片由姜迎与尹三真人特意选的广阔野地不到顷刻已一片狼藉。
而真人与剑灵的威压个个强悍非凡,如此恐怖的力量冲击,不到片刻便传得遥远,姜迎担心稍后会引来修士甚至普通百姓,未免多生事端,她以传声符提醒尹三真人,最好速战速决。
尹三真人因此再提元力,一番猛攻。
虽说她的修为停滞了数百余年,但在三青真人的丹药辅助下,她的状态复原得极好,元丹一经修补更是迅速朝当年的鼎盛状态恢复。
此番算是她恢复过后的第一场大战,她在云山宗修行调养得久了,许久不曾真真正正、实打实地与修为旗鼓相当的对手交战。如今再度提剑、再度全力以赴,她的心情复杂之余,隐隐又有一丝激动感慨。
这样的状态,对比对方亡魂夺舍的处境,光在条件上便是天差地别。
加上另有剑灵的协助,虚无真人很快发现自己难敌此役,虽然狂怒,却也不得不打起撤退的念头。
便在这时,他的眼神暴露出他的想法,同时被远处观战的姜迎敏感捕捉到。
然而姜迎看到他的眼睛,心不知因何咯噔一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便在她一时走神时,虚无真人眼神一狠,看准时机元力一提,竟然直接绕过眼前的敌人,以气化剑直击姜迎!
姜迎迅速回神,然而对方速度实在非她能及,剑气眨眼便到了眼前!
“姜姜!”
忽然皮皮花等石藤自地底爆冲而出,一半原地成阵、挥土作墙,一半直接缠住姜迎腰际将她往后方拖。
尹三真人也反应过来,反手将火莲剑抛出,急急阻拦剑气。
如意、紫雾两剑灵则合攻还妄想趁隙追击的虚无真人,其他剑灵协助她们封死他的去处。
姜迎在剑气逼近之时,便迅速召过梵尘剑,贴着自己的脸将将一挡——铛!梵尘被尹三真人拦截过的剑气余波一削,还是应声折断。
看到跟随自己数年之久的佩剑被断,姜迎仿佛感觉不到被余波攻击的内伤,脑子嗡的一声,怒气瞬间攻占了理智!
此时成阵的沙漠石藤被剑气冲击得七零八落,带她走的皮皮花等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她看着这一幕,脑袋更是嗡嗡直响。
然而当她挣扎而起,并无意再对上虚无的眼时,她又是一怔,动作骤停,先前奇怪的感觉又强烈了……
这时,被围攻的虚无真人冷笑一声,手上法印一变,竟然使出先前从不曾使出的分身金术,再一次扰乱众人攻向姜迎!
与此同时,姜迎也猛自愤怒中冷静,眸子一眯,她按捺住怒意指挥药宝:【去!】
药宝瞬时从她体内叼着最后一道金符窜出,极速冲向最后的阵位朝地一拍:“真人!!!!”
尹三真人立时响应,在虚无真人扑向姜迎的时刻急急起阵,缚灵术顿时平地而起,将将把冲到姜迎面门的虚无真人束缚住!
这时,姜迎却没有第一时间撤退,反手又是一张金符拍到他额前——镇魂符!
虽说眼前的虚无是分身,身上却有来自于虚无的亡魂之气。这枚金符乃她重金自各方购买之符,以她的修为催发力度仍旧不算不大,却刚刚好震住这具分身。
“真人!”
姜迎大喊一声,将被镇分身往地上一推,分身被缚灵阵牢牢束缚。
尹三真人趁对方力量被削弱之际,直接逮住本体,也一掌推往缚灵阵,同时激活移魂阵!
便在这时,姜迎再一次使用镇魂金符,不顾虚无真人还未完全受缚的风险,一掌拍到他额前,同时在虚无亡魂被迫离体的同时,灵力催动、手起奇印、口中念念有词。
很快一个连尹三真人也没有见过的奇异阵术在虚无额前结成,并迅速没入其识海。
姜迎眸光幽冷地看着虚无的眼,目光通过他亡魂,直透他所栖身的躯体眼底:“要死要活,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灵力再催,将大半身力量全灌注入阵术。
与此同时虚无亡魂彻底离体,那挣扎的暴乱的力量直接将姜迎击出法阵,如断线风筝般划出数丈之远,直直坠地!
“姜姑娘!”
正在为法阵加持的尹三真人急得脑子一热,正要放弃法阵过去救人。
便在这时,皮皮花带领众藤再次赶到,长而结实的石藤缠绕成网平地弹出,一下将姜迎网住再落地。
旋即焚野与紫雾也相继赶到,为她紧急疗伤。如意来到尹三真人身侧,一掌元力注入她背部,让她切莫乱了阵脚:“她有我们。莫分心!”
尹三真人算是看着姜迎长大,亦师亦友的关系,又怎么可能不分心?
然而看到她已为此身负重伤,又心知不能让她的付出白白浪费。尹三真人虽然不知姜迎最后一刻的举动究竟为何,但她不想让她白冒险一回,于是马上收敛心神,继续催动法阵,将虚无真人的亡魂移到移魂阵法,并锁入她们准备好的镇魂法器——镇魂杵内。
第二百零九章
后天来看)
第一章
虚无真人亡魂最后爆发的力量所幸不强,姜迎哪怕被它冲击出数丈之远,也只伤势稍微沉重,却无性命之忧。
被皮皮花等保护落地后,她痛得眼冒金花,躺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重新视线聚焦,随后被紫雾喂了几枚丹药,又被焚野以元力治疗了一阵。
待她眼前重影消失,乱如麻的思绪也重新回归于一处,她看到远处虚无真人的魂魄已被顺利封入镇魂杵,尹三真人走向司空傅的尸身,真准备搜魂。
这时,姜迎喊了一声:“且慢。”
尹三真人疑惑回头,见她情况尚好,放心之余疑惑问:“如何?”
正好她想到姜迎先前的异常举动,又问:“你方才对他施展了什么术法?”
姜迎在紫雾的搀扶下忍痛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那具被“保养”得不错的尸身。
魂魄离体,维持躯体活力的力量也随之消失,裸露在衣衫之外的皮肤肉眼可见开始软化、坍塌,颇有加速腐烂之势。
姜迎在尸身侧面蹲下,抬手时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停在他额头上方。
一道神识之力被她释出、灌入对方识海,半晌,她收回手,眸光森森:“可真命大。”
尹三真人一听,诧异之余立马也释力查探。
片刻后,她收回手暗惊:此人竟然还没死!
确切来说,死是死了,却还留有一丝残存的意识,躲在识海的边缘,几乎游离在识海之外。
尹三真人看向姜迎:“你……方才是在救他?”这缕意识周遭有姜迎的术法包围,免了他无有依附只能消散的命运。
姜迎面色阴沉,如凝黑水:“算是。”
这个术法是她在查阅缚灵术的时候看到的意识封印术,当时看着并用不上,但她为防万一,还是去学了。
当时她便有这么一闪而过的念头:万一这人没死?
当年她逃亡仙境便在后方阴魂不散,万一这次又是?
没想到,她的这个万一应验了。
方才在虚无真人被围攻而开始力竭时,她恰好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眼神变化。
大抵是这一缕残留的意识拼着最后一次机会与希望,留下了这么一个信号。
她便在虚无之魂被抽离的同时,以自己的神识迅速搜索了一番,将遍布全身各处的残缺意识全数聚集回来,以此救了他一把。
此事令尹三真人诧异且迷惑,见那缕意识被术法封锁住,便直接问姜迎:“你因何救他?”不是不共戴天之仇?
姜迎沉默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镇魂杵,没有直面回答:“真人能够将这一缕意识放到躯体的主导位置么?”
见尹三真人似乎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譬如将虚无真人的亡魂再移回此躯体,但封锁他的识海神识,让原主的意识来主导这副身体。”
尹三真人更感惊讶:“你想让他重返阳间?……你究竟想做什么?”她知道姜迎不会无端做这种违反常理的事情,并且平素每每听她提及这司空府的人,都能看到她面上与眼里确切的恨意,她不可能无端端便让仇人“复活”。
她应当有自己的一套计划。
姜迎看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毫无生气的尸身,半晌过去还是没有回答,似乎还在思考。
直到如意听到遥远方向逐渐有靠近的脚步声响起,出声提醒她们,她才收回目光站了起来:“带走再说吧。我想做什么不重要,还得看这个人肯不肯配合。”
尹三真人等便没有再问,也没有再耽误时间,焚野几人将地上的阵法痕迹消除干净,尹三真人与如意等则带着镇魂杵和司空傅的躯壳迅速离开此地。
当外界听闻动静的修士来到野地时,野地已经空空如也,只余无法清除的一地打斗痕迹,显示他们方才确实不曾感应失误——此地方才却是经历了一场激战。
可是实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何人与何人在此处对打,他们便不得而知了。彼此询问也没有答案,他们便相继散开。
直到此地重新恢复安静,才有一黑袍之人拄着拐杖,缓慢地来到此地。
看着此地的战斗痕迹,再感受到此地残余的气息,他看了一眼天空,好半晌倏忽冷笑一声,又拄着拐杖缓慢离开……
…………
姜迎等人换了个地方,在一处有山洞的山腰,确认安全后一如既往布下屏蔽法阵与防御法阵,然后各自干各自事情。
给姜迎留了一个处理事情的空间。
姜迎钻入洞内,将司空傅的身体挨着洞壁以坐姿摆好,五花大绑并贴了一张禁锢符,随后坐到他对面。
手印一掐一解,神识封印术便被她解开。
对面的人一动不动,靠墙侧着脑袋,身体僵硬。
姜迎等了一阵,见他丝毫没有能苏醒的意思,蹙起眉头心说看来不行?
哪怕方才灌注了部分灵力给他,支撑他操纵身体,难道也还是不可以?
她想了想,再次散出一股灵力,隔空传过去。
半晌,对面的人终于动了。
紧闭的眼帘颤了颤,在姜迎的灵力加持下,花费了足有十息的时间,才勉勉强强睁开。
眼中眼眸依旧毫无聚焦,死气沉沉。但他又花了半晌,竟然生生挣扎着将头“掰”正,用毫无焦点的眼睛“直视”姜迎。
“……呵。”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极其自嘲地笑了一声。
姜迎眼睁睁看着他动起来,再听到这熟悉的气声,有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想手撕了他。
但她还是忍住了。
抱着胳膊倚着墙,冷冷道:“能说话么?”
对面人用了好半天,才勉强操纵嗓子抖动一下:“嗯。”
“知我为何拉你一把?”
对面又花了半天,嘴唇缓慢翕动:“问吧。”
姜迎冷笑一声,心里则暗暗咬牙,哪怕是敌人也不得不佩服他这股顽强劲与洞察力。
“你靠什么‘活’到现在?”她阴恻恻地问。
对方抬眸看过来,片刻后又省力一般垂下眼帘,最后甚至干脆闭上。
“藏着。”
姜迎想到自己发现他的意识时,那意识碎成了粉末一般,散布于各方位置,气息更是虚弱得几可忽略不计。
她心猜他应该利用了身体与自己生来最为契合的一体性,才能勉强依附与身体而不让入侵者发现。
可即便这样,能够在意识破碎不堪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不消散,也足够显示他的意志力与要活下来的决心了。
果然是从王朝御用组织所出的暗卫,活着的时候恐怕便受过不少这种极度考验意志力的训练。
她冷哼一声,没再细问这个问题,直奔要点:“你与那人同体数年,应当得到不少消息,说吧,将你所知的一切交待清楚。”
说着,为了让他更方便说话,她灵力再输,将他的意识力量提升到极点。
虚弱的意识被灵力这般强行催发,它所承受的痛苦是难以言状的,司空傅哪怕再如何能忍,也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身子微颤。
姜迎就这样冷眼看着,静静地等着。等司空傅勉强适应了痛苦,抬眸恨恨地看过来。
又过了片刻,司空傅收敛眼中情绪,认命一般动了动身子,换一个稍微自在一些的姿势坐好。
“修为问题与王朝问题,你想先听哪个?”
“你最想告诉我哪个?”
他又看了她一眼,半晌低呵一声,垂眸说道:“我们是棋子。”
“……嗯?”
“什么仙境,什么修行,尽是幌子。无论你的父亲、你、王朝亦或我,全是这些人的棋子。”
姜迎长眼一眯,语气森寒:“说具体。”
司空傅又挪了挪身子,低声道:“具体便是我们都被算计了。以你的洞察力,进入四小灵界这些年,难道从未发现这些灵界处处存在着诡异现象?”
姜迎想了想:“与修为问题有关,是么?”
司空傅点点头:“窃取修为……你被窃取了?”
“没有。”
“那你如何得知?”
“现在可不是你问我的时候。”
司空傅又抬眸看她一眼,旋即收回目光,没事人一样继续道:“你可曾听说过‘仙界罪域’?”
姜迎眉一蹙:“罪域?……此处莫非是罪域,那些人是仙界罪人,之所以窃取修为,是因想用众人修为突破罪域?”
“……”司空傅诧异地抬头看她,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奇,“你知道?”
姜迎看他这表情便知自己猜得七七八八,虽说方才她只是一时闪过这个念头,但当得到司空傅间接的承认后,再细想下来,这一切便能捋清。
她多年以前第一次得知尹三真人的元丹有损、修为被盗窃,便与尹三真人猜测过幕后者窃取修为,是因想要以此驱动某种强大的法阵或法器。
而需要到众多真人修为的法阵法器,必然又非凡品,他们在灵界之中从未见过需要这般力量才能够驱动使用的器物,那么她有理由相信这是远超她们认知的事物。
倘若放在司空傅口中的罪域之上,哪怕她并未得知罪域的确切概念,却也能够想象这之间的关联。
尤其她不止一次为这些人的手段感到恶寒,不止一次认为能够用此手段算计他人的人,绝非正道之人。倘若他们其实是罪人,整个四小灵界又都是非寻常意义的修真之地,那么这一切便能够完全解释清楚……
可是,
“那人仅是金丹修为,若是所谓的罪人,他何时获罪?何时来到此处?包括其他罪人,他们因何能与平民百姓同住一处?总不能此地所有人均是所谓的仙界罪人……”
司空傅正要说话,她思绪一转,又道:“莫非他早已身亡,在此处流连多年,甚至是为了躲避某些惩罚,才打破各地界域平衡,逃往外界,寻找到合适的机会才回来此地?”
司空傅心中暗叹这姑娘的头脑果然厉害,思维转得够快。
短短三句话功夫,核心之处便被她窥破得七七八八了。
那还问什么问?自己琢磨便是了。
他对被她抓获的处境感到一阵无力,真是万万没想到,曾经作为王朝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多年以前死在她手下一次,多年以后还要被她控制。而她哪怕成长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也就是说,他堂堂王朝御用之将,被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完败了两次。
他深吸一口气,又长叹出来。
可惜哪怕再如何不甘心,事已至此,他也不想挣扎什么,或者为自己的败势找什么借口。
“你说的思路基本都对。”
“不对在何处?”
“此地原本并无百姓,我从那虚无真人与其他同谋者的交谈之中得知,此地原先仅是真正的仙境处罚仙家罪人的一片固有罪域。
此罪域设立于万年以前,当时总共一百三十位罪人——不,罪仙——被其他仙人合力缉拿,击杀之后,将亡魂驱逐于此,旨在令其在此罪域生生世世不得再出,受尽煎熬。
然而数百上千年后,他们被仙家忘却,此地也成了真正的流放之地,无人看管。
其中部分亡魂发现第一处失衡的界域,便从那里俘虏百姓,转移至此地,逼他们生儿育女,再从中挑选修仙人选,授以仙术,企图让他们协助自己突破罪域,重回仙界。
可是,此罪域的界域法阵实在过于厉害,他们很快便发现仅凭这些人,根本难以打破法阵。
无奈之下,又心生一计,开始寻找打破其他普通界域的方法,借此引来更多的人,挑选更多的修士从小培养,还开始佯装真正的仙人,让他们心甘情愿拜师学艺,并对自己言听计从。”
司空傅言至此处,缓了一口气,才又继续:“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岁月,有部分罪人之魂耗尽了魂力,只能含恨魂飞魄散。
剩余的罪魂眼见计划无望,便留下了破阵之阵,并留下种种关于界域的秘密,封印于最隐秘之处,便相继进入沉眠。
事到如今,四大罪域逐渐成为寻常的修真之地,也发展出各式各样的宗门,成为如今人们口中的四小灵界。但沉眠的罪魂也因此再次苏醒,再次行动,进行再一次的破阵计划——便有了王朝的界域失衡,有了王朝与敌国、王朝与将军府的种种斗争与遭遇。”
第二百一十章
后天来看)
司空傅说罢,没再继续,静静地等姜迎消化信息。
姜迎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司空傅所言大部分符合她方才的猜测,可当听到这罪域形成于万年以前、这计划已有万年的历史,她心情还是十分复杂。
好一阵后,她才抬眸看过去:“所以虚无真人亦是当时的罪人?”
司空傅道:“是。”
“看起来不大像。”
司空傅疑惑:“不像?”
姜迎想起今日之战,对方无论沉稳度亦或敏锐度等等,均不像是一位活了上万年的人。
哪怕他后来陷入沉眠,也不该有如此急躁且鲁莽的性子。
她随口说了句,司空傅闻言笑了声:“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与岁数相符的智力与能力,倘若这些人个个精明,也不必沦落到今日这等地步。”
姜迎耸耸肩,虽说不想附和他,但他说得倒也不错。
她没再管这层问题,又问:“他夺舍你之前,是否一路跟随王朝的那位小乞丐来到界轮盘?另外倘若界域失衡是他们所为,那他们为何不直接公开仙境消息与路线,让所有百姓慕名而来,再从中挑选合适的人选?
当年明确得知仙境路线者,除却我阿爹,看起来再无人得知,若是如此,他们‘招揽’的人员必定大打折扣,他们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最后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她拧着眉头问司空傅:“当年在我看来,的确只你一人随我进入了仙境,不知在你我之后,你们司空府是否还有人前来,又或者你一路也留下了可供他们追踪的路线记号?”
司空傅一听她最后一问,便知她在想些什么。
微微扩散的瞳孔让他的情绪不甚清晰,但那低而轻的一个气声,却能听出他对此问题的抗拒。
“你想通过我打探司空府,你是认为我会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六亲不认,亦或觉得你我已是统一战线了?”
姜迎一听,止不住笑出声来。年轻清脆的声音银铃般动听,然而声音之中又透露着冬日寒泉一般的冷意。
“统一战线?——该是我问你,你以为你坦白了罪域的消息,我便会与你站到同一战线?
你们司空府之人的下落,我并非那么在意,但是莫怪我不提醒你,倘若你们司空府之人未与你汇合,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当年传闻敌国亦有仙人相助,放到今日局面,想必你也清楚那‘仙人’意味着什么、代表了什么。
既然你进入仙境便被对方夺舍,你认为你的司空府能够幸免于难?
又或者你们当中能出天之骄子,进入仙境后勤勤恳恳修行,进步显著。然而这样的优秀人选,在罪域亡魂眼中又是何等‘地位’?他们会放过这些现成的利用工具,只因你这位兄长已被他们利用,便卖你这个面子?”
司空傅两眼骤眯,一股浓烈杀气滚滚而来。
姜迎却是轻蔑一笑,抱着胳膊倚着墙,右手随手一捏印,对方便闷哼一声,歪倒在地。
“你的意识之外尚有我的封锁术。你想要反抗或者其他,好歹,也掂量掂量自己的处境。”
司空傅痛得好一阵子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眼睛恨恨地看着姜迎。
然而眼眸在意识游离的情况下,黑乎乎的连聚焦也做不到,对于外人而言,根本看不出他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待到姜迎觉得时间够了,惩罚也够了,她才松开手上印契。
等对方意识重新凝聚,她如一切并未发生过一般继续道:“那么现在,让我们忘记司空府的事情,回到主题——我先前的问题,你能好好回答我了么?”
司空傅的反应其实已经给了她想要的答案,她没有必要再问下去,还不如回到先前的主题。
司空傅又花了小一阵子才勉强忍住痛苦,把自己的身子摆正。
看到姜迎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暗暗咬了咬牙,旋即才缓慢开口:“虚无亡魂与那小乞丐无关,自他回门与同谋者的谈话之中得知,他当时竟一路追随在我身后,打算进入仙境后,无论你我鹿死谁手,他都夺舍死去那人。
至于为何不直接公布仙境的消息,是因罪域的修士已近饱和——罪域之中的灵气总有上限,哪怕万年更迭之下,此地灵植越发丰富茂盛,但随着修士与灵物同步增多,灵植与仙宗所能提供的灵气亦是有限。
这样的条件下,倘若再大肆引入外界平民,仙境资源便会失衡,资质好的修士修行速度便会减慢。加之你也清楚我们王朝对仙境所持的态度,让圣……让那昏君进入此地,保不准会如何对当地百姓发难。他们是罪人,对人命不定重视,但也不代表他们能够容忍此地出现除他们以外的统治者,更不想让别人影响此地百姓为他们抚养优秀修士的进程。”
姜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方才喊那人昏君?……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认为你人在我手,为了不惹怒我才口不对心?”
司空傅就知道她会留意到这个问题,抬眸淡看她一眼,冷笑道:“你当真以为司空府是只忠于朝廷的走狗?”
“难道不是?”
“当年司空府扶持那人上位,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保命之举。自从他登基后失了初心,被权势与美色迷了双眼、不顾朝政不顾社稷,他的敌对势力便开始蠢蠢欲动,那时便意味着曾为他得罪尽天下的司空府迟早覆灭。
但那人不在乎,什么也不在乎,一心一意只想着享受与长生。司空府接下查探仙境的重任,也不过是想利用此机会,逃离他的掌控自立门户罢了。”
姜迎眼睛眯起,森寒之气骤然爆发:“所以你们司空府并不忠心,但也为了自己的野心,把我将军府害得家破人亡……”
司空傅反倒冷静无比,淡淡地看着她:“此事哪怕司空府不做,其他人不会做?再说了,司空府当时并未真正出手,让你家破人亡的,严格来说是当时出兵的十二太子,司空府当时不过是听从命令,从旁稍加牵制。”
姜迎面色阴沉:“你的意思是,一个‘听从命令’、一个‘身不由己’,便能将你司空府的责任撇干净?”
司空傅道:“身处那样的位置,无论司空府或你将军府,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不欲推脱司空府的责任,但也希望你能明白,这世上没有这么多道理可言。我们司空府一旦抗旨,府中上下同样无法活命,倘若换做是你将军府接下这样的命令,我想你们也难保不会为了保全自己,迫不得已对其他人下手。”
姜迎听完他的话,只觉胸口生出股气,堵得她把指关节捏出一片白。
好半晌过去,她也没办法疏散这郁气,这一度让她两眼布满愤怒的血丝。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才忽然冷笑一声。
面上的怒意消失了,胸口的郁气也消散了。她收回目光,看着地面,语气冷淡:“你说得对,人总有身不由己之时。
若换做以往,你问这样的问题,我或许会回答你以将军府作风,他们不认为你们该死,便会想办法让你们逃离此大难。但如今,既然你自己亦想得这般清楚,那我日后遇到你们司空府之人,便不必心存犹豫了。”
如此明显的意思,司空傅怎能听不出来。
短短抬眸间隙心绪便已转换万千。
他也沉默了许久,久到洞内的空气仿佛都已凝固。
最后,他却只以一声情绪复杂的笑收场,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是死是活,时也命也运也。”
旋即话锋一转,转移到别的话题:“你前面提起小乞丐,但不知你为何认为她也有亡魂跟随?”
姜迎也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漠然回答:“联系种种迹象,推论所得。”
“你的意思是,当时王朝之内不止虚无一道亡魂?”
“我以为与虚无一体共处的你,比我更清楚王朝那时究竟有多少亡魂。”
司空傅嗤笑一声,头靠着洞壁:“这世间界域千千万万,遭到破坏的又不止王朝一域,当时有多少亡魂、各自是哪道亡魂进入了哪个界域,谁也不清楚。
虚无明确知道的几亡魂,正是敌国那些所谓的‘仙人’。他们联手布了这么一个局,引得各国交战、王朝内乱,但后来真正引导目标者进入仙境时,他们便开始各自行动,具体谁盯上了谁,谁跟着谁,他们并不清楚,所以我也不清楚。”
姜迎打探不到七月霜那道魂火的消息,也就只好暂时放弃。
这时她忽然生出一个疑问,并且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要挑选合适的修士,便应从目标者的先天资质开始挑选不对么?但我明确自己离开将军府前,都不曾使用测灵盘,相信你们当时也未接触过相应的测灵工具,那他们如何得知我们符合他们的标准?”
司空傅道:“不一定需要灵根资质好。我从虚无口中得知,他当时并未寄希望于你,而是紧盯着我们司空府,因为司空府之人身体条件良好,适合充当他的新‘容器’。而你……”他看了她一眼,“那时虚无的计划是这样的,当你离开将军府,你若是个愚笨之人,那么恐怕连你父亲所留的线索也看不明白,更毋论能够找到仙境路线。
所以他计划着让司空府半路夺走你的线索,代你破解线索秘密,再在前往仙境的途中伺机而动,争取夺舍并借此引来更多的能人。
而你倘若不是那么愚笨,反而有些许小聪明,他也认为你只能撑死进入界轮盘,躲不过司空府的后续追击,也无法在仙境生存下去。
但你当时不仅进入界轮盘,还能反杀敌人——虽说我不大想承认——但以你当时的年纪与条件,你能够做到这等地步,能力已经确实高人一等。届时他不仅能够夺舍,还能将你放入仙境,让你继续发展,这对他而言毫无损失,甚至倒赢一笔,你说他何乐而不为?”
姜迎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形下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肯定,她哼了一声。
这么一来,整件事她了解得差不多了。虽说还是无法确定王朝到底还有人多少人被他们骗入罪域,但好歹,她捋清了各种秘密的真相。
这时,轮到司空傅心有疑惑:“你当时骗虚无与你见面的理由——那个所谓的修为受阻——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的确聪明,也确实有勇有谋。她目前进入仙境六年左右,便已有炼气八层,看来修行的资质同样不差。
那么她会不会已经被敌人盯上,已经开始被窃取修为?
他这么一问,姜迎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方才说四小灵界其实是四小罪域,而罪域里的亡魂又能相互联系,所以他们之间的消息有一定的互通性对么?”
司空傅道:“你不妨直问。”
“在我所在的宗门,一开始只是道人与真人被窃取修为,但后来接连出现炼气弟子修为漏泄的现象,这也是他们商议过的结果?”
司空傅点头:“距离突破罪域结界只差最后一步,他们积攒的力量已接近破阵所需,现如今要急着做最后的冲刺了。
另外,据负责维护法阵的罪魂所观察,当破阵之阵有了一定的力量,真正的仙界与罪域交界的地方,会出现异常波动,届时极有可能引起仙界之人关注,从而再被打压、前功尽弃,所以他们需要一鼓作气,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姜迎恍然大悟——现在连云山宗的异常现象也得到了解释。
但也正因如此,她终于明白自萧立修复丹田,再到尹三真人修复突破,这些幕后之人为何都毫无动作。
一来对方专注收集力量,无暇再来处理此事,二来,或许也有一种考量,是觉得他们不出面处理,萧立与尹三真人等人或许也不会察觉有异,或者反向发难。
但也正因如此,其他年轻弟子的丹田恐怕会相继遭殃。
而一旦对方发现,毒老等人将才被盯上的童婉灵的丹田也修复完整,他们难保还能再忍。
不能让这种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