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汴京之外,儒道论法,道大而虚静
“姓罗的,你该死!”
望着这生养得的白白胖胖、面态和蔼的罗知县,景天的目中,早已不见人形,而仿佛是见到了一头披鳞带甲、狰狞邪恶的魔鬼!
此时此刻,从其口中挖出那些想知之事,甚至是远超自己想象的种种血腥过往后……
除了毛骨悚然之外,他的胸中已然只剩下了冰冷与杀机!
“你放心,黄泉路上,你不是会最后一个,还有站在你背后与你狼狈为奸的霹雳堂罗如烈,小爷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似是下达死亡宣判,又仿佛是在立誓为那些无辜的死者复仇,景天言毕,在那罗知县惨白匠脸已至于失禁下,他毅然上前一步。
随即一剑递出,快如电闪,瞬间便割下了那罗知县的头颅!
随后,犹自不知足的景天一剑挑开那罗知县满是肥油的大肚子,左手虚虚一抓,在精纯真气的作用下一把提起肠子。
淀即,他快步出门,将罗知县的肠子乃至五脏,通通挂在屋外某个偏僻之处、一株郁郁青树的树枝之上。
他要以此来祭奠亡灵,祭奠被那罗知县埋葬在这树下的死者,也要让大家看看,这这邪恶如斯的罗扒皮是否真的有着一副黑心肠?!
说来也怪,这些事情做下来响动不小,即使是深夜,一县知县所在的府邸,也因当有所反应,可他这一番做将下来,
罗府却全无动静。
看着月在中天,水银泻地般的月华,当空流落在树枝上,罗知县的心肠挂于其中,好不骇人。
仗剑杀了此人,做下此事后,景天却大觉出气,他呛哴一声将剑归鞘。
“你们的仇,我已为你们报了,往生去吧……”
注视着被埋葬在这株绿树下的一具具尸骸,还有那本就阴气深深的绿树,景天静默片刻后,轻轻地念了一遍度人经。
旋即,顺着来时的路,今天翻身而去,一路无人阻拦,施施然他便离开了罗府,甚至离开了隆县。
怒火压抑与杀气,此时在被宣泄殆尽后,景天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抹畅快之感,夫子有云:“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虽然他此行不为报仇,而是替天行道,但此时的他,却也体会到了那种舒畅之感,还要甚于他昔日武功初成,稍显锋芒之刻!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此乃真剑客也,大丈夫当如是!
……
一夜的时间可以很快,也可以很慢。
若是叶凝在此,一夜的时间内他便可以周游九州四野,可如果是用来打坐参玄,或许在感官中就只是一个呼吸时间而已;
而若是顾子复的话,想来在他身化剑光之后,一夜的时间,穿梭于周围千百里地界总是没问题的。
对于修士而言,光阴很珍贵,却又不值钱。珍贵的原因是人间大修士,也同凡人一样,没有能力把流逝的光阴追回来。
不值一钱的原因更简单,因为他们剩下的岁月还很悠长……
虽然未必是与天不老的道人,但要老死也不会那么容易!
在景天迎着渐渐高升的红日回到渝州城之时,数日之前叶凝度化云霆的那一尊化身,此时终于再次来到了汴京之外。
相较于去往雷州的迅速,他这一路行来却是漫不经心,经历红尘百态,纵是对他也颇有增益,毕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在急切时,要缓得住,此亦是另外一番难言的心境……
本尊于昆仑天宫静修,他这尊化身却是颇为悠闲。
此时一路来此,他不但赏山玩水,甚至汴京虽已遥遥在望,他却仍未前行,反而是来到了汴京之外的某处错落有致的亭台水榭。
这里虽称不上一花一树,皆有奇趣,但是信步其中,亦有闲适、旷达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不多时,叶凝便见到了一座八角金丝楠木琉璃亭,坐落在一弯湖泊正中,在这片闲适的环境中,它却别有一番肃穆,让人不自觉瞩目于此。
行于此处的,虽然只是叶凝的一具化身,但他的修行早已臻至人间巅峰,此时纵然只是化身,其之神目可通鬼神。
在那水亭之上,有文华之气,片片成锦绣,灿烂如星河,凝而不散,丝丝光芒四射,将这亭外百米如烟云雾气一般彻底笼罩!
叶凝见了这番光景,却是无畏无惧的淡然一笑,当下提步行于正中,笔直向着水亭而去,却是欲要去会一会亭中儒者。
真正的大儒不念过去,不求来世,平生之事只在于齐家、治国、平天下、安世济民,这数字之中,追求天道人道之间的奥妙。
从这片交织的文理之气中……
他便知道前方应有一位将诸子文章解析得相当透彻的儒家高人,他立身于此,方才有性灵之光,文华之气,形成而今这般鼎盛局面。
叶凝走到近前,第一眼便见到了亭中端坐的那位老者,老者年纪看起来约有六、七十岁,仔细一看,却又仿佛只有五十岁。
他手上拿着一卷书册,似正细看,其两只眼睛分外温润,带着点书卷气,大袖中所露出的手略见干枯,但并无什么老年斑。
其颌下那几缕长长的胡须,被梳理的一丝不苟。
当叶凝的目光从那老者身上移开,于第二眼方才见到了此亭的牌匾,上面大书‘太虚’二字。
真论书法,这‘太虚’二字倒也谈不上登峰造极。
可是其笔画间勾连一气,隐然间有光泽流转,若仔细观看,便会渐渐忘掉上面的字,甚至忘掉心中纷乱的思绪……
一切空空如也,清虚自在。
何谓太虚?
太虚便是道貌,也就是道的外在,它既可以是大道虚空,也可以是世间万物……
书写这二字之人得了大道虚空之真义,自是儒家非同一般的大儒人物,在此候叶凝久矣。
离了雷州之后,叶凝在这人间行走之时并无遮掩,也无意变化身形,如此这般,他的身影自是落在了大宋王朝之尊庞然大物眼中。
这亭,这湖,乃至于这附近的花草建筑……
叶凝上次来此之时并未有之,显然应当也是那名儒家高人又或其背后的势力,专门为他搬移而来,做守株待兔之事。
悠然自如地行到亭前,叶凝轻振道衣,施施然直接踏入了水亭。
这里四面通风,阳光自周围宣泄进来,地板并不阴冷,只带着一丝冷润,反而令人颇为舒服。
叶凝进来的时候,本在看书的老者忽然转首,目视着他。这老者身居高位,经历坎坷,一身气度颇为凛然。
但在他的注视下,叶凝却将他的气势如视若无物般大步行来,最后淡然自若的坐在老者面前。
老者目光微动,当下劈面而问,道:“何谓太虚?”
他声音并不大,但其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语速快而干脆,却又让人听得清清楚楚,不至于听不清在说什么。
不用说,这老者十有**便是当今儒家领头人物——王安石了,此人虽未修行,但观其精神使已然可以比诸道家阳神人物,确实厉害。
可以说,此人一旦出行,所到之处,刚形成的鬼魅邪祟恐怕都不敢露面,甚至靠的近一些,且心有恶念的鬼祟,
不消片刻,就得被这文华之气给冲得烟消云散!
王安石并未修行,他的气血早已转向衰败,但在如今之新法推行下,他的精神却是从那衰败之中,蜕变得愈发清明。
叶凝来此,一见便知,此人若是愿意修道的话,只须随意一门道法,他便可以立刻转修凝结阴神,度过雷劫,炼化纯阳。
这样的大儒,人间的确称得上难得一见,也值得他一见!
此时面对着王安石的发问,叶凝从从容容的表情一如既往,此时只将他当作清风拂面,毫无波澜。
“道大而虚静,太虚便是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故亦可以说是万物,但万物却非太虚。”
王安石静静地聆听着叶凝的话语,神色渐渐有所松动,终于缓缓吐了一口气,道了句:“好一个道德之士。”
不同于自己,叶凝的解释着眼在于道,而非儒,这便是点明他根基见识在道家,而非儒学。
儒家的太虚,却是张横渠所言的‘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尔’。
“你也不错,读书明性到你这地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叶凝缓缓开口,虽然此时的王安石于他而言,纵剑可杀,但这位终究是尊大儒,可视做同行路人。
这太虚亭中的二人,一个平生坎坷,最终却执掌变法之大权的饱学大儒,一个则是穿梭世界、经历玄奇的道家神仙中人……
二者一言一语间,皆有玄妙。
至少在无数隐于四方又或汴京皇城,从中投出视线的各家大人物眼里,二者均是深不可测。
能隔空窥见此处光景旨,当然也能看到这太虚亭之上,一条如匹练一般的澄澈剑气,在那王相公的文华之气中到处游走。
这位王相公如今再受神宗皇帝重用,以变法试验所学,以权柄填充其能,以龙气为用,此时所显现出来的文华之气,在古今大儒之中也是一流。
然而其眼前那位道人所显化出的一道剑气,在静候于此早有布置的文华之气中,不但没被限制,反而游走如电,左突右冲。
若不是在这汴京附近,王安石的性灵之光,能够在极大的程度上得到汴京龙气的支援……
再加之……
以他平生之坎坷经历磨练出来的心境坚韧不移,恐怕这时候,其一身积累的学问、所获得的道理,便都要被那无双剑气给冲散了!
时至此刻。
关注于此的无论是道家、佛家还是皇宫大内,又或神道乃至山野散修,都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道者,着实已经走到了人间尽头!
第211章:以道服儒,镜花水月,美酒佳肴皆幻象
文气与道气之间的交锋,呈现于现实世界之上的另一层璀璨灵界,其所显化而出的状况,千变万化,难以细表。
而落在这小小的太虚水亭里,便是二人之间,精彩至极却又各执一理的言辞交锋。
叶凝气度悠然,一言一语起至于平凡,却又句句不平凡,字字诛心,便好似在以最平凡的景象承载最不平凡的道理!
每一次出口,他泰然自若、又快又疾,却又锲合世间万物生灭的道理,纵是那些于暗中窥测此处的强者听到,亦不觉耳目清奇。
为二者之学识,深感钦佩!
几方世界以来,叶凝以往大都只是和人过招斗法,似这般道心交锋,其实少之又少。
但是他既博览百家,又居高临下,胜在无拘无束,故能超于辩论之外、以包容辩论的态度,挥出最为锋利之矛,拿起最为坚固之盾。
王安石执政、治学良久,道理坚实,虽数度大起大落,却从未能磨灭他的心智,只会让他在坎坷之中愈发强大。
近十年来以改革印证自身之道,他的心灵与境界几乎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这才在叶凝那简单得直指本心却又极为符合道理的言辞中,始终没有被击溃心中信念。
日已偏西,余晖万点。
太虚亭上面的锦绣文气,逐渐收敛,而叶凝以自身之道气所化的剑气,也随之不再灵动……
最后,余晖不在,陷入夜幕。
忽然间,亭中传来一阵笑声,自午时便候于此处的钦天监道人、御史中丞以及守静道人此时不禁随之而入,见到两人相对而坐。
二者间,并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气氛,而是一派平和安宁,这等状况,令三人不觉深感心安。
此时,只听得王安石叹道:“若是年轻时候,老夫定当与玄都道主你秉烛夜谈,可惜而今年老体衰,不复盛年了。”
叶凝淡淡一笑,佛道二家各有超脱法门,而释道儒三家中的儒家又怎么会没有?
相比之佛道两家更注重超脱生死,重视个人修行,从某种意义上讲,儒家的格物致知,相比佛道更加接近世间最真实的道理。
这也是儒家看不起佛道两家的缘由,因为仙佛虽然长生,却未必能知道长生的缘由、根底、来龙去脉,而诸子却能将之一一洞悉。
甚至明天地之道,御而用之!
这位王安石王相公身为如今儒家大儒,近乎执掌门户之存在,其之自身虽未有丝毫修行,但他之文气却是浩浩乎正大而光明,少有人能及。
又岂会因一辩而疲神?
不过是其所欲知之事,已洞悉于二人之言语交锋中罢了!
抬头看了一眼天穹,叶凝随意的道,“正好时候已晚,诸君不如同我、还有我这弟子,就在这里与大家同乐一番,如何?”
王安石点头道:“资深,你且去掌灯。”
那权御史中丞,李定李资深正欲开口,却只见叶凝瞥了一眼守静道人,随即道:“无须掌灯,今日有缘与此相逢,王相公不如来见识一下我道门神通。”
言闭,只见他指掌间光华流转,化作一杆如椽大笔,随即他起身执笔,行至楠木柱前,随手一划,就是一个圆。
不一会儿,那空洞洞的圆圈就变成一轮明月照亮亭内,光芒四射,驱走昏暗。
此番异象,此等神通,顿时令那见证此景的三人、甚至纵是守静道人看到此番情景,也不由大吃一惊。
儒家能与佛道二门并列,自然也有着独属于他们之特殊本事的。
就如这太虚亭方圆百米,尽皆被已静候于此良久的王安石,以浩然之正气,通通镇压,非儒家弟子,外人根本无法操控!
那已修出阴神的钦天监道人目中亦不觉掠过一抹惊芒,深深地向着叶凝望去。身为曾经的儒家弟子,而今的钦天监四品道官……
对于这位王相公还有这太虚亭之威,他可是深有所知,至于这位太上道道主,他虽也略知一二,却不曾想到,
在此地元气为浩然正气所镇压,根本无法操纵下,这位玄都真人随手施法后,居然还能厉害到这等地步,可以以假幻真!
……
那明月高悬在太虚亭之顶,清辉无限,月华静谧流转而下,无孔不入,众人似可籍此看清这水亭内每个人脸上的纤细毫毛。
带着些许震撼的望着高空之明月,权御史中丞李定忽而笑着问道:“既已有明月,怎能少美酒,不知道主可否再变些许美酒?”
“这有何难。”
叶凝随意一振道衣长袖,亭中石桌上,忽然就显现出了些许美酒佳肴,有缕缕热气,腾腾直上。
一瞬间,叶凝就已经落座,其他人也因之而随即入座。
守静道人乖巧的拿起酒壶,给每人添上美酒,再不见昔日身为太上道主门下首席弟子之霸气。
此时此刻,有酒有月,更有佳希良鹏,众人于觥筹交错间往来而不绝者,自然也少不了诗文唱和。
但心思缜密的李定却发现,那美酒看似仅小小一玉壶,但无论他们五人喝了多少,酒壶总是满的!
明明叶凝用的是法术,可这等无中生有的本事,确实叫人惊奇。
何况那美酒甘冽,李定也不是没见识的人,什么酒没有喝过?但是这酒一入咽喉,滋味美妙,绝非以前喝过的任何一种酒可以媲美。
过了一会儿,钦天监的赵道官却是忽然道:“玄都真人,有酒固然是极好,却无歌舞,未免寂寥,不知道主可有办法?”
王安石哈哈大笑道:“前贤云——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事情就交给我这个东道主罢。”
此刻,但见他将手中之前所阅读的那一卷书抛进亭上之明月中,不一会儿,众人只见一名聘聘婷婷的美女自月光中袅袅挪挪的走出。
李定一见之下,借着醉意,不由高声吟道:“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
只见那月中仙子翩然而至后,周身清辉,正如她那淡雅的衣裳。
她扭动纤细的腰身、秀美的颈项,翩翩地跳起了“霓裳舞”,接着又唱道:“仙仙乎。而还乎,而幽我于广寒乎!”
那歌声清脆悠扬,美妙如同乐理大家吹奏箫管,清越昂扬。
一歌唱毕,她又盘旋着飘然而起,跳到了桌子上,当真是楚腰纤细掌中轻,一舞醉芙蓉,令人沉醉不已。
最后一曲舞罢,那女子又跳到王安石手上,就在对这位王相公熟悉无比的李定三人于瞠目结舌之际,仔细望去时。
那如月中仙子般的美人,此时却依旧是一卷书册!
王安石呵呵笑道:“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开怀了,只可惜夜色已深,诸君,就这样散了吧。”
此言一出,清光不再,室内一片漆黑,在王安石身侧的赵道官知趣的点起烛火,却只见桌上的美酒佳肴还有些许残存。
而那亭上的月亮,此时却是无影无踪,不过一轮圆环于亭上若隐若现罢了!
李定惊奇的看着这一幕幕,不禁向着王安石好奇的问道:“老师何时也学会了这等神奇的法术?”
王安石侧首,不动声色地微叹道。
“哪里是什么法术,这就跟你做梦一样,区别只在于我和玄都道主想让你做什么梦,就做什么梦,想让你们看到什么,就是什么而矣。”
赵道官闻言,不由吃惊的皱紧眉头,沉声问道:“王相公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李定还有些迷糊,当下想了想又道:“可是那壶美酒,当真是人间绝品,还有那些小菜,不但味道极好,甚至我至今仍有饱腹之感!”
说着,他忽然又望了望桌子,此时却震撼无比的发现,刚刚还杯盘狼藉的桌子,此刻却又干干净净的,似乎什么也没有。
望着同样也有些迷茫与疑惑的守静道人,叶凝摇了摇头,再次解释到道:“你们眼睛看到,耳朵听到,鼻子闻到……都可能是假的。
可是如果你们的感受是真实的,那么这其间究竟是不是真,是不是假,又有什么区别呢。”
立身于此处的并非是叶凝,而仅是他的一具元灵化身。
以他的能耐,要在这间王安石呆过大半辈子的太虚亭中,于无声无息间施展道法,当然并不容易。
因为这亭中的每一丝天地元气都在这数十年岁月中,被王安石诵读诗书、吟诗作赋时凝聚的文思和浩然正气所充斥,不会受他驱使。
但是他和王安石此番用的不是法术,而是精神力。
须知——每一个人所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东西,都是经过大脑处理后,才形成的。
而他们所做的,无非是直接改变这种处理结果罢了,并不是真正的如道家三十六天罡中的斡旋造化般,真正改变甚至创造了物质。
僧人曾有言,佛祖一念,三千世界乃成。
这种神通亦是一种幻术,而且是最高明的幻术,他们一念能骗取天地,创造一方世界,已至于与真实无异,自然就无所谓真假。
当然了,这种境界、这种神通是佛祖、夫子那等人物才可施展的,自然非是目前的叶凝与王安石二人可及。
听着叶凝的解释,守静道人和李定这才若有所悟。
王安石与叶凝淡淡的看着这两者,此时见状,亦不免在交换了个眼神后暗自叹息。
李定资质虽是上乘,但是心灵修为不足,更重要的是——没有那种千磨万击还坚韧的心气,将来的成就很难说。
而守静道人更是火候不够,至今未能彻底看破真假,此两者目前虽境界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想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却是……
难、难、难!
第212章:月黑风高,杀人放火,景天初见罗如烈
神灵之道,虽然是世间大多数儒者的归途,但终归是小道,不及立德立言,为万世表,可以性灵不灭,追溯诸子痕迹。
以李定乃至自己一众弟子目前之资质、表现。
其之未来最多也就一地神灵而矣,不足为提,相较之而言,这位玄都真人却是着实令他惊讶。
身在大宋皇庭,执掌中枢,他见过的修行之士无数,可纵是蜀山,恐怕亦难有叶凝这等高深之境界兼厉害无比的精神力。
二者叠加,已至于叶凝先前竟是可以颠倒真假,转换虚实,这可不仅是元神成就,三劫度尽,便能轻易做得到的!
从某方面而言,这位太上道主比一些邪~教首领更要可怕。因为他可以通过一言一行影响别人,让人尊重他乃至膜拜他,言听计从。
又或者同时催眠许多人,对红尘造成让人难以察觉的恐怖影响。
正所谓积土成山,一旦这些影响叠加,势必会引起当今天下之大地震……
不过叶凝绝非这样做的人,王安石很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气质,淡雅、平静、自然,这明显是一位有道之人而非性情邪恶之辈。
有了这般了解,王安石顿时向着叶凝微笑道,“今天到此就够了,玄都道友不如在我府下休息一二,明日再去见我大宋帝王?”
“无需如此,我等道人闲云野鹤,天为被、地当床,何处不可歇息?”
叶凝淡淡的道,正如王安石看穿了叶凝的某些本性,而他亦是同样看穿了这位权高势大的王相公。
守静道人在叶凝的调教下进境很快,心境也算是上乘,但却依旧算不上是一个真修士。
真正的修道者,就当如中古诸子这般——不信天、不信命!
真正的修道者,她们能够真正了解自己掌握了什么,对于自己没掌握的东西,也不刻意猜测,将其信奉为真理。
正如同有人问夫子‘敢问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
这才是修道者应有的态度,不要把祖宗道法、还有以前修士留下来的条条框框看的太过崇敬,这既是助力,也是一种阻碍。
有以往无数先辈留下来的经验,后辈取得一定的成就固然容易了很多,但想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却还得打破过去固有的观念,
走出自己的路,让原来念头中的不可能,变成可能!
这一点对于一个有固有世界观的人,要做到粉碎自己的观念,将会无比的艰难。
因为谎言说一千遍,连自己都相信了,就算极厉害的修行者,也不会想到这些。
叶凝看出了这一点,再加上王安石精通气学,此学与道家千丝万缕,两者之间颇有相通之处。
因而便拜托王安石,让守静道人能在他麾下求学一段时间,借助儒家格物致知之道,尽量打破自身之知见障。
毕竟这守静道人乃是他门之大弟子,叶凝自然不能让他的修为太次,要不然,他这个师父的,岂不是也面上无光……
……
日昏黄,暮苍茫。
彤云如絮,掠过黯淡的苍穹,将天空划出一道血口,染红垂天云翼,静肃地凝视着纷乱的渝州城。
在叶凝与王安石于太虚亭之中论道之时,回到渝州的景天花了大半天功夫,终于通过各种关系收集到了自己所需要的情报,
就在夜幕沉沉之时,他不但已经来到了霹雳堂所在的三元赌场,甚至还在一张赌桌下,找到了直通地下的暗门。
暗门之后,一点烛光如豆,两名霹雳堂弟子立于一处木桌之后,一面在此守候通道,一面则窃窃私语,打发自身的无聊与烦闷。
此时忽见暗门开启,二人见一黑衣人持剑而来,先是一怔,但旋即不由冷声喝道,“好胆!小贼,竟敢私入我的霹雳堂禁地,找死!”
一人开口,屈指喝骂,另一人却是当先把桌子一掀,自己闪身向后一退,便取回了靠于墙上的随身兵刃。
景天见到掀开的桌子,再看到那虎视眈眈的二人,想也不想,当即仗剑出鞘,剑光一闪,桌子登时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景天猛的上前一步,长剑一抖,又是一剑刺出。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没有半分滞碍,便是练剑多年的武道大家见了,也得喝一声彩。
景天虽然勉强也算是个富家公子哥,景逸也从未教他剑术,但他实在天资卓绝,特别是于习剑之道,过目而不忘,一点便透。
他只是曾看人练过几遍,他又回家复习了几遍,这套剑法便被他耍得虎虎生威,甚至可以说是已经登堂入室。
此时一抹剑光点出,只唰的一声,来去便凝成一线,那喝骂之人瞬间僵硬无语,景天则大步迈过他,向着其身后握刀之人杀去。
“杀!”
那握刀之人额上青筋毕露,他先是抓了一个装水的瓷瓶,不分敌我的掷出,随即便微弓着身,手握着刀柄,蓄势以待。
“当~”
景天剑上剑气一抖,剑身微弯,此时却并未将那瓷瓶劈开,而是将其一击“弹”走,任其砸于墙上,于哗啦啦之碎响声中,
碎片同水花四溅,纷飞而去!
“小子,你还嫩着呢!死来!”
窥得景天身上因拨动瓷瓶而产生的一处破绽,那刀手顿时狞笑一声,手臂之上块块肌肉鼓起,伴着飒飒之刀风起,
一式力劈华山,瞬间斩出,誓要将景天一分为二!
景天之修为,在这渝州城也算得上是一流,又岂是这几名小卒子能敌?
当下,无需思索,他直接挽了一个剑花,剑上之精纯内力在于大刀交锋之际,便瞬间斩断大刀,同时令那他刀手横飞而出。
唰~
又是一点寒光绽放,后发先至瞬间没入那刀手颌下。
紧接着,但闻“锵”的一声长剑归鞘之音,景天便大踏步地穿过暗门之后的那条黑暗深邃的小道,不断向深处行去。
此时在他的身后,第一个霹雳堂弟子方才刚刚仰天而倒,其心脏处源源而出的点点暗红,彻底夺去了他的生命。
随后那倒飞出的刀手,在撞上墙壁之后,却是无力的落在了那一堆碎瓷片上,先前他掷瓶之时所下的毒药……
此时尽皆在他渐渐泛绿尸体之上显现,不过这毒素并不是他丧命之因,真正夺去他性命的,还是那穿喉一剑!
……
这条暗道也不知是霹雳堂何时修建而成,实在漫长,景天一边压住自身的气息,散去杀意,一边小心翼翼的于其中不知走了几里路,
方才突觉豁然开朗,踏入了一处宽敞的地下甬道。
这条甬道的墙壁尽是用红砖砌成,每隔三四长远的墙上便设有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于其中闪烁不休,驱走一方黑暗。
景天虽然至今未曾真正行走江湖,但生性怜悯而正义的他……
却也曾在渝州城中干过许多惩奸除恶之事,倒也稍有经验。
此时他一路小心翼翼地顺着地下甬道走来,除却暗门处的二人外,他却是再未见到一个人,也从未碰到一处机关。
这条甬道很深,但当时修筑的很急,也很粗糙,地面上遍布着深深浅浅的水坑里,散发着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
甚至时不时的,还有一只只肥硕的老鼠从角落蹿出,吱的一声尖叫后又消失不见,令这条甬道愈发阴森诡异。
这一路走来,不仅难辨方向,这地道里更是七拐八绕,有时还需经过几条十字路口,曲折而复杂,简直就像是专门营建而成的一处迷宫!
轻轻震动鼻翼,细嗅着那一丝由外及内、隐藏在破败腐烂之气下的一股无名恶臭,再探出手感知着前方空气流动方式……
籍此判断方位,景天在心中约摸数了三百余次呼吸,终于走到了这条地下甬道的尽头。
路到尽头,便唯有剑!
景天深吸了一口气,将自身之五感放大至极限,同时调整了一下自己因这漫长而阴暗的地下甬道,稍有所烦闷的心情。
随即,当他再次七拐八拐的穿过一条小径后,两侧渐渐出现了几处牢房,房中有着片片殷红血渍,有几间还绑着人,只是不知死活。
此时的景天身着黑衣兜帽,黑巾蒙面,右手握着一柄短剑,左手却是探向怀中,忽然握了握那枚玉如意。
此物乃是他准备来这三元赌场为民除害前,那位长者硬塞给他的,那长者昨日有言,此宝相传出于仙人之手……
景天本不相信。
但当他握紧那玉如意后,此宝竟给他一种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的感觉,同时,此宝在手,他便自灵魂深处,都觉得安心……
恍惚间,不觉让他将此宝携带着、一同来到此处!
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本来只有脚步回声的昏暗密道里,忽然传出了几缕低沉的交谈声,甚至还夹杂着一道无比狂妄的笑声。
聚精会神,神色凝重,景天小心翼翼靠近那里,借光偷窥,他这才发现,此路之尽头,乃是一间非常大的牢房。
牢房中的墙壁上插着不少熊熊燃烧的火把,照的里面亮如白昼,与周遭的黑暗形成鲜明的反差。
数位霹雳堂的中高层包围着一名黑脸堂的中年汉子,此时似正窃窃私语的讨论着什么。
在众人的前方,横摆着几具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尸体,其残躯浮肿,满脸狰狞的血泡,甚至其身上还有着些许诡异的异化!
即便未曾靠近,但修有家传玄法,五感之敏锐远超他人的景天只是振鼻一嗅,便迅速发觉,先前那股弥散在涌道之中的暗臭,
正是源自于这几具尸体!
第213章:神君长房,缩地成渊,三入皇宫传度人
夜幕如丝,遍布山河,月华如水,滋养万物。
此刻戌时过半,汴京城中依旧一片灯火辉煌,大道之上,城内各处,难见半分昏暗。
叶凝悠悠踏破玄关,无声无息的自城门外而入,漫步于人群之中,却是忽然感觉到、似有什么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顺着感应望去——
但见前方不远处一栋装饰典雅的酒楼之上,一名中年道人与一名白衣士人,此刻把酒临风,神态舒畅,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其中那名中年道人在与身边士人谈论之时,不时却以眼角余光向他扫来。等叶凝注意他的时候,他便报之一笑,算是回应。
古卓而典雅的酒楼上,那名士人见着中年道人神色,不禁略带奇怪道:“宗经先生在看什么?”
这中年道人身着一件素淡的道服,身上没有多余的饰物,只随意接了个发髻。
其面容温润,犹如玉质,一双眼睛格外深沉,似包含太虚,有着令人不由自主、便生出敬畏心理的奇特气质。
此刻闻言,他便淡淡的笑道:“子成可曾注意到那个年轻人?”
这位被唤作子成的青年士人闻言,不禁向着楼下街道望去,顺着中年道人的目光,他瞬间看到了正朝他们这边走来的叶凝。
青年士人先是摸不着头脑,但看了片刻后,却是忽然奇怪的道:“这底下街道虽不如白日喧哗,但人来人往间也算是摩肩擦踵……
此人竟能不疾不徐地按着自己的那条直线走路,当真非凡!”
他仔细观察了片刻,方才发现叶凝行走的路线笔直成一线向前方蔓延,底下夜行之众人虽熙熙攘攘,行人亦如潮水一般……
可叶凝却仿佛是用了一种类似于避水诀神通一般,在他所通往目的地的那条道上,两畔行人无论看没看见他,
都会提前一步避开,给他让出前进的空间!
这些往来之行人身处其中,自是一直未曾发觉,但那白衣士子和中年道人居高临下的仔细观察,却是对此先后一览无余。
被称为宗经先生的中年道人端起茶,轻抿了一口,微微笑道:“虽然这天子脚下,奇人无数,不过此人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厉害处,
他那一番作为,身上没有半分异力波动,可见全由自身威势导致,让行人心中下意识做出避让的选择,且没有分毫勉强的地方。
正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此事实属天人手段,令人又惊又叹!”
他缓缓放下茶杯,脸上不禁带上了一抹唏嘘之色。
青年士人听到‘天人’二字,顿时不由微微一惊。
修行者的天人或可以类比那些大书院的大儒,等闲根本见不到,但他们却往往能在庙堂之外,对于整个天下的局势产生深远影响。
就比如说——朝廷屡屡剿灭不绝的几大邪~教,据传其背后亦有天人级数的人物坐镇,正因为有此等人物,他们才会屡搅不绝。
即便是放在如今这越发辉煌的帝都汴京,如此之人物,恐怕都是凤毛麟角!
所谓天人,凡间大抵练成元神都可做如此称呼,不过对于修行之士而言,至少要度过三次天劫,才会自称天人。
他在这吃惊一下,免不了有所分神,因而当他定下心神,再看向底下之人潮来往时,青年士子的眸中,已经失去了叶凝的踪迹。
青年士子少年即中进士,此刻之心思最是浮动,因而对那些神魔鬼怪,远不如一般的读书人那般敬而远之。
因此,见到连‘宗经’先生都称赞不已的人物就这样转瞬消失在街头,他的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毕竟,当年那位神君——费长房的故事,至今仍在汴京中流传,有着这样的先贤传说为例,这让他的心中愈发有些怅然……
相传,数百年前……
汴京城中有个人叫做费长房,有一天,他正在酒楼喝酒解闷,偶然间见到街上有一位卖药的老翁,身上悬挂着一个药葫芦,兜售丸散膏丹。
卖了一阵,街上行人渐渐散去,老翁就悄悄钻入了葫芦之中。费长房看得真切,断定这位老翁绝非等闲之辈。
当下,他立刻便买了酒肉,恭恭敬敬地去拜见老翁。老翁知他之来意,便领他一同钻入葫芦中。
等他再度睁眼一看,只见朱栏画栋,富丽堂皇,奇花异草,宛若仙山琼阁,别有洞天。
后来费长房随老翁十余日学得方术,临行前、老翁送他一根竹杖,骑上如飞,直到他返回故里,家人以为他以亡去……
他才知晓,自己在那仙境中虽只修行了十余日,但人世间却已经消亡了十数余年,父母已去,兄友亦已老迈。
后来这费长房以当年之传承为资本,渐渐修成了天人手段,能令人起死回生,为世人所敬仰,成了汴京这些年来,
最为声名卓著的在世仙人!
相传,他有时仅在一日之内,便有迹可循的出现在相隔数千里的许多不同地方,甚至还曾留下过许多神仙事迹!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东海之滨有三年大旱,此举却是因为那费长房关了东海龙君三年,使之不能行云布雨,已至于有此一祸。
此事虽不知确切真假,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似他这等年少成名的年轻人,听说了这些后,总免不了有些心向往之。
虽说帝都之中藏龙卧虎,可他也在这浜京呆了几年了,但至今却连一个异人都没遇到。
眼前这宗经先生倒是能算上半个,不过对方身份特殊,乃是茅山元符宫嫡传,派驻帝都的领头人物,他一个翰林院编修……
要是去跟对方学什么道术,对两人影响都不好,因此宗经先生虽比较看好他,但却并无教他什么道术的打算……
中年道人宗经先生对于青年士人的心思,自是十分了然。
这孩子天资聪颖,只可惜到底是富贵中人,一时间虽对神鬼妖魔产生兴趣,使却难以真正的坚持下去。
想起他年少之时,若不是因为恩师几次度化,他又进士落第,恐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披发入道,入山修行,履行前言。
后来到底修道未能大成,又不甘心在山中清修,无奈之下不得不再次入了这滚滚红尘,到这帝都主持一方。
思及此处,恩师耿耿之言,言犹在耳,而先前那道人缩地成寸之步,却转瞬已失……
…………
皇宫大内,自是戒备森严,但除了那几处禁地能让这一道化身稍微有所顾忌之外,其余防守对他而言,尽皆如同虚设。
夜幕遮天,诸星辉耀,馆阁楼台,重重殿宇,在叶凝的闲庭信步下,尽皆飞速往后面退去。
夜幕下的皇城,较之于白日,不断防御未有半分削减,反而因黑暗而更上一层楼,戒备森严的兵马,重重叠叠的阵法,以及……
那已然走向巅峰,盘踞着整座皇城的灼灼龙气,此时覆盖了宫内的一切,便是天上仙人降世,想要在不动声色间寻到神宗赵顼,
也绝非易事!
然而对于叶凝而言,此事却并无他人设想中的那般困难,整个皇城的布局,早已被铭记在他的心中,一丝一毫无漏无错。
此刻五感延伸,皇宫内的每一处兵力布置,一众噪杂的声音与脚步声,此刻尽皆纹丝不漏的反应在他那庞大的元神之中。
他的元神神念则在顷刻间便全力运转起来,大衍易术运转不休,虽然赵顼有人道龙气庇护,但也不过多耗费些心力而矣。
只一个呼吸间,赵顼的位置目标乃至于一切,便被瞬间搞定。
叶凝依就是简简单单的迈步,只不过她脚下的大地,却仿佛是将百米浓缩为了一寸,迈步即过,
瞬间无声无息的穿过重重重兵之把守,来到了一处宫门外。
感知着宫宇内外远超前番的强者气息与数量,这尊化身叶凝微微笑了笑,似是随意的弹了一下衣衫。
如一缕清风飘去般,镇守于这殿宇内外之修士,便于那不知不觉间一动不动,仿若梦中般呆如木鸡,寸步难行。
“咚、咚、咚!”
神色忽而染上了一抹不到眼底的郑重,叶凝微微上前一步,在那华丽的淡金色宫门之上,以食指轻轻敲击。
三道重金属碰撞之音,瞬间自叶凝指下,无视阵法阻碍的传入殿内,令殿中先前的些许喧哗争吵,霎时间,一扫而空!
大殿之内,神宗赵顼似正与几名近臣在商谈着什么,此时忽而听得殿内钟鸣,本该守在大殿内外的侍卫却毫无声息……
即便几人之权柄屹立在这九州之巅峰,挥挥手、张张口,便能浮尸百万,但此刻在这本该最安全之地忽闻异音,众人之眸中……
却也不由掠过了一抹慌张,但闪烁即逝,并迅速镇定了下来,一名论地位显然仅在赵顼之下的文官深吸了一口气,长声呵道:
“吾与陛下于此商论政事,是谁于殿外传音,打断了老夫的思绪?”
“本座于十余年前曾承诺陛下,若有克魔之法,必第一时间告之于大宋,而今克魔之法已成,本座今日来此,正是为了传法。”
叶凝那清淡的话语声,依旧是一如既往,令神宗赵顼不过转瞬便辨明了殿外之人的身份。
当下,眸中难掩晦涩的同时,赵顼之口中却是带着些许欣喜的欢迎道,“原来真人创法已成,此事当真是天下之大兴!真人快快请进!”
“入与不入,一墙之隔,于吾等而言,又有何异?陛下与诸君,且听我此经,日后传于天下,人人诵读,自能驱魔避恶。”
缓缓闭上眼眸,倏忽而又再度睁开,心中由定生静,静而生慧,这些年来思虑的道经之真义,瞬间从他口中传出朗朗道言:
“昔於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无量上品。元始天尊当说是经,周回十过,以召十方。始当诣座,天真大神,上圣高尊,妙行真人……”
道言隆隆如雷鸣,于叶凝开口的刹那,瞬间与天地交织,天时地运乃至无上法则蕴藏于声音中,向着四面八方传去,度灾化厄。
“飞云丹霄,绿舆琼轮。羽盖垂荫,**玉光。五色郁勃,洞焕太空。七日七夜,诸天日月星宿,璇玑玉衡,一时停轮。”
如神魔低语、佛陀垂怜,又仿佛天地唱合的道音首传于殿内,神宗赵顼乃至一众大臣闻言,瞬间心中之积厄、平日之旧痛尽去,
顿觉神舒体畅,自在开朗。
“神风静默,山海藏云。天无浮翳,四气朗清。一国地土,山川林木,缅平一等,无复高下。土皆做碧玉,无有异色……”
大殿周围的花花草草,乃至虫兽鸟鱼闻得此言,已生未生,皆得生成,虽不成妖,却得大安宁。
……
第214章:少年初试剑,如意显锋芒
渝州城.大三元赌坊下。
“谁在那?”
正与一众霹雳堂核心下属讨论制作毒人之法的罗如烈,此刻忽而眉头一皱,冰冷而锐利的目光,笔直向着牢房外望去。
不好,被发现了!
景天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身体向后微微一缩,但随即却是面色大变,三尺青锋被他紧紧抓于掌心,体内真气如瀚海澎湃。
还是经验不足啊!
景天在心中恼火的呢喃,若非因那罗如烈视人命为蝼蚁乃至实验材料的话语而怒,成功潜入此地的他也不会被其察觉,
更不会因为下意识的后缩,而印证了对方之猜测!
“很好,很好!能来到这里,你也算是个人才,本堂主给你两个选择,一:闭紧嘴加入我霹雳堂,二: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罗如烈的话语愈发冰冷,且充斥着森然之杀气。
他那阴冷的目光向着身后黄衣壮汉一望,早已因此情景惊得冷汗津津的黄衣壮汉,立刻便毫不犹豫的、悄然向前走去。
这黄衣壮汉名为于洪,正是霹雳堂中、负责大三元赌坊下实验基地安全之人,此刻有人入侵至此,他第一个有失职之嫌!
思及罗如烈昔日的狠辣手段乃至刚刚的冰冷目光,于洪心中恐惧与恼怒交集,不过他自是不敢将怒火撒向霹雳堂堂主,所以……
于洪的手掌,瞬息间膨胀了近乎一倍,巨大的手掌之上青筋狰狞暴起,有阴绿真气依附于其上,在悄然迈过牢房门槛之时……
“轰!”
还未过门槛,生性谨慎的于洪,便毫不犹豫的向外推出一道惨绿色的巨大掌印,似要以此寻找对手真身,破敌致胜!
“铮!”
景天自角落里鱼跃而起,双足在身后的墙壁上一弹,顿时将身纵做一道剑光,似那剑仙之飞剑般,瞬间纵横向前刺去。
剑掌交击,萦绕着缕缕白光的剑气如破败革,瞬间自那巨大的掌印之中穿身而过,只留下“砰”的一声淡响,
掌印便化作无数萤火、微风,向着四面八方吹去!
“小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但现在,既然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惹了不该惹的人,那便拿命来换吧!”
不知何时,已在左右双手之上带了一幅手甲的于洪,左手暗藏于后,蓄势待发;右手蕴力,肌肉鼓起,一巴掌向那破空而来的长剑拍去。
啪!
于洪手上那副霹雳堂锻造了几个月的手甲,在拍在身前青锋剑剑身之上时,不但未能如他所预想的那般一巴掌拍断对手之长剑,
反而“嗤”的一声,连带着他的右掌,瞬息之间,便在那锋利的剑气下,被一分为二!
带着四指的半掌,在白色真气与阴绿真气的碰撞下,直接被一股混浊的激流轰得倒飞而出!
促逢此变,刚刚还满面狞笑的于洪根本来不及转换神色,口中扭曲地怒吼着,左手拳甲之上立刻喷射出数道灰影,
同时他那壮硕的身躯,却是不住的向后倒退。
叮、叮、叮、叮!
每一抹灰影在碰撞在景天那纯白的剑气之上时,刹那间便会被剑气入侵,于激荡中崩碎,化作灰尘,飘洒四地。
而景天则一往直前的掠过于洪的身影,毫不犹豫地刺向那站在众人核心之处的罗如烈!
“废物!”
罗如烈怒叱一声,还不待他身后几人向前踏步出手,他那粗壮的双手,此时便如莲花般涌动,作出种种精巧之动作,
其一身阴惨惨的真气,瞬间随着印诀出击,化作化作一条庞大的绿蛇,蜿蜒着破空直击剑气,所过之处无论金石,尽皆灰灰!
白光与绿蛇争锋间,不禁于半空中迸发出一阵沉闷声响,在这地底下,便如雷鸣一般轰隆隆传响。
白光与绿气混杂成一处,化作恐怖气浪四散,掀起一阵狂风,向着四面八方之监狱乃至地底岩石冲击而去!
于洪乃至随罗如烈在此的霹雳堂其余几人见状,顿时纷纷面色一变,各施手段,抵御冲击!
罗如烈毕竟苦修多年,经验丰富,体内真气澎湃,又修有高明功法、战技,相比之下……
年纪轻轻仅有一本家传练气法的景天,自是难以与之抗衡,纵使周身有着家传玄法护体,此刻也不得不向后暴退,完全处于下风。
“原来是永安当姓景的小子,你老子都被我差点打死了,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也敢来寻我罗如烈的麻烦?!”
既是已得优势,身经百战如罗如烈自是不会放过,当下他一边大步向前,一边冷然长喝,声音中满是不可一世的骄狂与不屑。
“与我为敌,是你今生最不智的选择!你老子和你还有永安当,都会因之而被我霹雳堂、从这渝州城彻底抹去!”
说话间,指印转动,一抹绿光瞬间带着呼呼的破空之声,毫不犹豫地向着连退数步,姿态颇显狼狈的景天冲去,势要诛灭眼前之敌!
“罗如烈,你这个畜牲,不当人子!你竟然用活人来试验、炼制毒人……唐家、大宋都不会放过你的!”
望着破空袭来的绿光,景天口中怒骂之极,掌中长剑一划,立刻便支起一抹透明光盾,将他胸前小半个身子守卫于其后。
“你死了,还有谁知道?谁会传出去?”
罗如烈面目阴沉的望着在那绿光的冲击之下,不断后退的景天以及“嗤嗤嗤”作响、并渐渐染上一抹绿影的透明光盾……
此刻,他的唇角不禁掀起了一抹血腥而狰狞的笑容。随即,掌中印诀一转!
轰!
绿光炸响,光盾破裂,在那道巨大的冲击与反震下,景天终于难以支撑,连人带剑被震飞得横移而去,重重地砸在了牢房外的岩壁之上!
噗!
自破碎的岩壁上落下,落在那坑坑洼洼的黑暗泥坑中后,景天只觉头脑发昏、肚内五脏移位,伴着恶心之感,“哇”的吐出的……
却是一口淋漓鲜血,染得胸口、泥地一片殷红!
“小子,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点本事,能接我两招不死,在这渝州城你也算是个人物,可惜,你太嫩了,嫩得我一只手就能掐死!”
罗如烈大步向前,冰冷的目光在牢房内的几人面上一扫而过,顿时,便是被斩断半只手的于洪,此刻低下头,也再不敢有半分举动。
“看在你老子景逸的面子上,小子,我给你个体面的死相,有价值的死法!”
狞笑着收回目光,注视着身前的青年,罗如烈双手结印,做扇形向着景天横推而去,顿时,一道惨绿汪流,如汪洋直泄般轰然冲去。
阴毒而强横的力量,压迫得牢房内的众人连呼吸都稍感窒息,半空中更是众目可见的、有着一道惨绿汪流从罗如烈处、汇向景天!
“罗如烈,你也吃小爷一记——千金一掷!”
见状,景天面色大变,他连先前那一击都挡不下,更何况如今这更胜先前两招的杀招?
当下,他将全身功力汇于长剑之上,不做任何压制的直接将长剑向着那绿色洪流掷出,同时他本人则做懒驴打滚之姿势,
迅速向外滚去。
“轰!”
景天与罗如烈这一式全力之交锋,绿光与长剑碰撞于一处,周遭迸出一股狂猛无比的气浪,以双方交击的地方为中心,向着四周倒卷而去,瞬间震动地牢!
恐怖的气浪呼啸,绿光不断蔓延,长剑与后退之同时,剑上逐渐显现出了一道道裂纹,随即在数个呼吸后,最终轰然告破!
漫天的气浪裹挟着一块块长剑碎片,猛地向外一震,虚空中、肉眼可见的空气波纹,瞬息之间,便带着碎片波及了大半个牢房。
一块块铁片,深深的没入了岩石、泥地又或着铁门,绿色的洪流则将景天先前身后向岩壁冲破,化作一个大洞!
幸而景天借着这数息光阴,以懒驴打滚之姿势顺利逃脱,此刻虽是伤上加伤且狼狈不堪,但终究未受重创。
“你力竭了!逃得过第三招,但第四招,你必死无疑……不过……”
正所谓——穷寇莫追!
这景天乃是那永安当景逸之独子,身上说不得就有一两件他老子留给他的保命之物……
思及此处,罗如烈的目光移向身后,“于洪,他不是斩断了你半只手掌吗?你去拿下他,今后他可任你处置!”
“多谢堂主!”
稍作包扎的于洪,此刻在身侧几人那神色各异的目光下,带着数不尽的愤怒与怨毒,大步向前迈去,誓要为自己报仇雪恨。
“小兔崽子,毁了你老.子我半只手,今天老子就将你砍成人棍!”
恶狠狠的话语,阴森森的目光,于洪虎视眈眈而来。
“是吗?”
真气耗尽大半,面色苍白的景天挣扎着站起身来,忽的冷笑着探手向怀中那只玉如意拿去,此刻……
那支玉如意上正不断发热,溢彩流光。
在那玉如意光芒所覆盖之地,无数灵流瞬间从中涌入景天体内,不但将其原本之伤势迅速治愈,甚至连他体内竭尽之真气……
此刻也在迅速恢复中,被灵力渲染着、逐渐转换、形成了另一股更为高贵、更为强大的灵力!
此时此刻,于洪还未至身前,景天面上虽颇显狼狈,但身上之伤势却已近复!
不过此刻的他并未急着出手,而是不疾不徐地将那只千金难换的玉如意取出,握着那不断升温的玉如意,景天胸中,忽有一种握着天地之感!
有此宝在手,天下虽大,何处不可去得?
心间浮过此念,但转瞬即逝,随着景天的掌心渐渐松开,那玉如意突然散发出七彩之流光,瞬间不急不徐的向前飞出!
第215章:如意显威,景天拜师,飞鹏终入昆仑山
玉如意飞的不快,其周身那七彩流光看上去虽高贵而华丽,但实则却予人一种温暖柔和之感,无有半分威势,只是光芒璀璨。
不过当那七彩之流光,渐渐将地牢内霹雳堂一众笼罩在内后……
堪堪行至半空的如意之上,七彩光辉忽然交织闪烁,一道庄严清净之气突显,镇住了生死,定住了空间!
只在一刹那间,原本还耀武扬威地罗如烈乃至霹雳堂一众几人,使如入琥珀一般瞬间僵住,再无人能动弹半分半毫!
流光再转,七彩之光忽而汇成一色,包括罗如烈在内的霹雳堂众人,此刻瞬间崩解坍塌,如摧枯拉朽般迅速腐朽成沙粒,
随风消散,不复存在!
玉如意又或三千道尘之威,籍此可见一斑!
……
瞪大眼睛,张开嘴巴,景天的面上,尽是无穷无尽的震撼之色!
对于这玉如意,景天先前感知过其之不凡,也曾对其有所猜测,但此刻在那真正之战绩面前,却还是让他震惊得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一击之下,渝州城中数位大名鼎鼎的人物,瞬间化为尘埃齑粉!
在自己这一小小凡人手中,这玉如意便有此威,若是那些御剑飞仙一流的剑仙人物握有此宝,岂不是开山断江,不过翻掌之间?!
景天忽然打了一个机灵,此宝既有此威,且可自动护主,那永安当中的那位老者,又是如何沦落至如今这般下场。
甚至将此宝交易予他?
大名鼎鼎的罗如烈在那宝光之下,都不过倾刻之间便化为齑粉,而隆县罗知县,不通武道,又如何能奈何得了永那位老者?
虚托起那慢吞吞的、自动归来的玉如意,景天眸中的恍惚、郑重与疑惑之色愈发深重,但他却一言不发地收起玉如意,
斩开所有牢门,转身而去。
…………
永安当.茶室。
景逸翘起嘴,带着些许骄傲的向着相对而坐的顾子复笑道,“子复,我儿如何?”
“不错。”
顾子复轻托茶盏,细抿了一口这幽冥珍品后,方才淡然笑道,“能引动这玉如意,再加上他先前之表现,已足以拜入我师门下!”
“哈哈哈……”
景逸闻言,便是他这端方君子,此时亦忍不住大笑,“昔日尘念锁心,我虽失了那番仙缘,但我景天,却不弱于人!”
顾子复亦是淡笑,为自家好友感到欣喜,“小天正在回来的路上,待他归来后,我便一同将那昆仑修行正法传于你们父子二人……”
“有劳子复费心了……”
……
永安当外。
景天神色恍惚的缓缓穿行于大街小巷之中,向着永安当而去。
此时此刻,他虽是在黑暗中行走,一手过于怀中玉如意上,但心却早已飞向了永安当,飞向了那老者的真实身份……
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蓄意设计?
总不会是此宝先前一直明珠暗投,直至遇到自己后,方才尘尽光生吧?!
思及此处,鼓荡起体内不知比先前精纯了多少倍的法力,便是景天自己面上,亦忍不住勾起了一抹难以置信的苦笑。
无论此事究竟如何,但若只是在此空想,终究无用!
心念一动,景天眸中坚毅之色一闪而过,旋即他加快脚步,向着永安当行去。
……
“老大!”
刚迈入永安当,一直守在此处的茂茂便迅速迎上前来,一边促眉示意景天向内处看去,一边道,“景叔让你回来就立刻去茶室。”
“老头子?”
景天一愣,旋即迅速回过神来道,“知道了,茂茂,你先去睡吧,我过去了。”
老头子这些年不是一向都在那鹤机书斋吗?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还让我一来便过去,是这几天做的事被他发现了,还是……
心中思绪光转,但景天却仍是毫不迟疑地、向着永安当内的那间茶室走去。
“还不快点进来!”
刚穿过后堂,一道熟悉无比的话语,便迅速自茶室中传出,令景天在加快脚步的同时,不由于口中轻哼了一声。
“知道啦,急什么!”
撇着嘴,大步踏过石径,迈入茶室的景天正欲抢先开口,但当他的目光落在茶室内,与自家父亲相对而坐的一位年轻道士身上时……
景天的嘴巴,却是不由再次吃惊无比的张大。
虽然皮肤、面容完全同那位与自己交易的老者完全不同,但细查其轮廓.面目乃至身上之道袍、以及自身心中冥冥的感应……
在景天的心中,却是第一时间将其定义为那位老者,只是其年轻的面庞,却又让他困惑无比!
年轻道人似是明了他心中的困惑,此刻微笑着抬头,虽然道袍整洁,颈上、手上之皮肤白嫩,但那映入眼帘的面容,却正是——老态龙钟!
由老到嫩、由嫩到老……
如此三转之后,恢复年轻姿态的道人转过头看向景逸,二人忽而一同大笑,此时方才明晓自家师尊(玄都真人)昔日之恶趣味!
伴着笑声,看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的景天,终于回过神来恭恭敬敬抱拳道:“不知道长何人?”
道人微微一笑,“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甚至连你的名字也是我取的,你说我该姓甚名谁?”
景天之思绪在脑海中急转,却是始终无法洞彻分明,当下只好再度躬身一拜,道,“敢问道长高名大姓?”
年轻道人笑眯眯的望了一眼景逸,景逸则恶狠狠地瞪着景天。
“我姓顾,名子复,昆仑山太上道,玄都真人门下弟子。”
年轻道人悠然道,“你可以叫我伯父吧,我跟你父亲是旧相识,想来他应该在你面前提起过我。”
“顾伯父!”
景天一愣,望着仍在瞪着他的自家老父,当下他毫不犹豫的先是喊了一声伯父后,方才在脑海中急速搜索顾子复三字。
有名姓为牵引,此刻的景天不过须臾,便迅速回忆起了记忆中,自家老父常挂在嘴上的那位破家入山修道的兄弟……
“伯父!”
景天眼珠一转,当下再唤之时,便已将姓字化去,更显亲呢,“此宝原是伯父所有,怪不得能有这般神通,侄儿多谢伯父赐宝!”
“你小子,功夫不高,花花肠子倒是不少!我在昆仑山中讫今修行已有十数余年,可不吃你这套!”
顾子复屈指一点,那玉如意当即自动从景天身上飞出,落入顾子复的手中,化作一把拂尘。
“你这些时日以来,所行所做之事,我与你父皆在此间看的分明。景天,我问你,你可愿拜在我昆仑门下,受昆仑之诫,持正辟邪?”
景天一愣,不禁转过头望着自家老父,此刻之景逸正面含微笑,静静的看着他,显然,他早已知晓此事,正在等待他最后的判断。
“老头子,你也拜入了昆仑山?”
“你说呢?”景逸不无得意的道。
“臭小子,我与你伯父相交莫逆,更曾亲自拜见过玄都真人,你伯父此次下山便是为度我而来,我自然早已是昆仑门下!”
景天撇了撇嘴,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大大咧咧,“连老头子你都能守昆仑之诫,我自然也能,也愿随伯父拜入太上门下,持正辟邪!”
“很好!”
顾子复满意的道,“昆仑之中有千般大道,无穷法术,持一便能修成正果,羽化而登仙,不过总而言之,皆需以一法奠基。
我今日将此法传授于你父子二人,日后修有所成,再入昆仑妙法楼,择则取合适的玄功妙法转修。”
景逸、景天父子二人闻言,此刻同时拜道,“还请子复兄(伯父)传法,我二人洗耳恭听!”
“一阴一阳之谓道,一生二,阳奇阴耦,四气所合列宿分,紫烟上下三素云。灌溉五华植灵根,七液洞流冲庐间。迥紫抱黄入丹田,幽室内明照阳明……”
顾子复神色端凝,口诵真言,手中三千道尘一拂,景逸与景天二人,便立刻被拂尘间所蕴含的一种深沉的道韵引入道途,神舒体畅,心神皆静。
如在梦中般,二人聆听着那阐述天地大道的箴言天音,聆听者其与自己之肉身乃至灵魂之共鸣……
他们的灵觉在三千道尘的牵引下逐渐探出身体,不断延伸至躯体外各处,首次体会到了神游太虚的绝妙感受。
“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道非欲虚,虚自归之,人能虚心,道自归之……虚其心,忘其形,守其一,抱其灵……”
绝妙而不繁琐的修行之法,在道蕴的“引导”与“解释”下,本就修有叶凝所传之基本功的二人,迅速了悟其法并改换门庭。
同时,顾子复掐印施法,玄妙的气机自他掌指间流动,带着一股莫名的牵引之力,瞬间引动八方之纯净灵力。
点点莹光,晶莹如雾气中的细微水珠,却又无色无形……
此时弥漫于此间茶室之中,渐浓成雾,为顾子复所驱使,萦绕于景逸与景天二人体表之外,供他二人吐纳修行。
感灵明气,引气入体,这两道小关卡对于修有叶凝所传真妙法十数余的二人而言,并不困难,甚至在三千道尘与顾子复的帮助下,
不过一二个时辰,那萦绕于二人周身的点点灵气,便仿佛受到了召唤般,通过二人运气之法的特殊途径,纷纷涌入二人体内。
先是丝丝缕缕,但有二人本身修行多年的真气打底,在与外界绵绵不绝的灵力为支撑,二人迅速将真气转化为灵力小流,通流周身。
灵力所流经之处,积秽皆去,伤病转轻。于那飘渺道境中,先觉肉身沉重如枷锁的二人,此刻渐有飘渺之意,更温而养魂……
第216章:河道苍茫,少年阻路,有马骑人入汴京
旬月之后。
顾子复独立于汴河岸边,仙风道骨,衣阙飘飘,此时河外百花盛开,风景清丽,河内流水涨腻,烟斜雾横。
纵揽八方,暮烟苍茫,大河上下,一片溟沧。
偶有一两条小鱼儿跃出水面,鱼身之上,片片细鳞尽皆落入顾子复眸内,被他一览无余。
他此时之修为在炼神反虚之中已愈走愈远,既可观宇宙之大,亦能察微毫之妙。
甚至眉心祖窍神识全力开放,大可遍布数十里,聆听十里外的泉水叮咚,小可浓缩为一枚尘埃,细查一滴水珠之中的各种微妙。
这些时日以来,他刀斩妖魔,一试自身锋芒;又在渝州传道景逸父子二人,温故而知新;后又深入红尘,连过数城,如今直抵汴京。
一路行走,一路历练……
而今立于汴河岸边时,他对天地的感触已是远胜昔日,愈发敏锐而深刻,昔日在妙法楼中所阅读到的一些有趣而奇妙的法术,
此时无需深究,自然而然便有所明了,倒也算是一大意外之喜……
便在顾子复悠然赏水,细品自身道途之时,忽闻岸边马蹄声阵阵不绝,三四个年轻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后各自带着数十名随从,
此刻分成两路,自远处而来。
其中一路一位身着黄色衣裳的锦衣少年,此刻见了顾子复,忽然向着身边一个黑衣年轻人呵呵笑着,指指点点的道:
“我常听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家伙除了逛青楼胆子大点,其他时候胆子可小的很,待会周兄和秦谨那小子动起手来,那书生可别被吓得尿了裤子。”
二人身后之仆从个个长得凶神恶煞,此刻闻得此言,也跟着大笑起来,对着顾子复指指点点。
顾子复不知,这纵马而来的两路人马,实是汴京一带颇有名气的武林人物。
黑衣年轻人乃是汴京之外藏剑阁阁主大弟子周灵风,而他今日却是约了汴京外另一大武林势力,京联邦少主秦谨于此决战,
誓要在汴京年轻一辈中,分个高低上下。
此时二人口中的秦谨就在另外一路人马的马上,身后跟着十来个刀客,个个体态雄壮,不过他倒是没有带朋友前来观战助拳。
顾子复是何等耳力?
他感知之敏锐,这几路人马在数里之外的争执,都被他洞彻分明,此时听得这几个嚣张少年居然朝着他指指点点。
他虽并不将之放在心上,但此次前来帝都汴京,身上终究披了一层昆仑之名,岂能容人折辱?
便是不出手,但为维护昆仑太上道之名,他也得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年,见见天地之大。
此时此刻,他不动声色间神识一动。
浩然之威压,瞬间自他身上无差别的扩散开来,令那两路人马犹如苍冥将塌一般,个个胀红着脸难受至极,悚然大惊。
那周灵风的修为虽在这汴京外武林少年中算是顶尖,但相较之剑仙一流人物,终究只是渺茫尘埃。
此刻不禁吓得脸色苍白,其身侧数匹骏马腿脚发软,将他旁边的少年与掀下马来,摔了一跤。
不过周灵风终究是根底扎实,虽然马匹腿软,但他最后还是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秦谨这边的压力,相较之于另一侧,自是要轻松些许。
此时其身后的刀客不过呆立当场,而他本人则面色镇定,只是额头上遍布的细密汗珠,证明他并非无所触动。
顾子复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狼狈的众人,随后便将神识收回。
见得对方望来,自己便豁然一轻,周灵风当即便知对方之修为定然高深莫测,不过自已身为天下武林大派藏剑阁大弟子,身份高贵,
此时又有好友、宿敌在侧,他又怎能容忍自己未曾交手,便直接认输服软?
当下,他挺起身子,冷冷的向着顾子复道:“你看什么?没见过我藏剑阁吗?!”
顾子复眉头一挑,淡淡的道:“就你这心性,也配学剑?”
他的目光落在周灵风身侧佩剑之上时,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周灵风顿时心下怒!
他乃藏剑阁百年不遇的天才,师父藏剑阁阁主也是纵横武林、少有敌手的人物,连他们都说他是个练剑奇才,武林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这寂寂无名之人,居然说他不配学剑?
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只是他终究不是见识短浅之辈,仅从顾子复方才之威势,便可知道此人绝非善予之辈,此刻若仗剑出击,十有**、必输无疑!
届时不光是自己,岂不是连藏剑阁都一同威名扫地?
在那名为秦谨的少年带着一众刀客忽然后退数步,冷冷的观望下,周灵风面上青白交加,动不敢动,退又不愿退。
顾子复一眼便瞧出了他心中的犹豫,此时忽而轻声道:“小少年,你这是不服气?似你这等三脚猫功夫,本来还没有资格与我交手。
不过我此行毕竟身负师名,左右又闲来无事,倒是可予你个机会,叫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免得将来横死他处。”
说到这里,他淡淡的道,“只是我何等身份,与你这小辈动手,若是给同道之人知晓,不免好笑,如今便予你占个便宜……
我在这里原地不动,你用你最厉害的剑术,朝我动手,只要你能挨着我一片毛发,就算我输,我向你赔礼道歉。
要是你刺不着我,我要你让马骑着进汴京城,你可敢答应?”
顾子复的心性虽是淡薄,但他平素最是尊师重道,当年好歹也是以一记北宿三阴戮妖刀从渝州杀到昆仑脚下,杀出赫赫威名之人物。
此时因宗门之名而战,他虽是不欲出手,但也得给这个嘴臭的小少年个厉害看看。
周灵风握紧长剑,他知道顾子复肯定修为高明,但对方都已经把话讲到这份上了,又有那宿敌在场,他岂能不答应,弱了自家气场?
虽然输了让马骑着丢脸,可不答应,他更丢脸!而且现在他也差不多就已经颜面扫地了!
心下暗暗思量了片刻后,周灵风大声道:
“你既有此言,我自是愿意应下,不过刀剑无眼,你若是伤了胳膊,断了腿什么的,可不要怪我周某人心狠手辣。”
话音刚落,他便毫不犹豫的拔剑而起,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化作一阵飘渺长风,连人带剑,破空向着顾子复刺去。
这一招唤做‘鹰击长空’,乃是藏剑阁祖师观那苍鹰捕猎所得,看似剑出无悔,迅疾如风,实则剑下仍有随机应变的余地。
如果顾子复避让,这一剑便会立刻化作另一大杀招,如牢笼般铺天盖地而下。
如果不避让,这一招就会在一瞬间添上一层暗劲,速度、威力均会再上一层楼,不给顾子复再作反应的机会。
顾子复安然站立,不避不闪,那漠然的神色中,似是并不将这一招放在眼里。
见状,俞乘风心念一动,不禁想到:此人这般狂妄、托大,莫不是修有什么高明的护身功夫?
只可惜,小爷这口剑乃是藏剑阁中珍品,削铁如泥,真要一剑明暗两劲其发,定然叫你性命不保!
不过这人也不过只是神色不逊、口出狂言罢了,又不是什么泼天大仇,要人性命做什么……就给你划条口子出来,让你见点血罢!
周灵风终究只是正道少年,性格虽是有些桀骜,但终究不是杀人如麻之魔道人物,此刻心思电转间却是未曾动用暗劲。
同时还留了三分力气,控制剑速,只给顾子复来个轻伤,证明自家之威名便可。
这一剑当胸刺来,离顾子复胸口只差寸许。
可突然间,却似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挡住了,随即如棉花般弹出一股阻力,刚柔并济,回撞起来。
若是刚才他用出全力,这反击的力道定然极其可怕,长剑被震飞乃至虎口开裂恐怕都是小事!
周灵风也曾听说过——
当武林高手将气功练到极致后,便能修出一层护身罡气,却不曾想顾子复看起来年纪轻轻,竟也修出了如此深厚的功力!
足尖又复落在地上,将回阻的气力轻轻卸掉,留下一道淡淡的足印后,随后顺势如燕子飞掠,穿云而过,跃起数丈之高,
人剑合一,剑如电闪!
这一招正是凤凰点头,带着下坠的力道,悍然出剑,为藏剑阁杀招之一,但最终之结果,仍跟之前一样,被无形之力弹回。
只是这一次因用力过大,便是周灵风早有戒备,仍是感觉虎口一阵阵发麻。
如此出了数十剑,他将身法运到极致后,仿佛十数人绕着顾子复围攻,只是每次剑出到一半,便被一道柔力弹回。
数十剑之后,气力渐缓的周灵风虽是知道自己与对方之间的差距有若云壤,但年轻气盛,少年心性的他,又如何放得下面子认输?
此时面上青气一闪,周身真气狂飙至超越极限……
少年清秀的脸庞顿时无比狰狞,这一剑,他却是用足了全力,誓要在眼前之人身上,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顾子复看着周灵风那闪耀着寒光的长剑刺来,神情淡然如初。
在长剑即将刺到顾子复面孔之前时,周灵风此番却是顺势倾倒,长剑好似雨打芭蕉般,振啸不绝。
剑势生出寒光片片,汇成一道大浪,朝着顾子复横卷过去,声势浩大非常,剑威亦更上一层楼。
此时的他早已不求能击败顾子复,他的目标,仅仅只是斩落顾子复一片衣角,一根毛发,如此,按照赌约,他就不算输!
这一剑,他已将自身之所能施展至极限甚至更上一层楼,集平生挥剑之大成,一剑之下,他自我感觉气舒神畅,势在必得!
面对他这临阵突破的剑势,顾子复眸底闪过一抹赞赏,不过随后他却是收起了护身之气,张嘴,轻轻吹了一口气……
下一刻,那骇人剑势,便如冰消雪融般化作无形,就是周灵风整个人也好似被一阵狂风掀起,高高飞起,高高摔倒!
无论如何,周灵风都没想到眼前那比自己大不了的青年,竟只是一口气,就将他吹倒在地上……
此时此刻,他当真是羞愤欲死!
不过碍于顾子复之威与自身之教养,周灵风还是赤红着脸、站起来施礼道:“晚辈藏剑阁周灵风,家师萧铮,见过前辈!
此番是晚辈失礼,晚辈认赌服输,告辞!”
顾子复这等喝气成风的仙家手段施展出来,毫无疑问,他便是一尊陆地神仙般的人物!
有这等仙人在前,他虽生性骄傲,却也不是痴蠢愚顽之辈,此时自是不会继续再胡搅蛮缠下去。
当下,搬出身份来历后,他毫不犹豫地便直接认赌服输,免得遭到更大的羞辱。
见着眼前少年黑红着脸示意了一下同伴,随后上前一步,便直接扛起先前掀翻自己的那匹骏马,低着头,朝着汴京大门狂奔而去后……
顾子复淡然道:“小少年,看在你良心未泯,又愿认赌服输的份上,我也不要你扛进汴京了,就扛到那城门外便可……”
第217章:千古艰难唯一死,
周灵风扛着马、黑着脸,在半径上顿了顿,心中虽是羞愤欲死,但毕竟多年教养在身,又不愿堕了自家宗门之风。
当下只好在心中默想前贤,成大事者,忍常人之不能忍,方才稍稍平息心中的尴尬,低声道了一个“谢”字后,
随即便以更快的速度,向着汴京城大步而去。
他身边引起此番恶果的好友与奴仆,此刻也不敢上去帮忙。
唯恐彻底得罪了顾子复这位神仙人物,把火继续发在自己又或者好友(少主)身上,到时候反倒是他们的不是。
因而一个个努力缩小自身的存在感,灰溜溜的跟在周灵风后面,悄声向着汴京城赶去。
秦谨身后的那些属下,此刻见着原本当与自家少爷决战的藏剑阁大弟子趾高气扬而来,灰溜溜地被马骑着而去……
众人虽是神色肃然依稀,但此刻一个个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唯有秦谨面色不改,白衣随风微动,神情依旧冷峻。
只是目光不可觉察的在扫过顾子复之时,不禁露出几分狂热。
周灵风一干人影,很快便彻底消失在众人眼下,但秦谨带着自己的手下,却是始终未去。
随着汴河之畔渐渐归于最初之清静,除河水澎湃外再无他音,顾子复观景临风,神色自若。
这一干训练有素的刀客见识过顾子复之手段,自然知道他绝非是个好惹的人物,此刻眷留不去,心中难免忐忑
只是秦谨不但是京联帮大弟子,更是他们的直系头领,京联帮的规矩颇为森严,秦谨不动,他们也不敢动。
许久,伴着哗啦流水之音,顾子复头也不回的淡然道:“你怎么不走,难道还要我请你走不成。”
秦谨肃然拱手作揖:“前辈乃是呵气成风的武道真仙一流高人,人间难得一见,今日三生有幸,晚辈也想向前辈讨教一二。”
顾子复剑眉一挑,随意伸手一扬,一道流离之剑光凌空飞舞,剑气凛冽,杀意逼人,晃人眼目,转瞬间分云破空,直上九天。
随着顾子复将那剑指轻轻向着秦谨一点,九天之外的琉璃神剑瞬间应声而落,剑光飞向秦谨,如丝如线,只轻轻一绕……
秦谨的脑袋便已然被剑光凭空削断,大好头颅横飞于天穹之上,只因这一剑来得极快,秦谨竟是丝毫痛苦也没有。
唯有头颅在半空中旋转着,看到自己无头喷血之尸身后,眩晕的大脑忽然生出种种悔恨,然后眼一黑,四大皆空。
等他再度睁眼开时,二人站在原地不动,顾子复淡淡的望着他,平静的道:“你若出手,我不介意把你刚才经历的事情变成现实。”
秦谨犹豫再三,本来握紧的刀柄、青筋暴露的右手缓缓松开,到底千古艰难唯一死……死后重生,再继续求死,那就是脑子有病了!
所以他稍微沉默了一二,最后还是一声不吭的调转马头,带着松了一口气的一众刀客,向着自家京联邦所在之地而去。
…………
汴京城门前。
以从自家仆从身上撕下的一块衣襟遮面的周灵风,此刻在一众行人好奇的目光中掷下骏马,神色愤愤地看着黄衣少年。
黄衣少年面露讪讪的神色,正准备舌绽莲花,开口解释,然而羞怒交加的周灵风却是听也不听,直接带着一众下属转身而去。
便在这时,一道赤色光芒自不远处飞来,落在地上后光芒散去,却是现出了个瘦削的和尚,那和尚本欲直入汴京城。
但就在他经过黄衣少年身侧之时,和尚忽然轻轻的咦了一声,带着三分好奇三分炽热的道,“小子,你身上为何会有一缕仙道灵风?”
这和尚自蜀地而来,颇通占卜之法,前些日子他曾在蜀地渝州城中,感应到过一股宝气,那宝气无主,但威力极大,
似是什么尘封的前古仙人之法宝出世,虽已被人取走,但却无法炼化,和尚推衍出此事后,登时自觉此宝与自家有缘……
当下他耗费极大心力,以占卜之法卜出顾子复此行之终点,随即便毫不犹豫的动身,向着这帝都汴京而来。
只是汴京浩大,又有龙气封锁万法,他虽小有手段,但却始终未能寻到那件宝物之正主,好将之取来回归真主,以和天道。
这和尚颇为固执,又深知自己所推演出的那件宝物定是上古奇珍,自是不愿放过,数日以来他以行遍汴京,甚至开始至蔓延外地……
但却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今日他回城之时,自那黄衣少年身上沾染的一丝风气处,和尚心中忽而有感,默默推衍一二后,便直接沉声开口喝问。
黄衣少年见到这瘦和尚化光飞遁之声势,竟是一位厉害的剑仙,当下脱口答道:“我在汴河之畔曾见过一位真仙人物,呵气成风,
您说的,可能是在那染上的。”
“当真?”
和尚心念一动,顿时有感。
黄衣少年道:“千真万确。”
说着,他又顺便将自己先前之经历,向那和尚坦言道出,当然,掀起那番恶果之因,自是已被他以春秋笔法随意掠去。
‘呵气成风?年纪不大的青年?’
和尚在心间暗暗思量,小小年纪,想来也不可能修出什么大神通,又如此于人间厮混,恐怕亦非是什么高门大派之弟子。
也对,若他修为高深,背后又有师长撑腰,那么那件宝物、恐怕早就已经被他炼化了,既是未能炼化,那他纵有手段,也不会太过!
这样一想,敌我双方之形势已然渐渐通明……
便是那青年能催动那件上古珍宝千百分之一的威能,和尚也丝毫不怕,这些时日以来,他可不仅仅只是毫无收获的四处寻找。
他耗费了不菲的代价,却是在这汴京城中,向着门中某位前辈换来了一件秘宝,此宝虽然只能动用一次,却也足以降服一件上等法宝。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此身虽作和尚打扮,但却讲究的是——见性是功,随意是德;念念无滞,随心而动,即为功德。
因此在感应到那股宝物的刹那,他顺从自身之贪欲,打起了杀人夺宝的主意。
此刻,一切思量已毕,和尚微笑着,一面带着黄衣少年化作流光向着汴河飞走,一面亲切地问道:“你没说谎?”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狂风,黄衣少年听到和尚亲切的声音,不由自主道:“没有。”
和尚笑眯眯道:“那就好。”
不过须臾,话音未落,远离了帝都汴京的和尚,忽然自云层中松开手,放下黄衣少年,任他恐惧尖叫着、自那高空不断跌落。
和尚笑眯眯的望着这一幕,随即僧衣大袖微扬处,一道黄光便已向着黄衣少年飞去。
那尚在半空中不断下坠的少年还来不及反应,剑光便滴溜溜的一转,刹那间,还未有个呼吸的功夫,落地处便已只剩下一滩鲜血。
正所谓龙不与蛇居,这黄衣少年能与那周灵风为友,身上自是也有着武艺在身,只因他实没想到这和尚身为出家人,竟然如此恶毒……
不但在半空中突然将他扔下,紧接着还用飞剑袭击,正处于甜苟状态的他没有丝毫的防备,轻易的就给和尚杀了个干干净净!
黄光忽而化作一道长虹落在和尚手上,光芒收敛,显出真身,那却是一把赤色飞剑,两刃泛起血红之色,随即消隐。
和尚满意的看着飞剑。
此刻以这名武者之鲜血为飞剑开锋后,他明显感受得到,这把师尊赐下的赤血剑,仿佛自沉睡中醒来般,凶光毕露!
他没出家前本就是个无恶不作、奸.淫掳掠、为祸一方的大盗,拜在师门下习成了剑仙手段后,一向更是肆无忌惮。
如今身在帝都汴京地界,城内之高人、大能数不胜数,和尚为人虽是嚣张,但能为祸一方却始终未被铲除,自然非是愚鲁之辈。
他此番既是已经有了杀人越货的主意,哪里还留得下他人,为免走漏风声,在斩尽杀绝之后,他便悄悄施展避水之法,化身融入汴河之中,顺流而下。
等到渐渐接近那黄衣少年所描述之地后,和尚心中突然想到,那件上古奇珍不知来历,或有奇能,若是不小心被催动……
自己最后即便能够成功翻盘,恐怕也会惊动这汴京城的中一众强人,介时自己虽能将宝物拿到手,但想来也难以长久。
不若我先去接近那人,想办法直接封印了那件异宝,到时候,我自是可以无声无息地斩杀那人,随后更是能够随意抉择是否遁走……
思及此处,注意已定,那和尚直接从心口处取下一面巴掌大的铜镜,暗暗将之攥紧在手上,随后纵身一跃,便来到了黄衣少年所形容的河畔。
只见浪花滔滔,清风徐来,一个身着青衣、道人打扮的年轻人便站在他面前数丈之外,丝毫不见诧异与惊奇的看着他。
忽而更是冷幽幽地问道:“你是谁?”
和尚道:“佛爷是谁不重要,把你从渝州城中杀死罗如烈等人的那件宝贝交给我,佛爷就饶你一命。”
说起那件宝贝,他在望向顾子复身上之时,目中贪婪之色难掩。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顾子复于心间推动大衍易术,转瞬便打破迷雾,得见真相。
他已明了,眼前这和尚乃是为在渝州之时,景天触动三千道尘之真威,翻手灭杀罗如烈等人所遗留的那一丝气息而来。
那和尚认定那气息之正主乃是一件上古奇珍,因而心中贪欲炽烈,一路想方设法算出他这一路之终程,先他数日来到汴京。
只是这和尚不过区区炼气化神之修为,也敢在他面前张牙舞爪,送死逞威,真不知有什么依仗。
他却是不清楚,这和尚乃江洋大盗出身,本就是个亡命徒,杀人越货,从不眨眼。
此刻算定顾子复修为有限后,和尚自觉只要封了那件异宝,这不知修了几天道的青年,还不是随他摆弄?
他这一生杀人无算。
又拜在“高人”门下,神通手段数不胜数,面对自己所幻想出来的“散修”对手,自然而然的,便是一幅高高在上之姿态!
第218章:凌云山邪僧法象,汴河畔异派高人
“不知死活?呵呵!”
和尚面孔狰狞,此刻厉声笑道:“爷爷纵横巴蜀之时,你小子还在你娘老子怀里吃奶呢,究竟是谁不知死活,等下你就知道了!”
话至一半,还未说尽之时,和尚微翘着嘴,轻轻抬起手中铜镜,同时目中一点血光闪过。
刹那间,一柄无柄窄刃之细剑破空暴涌而去,其疾如闪电霹雳,伴着“嘶嘶”之声响,向着顾子复迎头飞斩而去。
顾子复眸光一厉,眨眼间骈指成刀,瞬息后一刀斩出,一道宛如上弦之月的刀光,透着滔天锋锐与杀气,浮光掠影般后发先至,
巧之又巧的将那一点血光,一一挡下!
北宿三阴戮妖刀!
上及浮光、下至清涛之中,一道墨色弯月,一点血红剑光,此刻之两者,犹如两条匹练在半空盘旋飞舞,看上去格外悦目。
和尚心中又惊又怒,这两缕光辉在外人看来只若起舞,但他身处局中,却是非常明白那道墨色弯月之可怕。
他同血河剑早已修得心神相连之境,此时的他分明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血河剑上的血煞之气在不断被墨月斩去,威力也越来越弱……
毫无疑问,自己先前的推测出了问题!
对方挥手间斩出的一道弯月飞刀,能与他的血和剑争锋,甚至更胜一筹……显然,眼前之人绝非只是一个幸运的入门者,
而是一尊不下于、甚至还在自己之上的高人!
当然,他更没想到的是——顾子复挥手斩出的不但不是那件异宝,甚至连法宝都不是,那,仅仅只是顾子复斩出的一道刀光而矣!
‘艹,失算了!八十岁老娘绷倒孩儿,终日打雁,今日却被大雁啄下了眼!’
和尚心中暗骂一声。
当下,见情况危急,他也再顾不得其他,连忙毫不犹豫的将手中铜镜掷出,那铜镜形制古朴,有八道裂纹分列四野八荒。
舍此之外,上有神仙之文,下刻饕餮之图,隐隐沟动空间……
唰!
铜镜旋转着飞出后,晶莹而无一丝杂色的镜面上,忽然似与一束银色光芒产生了折射般,镜面上银光流动,如空间于此发生了膨胀与收缩……
下一刻,银光一闪,瞬间向那墨色弯月打去。
只“唰”的一声后。
银光与墨色弯月碰撞处、瞬间化神奇为腐朽,北宿三阴戮妖刀随之消隐无踪,而那件青铜镜内,则是忽然闪过了一抹刀光……
“空间?”
顾子复目中光芒大动,心下骇然之余,毫不犹豫的将身纵作一抹虹光,于刹那间分化数影,同时掌中再次飞出一抹黑刀。
如果说刚刚的北宿三阴戮妖刀如上弦之月,那么此刻便似月落大荒崖,带着无尽的杀机与垂暮之死气,以更胜前番的速度,
无声无息间,便已没入和尚眉心!
和尚面上喜色未尽。
突然,一股剧痛自眉心传来,渐渐从中淌出的缕缕鲜血与骨骼碎裂之痛,让和尚的面上不禁再次凝聚出了一抹诧异与震惊!
但随后,一切还来不及深思与熟虑,便尽皆陷入了黑暗与混沌,枯瘦的尸身,无力的在“砰”的一声后倒落大地……
……
这面铜镜乃是昔日一位相当厉害的地仙强者,仿造数百年前隋末之时所出现的一件上古神器,历时数十年方才打造出的一件异宝。
此宝一出,只需些许微薄法力便能发射出一道移天神光,凡神光所笼罩之物,尽皆都会被瞬间拉入镜内空间之中,将神物化作泡影!
有如此惊天动地之神通,此宝自然非凡,不过受限于其材质以及炼宝之人,此宝无法转移神器,更不能移地仙高人性命交修之物……
除了这两个令其价值大跌的主要原因外,这件宝贝秉承道家之法,还有着使用限制,一件只能使用九次,九次之后便再无效果!
正因为有着这诸般缺点,这面铜镜固然有些贵重,但却算不上什么极为紧要的宝贝,因而那和尚通过师门关系,
以毕生之大半收藏为代价,便成功从一位高人手中换来了此物!
可这和尚至死都没想到的是,他所谋划的顾子复不但是修为更甚于他的高人,刚刚与其飞剑对敌的也只不过是其所修出的一道刀芒!
固然。
第一道刀芒被那移天神光所移走,但那紧随之而来、甚至速度更胜于其的北宿三阴戮妖刀,却是紧接着在刹那之后,便令他在困惑中丧失了性命!
…………
巴蜀之地。
有山名凌云,山形峭拔,风景秀美,山重水复,美不胜收,数十里地界皆是灵气逼人,端的是个修行的好去处。
近些年来天机混乱,随太上道之声势愈发显赫,蜀山便愈发寂寥,而今在那巴蜀之地、蜀山之外的凌云名山上……
有一名修行邪法的恶僧,却是成功入主此山!
此僧之名为法象,取自身法力如地上象力之意,地上第一。
此僧性格偏激,一心想要成佛作祖,凌驾在芸芸众生之上,而他个人之修为又已证就罗汉金身,法力广大,因而至今无人能治。
在这凌云山附近百十里。
他强令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庙宇都臣服于他,同时驱逐属于道门的修行者,因其霸道之行为,此人又被称之为‘僧霸’、‘邪僧’。
这位巴蜀之地大名鼎鼎的“邪僧”又矮又胖,相貌凶恶,此刻身穿着一件烈火袈裟,正手持一杆铁禅杖站在前殿之外。
忽然间,似正默默修行的他瞪大了眼睛仰天骂道:“是谁在算计我,杀了我的徒弟?我要你不得好死,坠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伴着冥冥之中的一缕感应,这邪僧登时推衍天机,不过因顾子复身上有着三千道尘在身,他只能看到一道青芒对着自家徒弟穿胸而过。
至于出招击杀之家徒弟的那个人姓甚名谁,一切却是面向模糊,辩不分明。
“难道是蜀山上的那群缩头乌龟?”
法象心中惊疑不定的想着,演算天机出了先前那般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对方是自己不认识的高人。
且要么修为不在自己之下,要么身有神器异宝在身!
在这巴蜀之地,有这般条件的,除了蜀山上那些一直在算计他的牛鼻子外,还能有何人?
他本就是个人不犯我,我看你不顺眼,也要犯人的角色,思及此处,法象如何忍得下这口恶气?当下心中越想越气,越气越怒。
“轰!”
怒极之下,偌大的禅杖脱手而出,朝山下一扔,也不知道撞断了多少积年老树,同时下方茂密的森林,也是波涛汹涌。
借之小小的出了一口气后,法象在心中记下此事,这才舒了一口气,转身回殿,当然,在他转身的刹那……
先前被扔出的那件禅杖,也随之而化作流光飞回。
显然,这也是件难得的上等法宝!
…………
汴水河畔。
伏尸于此、为顾子复所杀的和尚俗名唤作‘宁业’,昔年曾在巴蜀之地坐那抢劫杀人的勾当,在某一日曾恰巧被那“邪僧”法象遇见。
她法象从不是个慈悲和尚,他只认为平等是功,见性是德,只要念头通达,做什么恶事都算功德。
因此在算出那宁业于他有段缘法后,他便直接将之收为弟子,传了他一些修行邪法、飞剑之术……
此时的顾子复自然不知道对方还有个大有来头的师尊,当然,即使是知道他也不用在意,因为,在他的背后,同样也有着师门矗立!
这便是身后有着大势力的好处之一!
在那和尚被杀了之后,如今,顾子复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那面又多出了一道裂纹,隐隐丧失了神能的铜镜之上。
探手取过此镜,此镜显然乃是由青铜铸就,质地古朴,背后似是留有饕餮之纹,除此之外,上面还有着几道繁琐非常的铭文。
这些铭文顾子复虽然不认识,但也略微了解一点,他知道——这乃是上古仙神所用的文字,其中具备着某种隐晦而神秘的威能。
刚才那和尚扔出这枚铜镜,明显是认为它能够对付自己!
当然,从眼下看来,这一切确实如此,自己所斩出的那一抹刀光,此时正被封于铜镜之中!
“镜子……这种力量……空间……”
顾子复于心下暗自思量。
天下间有名的镜子类法宝只有那么多,而能转移攻击且与空间有关的,似乎只有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昆仑镜……
或许,这面青铜镜就是仿制于那件消失于历史深处的上古神器,因此才具备着那件神器的些许微薄之能,能够移动空间,收取法宝神通!
不过相较之于上古神器,穿梭时空之无上威能,这件限制极多的法宝,却是逊之远已,甚至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就在顾子复捏着铜镜,心下思量与判断之刻,不知何时,他忽然抬起头,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前辈在一边看了这么久,当真好玩么?”
此时此刻,顾子复独立于渋水河畔,四下无人,如果是旁人,只当他在对空气说话,然而他自己心中却是非常明白,他周围有人!
不只是他自己,此刻他怀中那面拂尘,同样也因之有所异动!
以他之修为,还是靠着怀中的浮尘和冥冥中的感应,才能知道周围有人,却不知道那人身在何处……
看来来者不但修为极高,还修持有高明之极的隐身法!
思及此处,顾子复探手握住怀中的三千道尘,同时于心下暗暗将警惕提至最高。
就在他暗暗蓄力戒备,张目四望之际,这清辉注满虚空的峰顶上,突然有人轻轻说道:“好厉害的小兄弟,你可知道你闯大祸了!
你杀的这个和尚,他师父乃是巴蜀一霸,凌云山的邪僧法象!”
第219章:昆仑山 终出手,入皇宫 阅万经(2合1)
“邪僧法象?呵呵!”
顾子复呵呵笑着,漠然道,“我辈修士为求道途,平生何惧?便是蜀山五老的弟子在此,惹急了我也照杀不误,你少来唬我!”
观来人的隐身之术以及其之态度,这人或许没什么恶意,乃是什么修行有成、云游四海的前辈高人,但可惜的是……
他可不是什么楞头青,更不是那些纳头就拜、天资横溢的少年!
不说入山后的十数年修行,便是在那之前的人间历练,便早已让他尝遍辛酸苦辣,明了人间因缘。
那窥视者来历诡秘,更施以隐身之术,如今又口出恐吓之言……
十有**,是欲从他身上获取某物!
“看你年纪轻轻,杀气倒是挺重的,你现在杀的是罪大恶极之人,当然没什么,可是你这杀性却重了一点,要是滥杀无辜……”
依旧是先前的那道声音,此刻整好以暇、带着些许笑意的道,“难道就不怕将来外功不满,天劫难过,不能证道真仙,沦为邪魔外道?”
淡淡的声音似在静处,可即便顾子复的修为早已跨入炼神还虚之境界,却也难以分辨其之方向,不知那人身在何处,声音从何而来。
不过纵然无法探清对方立身之处,顾子复却也始终夷然无惧,他身为昆仑之修士,上有师门长辈,下有厉害法宝随身,他何惧劫难?
观这窥视之人依旧是那套恐吓之法,其虽未必有恶意,但……那神神叨叨的话语,居高临下的口气,还真是令人不爽啊!
胸中冷意凝聚,伴着不动声色的开口间,怀中三千道尘轻轻一拂,同时他似是随意的道:“你以为你的隐身法很高明么?且看我来破你!”
说着,顾子复心念一动,三千道尘于流光溢彩之际,层层道光瞬间如波澜叠起一般向外蔓延而出,瞬间波及自身立足处之上下左右各地。
想那凡间洞穴中的蝙蝠,因为眼睛看不见,故而靠着声波定位,便能穿梭于黑暗中,动若无阻。
而今顾子复催动师门道法,通过这一层层道光之蔓延波及虚空……威力未必奇大,但却妙用无穷!
这一道法乃是视天地如泥塘,万物作水面,自身为落水之石,道光化层层波纹。
修至巅峰后,可将道光融入虚空,荡起层层波纹,上及须弥,下至芥子,凡道光覆盖至范围内,万物皆可被探测而出。
顾子复虽未将之修至巅峰,却也可将道光遍布至周围每一寸空间之中,不但能迅速探查出藏匿之人的所在地,更有着能摧敌首脑之攻效。
此时随着道光闪动,层层真力推出,登时便将隐藏的那人所用的隐身法诀轻易破去,同时还推动他的躯体不断后移,难以妄动。
这一下既是出手突然又是干净利落,妙想天开,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奇妙法术,纵然那窥视者论修为远在顾子复之上,
此刻,却也不得不显形而出。
隐身法被破去后,顾子复身前数米外的那人也没再继续施法,而是由淡及深的渐渐现出身影。
拂尘一甩,顾子复张目一望,先前那窥视之人露出真形后,却是个一身葛布、头带方巾的老头,他身上还悬挂着一个药葫芦。
“你是谁?”
望着神色凝重,谨慎戒备以待的顾子复,被一后辈破掉隐身法的老头儿却是丝毫不怒,反而哈哈大笑道:“老夫玄壶,小友可曾听过?”
“不曾。”
顾子复虽是如此说着,但他的神色却是显而易见的缓和了下来。
玄壶之名他自是未曾听过,不过若换做更接地气的“壶公”二字,恐怕他立刻便能反应过来。
壶公二字只是乡野传言之名,此老之真名乃是玄壶子,其来头极大,如昔日有着散仙第一人之称的费长房,便是由他接引入道!
相传此人得的是仙山岛然翁仙人之道法,修道数百年,功力深不可测,如今早已是历代地仙之中的佼佼者!
自得道后,此人最爱提携后辈,厮混在闹市中,卖药为生,因白发苍苍,常常带着身边这个药葫芦挂在肆头,故又被称之为‘壶公’。
壶便是葫芦,俗称葫芦瓜,道家的象征之一。《诗.豳风.七月》中“八月断壶”,特指的就是盛药的葫芦。即“药葫芦”。
玄壶子闻言,不由洒然笑道:“我还以为道友是哪家的弟子,气魄如此非凡,现在看来,莫非是散修不成?”
仙山道之传承虽不在如今声名显赫的道门诸派之中,却也和如蜀山剑派等道门诸派交情匪浅,再加上本身之性格和仙山岛之人情……
他自是一向人面极广,之前也只是想试试顾子复而已,并无恶意。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想从顾子复手上,将那枚铜镜讨过来。
“散修如何,不是散修又如何?难道不识得你,便非是高门大派之人?!”
顾子复双目微咪,负手卓然道:“我在昆仑玄都真人座下修行十数余年,又于人间历练良久。想来太上道在这天下之间,应也有一二分量!”
“昆仑?太上道?”
玄壶子先是一愣,随即恍然道,“原来是昆仑八派的天墉城……”
“天墉城早已是过去,如今八派合一,太上道才是昆仑之正统!”顾子复显然对于自家门派之历史,也是颇有所研究。
此时但见他沉声道,“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还请阁下不要纠缠我。”
“年轻人,何必火气如此旺盛?你修行年岁尚浅,故不识我之真名,但我与昆仑交好已久,想来你应该听过‘壶公’二字……”
玄壶子款款道,“老头子对你并无恶意,只是你手上这面赝品昆仑镜,老头子追查已久,如今落到你手上,却是想借用一二。
不知小友能否答应?你若答应的话,此事老头子必有厚报,且你杀了这恶和尚的因果,老头子也替你接下来!”
说到这里,玄壶子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顾子复,神色早已肃然。
他自认为自己这条件已是极有诚意,这枚赝品昆仑镜说到底不过是一件厉害的法器,对他这种人物用处不大。
只因为这铜镜在如今这个时代,关系到其之本尊、乃至一位与仙山岛关系莫测之前辈高人的下落,所以他才想出言讨要……
昆仑山、昆仑天宫中,传说有一面神镜,拥有自由穿梭时空之力。但在一次仙人之盛会中,神镜被人所偷,至今一直下落不明。
随着昆仑天宫升天,岁月苍茫,直至在隋末乱世之中,神镜之灵转世为大隋太师,号称天下无敌,昆仑镜方才显出真身。
在那个辉煌的时代,那位天下无敌的宇文太师曾与仙山岛、与壶公有过一番交情,只可惜在当年那一战后,他早已不知所踪……
玄壶子这些年来游历九州,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想要寻找那位消失已久的宇文太师,寻找正品神器——昆仑镜!
他清楚无比的知晓,在隋末乱世,这位宇文太师与自家古月师叔、便曾以昆仑镜之力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甚至改变了那西方魔界入侵九州的结局!
若能寻到昆仑镜与那位宇文太师,有着仙山岛在身后,昔日之前辈能够改变过去,如今他玄壶子又为何不能?
这位九州修行界大名鼎鼎的壶公,平生有一大憾事,那便是他的妻子在多年前于雷劫下神魂俱灭,便是仙山岛之手段,也难以将之复生。
或许只有穿越时空,才能在雷劫之力下,复活他的妻子……
虽然这一切都希望渺茫,但他却始终没有放弃,这些年来一直却在找昆仑镜的下落……
若不是亲自见过昆仑镜,这世间自是不会存在拥有一二真品之力的那件赝品法器。
玄胡子想要从顾子复手中获得那枚铜镜,自然不是想要一件赝品,而是要借此寻找正品昆仑镜,乃至于那位消失已久的宇文太师……
只是世间高人虽多,推演之法虽众,但昆仑镜身为上古十大神器,却是超然于术数之外,至隋末之后,便再位未出现于人间……
如今流传于人间的那几件昆仑镜赝品,或许便是此世寻找正品昆仑镜的唯一方法!
当然,这些埋葬在岁月之后的隐秘,也只有他这等老古董才会了解一二,似那黄衣和尚宁业之师门乃至邪僧法象……
便是因为不知道这段缘故,方才将这面铜镜法器,轻易的换给了那黄衣和尚宁业……
……
“壶公?”
此刻听闻“壶公”二字,顾子复终于辨认出了眼前这位口气极大的老者之身份,壶公,出没于东汉时代仙山岛门下的一代道门高人。
此人口气虽大,但事实却也是如此,这位壶公精通歧黄丹药之道,几乎与天下所有道门之关系都不算太差。
故,高门大派之中,确实罕有不识此人者!
只是,便是东汉壶公。
想要从他手上借出那面铜镜,若是那壶公一来便光明正大的开出条件,而非是鬼鬼祟祟的虚言恐吓,他未必会不给,但现在……
顾子复缓缓沉声言道:“此物与我可有可无,但你想要……我只能送你两个字。”
玄壶子面色微僵,心中隐隐有着些许不好的预感,“什么?”
“再见。”
“唰”的一声,一抹黑色刀光破空爆闪,顾子复眨眼间便随之而消失在这汴河波涛之右,漫天清辉之下。
不管法象和尚什么来头,有着师门在后,顾子复谁都不用怕,而且这铜镜法器明显另有玄妙,顾子复人都杀了,因果岂是说了就了?
更何况,那法象未必就知道是他动手杀了黄衣和尚。
这位大名鼎鼎的壶公要是为人正派,自然不会传出去,就算是传出去了……那邪僧法象也未必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和尚,就与他这太上道嫡传作对!
至于这位壶公……
即使这面法器真对玄壶子有什么不可取代的紧要处,可顾子复又不是烂好心之人,凭什么帮助一个虚言恐吓他的人?
天心本就不仁不慈,如斯而已。
…………
“小辈……”
玄壶子抬头,佝偻已久的脊背此刻挺立笔直,不过他所望的却不是顾子复消失之方向,而是东方之巍巍昆仑!
在那里,正有一道目光自东方而来,巍巍而降,沉重之极,势不可挡!
“区区十数余年,不曾想你竟是连破数境,一举跨入这等莫测之高深境界,想来便是老头子我,如今恐怕也不是你的敌手了!”
玄壶子面上神色肃然之于,心下却是难免暗暗叹息,怪不得对方有底气敢在这一劫中,与蜀山剑派抢食,这份修为、这种气度……
确实远在蜀山五老之上啊!
“前辈谬赞了。”
昆仑山中那人淡淡道,“小徒此番既是不愿将此镜交易与前辈,还请前辈见谅,看在贫道的面子上不要与他计较。”
玄壶子苦笑一声:“玄都道友何出此言?老头子修行数百余年,又岂会与一小辈计较?”
他们这些人,谁不会望气术?只是有高有低而已!
他何尝看不出来顾子复的身份非同一般?
正是因为如此,在那黄衣和尚动用铜镜之后,他才会倾刻而至,随后更是巧言恐吓+温言以待,只可惜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甚至招来了昆仑山中的那人!
或许这便是天意难违吧。
思及此处,玄壶子面上疲惫之色难以遮掩,“天意如此,我辈也是无可奈何。”
名为天意如此,实际上虽有天意,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对方之师门长辈到来,无可奈何。
毕竟修道人求得便是长生自在,若非关系重大,不得不为,谁也不会轻易和人斗法,毕竟到了他们这地步,已然初步修成长生,
较之于凡人,他们却是更加惜命!
再者……
除非道行天差地远,在这个上有神魔、下有鬼怪的世界中,谁也不敢保证对方就没有什么特殊手段,自己能够逢战必胜。
更别提,论道行还是那位玄都真人更胜一筹!
“既是如此,玄都且代小徒谢过前辈谅解。”
昆仑山上道人悠然轻语,“前辈心中这个结,我也明白,只是纵然前辈有一天能找到昆仑镜,可想要逆转光阴,又岂是那么简单?”
沉默着,玄壶子仰望着天穹,似是看见了昆仑山中年轻道人的绝代风华,“我何尝不知道忘掉对我最好,只是,欺人容易,欺心难。”
道人闻言,亦是不由付之一生一声轻叹。
这位与昔日之天墉城也是关系不浅的壶公得道已久,当初那位大名鼎鼎的神君费长房,还是他度化入道门的……
可如今那位驱使龙君,气魄甚大的神君,都多半早已破入天仙、遨游天界,而玄壶子却依旧驻留在人间,不得寸进,实在可叹!
在人间修行到了天仙之后,绝大多数的强者,要么如前些日子之邵夫子一般飞升天界,要么便会进入仙山秘境,不屡尘世。
很少有大能愿意继续留在这人间道。毕竟对于天仙级数的强者而言,人间道灵气稀薄又太过污秽,长期驻留此地不但于修行无益,
反而拖累功力积累……
昆仑山中的道人摇了摇头,他也清楚,玄壶子要能看得开的话,恐怕早就看开了!
当下他别过话头,改而言道:“前辈可知本次大劫?此劫起于蜀山,却终将席卷天下,在此却中,不知前辈欲作何打算?”
“这一劫……”
玄壶子迟疑了片刻,但还是坦然言道,“若无意外,老头子还是会同先前一般入仙山岛避劫。倒是道友,听说,会在这一劫中……”
“自是如此,不过……”
……
且不说玄壶子这边,二人正在谈论大劫之事、乃至劫中算计,此刻的顾子复,却是已经踏入了汴京皇城。
甚至在几名太上道之弟子的招呼下,属于大宋王朝的藏经殿,除却藏有机密乃至高深道法的秘库外,已然向他洞开!
公门之中好修行,绝非一句虚言,皇宫大内资源、藏书众多,包罗万象。
除去儒道释三家之外,还有其它诸子百家的先贤著作,看得正急需汲取百家精华、化为己用的顾子复如痴如醉。
宋人爱书,爱学,爱道,从立国以来,天子诏令学者奉敕编纂的御览书集,就有上十万卷之多。其中最出名的,如《万寿道藏》之类的《道藏》。
为了编纂历代皇帝御书、御制文集,官府从天下间征集了无数藏书,可以说,天下学问八成.都藏在皇宫大内之中。
便是各门各派之道法,皇家之藏经殿虽不敢说皆有收藏,但也略知一二,甚至有着些许散手收藏。
顾子复在这些日子里遨游书海,迅速填充自家之底蕴。
闲暇时,不是法观百家、阅览众经,便是与几位早已出师的太上道弟子,如守真、玄阳等人谈玄论道、辩经说法。
除此之外,在涉及到治国理政、农事商贸等内容的时候,他也能言之有物,切中时弊。
加之每日必有的打坐练气,在汴京的这段日子,顾子复当真是好不逍遥自在。
第220章:地火风水炼法宝,重重真符化地禁
昆仑洞天。
昔日除却精舍一间,再无他物、空旷而蛮荒的昆仑洞天,如今在太上道一众弟子的布置下,已然多了几分仙气、人气。
仙禽、灵药乃至属于太上道的核心弟子以及一众长老之庐舍,而今依规据分列于洞天内、各处灵穴之所,灵气氤氲。
唯洞天核心,诸阵劳锁之地,方圆百米,无人敢进!
此时此刻,便在昆仑山两仪道宫那尊紫衣化身与壶公交谈之时,远在昆仑洞天之中,昔日那间精舍之外,正有一座丹室巍然矗立。
丹室通体以玄铁所铸,灵光万道,耀眼生花,周遭篆有两仪、四象、九宫、八卦之图、点,乍看并无异状……
实则却是一座兼顾攻击、蕴灵与防御的上乘大阵,上可牵引周天星力并洞天灵气,下可沟通地煞之气并镇压元磁真气!
两厢一加,更可与此处外界的重重大阵联通,使得丹室之防御牢不可摧,危机重重。
若是不通阵法、贸然闯入其中,这阵法引来三光神火与元磁真气,不但能将来人困住,还能镇压闯入者的法力神通。
若是强行破阵,这阵图还会将闯入者压入丹室中,由丹室中重重仙法禁制与阵法磋磨闯入者,便是一个地仙来了,也要受困丹室阵法不得解脱!
此时此刻,叶凝之本尊,便身在这座丹室之中!
这些年来,他少有外出,每日与此室中一面炼化洞天,一面籍此反哺修为,一面以自家之收藏,炼就性命交修之器。
如今十数载光阴转瞬而过,佳时已到,一切功夫与修行,尽皆将水到渠成矣……
……
环顾四野,此间之四方皆是黑沉沉的铜墙铁壁,丹室顶上镶嵌这许多水晶珠玉,还有灵珠照明,如斯总总,游移不定,尽皆排列成一方星阵!
丹室顶上的灵珠,将整个丹室照耀得通明如昼,纤毫毕现。
而靠近墙壁的四周,则安置着几个高大的架子。
整个架子通体以玄玉雕琢而成,晶莹玉润,触手生寒,用来保存采摘的灵药最好不过,能防止灵药灵气与药效流失。
丹室中央,则矗立着一尊大约一人多高的青铜神鼎,材料莫测,但神威凛凛,观之定非凡物。
这座两耳神鼎之下有三足支撑,其下燃烧着的、似乎是那终古不熄的真火,这火里有星辰之真火,也蕴含着乾天真火与地肺真火的气息。
显然,这是这些年来,叶凝采星辰真火、乾天真火与地肺真火三种真火,耗费一番心思,方才将其练做一种的三光神火!
神鼎外有几个用来打坐的蒲团,其中之一便被叶凝所占据,另一处之上则虚悬着一面阴阳风火扇,此扇一煽,鼎下便真火狂涌。
有烈火随之熊熊而生,炽焰滚滚,热浪滔滔!
与此同时,叶凝则在一旁念动咒语真言,手里掐起印诀,仔细调节真火真水,调配阴阳坎离,运转两仪四象,升降三才五行,分辨八卦九曜。
鼎内时而黄尘滚滚,浊浪涛涛,时而飙风怒旋,烈焰滚滚,四大混芒,仿佛正在进行一场开天辟地的景象。
入鼎之灵物与元气,尽皆化作一团混芒。
值此神物将成之际,青铜神鼎之上一股股斑斓之雾气,在顶盖上渐渐凝聚出种种意象,有麒麟腾跃、亦有百鸟朝凤,万兽朝苍……
诸般异象久久不散,竟似天地自然交织而成,呼啸间隐隐有龙吟凤戾之声。
又过片刻,青铜神鼎之上又有白光幻化天花光雨。天上花雨缤纷,洋洋洒洒,乱坠而下,瞬间又消失无踪,如露亦如电,犹如梦幻泡影一般。
此番愈是神物将成,叶凝便显得愈发小心谨慎,他在练器(气)之同时,偶尔也张开法眼,观测鼎内之动静与气机之纯粹。
不过时至此刻,纵然是他,也只能看到鼎内犹如天地开辟一般,地水火风,四大飙旋,地水火风每一次翻腾,都似乎要从其中诞生出一种奇妙物质。
而这种物质则被汇聚于一处,炼作一件与叶凝性命交修之物!
时光缓缓流淌,待到第三个日头,地水火风翻腾的势头已到了巅峰时刻,过了峰头,便开始下滑,地水火风翻涌之势渐渐平息。
那等神秘之物质以及地水火风,则都开始逐渐沉淀下来。
随着地水火风之沉淀,一汪神液渐渐于青铜神鼎之正中心,凝成一团,其色宛若晴空,深邃飘渺,其中隐隐有点点星光也似的光华……
这一汪神液,正是叶凝炼制淬炼诸多天才地宝,耗费无数心思方才化成了一滩神液,接下来他便需以此物承载叶凝自身之道,
再千磨万击锻造成型,复精雕细琢乃至去除火气,一件与他性命交修之神物方才算是练成,只差最后性命交修之蕴养!
此际,地水火风虽然沉淀,但青铜神鼎中却并未彻底平静下来,鼎炉中仍旧沸腾如同一锅乱粥,其中雷鸣不断,
似乎正在演绎开天辟地之后那一段太古雷暴时代!
过得一段时间,此时宝鼎内已化作一团沸腾的钢水,每一声雷鸣,就有一团东西跳起!
叶凝伸手虚抓,运转法力玄光将之包裹住那团愈发纯正而古朴的神液,连续抓了九次,雷鸣声方才逐渐消失。
待得最后一道雷音彻底消散,叶凝屈指一点,一枚枚穷尽他自身道途之精华的符文种子,一个接一个的融入神液之中,蜿蜒盘旋、浮浮沉沉。
细细数来,共计九九八十一枚符文种子分列于神液各处,每一枚种子都渐渐向着其他之符文种子蔓延出一道道灵丝……
八十一枚符文种子彼此相连,勾勒成一座繁琐而复杂的玄妙阵法又或者阐释天地之正理的符篆!
这枚符篆起初并无多少奥妙,但随着叶凝以此演化自身之道法精华,那一枚枚灵丝与符文种子不断的排列重组、勾勒成线……
却是逐渐串联起来,构成了一篇奇妙的“文章”!
这篇文章非天而成,非地而作,不求天理,不论地道,而是叶凝此生对于道的感悟与自身道途的推衍,阐述的是他个人的道途!
“文章”从无到有、到简陋、到繁华、到花团锦簇,便是他的道途从开始到奠基、再到逐渐成型乃至不断发展!
终于,等到他自身之道被阐述殆尽,那八十一枚符文种子乃至其间之灵丝,则操纵着那由无穷灵物化作的神液,逐渐演化成一片灵光。
灵光中,又显化出了一面神秘而玄妙的镜子。
这面镜子不过初具规模,但却完全看不出是由什么材料铸造而出的,它非金非玉,非石非木,镜光一闪,便可映照大千。
此际,镜子中点点灵光所映照、推衍乃至演化的,则由叶凝自身之道,开始慢慢转变为天道自然,乃至大道至理!
层层叠叠的玄妙法禁,悄然组合变化,逐渐出现在镜面之上,化作一道人禁,灿灿宝光伴着玄妙道理,开始流转于镜面之上。
随着第一道人禁出现,元气滚滚如天河倾泻,不断自四面八方流往青铜神鼎,又由青铜神鼎逐渐涌入那面奇镜。
拥有足够的元气支撑后,无穷法理不断蔓延组合,渐渐化作一道又一道的人禁,罗列于镜面之上,吞吐元气,化虚为实。
有着这一消耗大户,对于外界之元气,这面镜子来者不拒,一切元气但凡靠近,都通通被吸纳至镜面之后的“世界”中。
那晶莹而无暇,似可映照一切的镜面之内,仿佛蕴藏了一方无穷广大的世界,任何事物纳入其中便消失不见!
镜内容纳万物,镜外吞吐元气,演化人禁。
待得九九八十一道人禁集齐,诸人禁之间各自泛起一道灵光,灵光相互交融,八十一道人禁于排列组合间融为一个整体,演化地禁!
一道地禁中含有八十一道人禁、十二万九千道符文,这些符文组合成地禁后,流转于玄牝之门内,灿若星河,深邃迷人,随之隐去形迹。
当第一道地禁孕育成型,此宝与先前,便大有不同!
先前法理交织之镜,即便镜面炼制得再精美,威力再强,气势再宏大,也终究不过是一“器”尔,根本不能称之为法宝。
唯有地禁方能承载道与理,诞生灵性,化为法宝,是故……地禁,也常常被称作宝禁!
此禁一出,法宝初成。
镜内开始渐渐蕴育出一方无边无际,无形无相,包涵太虚无极,隐现森罗万象的玄奥之处。
诸天万象之万物万灵,无穷无尽之造化玄机,尽皆从中流淌而出!
随后,叶凝屈指一点。
正一起一伏随着呼吸煽动的扇子,此时逐渐放缓速度,炽烈的炉火也随之而慢慢降温,在叶凝调节下转为文宝之火,缓缓温养法宝!
三光神火之下,一面以神兽为背景、点缀,天书符文为勾勒线条的神镜,正于孕育中不断增强。
一道道法禁仍然在不断地自镜面之上浮现,组合排列成一道道暗合天地之理的人禁,人禁则在叠加与融合之下,开始衍生出地禁。
待得叶凝之一切积累耗尽,足足四十九日之后,共计九道地禁孕育圆满,一道朦胧灵光悄然浮现。
九,为数之极!
随着第九道地禁圆满,所有禁止都开始发生了莫名变化。
这面神镜乃是叶凝本命之宝,与他本身性命交修,因而此镜之上的每一分变化,他都知之甚明。
此刻,那九道地禁随着后继无力与文宝之火的淬炼,各禁制之间不断圆融,已然开始从先前的泾渭分明逐渐磨合着走向一个整体!
第221章:人力终有穷尽,沐神农九泉以登仙
先前的九道地禁虽说同是一件法宝的地禁,可若在此际真正催动法宝的话,须先将九道地禁分别催动。
如今九道地禁于相互沟通间化为一体,催动法宝、便相当于同时催动九道地禁!
九道地禁联合演化,一道漩涡出现在青铜神鼎之内,鲸吞龙吸一般,迅速席卷了整座青铜神鼎内所有的天地元气乃至各种灵力。
不过数个呼吸间,上至天星、下及地煞,中有天地元气……
此刻尽皆被迅速消耗一空!
与此同时,外界的叶凝浑身裹在一层玄光之中,面色威严肃穆,双手连连掐动印诀,一道道玄光牵动鼎内宝胎。
随着他手中印诀变动,来自于昆仑洞天之力渐渐浸染至其中,宝鼎之内顿时迸发出一道道雷鸣,那声响逐渐变得宏大,声传八方……
鼎外,有仙光夺目而耀眼,轰鸣声时强时弱,远远望去,宝鼎之外似乎有风云变幻,红黄蓝绿青白紫诸般颜色变化不定。
鼎内,那同等于天仙级的洞天之力,浩大而绵绵不尽,仔细计量起来,它虽只一亩大小,但看去却显得无边广大,仿佛一片灵元之海压落而下!
神镜浮沉于那片洞天之力的正中央,此刻它之吞吐,已然化作一阙来者不拒的漩涡,不断吞噬那进入青铜神鼎的洞天之力。
与此同时,神镜之上渐渐浮现出一道先天灵光,这先天灵光通天彻地,照耀着青铜神鼎内的虚空。
灵光中映射出九道地禁之虚影,九道地禁宛若一体,蜿蜒间阐述身之道;灵光悠悠,渐渐延伸至无远弗及的虚空深处。
在那道灵光出现之时……
青铜神鼎上忽然冒出一股股绚烂彩光,幻化成天光花雨,流光点点,花雨缤纷,洋洋洒洒。
似有佛陀说法,天女散花,紧接着,随着天花出现许多飞天幻影,满空花雨愈发纷繁,随着天女出现,一座座仙宫楼台,魔鬼夜叉,怨毒修罗……
善的、恶的,一切事物都在天光中显现。大千世界,光怪陆离,许多事物都出现在层层幻境中!
无穷无尽的诱惑,自那幻境之中传出,直引得外界之人想要投身其中,飞入仙宫楼台,享受极乐世界中的诸般好处。
“法宝之劫!”
法宝,法宝,道法之宝,此宝本不应来到世上,只是人力强为,方才显现在世上。
世间之上乘法宝,本就是夺天地之造化,穷大道之衍变而成,每一件法宝都会阐述或者说泄露一部分的天地奥秘。
如斯之事,天地自然不允,因而宝有灵劫,在宝物之胚胎凝聚后,天地势必会降下重重之劫难,欲坏法宝之正身!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此际,叶凝心念移动,当下头上隐隐显现出三朵莲胎,虽未花开、却也出具雏形,此青莲一出,只把一干幻象都视作虚无。
三朵莲胎相生相克间,一蓬阳和紫气扩散扩散开来,连同青铜神鼎也被玄光与紫气罩定,诸般幻想被玄光所阻,哪里能落得下来?
鼎中此宝胚胎初具之时,可谓是最为虚弱之刻,要是这时被诸般幻象侵扰到,出了差错,以后恐怕后悔都来不及。
那时,不但灵宝可能会被毁掉,连叶凝自己也要被魔头反噬!
青铜神鼎内,虽有叶凝出手抵挡诸外魔侵入,但鼎内却并非安然无恙。一件上乘法宝炼制功成之时,不但有外魔来临,还有内劫衍生。
适才炼宝之时,一番地水火风演练后,那一滩神液固然是最中心,可除此之外还有一团纯清之气衍生,世间有清便有浊……
在那清气相生之际,一些炼宝途的残渣与碎气,则化作一道浑浊之力,此气与纯清气相伴而生,一旦宝胎被浑浊之力沾染,定然会灵性大跌!
青铜神鼎中,原本炼宝时产生的浑浊之力不知潜伏到什么地方去可,此时忽然凭空冒了出来,一道浑浊漆黑的气流忽然冒了出来。
这道浊气充塞整个鼎炉中,幻化成一团团张牙舞爪的狰狞魔头。
凄厉的呼啸声从鼎炉中传出来,隐约传到鼎炉外。
顿时间,外面的诸般幻象绕着鼎炉开始旋转,其中无数仙人天女,修罗恶鬼,佛陀菩萨……纷纷直扑鼎炉与叶凝。
叶凝早有准备,把手一指,头上现出云光,清亮如水,云光之中,此际托着一枚黑白两仪金丹,阴阳相生间,一蓬紫气浩浩荡荡。
如天河倾泻,混合清亮云光,隐隐有水涛声哗啦作响。
云光紫气仿佛长虹贯日,天河下倾,投进了鼎中,随后一声震响,宛如凭空打了个霹雳,虚空震荡,波纹荡漾,一圈一圈散开来。
其所到之处,鼎内尽皆呈现出一片混芒景象,随后演化成地水火风。只是被紫气一压,渐渐沉淀下去。
一声霹雳震响,所有幻象一扫而空!
虽说还有不少天光花雨纷纷扬扬,那些面目狰狞的修罗夜叉却统统消失不见。甚至连天女幻影也被紫气一冲,消散殆尽。
青铜神鼎中的浊气为玄光紫气一炼,立刻便被叶凝炼成虚无。
震响过后,鼎中忽然从剧烈的轰鸣声中突然安静下来。
一尊伟岸的神镜矗立于层层元气之上,千重宝气冲霄而起,顿时惊动洞天上下,那神镜一阵鲸吞龙吸,顷刻间便将丹室附近之元气吸收一空。
便在那核心之地闭关的紫胤真人此刻可谓感受最深,只因他就在那丹室之外,故此神镜甫一出世,宝光灵光便惊动了他。
紫胤真人自闭关深处,忽然张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
其眼眸深处,分明倒映着一尊玄妙莫测的神镜之虚影,这尊神镜面衍八相,背镶天书,镜面青光蒙蒙,其中幽深无际。
倾目一望,镜光悠悠,似有道生于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道蕴,演化于其间。
“好一面仙镜,好一件性命交修之宝,吾友啊吾友,十数年不见,不曾想你已铺好了那天仙之道啊……”
话音艰涩而沧桑,似乎数年未曾开口,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紫胤真人也随之而再度闭上眼眸,渐渐陷入了修行深处。
除却紫胤真人外,太上道其他高人此刻也因之而动,在那洞天核心之外,议论纷纷。
“这究竟是何等的仙道奇珍,又或是上古至宝?竟然显化出了如此惊人异象?”
“道主当真是好大的机缘,看这满空异象,纵然不如那些上古之神器,想来也是一件上乘法宝罢!”
“道主有此机缘,正是我太上道气运鼎盛之兆,日后仙道第一家之名,恐怕就要换个名字了!蜀山,也该挪挪屁股了!”
诸位弟子、长老心思各异的看着满空异象,于议论纷纷之际,不经各抒所见,各有所言。
…………
昆仑洞天之中禁制处处皆是,特别是那核心之地,护山大阵与护山禁法具都非同一般,此刻两厢合力,很快便将那异象消磨殆尽。
叶凝目光悠悠的端坐于青铜神鼎之侧,此时洞天之权柄早已被他炼化,在这洞天之中,他可耗费一定的代价,发动天仙级数的攻击!
望着那青铜神鼎,感应着鼎中略显火气的“昊天镜”之胚胎,叶凝右手五指微曲间,一面铜镜忽然悠悠浮现。
此镜看似真实,实则纯粹由元气所聚,其中之能为,更是叶凝仿自自家徒弟手中的那面铜镜,不过在此基础上,他另有所推衍、延伸。
相较之于那面铜镜母体“昆仑镜”之威能,自己新炼的这面“昊天镜”,纵然融入了一些铜镜之威,但论及威能,还是差之远矣。
实在,难以令叶凝满意!
“神农九泉……”
心中思绪起伏间,叶凝忽然侧目望向了外界的人间大天地,自己之力终究有所穷尽,难及那些上古大神乃至天地本尊。
若以那神农九泉淬火,以泉中之魂为洗礼,自己这面“昊天镜”之威能,定然可再上一层楼!
心下暗暗计量之际,叶凝右手之上的那面铜镜已然散去,此时出现于其间的,却是一枚小小的、平凡的指环。
此环乃是先昆仑八派中“昆仑派”之收藏,早在八派合并之时,便为叶凝有意所收取,其之名曰:九泉之钥!
相传,在太古神农大神诞生时,天下伴有九泉相生。这九座神泉又称为天地九井,乃是滋生万物的源泉。
九泉中凝聚了世上最浓厚的灵力之水,为天地灵脉之枢纽!
若以“天地人”来看,天为伏羲、人为女娲、地为神农,神农本就类似于大地之神。
九泉因神农而生,后来又经神农千百年辛劳疏通,逐渐成为这个天地中最重要的生命灵脉。
在九泉面前,众生平等,无论是神骏奇丽的灵兽仙禽,还是丑陋不堪的凶兽毒虫,都在九泉的滋养下享受这方天地。
因为神农与九泉的紧密渊源,这九泉也被上古三族——神、兽、人统称为“神农九泉”。
所谓的神农九泉,即:照胆、寒髓、热海、无垢、雾魂、春滋、炎波、毒瘴、龙潭,这九口滋生万物之源泉!
除却本身各赋异能外,神龙九泉更是这方世界、最为重要的灵气之源泉!
至于九泉之钥……
却是上古神、兽、人三族,因九泉之异能而心生贪婪,连连爆发大战,因九泉为天地灵脉枢纽,乃万物滋生之关键。
为防九泉因三族之战而损毁,殃及天下生灵,上古三皇之神农穷尽神力,为九泉施加以极其强大的结界,使之遁形于天地之间。
因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为予世人一线生机,神农又取天地之灵物,制成九件手环,是为九泉之钥。
九泉之钥共有九枚,每一枚钥匙都可通往一泉!
“春滋之钥……”
第222章:春滋之钥,此界隐秘
眸光悠悠地注视着自己掌指间那枚春滋之钥,大衍易术于无声无息间缓缓运转,穿破层层命运之雾,自身之视线不断拔高……
不过须臾后,似独处于天地苍茫之上、遍揽八方的叶凝,顺着冥冥中的那一丝联系,便已然窥见了这枚指环所联通之处,
那是一处极其神秘的所在,似乎不在三界之中!
毫无疑问,那处神秘所在应该就是炎帝神农洞,洞中之物、即此方世界的灵力源头之一,神农九泉中的春滋神泉!
点点滴滴、精纯而宏大的灵气正不断从那神秘所在之中传出,再至这枚春滋之钥匙之中,渐渐流入叶凝的体内。
可以说,有着这枚戒指在手,即便不去寻找着那早已隐遁于三界秘地之中的神农九泉。
光凭从这枚戒指中源源不断传出的精纯灵力,便足以将一个人的修为从无至有、推至仙道,甚至还可在其中继续行走!
须知那神农九泉在上古之时,可是以九泉之力支撑起了属于上古时代的辉煌大世,而今虽然只是通过九泉之钥的一点微薄泄露,
但用来供用一人,还是绰绰有余!
眸光微转,叶凝没有继续执着于向那神秘所在之中窥视,而是在自身之视线从高处缓缓跌落之时,
迅速借着指环与春滋神泉之间的联系,直接锁定了那处神秘所在之位置,顺便还寻到了一条通往春滋神泉之路。
“巴山北麓的一座小山。”
铭记下炎帝神农洞的位置后,叶凝很快便主动散去大衍易术。
道衣轻振间,白发黑眸、面容俊秀的他长身而起,随后大袖一拂,青铜神鼎便极速缩小,直至没入叶凝的袖内。
下一刻,一尊化身继续端坐于此处,默默做修行之状。
而叶凝之本尊,却是自入主昆仑洞天后,首次出了昆仑山,甚至化作一道无色神光,向着东南方极远处纵横飞去。
……
“炎帝神农洞。”
不过些许光阴后。
这位立身于人间修行者之巅峰的太上道道主,便已然自天际化作神光坠落,一步迈入了巴山深处,进入了先前他所锁定的那座小山。
此刻,他脚下所踏之处、便是其先前所推衍之所,即一座非常平凡的小山。山上枝叶青青,山间溪水潺潺,除此之外并无他处。
纵然用叶凝的法眼来看,这里无论是灵气、风水还是气数,都非常的平凡,平凡到与附近其他几座小山,几乎毫无异处!
然而偏偏就是这座荒野小山,却承载了远古三皇之一、属于炎帝的神农洞……
此时此刻,自叶凝携带着那枚春滋神泉之钥匙迈入此山后,它便在不断的颤动着,甚至欲要主动从叶凝的手上脱离!
“嗡嗡嗡……”
伴着阵阵绵密的震颤声,脱手飞出的指环,在震动的同时、引动了空间,使得叶凝眼前原本平凡的景象发生了些许模糊……
原先山地之位置,此时却化作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岩浆海,在那滚滚热浪中,一块又一块的黑色石柱连起来横贯两方。
那是一条路,一条极其凶险的通往炎帝神农洞的崎岖小路。
石柱下的岩浆与翻滚间热浪汹涌、极致可怖,虽然岩浆浪潮一直未能摧毁黑色石柱,但热浪滚滚间,那滔天之凶威……
便是地仙之肉身,都难以承受!
滚滚岩浆,有浩大而神圣的神力在其间鼓荡,这是其能淹没地仙肉身最为重要之依凭,感应、见证的这一幕,
纵然叶凝都忍不住有些怀疑,这片无边无际的岩浆海,或者说这片封印,如此可怖,莫不是当年的地皇神农亲手所下?
甚至……
是地皇神农的力量所化?!
在那条崎岖小路的尽头。
叶凝感应到了宝物与灵药的气息,二者皆尽非常庞大,那应当是地皇神农昔日之遗留,留给那些没有钥匙、却来到此地之人。
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一线生机。
这些黑色石柱所形成的崎岖小路,想来便是地皇神农给予未能获得九泉之钥的众生的一线生机吧!
“嗡嗡嗡……”
指环之震动愈发剧烈了。
在此番震动之同时,它又开始吸收起了天地间的灵气,周遭方圆百米内的所有灵气,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便被它吞噬一空。
“嗡~~~”
青色的木质指环腾跃于半空之上,在灵力的支撑下微微旋转着、不断放大,最终,俨然化做了一方巨大的圆形门户!
“怪不得这枚指环被称作九泉之钥,原来它还真是一枚通往神农九泉的钥匙啊!”
想要进入神农九泉之一的春滋神泉,此世间只有两个办法:
其一便是获得通往春滋神泉的春滋之钥,其二便是通过那条由黑色石柱形成的崎岖小路,获得地皇神农之认可,允许进入。
除此之外,唯一的办法,大概便是以绝强的实力,突破地皇神农留下来的那片岩浆海之封印,直接前往九泉之所在。
不过这片岩浆海中蕴藏着极其可怖的威能,而且作用非常特殊……
它恰好封印在那春滋神泉之上,使得春滋神泉不再显露于世人眼中;而九泉的灵气,却会通过这方世界渗透到外面的世界之中。
因此。
那片岩浆海不仅是封印,蕴藏着神农之力,更是这方世界与春滋神泉之间的一个过滤器,里面的神泉灵气能出来,外面的人却进不去……
叶凝心念浮动间,毫不犹豫地大步迈入其中,随着空间之变换,当他落足时,便已然出现在了一方崭新的黑暗空间之中。
“空间通道?”
叶凝一边继续在这片黑暗空间之中行走,一边心下若有所思,看来那春滋神泉的物理位置,似乎并不怎么简单啊……
心中这般想着,不过须臾之后,这片黑暗空间便被他行到了尽头,黑暗中,在他前方不远处,似有泉水涌动之音,哗啦啦响起。
炎帝神农洞,到了。
心中浮现此念,脚下继续行走之时,叶凝忽觉自身穿过了一层温柔的水幕,紧接着便瞬间进入了另一方自成天地的小世界。
探手一招,指环瞬间缩小,套在他指间,神威敛去,一切复归平凡,唯滚滚之灵流,依旧不息。
侧目一望,这片小世界虽然来历玄奇,更是上古三皇中地皇神农所开,但这其间却并无什么复杂瑰丽、奇幻惊人的景象,
反而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普通、平淡。
整方世界虽然独立于外界大天地之外,但纵览四方,此处也仅有一小片农田、一处由泉水渐渐汇成的水塘,还有一座茅草屋。
农田的周围均被种植成一片茂密的小树林,田中的植物乃至林中的花花草草,都显得非常的普通,普通到此方世界遍地皆是。
在农田之侧、由乱草堆成的茅草屋之门前,一口如同地涌喷泉般的泉眼,正不断向外喷出纯净的水流,它流向了农田边缘的一口小水塘内。
那方水塘很小,但泉水流入其中,水塘却始终,不增一分,不减一寸!
泉水两边,栽有两株老树,斑驳的树皮昭示着它们的沧桑,一株枯朽将死,却仍在努力抽出新芽,另一株则半边开花,半边结果。
“果然是世外之地,神农净土,炎帝神农洞……”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普通、平凡,平凡的花,平凡的树,平凡的草,平凡的农田,平凡的茅草屋,平凡的泉水……
但见到了这一切的叶凝,却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惊容!
因为,在他的眼中,那片平凡中却孕育着非凡,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是此方世界之大道规则毫无遮掩的显化!
这里与其说是世外之地,倒不如说是大道圣地,恢宏而温润的生命之道,蔓延在每一片土地,每一株草木之中。
那口叮叮咚咚的普通泉水中,除却最为纯粹的生命外,还蕴藏着初生之意、代表着原始,开端,起源的少阳之道!
见到那口灵泉,叶凝心下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天赐之名——
春滋!
春滋:长年散发阳和之气,能扭转天地间因“秩序耗能”法则而引起的破败肃杀趋势。
这是上古神人对于春滋神泉的看法,也是其之所能,毫无疑问,叶凝眼前此泉便是天地九泉之一,代表了少阳与生命的春滋神泉!
神物自晦,正因为这里的一切都代表了天地大道的演化,代表了道之真义,所以从外在看起来反而显得普通之极。
若真要用言辞来形容,想来“返璞归真”四字,应是恰如其分!
就在叶凝惊于此地之景,以元神印证此处之大道规则时,一缕苍老之音,缓缓自那简单朴素的茅草屋内响起。
“来到此处的有缘者,异界之来客、太上门徒,有春滋之钥,你可以在这里呆上一年。”
在“吱哑”声中,茅屋那简陋的房门被人由内而外的缓缓推开,一名面目苍老、形似农夫的老者从中走出后,淡然言道。
“切记,不可与此处破坏任何事物,还有,若是时间已到,你却还想在此处待下去,那么,每多呆一年,就须在这里种下一株花草!”
叶凝悚然自无上道境之中退转回首,在他的感知中,此处舍他之外,再无旁人。
然而推门走出的那名比之花草树木还要平凡的老者,却是打破了他的感应,或者说不在他的感应之中,不能为他所感应!
老者身上,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便是那双如混沌般浑浊的眼睛,其次则是其满脸的皱纹,还有那粗糙如树皮纠结的双手……
如果说此处之花草树木、叮咚泉水,叶凝还能看出不凡,那眼前这位老者除却不能为他所感应外,却是太过平凡,
平凡得让他本能的有些忽视!
然而无论是此老的表现,还是他那一言道破叶凝之本质的话语,都向他清清楚楚的表明,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平凡的老农。
而是……
“太上道玄都,拜见前辈,不知前辈是人族上古三皇,地皇神农氏?还是此方世界原本的兽族,现在的妖族、魔族之首领?”
太上门徒,这四个字第一次出于幽都女娲娘娘之口中,第二次便是炎帝神农洞、这位地皇神农氏。
太上门徒……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值得令人深思的称呼,也是叶凝在此方世界中,将自己之道统立为太上道的原因乃至究竟。
第223章:采九泉之菁英,借大道以成器
“我是神农,此方世界的三皇之一,妖族、魔族之始祖,至于你所说的上古人族之三皇,地皇神农氏……”
地皇神农慈祥的面容上,此刻却带上了些许意味深长与肃然,“我是神农氏,但神农氏非我!”
我是他,他非我?
分身又或是化身一流?
紧紧的盯着眼前之人,叶凝心念浮动间,拼图上那最后一枚空缺的拼图,此时随着地皇神农的话语,悄然补齐。
刹那间,无数信息汇成一流,心中先前积蓄下来的些许困惑,亦瞬间冰消瓦解,当下,他向着神农氏长身一拜,随即恭声道,
“弟子玄都,多谢地皇解惑!”
神农颔首,他此番现身似乎就只是为了打个招呼,顺便为叶凝解除一个疑惑,如今诸事已毕,他便再度转身,回到了那间茅屋之中。
此地只余下最后一缕话音,渐渐飘荡于农田之上。
“只要不触犯禁忌,太上门徒,这一年之光阴,在这方小世界中你诸事皆可自便,若还有问题,亦可自那茅草屋中呼唤于我!”
“我”字之音还未落下。
“吱哑”的木门转动声便紧接着响起,待到一切归于寂静,远古三皇之一的地皇神农,便已然消失在那座茅草屋中。
望着那座看似普通,实则根本窥不见屋内动静的茅草屋,叶凝眸光悠悠间,轻轻转动掌上那枚青色的指环,心下心绪起伏、纷飞天外。
太上门徒、太上门徒……又是一尊大神如此开口,看来自已与那位之间的关系,恐怕还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得多……
第一次听女娲娘娘如此称呼,叶凝在不言不语、做默认之状时,其实心里却很没底,但此刻伴着地皇神农的称呼乃至强调。
叶凝心里对此,
却是已经隐隐有了些许猜测,太上镜、前主、那位天尊还有自己,此四方之间的关系,绝对比自己先前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或许,自己被那太上镜寻上,绝非是机缘巧合,而是早有因果。
太上镜的算计,或许连就张自己都很清楚,一直就在那位天尊的眼皮底下,双方所需要的,未必非是一致,不能求同存异。
有的要的是结果,有的只需要过程中那样渺茫的一瞬……
想要在这种大佬的眼皮底下作出自己的谋划……
那势必并不能违逆他们的心思,而应该在顺应并支持“大势”的情况下,改变“小势”,并从中获得自己所需要之物。
思及此处,叶凝眸光氤氲间,心下不由微微一松,同时开始对自己的谋划进行再一次的审度。
……
来到这段岁月后,叶凝曾经做过很多实验,如验证世界之真实乃至沟通太上镜……然而,其之所得,不言而喻。
这是一方真正的强大的世界,非是自己如先前所历之三界那般,拥有着足可对抗太上镜之伟力!
依来时幽都、女娲娘娘的话语和她那动辄逆转时间、改造世界之手笔来看……
在这片土地上,确实,有着……
来自于诸天万界真正最顶尖的大神通者之足迹!
这一猜测绝非仅是虚言,观先前女娲娘娘与他初见时所言之语,“太上门徒”四字,还有最后予他的那一承诺。
其间无一不透露着女娲娘娘对他、对界外、对太清道德天尊乃至太上镜的了解,显然,这绝非是拘泥于一界之神!
还有,如今这位地皇神农先前的话语,亦可作为其之佐证与补充!
时至今日,他所见过的两位大神皆是如此,那么……
这个世界恐怕与那传说之中的洪荒大世界、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而那些来自于洪荒的大神,或许便有分神、化身,在这一方世界行走!
近些年来。
叶凝在修行之时也曾有尝试过沟通太上镜之举动,可不同于先前在大唐双龙世界,虽无法沟通,却能清楚的感应到太上镜之存在。
但在这里,太上镜与他的联系却似乎化作了无穷之远、无穷飘渺,远到、淡到……根本无法沟通!
毫无疑问,能阻碍太上镜这等无上至宝者,定然只会使同级乃至更强之存在,而挥手间做出这一举措者……
十有**,便是无尽世界女娲娘娘之本尊、那位天地初开时就存在的大神!
即华夏文明之源头,炼石补天,捏土造人,有着人类之母与大地之母之概念的创世神、始母神!
虽不知自己为何能得到这位大神的垂怜与恩赐,但此方世界既是在那位的眸光之下,还能有天、地、人三皇并立……
而如今更是证实地皇神农,实是那位洪荒大世界、上古人族三皇之“化身”。
那么,想来那位主宰天界的天皇伏羲,估计与洪荒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就算不是其之本尊亲自降临,但仔细想来……
作为此方世界之天帝,一“化身”位格,应该还是有的!
……
“呼~~~”
证据与猜测链缓缓闭合,叶凝微眯着眼睛,轻轻吐出腹内压抑许久的一口浊气,心中渐渐涌现了一抹轻松与欣喜。
下一刻。
云袖一拂,道衣轻振。
叶凝便已然来到那春滋神泉所汇聚的水塘之上,一尊青铜神鼎旋转着,带着大量的火气,渐渐悬于水塘半空,不动如山,巍然矗立。
“开!”
口中法诀一动。
青铜神鼎忽然嗡嗡震鸣着鼎盖微移,旋即,一抹青光带着燥热的火气,瞬间自鼎中飞落,沉于那口由春滋神泉汇成的水塘之中。
“滋滋滋……”
如烤红的铁片突然淬水,在“滋滋”之声中,
沉寂了无数岁月的水塘内迅速涌起了大量的气泡,与此同时,一道又一道来自春滋神泉的精华,不断涌入那“昊天镜”内。
青光蒙蒙的昊天镜之镜胚,随着积蓄无尽岁月的春滋神泉之精华的浸润与涌入,开始渐渐与这地势相合,与泉中之“道”相合……
镜子,其最大的共用就是用来作对照参照物,所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
而叶凝如今以镜为自身性命交修之器,以此方天地九大灵力本源淬炼,便是为了通天地,以天地、以苍茫古史、以昊天为镜……
可以——
正修行,明道途,知命运!
昊天广淼,周履无极。
毫无疑问,身为此方世界灵力九大源头之一的春滋神泉,自然乃是一方通天地之处。
这件新成的昊天镜于此进行最后之蜕变,可谓是最佳之选择!
因为此地不但有着春滋神泉作为源源不绝之灵力,更可在这方重地中,烙印春滋神泉乃至此处天地之道!
哗啦啦、哗啦啦……
沉寂了无尽岁月、由春滋神泉汇成的小水塘渐渐泛起了波浪。
在这波浪中,一面笼罩在朦朦青光之中的镜子,正随之逆流而上,慢慢向着泉眼移去。
与此同时,青光笼罩中的昊天镜之本体,逐渐映射出九道地禁之虚影,九道地禁宛若一体,而在其上,则开始孕育出第十道地禁。
这第十道地禁与前面九道地禁大不一样,若是说前面九道地禁带有些微灵性的话,那这第十道地禁开始就是真正孕育出灵魂,灵性。
法宝有了灵魂,便能真正融入元神中,寄托本命元灵烙印,便是转劫重生,法宝也能随身携带,从某种意义上说……
这第十道地禁,也可被称之灵禁!
这灵禁之灵,便是灵魂!
仅有九道地禁的法宝,即便孕养时间再长,也只会诞生灵性灵识,而这还要主人时时刻刻以法力温养,倘若一朝失了法力温养……
那……简单而粗浅的灵性、灵识便会渐渐枯竭破碎,连法宝也会跌落层次,褪化为法器。
而一旦自九重地禁之上,再度孕育出第十重禁制,那属于一件法宝的灵性,便会进入一个崭新的地界——具备灵魂。
到了这一步,法宝已经可以本能的开始吞吐灵气、自我修炼,算来,或也勉强可以算作一种特殊的生灵!
依历史而言。
绝大多数法宝在这一步的蜕变都是缓慢而漫长的,需要主人花费大量的时间温养,但这件昊天镜却不同于凡俗。
有着此间那堪称天地本源的大道法则,而那水塘中的泉水又可提供无穷无尽之灵力,此时此刻,昊天镜的蜕变是极为迅速的!
不过片刻功夫。
第十重地禁便已自蔓延走向了汇聚成形,紧接着第十一重地禁也开始孕育,在第十一重地禁之后,第十二重地禁也开始了孕育……
禁制一道接一道的成型,当那昊天镜渐渐挪移到春滋神泉的泉眼外时,最初的九重地禁之上,一是再度孕育出了十八道“灵禁”!
十八道“灵禁”一成,昊天镜自生无形灵光、照耀虚空,千重灵光自镜面之上透射出来,延伸至无远弗及的虚空深处。
“咔嚓……”
细微的阻力破裂之音,忽然自泉水深处响起。
在那照耀到虚空深处的无形灵光的推动下,昊天镜艰难的自那层层叠叠、愈发可怕的阻力中再进一步,正式没入了那泉眼之中!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大道至简!
本当有的异象与此刻,自那春滋神泉内瞬间消敛无踪,所有的力量都被神泉之力挤入了昊天镜中,通通用来温养昊天镜。
而神泉泉眼之中所蕴含的大道法则,则几乎是本能的,渐渐被篆刻、烙印在镜面镜背之上,汇成一段锦绣文章,使之更增异能。
至于身在外界大天地的叶凝,此刻能够感应到的,便是昊天镜已然褪去了火力,在神泉泉眼中,其间之威能愈发深沉,难以揣摩!
第224章:参大道以修行,截天机以取利
岁月长河浩浩殇殇,弹指刹那间,一度春秋过。
不得不说,这炎帝神农洞当真是此方世界之第一等洞天福地,无论是灵力还是道则,便是盘古之心所化的蜀山也未必能及。
若说外界大天地、有着天地大道地流露与显化。
那么在这里,此方小天地内的一草一木、一泉一树,便根本就是这方“仙道”世界内道的化身,道之形体,朴素间蕴藏无尽玄妙!
因此。
这一度春秋以来,叶凝任凭昊天镜在那春滋神泉的泉眼之中渐渐孕育圆满,自身则是在这洞天之中参悟此间大道,一时间泠然忘返。
待得一年期至,他还尤未有知,此刻正盘膝端坐于参天古木前,一如既往的专注于解析其中之道,参悟其间之理。
在这方底蕴深不可测的仙道世界内,相较于许多老牌强者,叶凝对于道的感悟在同境界之中、其实勉强算是一个弱点。
毕竟自他修成地仙算起,到如今距天仙只差最后一步,细细数来,也不过几十春秋而已,自是难以及得上那些积年的老牌地仙。
不过如今有着这炎帝神农洞内的修行,此后在道之感悟上,他虽不敢说一枝独秀,但想来也能勉强追平历代之前行者了……
“吱哑~~~”
沉寂了一年的茅草屋之大门此刻倏然再度开启,与一年前完全毫无区别的地皇神农氏徐步从中踏出,面容平静的向着叶凝道:
“一年光阴已至,按照规矩,太上门徒,你可以离开了,当你离开这座小洞天之后,春滋之钥会离你而去,寻找下一个有缘人。”
正于洞天边缘,盘膝端坐于古木之间的叶凝闻言,不禁从从容容的退出道境,起身转向地皇神农,温声问道:“地皇前辈,晚辈于此参玄悟法一年,
心有一惑,不知何解,敢问前辈,是否神农九泉相通?纵然只有一枚神泉之钥,若能得到前辈之认可,是否便可以集全九泉之力?”
此言一出,原本平凡得令人过目即忘的地皇神农,此刻眸中陡然闪过一抹精光,其浑身之气势,瞬间由老农变作了苍茫无尽之大地。
厚重而浩大的气机,发至于这片小世界内的一树一水,一沙一石,沉重得凝固了万物之运转,日月之更易。
‘力量出至于这方世界,而非本尊么……’
硬撑着这道惊天动地的神威,神色自若、身长玉立、似乎完全不落下风的叶凝眸中一动,便已然从中窥见了身前这位地皇之本质。
‘看来,眼前的这位神农并非是此界真正的上古三皇之一,地皇降临,而仅仅只是他留在这片世界内镇守神泉的一尊化身……’
浩大的气机,镇压了这方天地之运转一个刹那后,便如潮水倒涌般,很快就通通没入了地皇神农那苍老的躯体内。
“太上之门徒,果然心有七窍,不过你就此询问我,意欲何为?”
地皇神农的目光垂落于叶凝的躯体上,眸光一反先前之平淡,而是显得深邃而沧桑,充斥着神灵那浩瀚苍茫的神性光辉!
这一刻,他再也非是先前那平凡慈祥之农夫,而是一尊执掌天地本源权柄之神明!
“这一载光阴,此界内所发生之事,想来皆在前辈眸中。”
叶凝微微一笑,此事既是未被地皇拒绝,想来如今已成一半矣!
“晚辈二十余年前曾以通天地之神算,卜得未来一幕,见证蜀山出大魔,祸乱苍生,因而欲要炼就一尊法宝,既与自身性命交修,
又能降魔克敌,扶正袪邪……”
“蜀山将出大魔,霍乱苍生?”
神农一怔,他平日常于茅屋之中修行,从不外出,而今早与外界脱节,此刻还不待他沟通外界大天地之天道,叶凝便坦然相述道。
“此魔非凡魔,实自一心起。因心有邪,至净成魔,可超然于六界之外,汲取苍生之邪念为力量源泉,打破天地秩序。”
“邪念若剑,得道成仙,故其名曰——邪剑仙!”
邪剑仙三字一出,此念融于天地九大本源之春滋神泉中的地皇神农,瞬间沟通大地权柄,对于一切之前因后果尽皆了然。
眼前这位异界来客,太上门徒之言,确实为真,不久之后、将会席卷至天下苍生的那一场大劫,的确发至于号称正道之魁首的蜀山。
而那大魔邪剑仙,更是蜀山五老以至净法于登仙之刹那,排除的至净之邪念,因天时地利人和齐具而威能极度不凡,天生超然……
此刻虽尚未孕育圆满,却是已然有了颠覆三界之可能!
“蜀山,至净法?排除一切邪念,至净登仙?糊涂啊!”
地皇神农蹙眉微叹,“天地众生皆是盘古子民,众生相争亦是天道常理!蜀山本是人间名门,何至于修此禁术,以至于霍乱天下?!”
口中带着失望的轻轻叹息一声,神农的眸光却是向着同属九泉之一的照胆神泉望去……
在那里,蜀山五老之首的掌门清虚,右手虚拖着一纯阳木盒,正行于黑柱之上,横渡炎浆之海。
那枚纯阳木盒之上,虽然也刻有蜀山神纹、秘阵,但区区一凡物,又岂能阻挡地皇神农之眸光?
不过一目之下,盒中那由五道纯净邪念汇聚而成的邪剑仙,其之根底究竟,此刻通通在神农的眸光下,被漏了个干干净净!
“世间邪念不灭,此子难陨?”
此刻,这位地皇神农的眸光在厚重的同时,亦是染上了一抹轻灵与通透,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幕幕,在他的面前几乎毫无遮掩。
接下来,那位蜀山清虚掌门将会进入照胆神泉,取神泉之水浸润、炼制纯阳木盒,使得邪念本尊无法外逃。
紧接着,待他返回蜀山以后,那邪剑仙与纯阳木盒,尽皆会被蜀山五老放入锁妖塔内,镇压尘封……
“一步错、步步错,蜀山千年之声誉,终将毁于一旦……”
神农摇了摇头,目光先自那蜀山渐渐移至人间昆仑太上道,随后又于人间之锦绣山河一扫,复望了一眼魔界、天界,便被收回。
锁妖塔,天界之谋划,看似正确,但对于人间而言,实则是一个错误的存在,加之蜀山不论善恶的将天下妖魔关入其中……
可以说,锁妖塔看似神圣,实则其中邪恶无比,而且还是被人为的、生生制造出的,一方至邪至恶之所在。
蜀山五老将他们的邪念放入其中,便仿佛是将黄鼠狼放到鸡笼中,难道就因为被关入了牢房,黄鼠狼就不偷鸡了不成?
可笑!
无论他们于暗中究竟有着何等算计,最后必将功亏一篑,甚至会被反噬自身!
在神农与天地的沟通间,他便已然明了,如今那邪剑仙已经获得了天地之垂青,他之出世并魔乱乾坤、已然成为了一种必然。
时至现在,这已然是如今之人间乃至六界,所必须要经历的一重大劫,谁也无法阻止,谁也无法避免,这是天地的抉择!
而蜀山……
至净法、锁妖塔、千百余年积累下来的因果……
蜀山,终将会为他们犯下的错误付出惨痛的代价!
……
“你的意思是,你要阻止这场大劫,想用九泉的力量炼制那枚昊天神镜,去封印未来的‘末日杀神’——邪剑仙?!”
地皇神农眸光悠悠,静静的注视着眼前这位异界之来客,观此人目前之表现,倒还真有几分救世主之气度……
叶凝微笑着坦然望向面前的地皇神农,几乎是毫无遮掩的道,“是的,我会去阻止他,不过不是现在,更不是在他出世之前。
我会任由他在出世之时乃至其后吸收世间的一切邪念,慢慢等他吞尽邪念、将自己强化到极致后,再出手收拾掉他!”
地皇神农静静的聆听着眼前之人那略显大逆不道的话语,面上不但无怒,反而露出了几分极其少见的欣赏,
“果然不愧为太上之门徒,识天心顺天意,不过……等到那邪剑仙成长至巅峰再出手,这人间岂不是要任他霍乱,介时伤亡无数?”
“此魔虽起自蜀山,但实则却是人间乃至六界自己过去酿下的苦果,我不过一凡夫俗子,又岂能阻挡那昭昭之天意?”
“当然,在这之前我虽不会干涉,但我门下一众弟子却会出手,庇护苍生。”
叶凝轻叹,“邪剑仙的出世,虽会对我人族乃至人间、六界造成一场极大的动乱,但对于这方世界和众生之未来而言……
却是一件弊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叶凝悠悠轻语间,不无感慨的继续说道。
“凡人会生病,那是他的体内聚积了过量的“毒素”。而一个世界会迎来终结,同样也是因为祂在发展的过程中,积累了太多的“毒素”。
这些“毒素”来源混杂,有因果业力,有怨念欲念,有煞气浊气……
邪剑仙的出世,能够快速聚拢锁妖塔内的怨念、煞气,而随着他的成长与发展,六界之内的人心欲念乃至怨煞之气都会为他所吞噬……
介时,当天下大半之毒素为他一人所聚集、吞噬,天道将再无需忧心其他后,便可一举诛灭邪剑仙,而待邪剑仙一死,
这方世界便会如尘埃遍布的天空般,经雨水一洗,再度恢复干净与青春,想来待到那时,距世界终末之时间,应该也会被推迟不少!”
叶凝的解释并不复杂,身为执掌大地之权柄者,神农对于此间之门道本就一清二楚,此刻一听,他便了然无碍。
在这个世界,人心的力量对于现实的干涉非常强大,以至于凝聚出了几件可以逆转规则的奇物、至宝,如——原剧情中那件阴阳玉佩!
而在规则力量中,人的心性乃至情绪部分,也在力量体系内占有一席之地。
叶凝的话,简单点,就是有一个叫做天地的“屋子”里落满了灰尘,人很难在其中居住,因此,这个屋子需要一个抹布,抹去灰尘。
而在未来看似凶威滔天,毁天灭地不在话下的邪剑仙,其实就是那个抹布,用完了就可以扔掉。
只不过这个叫做“邪剑仙”的抹布比较危险,一不小心,就可能擦坏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