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主世界(四十八)
虽然说这件事和唐居易并无关系,但是出于好奇,他还是选择了去试探:
“你没有问过你父亲为何如此吗?我觉得如果是有人陪同的话,出个城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才对。你杜王府的威名不仅在都阳城内,就算是外头临近的城中应该都广为人知,想来没多少人敢触怒杜王府。”
杜棠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问过,但是父亲他从来没有与我解释,只是一昧地告诫我不许出城。加上这城内四处是王府的眼线,单靠我一人自然是无力改变。就算是李伯,也不会去违抗父亲的命令,更是不能帮我。”
果然,这背后有问题。
唐居易已经意识到,杜棠身上的某些奇异之处很可能就是杜王禁止她出城的原因所在。而为何杜王不对自己的女儿进行解释,想来是有着不少难言之隐。
但是,这毕竟是杜王府内部的隐秘,他身为一个外人,同时又是身份特殊的超脱者,自然也就不好去探索这背后的真相。一般来说,超脱者很少与原住民产生交集,像唐居易这样的都只能说是特例。
于是,唐居易换了一个话题:
“我很想知道,你现在还像当初那样想要离开这都阳城吗?”
听到这个问题,杜棠的脸上也是露出了迷茫:
“我也不清楚……这都阳城我已经待了太久,城内的一切都已经看了一遍又一遍,而城外的山河我却一直没有机会去亲眼看看……”
咬了咬嘴唇,杜棠看向了街道的远处,目光显得很是怅然: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离开这个地方,去看看外面的天地……可是,这都阳城我实在割舍不下。这里的每一条街、每一户人……”
轻叹了一口气,杜棠忽然是笑了起来:
“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明明嘴上说着想要离开,但是却又不想离开……明明这个地方我都熟悉到接近厌烦,但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却又心慌意乱。”
少女的笑容中透露着苦涩,更多的则是踌躇和迷惘。
唐居易的答案让杜棠很是意外:
“并不奇怪。”
随后,唐居易摸了摸自己左手手背,同样是笑了起来,而其中则是轻松和洒脱:
“我很早之前也是如此,抗拒着自己拥有着的一切,无数次想着如果逃离那种处境将会如何,但是到了真正要失去的关头,却又迟疑不前。”
一边说着,唐居易一边是继续向前走去:
“甚至于,我所失去的那些东西是你无法想像的。即便是另有收获,却始终不再是从前。”
杜棠并不明白唐居易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但大概的意思也是明白了不少,于是连忙跟上了唐居易的步伐:
“那你现在呢?你后悔吗?”
唐居易偏过头,看着杜棠认真呢而带着期待的神色,微微一笑:
“值得与不值得,又不是过后才去评价的。只要现在觉得值得,那么付出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杜棠一怔,随后才回想起来这是自己当初在交易区说给唐居易的话,此时竟是被对方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一阵笑声打断了杜棠的思绪,却是唐居易正指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你看这些人,不都是活在当下而已吗?做过的后悔也无用,没做的为何要去考虑?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后悔。”
一边说着,唐居易不知从哪又掏出了一串朦崇糕,将其塞入了杜棠的手中:
“我不会去劝说你什么,这些选择都只在于你自己。你若是想留下,我当然不会阻拦,而若是你想见见外头的天地,我也欣然欢迎。”
杜棠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两串朦崇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为了让话题不至于一直徘徊在这种沉重的氛围中,唐居易便半开玩笑地说道:
“说起来,你现在如果还对我朋友有兴趣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介绍介绍他。”
唐居易口中所说的朋友,所说的当然是正在黑石牢笼中苦战的涯无霜。
杜棠显然没有料到唐居易会再度提起这件事,于是露出了窘迫的神色:
“不必了……我现在觉得你说得很对,我当时只不过是出于对新鲜事物的好奇而已……我以为我是对他着迷,其实只是对我向往了很多年的外界着迷。”
犹豫了一下,杜棠接着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向你的朋友道个歉,我不希望他误会什么。”
唐居易有些惊讶:
“这么快就想通了?我还以为你会需要挺长的日子才能认识到这一点呢。”
接着,唐居易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露出了神秘之色:
“话说回来,你喝过酒没有?”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杜棠迷惑了起来:
“酒?那是什么?”
在说出“酒”的时候,唐居易使用的是汉语,因为在峒华星的语言中并没有和“酒”对应的概念。
见杜棠的反应如自己所料,唐居易便更加坚定了“峒华星没有酒”的猜测,于是压低了声音,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酒可是一个好东西,是来自我们那个世界的宝物。它有一种很神奇的效果,就是可以让人袒露心声,同时忘记烦恼。”
杜棠立刻被勾起了兴趣:
“忘记烦恼?真的假的?”
唐居易“哈”地笑了一声: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这东西可有用了,不论是喜悦时庆祝,或是悲伤时解忧,亦或是恐惧时壮胆,都是不二首选。”
心念一动,唐居易便从储物空间内取出了一瓶用玻璃瓶封装好的酒水,在杜棠的眼前晃悠了起来。
橙黄色的酒液在瓶内流动翻涌,透过灯火的微光,看起来充满了勾人的诱惑力。
“为了祝贺你想通了这些傻事,我决定拿出它来奖励奖励你。”
唐居易一脸不舍的模样,看上去还真像这么一回事。
杜棠刚想说话,却是被唐居易用手指比在嘴唇边,堵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嘘……在此之前,我们还得先做一件事。”
唐居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眼中逐渐流露出了游戏一般的笑意:
“甩开身后这些眼线。”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主世界(四十九)
不知是出于怎样一种心态,唐居易对面前这个从未出过都阳城一步的少女,有着一种异样的共鸣感。
而当看到杜棠谈起外界时,眼中那摇曳的星火,唐居易便更是觉得心中一颤。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有这种情绪才对。在过分理性化的思维控制下,任何可能会干涉到自身选择的情绪都会被无限弱化。
不论是愤怒、恐惧、狂喜,这些情绪波动都会被削弱到一个极低的层次,让唐居易能够在不论何时都以绝对利益为优先,作出最大优势的选择和决策。
但是也就是在杜棠的面前,唐居易发现自己竟是有了一丝丝的怜悯。
这种怜悯转瞬即逝,但是的的确确影响了唐居易,因此也让他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
不等杜棠同意,唐居易的身躯便在眨眼间被浓郁的不详和阴森所笼罩,让他宛若行走于人世间的鬼怪。
杜棠看着唐居易的变化,忍不住惊呼一声:
“你这是”
下一刻,释放了诅咒之力的唐居易便伸手牵住了杜棠,同时另一只手则是揽过了她的腰身。
“呀!”
猝不及防的身体接触让杜棠下意识地进行了挣扎,但是却因为二人实力的巨大差距而毫无作用,反而是增大了和唐居易的接触面积。
从唐居易身上传来的阴冷使得她忍不住颤栗了起来,但是随后传来的温暖温度却是驱散了这种寒冷。
身体的自然反应使得杜棠的血流迅速加快,于是说话也是结结巴巴起来:
“你,你到底,要,要做”
唐居易低下了头,刚好是可以让自己的嘴靠在杜棠的耳边:
“抓稳。”
当杜棠还在思索着“抓稳”的含义时,她便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被唐居易揽着身子腾空而起,以一种从未见过的视角浏览起了都阳城。
风声被唐居易的诅咒之力隔绝在外,让二人周围显得格外安静。
虽然突然来到高空的意外情况让杜棠一阵惶恐,但是紧接着便被都阳城的夜景给吸引了目光。
“身在城中时,你是城的一部分。而当跳出这城,你才能知晓这城本来的面目。”
唐居易同样是看着脚下的都阳城,看着那蔓延视野的灯火,还有交织着的黑暗,轻声在杜棠耳边说道。
杜棠怔怔地看着都阳城出神,而耳边又是传来了唐居易的声音:
“而我们,虽然身在城中,但却不属于此处,只是个异乡人,因此这才是我们看待这都阳城的感受。”
听到这句话,杜棠忍不住抬头看向唐居易,却是看见了这个青年从未见过的一面。
一直以来,她对于唐居易的印象只是一个神秘的天外来客,除了实力高强之外,剩下的就是浓郁的未知,像是一层雾霭,让人无法探知。
而此时看着唐居易的侧脸,却是从他平静漠然的神色中看到了那隐含着的孤独。
“这就是……你当初说的失去一切吧……”
杜棠突然明白了唐居易的意思。
唐居易微微一愣,随后摇头一笑:
“习惯就好,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随后,诅咒之力涌动,二人便就这么在都阳城的上空横跨起来。
有着诅咒之力的保护,杜棠并未感受到什么剧烈的晃动。虽然周围的景物迅速从眼前划过,但是却有一种奇妙的心安。
与此同时,在二人身后不远处,李承央则是颇为头疼地嘟囔起来:
“这又是在玩什么花样啊……”
早在刚刚运转诅咒之力的时候,唐居易就已经给李承央传达过信息,让他和其他的侍卫配合着演一场戏。
由于杜棠从未习武,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知能力,自然是无法知晓身后是否有人跟随。
而对于唐居易所说的“甩开”,她当然也没有办法进行验证。
为了让李承央和王府的侍卫放心,唐居易的行进速度并不算快,而且有着浓厚的诅咒之力的痕迹,对于那等高手来说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一般耀眼。
这一场戏,是只为了欺骗杜棠一人的戏。
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大胆而出格的事,杜棠只觉得心脏跳动得极为剧烈。
往日出行,李承央几乎无时不刻都守候在一旁,甚至还有着或明或暗的各路侍卫,让杜棠毫无游玩的兴致。
不论走到哪里,她都知道自己被人所注视,一举一动都无法脱离王府的掌控。
而此时被唐居易“拐走”,以飞鸟一般的姿态行进于都阳城的上空,不由得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
那是抛却了桎梏,逾越了枷锁的疯狂,带着无法抵挡的魅力。
头一次,她感受到自己是真真正正地活着。
唐居易当然感受得到怀中少女的情绪,于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杜棠好奇地抬起头:
“你笑什么?”
唐居易立刻收起了表情,若无其事道:
“没啊,你看错了吧。”
杜棠不肯罢休:
“骗人!你刚刚明明有在笑!说,你到底在笑什么?”
说谎这种事情,唐居易当然是张口就来:
“我笑你们王府那些侍卫,有心追逐却无力跟上,即便布下天罗地网也难以限制我。”
被唐居易这么一说,杜棠更是坚信那些侍卫和眼线都已经被“甩开”,不由得一阵畅快:
“就该让他们吃吃苦头!谁让这些人一天到晚都盯着我!”
说着,杜棠的眼中露出了隐隐的兴奋:
“继续往前!前面就是都阳城的东面城墙了!”
唐居易看向前方,果然是看见了那远处的城墙。
他只顾着埋头赶路,却是没有考虑方向,如今却是来到了这都阳城的东墙,着实有些意外。
杜棠激动地看着前方,手臂直接是环抱住了唐居易的脖子,连音量都提高了几分:
“就在前面!”
唐居易稍微犹豫,但还是奋力一跃,跨越了诸多房屋,来到了这高墙之上。
踏踏
两声脚步响起,却是两人落在城墙上的声音。
此时此刻,只需再向前几步,杜棠便可离开这都阳城的境内,来到她向往了许多年的“城外”。
也就是这个时候,远远跟在二人身后的李承央露出了惊容:
“不好!得拦住他们!”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主世界(五十)
站在城墙之上,遥望着城外的夜间山景,杜棠只觉得如梦幻般。
她犹豫地迈出了脚步,但却又瑟缩了回去,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前面都是都阳城之外。”
唐居易站在杜棠的身后,看着她垂于后背的墨绿秀发,如此说道。
杜棠轻轻回应道:
“我知道。”
她注视着那盼了多年的山和水,忍不住伸出手去,向着前方虚摸了一下,仿佛想要触摸那景。
最终,杜棠还是没有再继续前进,只是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最终,她回过头去,看着唐居易笑了:
“还是算了吧,我父亲他会不高兴的。”
唐居易同样是看着面前的杜棠,眼神很是平静:
“你真的不打算出去看看吗?”
杜棠的眼中满是期待,但还是暗淡了下去:
“不必了。”
此时,李承央和大批的侍卫也是追了上来,离二人仅仅只有几十丈的距离,看起来面色凝重,带着焦急之意。
看见唐居易和杜棠的身影立于城墙之上,李承央当即就要呼喊出声。
然而,城墙上的唐居易却是回眸一瞥,露出了一双阴森到令人恐惧的眼睛。
这眼神中缭绕着浓厚的不详,只是被注视一眼便会全身涌起一股寒意,甚至是感受到莫名的恐惧之感。
“回去。”
这是眼神中表露出的唯一信息。
唐居易身上诅咒之力汹涌,无间瞳和真理之眼同时运转,让他的眼珠中仿佛能印出地狱之景。
虽说只是短短一瞬,却是让李承央和诸多王府追兵如坠极寒冰窟,不约而同地僵在了原地。
同时,一道细微的传音也是进入了众人耳中:
“我不会带她出城,各位劳烦等候一阵便可。”
李承央虽然还想上前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唐居易那双深渊一样的眼睛,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就连他这样的高手都是如此,那些寻常侍卫更是抵抗不住,更有甚者险些直接软倒在了地上,只觉得浑身颤抖。
杜棠也看见了唐居易回头的举动,也是问道:
“嗯?你在看什么?”
唐居易回过头来,却是一切如常,眼中只有温和与平静:
“确认一下是否有人追来而已。看来他们的实力还是有些不达标。”
杜棠并未多想,也是笑嘻嘻地说道:
“那必须的,你多厉害啊!”
随后,杜棠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就这么随意地坐在了地上,同时拽了拽唐居易的衣角:
“来,你也坐下。”
唐居易没有拒绝,同样是坐在了杜棠的身边。
看着远山的影子,杜棠伸手指向前方,带着回忆的神色:
“很久之前,听说那山上有一只大虎,四足像是古树那般粗细,都说是虎兽成了精。城里很多猎户都是进了那山中,但是却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杜棠歪头看向唐居易:
“你说,那山里头真的会有成精的虎吗?”
唐居易同样是看着远山,却是非常笃信地点了点头:
“有!我看得到!”
听到这句话,杜棠惊讶地坐直了些:
“你看得到?!”
唐居易的眼中银白色光辉流露,看起来异象惊人:
“我这眼能远观数里,当然看得清。”
杜棠登时便来了兴致:
“那,那你说说,那虎长什么模样?”
唐居易看了那山一阵,随后详细描述起来:
“通体银白,斑纹橙红,身躯壮硕惊人,双目如火炉,发着绿色的光。一扑便有十余丈,獠牙巨大,爪击怕是能碎山石!”
杜棠激动得不行:
“真有虎精?”
唐居易再度点了点头:
“的确是有!”
这下子,杜棠来了兴致,立刻是指向了另外几处山:
“那你再看看那座山!听说山背后有座小湖,其中坐了一头精怪!”
唐居易又将目光转向了杜棠所指的另外一座山,仔细凝视起来,良久之后发出惊叹:
“果真有精怪!貌似人形,衣着白袍,生了有四只手臂,披头散发,脑袋上只有一只眼,于湖中畅游,比起鱼类还要迅捷不少!”
有了唐居易这么一个望远镜,杜棠立刻是开始对自己听过的每一个传说都进行了核实。
“那座山……”
“有的。”
“那你再看看那边……”
“也有。”
“听说那里……”
“真有。”
……
等到将周围的群山都问遍,杜棠只觉得这个天地都和自己所认识的不一样了,看着那山景,仿佛在看着一个个神鬼精怪:
“原来,这天下真有这么多的奇异……我还以为那些书上说的都只是编造……”
唐居易坐在她身旁,眼中的真理之眼消散,同样是附和道:
“你们这里是灵秀之地,有这些东西并不稀奇。”
杜棠心满意足地仰躺在城墙上,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真好啊,外头的天地……”
这时,一瓶橙红色的酒水出现在了杜棠的眼前,却是唐居易取出了装在储物空间内的酒,露出了挑衅般的笑容:
“还记得我说的酒吗?能解愁能忘忧,要不要试试?”
杜棠眼睛一亮,立马翻身坐起:
“要!”
唐居易笑着打开了盖子,取出一个小酒杯,盛出了满满一杯酒液递到了杜棠面前:
“这酒入口辛辣,待到入腹之后才能觉出滋味,你怕是受不住哟。”
杜棠哪会认输,立刻是抢过了酒杯,直接灌入了口中:
“瞧不起谁呢?”
然而下一秒,她便被这酒呛得咳嗽起来,一张小脸被烧得通红。
唐居易笑咪咪地看着她,调侃道:
“受不了了?”
杜棠摇了摇头,不愿承认,只是咬着牙将酒杯伸到唐居易面前:
“再来一杯!”
唐居易也不阻拦,又是倒了满满一杯酒给她,然后看戏一般地看着她皱眉喝下。
“咳咳……”
虽说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杜棠还是咳嗽起来,抵不住这酒入口的滋味。
唐居易并不在意,同时给自己倒了一杯,很是自然地便一口灌下,神色如常,仿佛在笑话杜棠的狼狈。
“再来!”
这个少女觉得自己被轻视了,虽然已经开始有些轻微的头晕,但还是倔强地提出了要求。
这一次,唐居易却是只给她倒了半杯。
“你的酒量到这儿差不多了,再多伤身。”
没有给杜棠反驳的机会,唐居易直接是将酒瓶中剩下的大半酒水一饮而尽。
“嘁……”
不满地嘟囔一声,杜棠逞强地将这半杯酒喝下,眼中已经是开始有着迷茫浮现。
正如唐居易所说,她的酒量到这儿差不多了。
唐居易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那几处被杜棠指过的远山,心中虽然平静,但是却有些不忍。
没有虎精,没有湖中精怪,更没有什么山野神鬼。
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从未出城的少女的幻想,和一个配合着她编织谎言的唐居易。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主世界(五十一)
“该说第二个故事了吧?”
见杜棠已经是双目迷蒙,唐居易适时地提出了讲故事的建议。
“故事?嗯……好呀……”
杜棠的脑袋晃晃悠悠,看起来煞是可爱。
啪嗒一下,她便直接歪倒在了唐居易的肩上,小小的脑袋直接是枕在了唐居易肩头,一股沁人的清香从那墨绿色长发中传来,引得唐居易一阵出神。
远处,李承央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就要冲上前去:
“这个小王八蛋……”
一旁的几个侍卫慌忙拽住了李承央的手臂,阻止这位引发更严重的冲突:
“李前辈,忍一忍!”
“是啊前辈,眼不见为净……”
城墙之上,唐居易感受着离自己极近的呼吸声,还有那肩头传来的温度,那种不知来源的心安更是强烈,仿佛只想停留在此刻,远离了一切的喧嚣。
但是很快,唐居易就从这种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同时暗自心惊:
“我的情绪又被干涉了……”
虽然对于靠着自己肩膀的少女充满了猜疑,但是唐居易最终也没有去摆脱她的倚靠,而是缓缓开始了叙述:
“今天要说的,是关于一个山中妖鬼的故事。”
“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有一座山,名为安山,盛传其中有妖鬼出没,害人性命。”
杜棠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
“妖鬼……是什么……”
唐居易接着说道:
“所谓妖鬼,是一种至邪之物,他们每三十三年会变换一次容貌,可能是老人,可能是幼儿,也可能是少女……不论他们变成什么模样,都掩盖不住身上的邪气和罪孽。”
“妖鬼喜食人心,通常会将误入山中的旅人带走,随后剖开他们的胸膛,饮人血,食人心。”
听到这里,杜棠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吃人的心……”
唐居易微微点头,继续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那些怪奇志异中的内容:
“传说,安山妖鬼存在了数百年之久,但是却在某一年突然销声匿迹,再也不见了踪影。”
杜棠酒意虽浓,但仍旧是仔细听着故事:
“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唐居易看着远山: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是听闻那安山发生了一次极为惊人的天灾,地动山摇,山石崩碎,又有人曾看见一头青牛扶摇而上云霄,又好似有一道白色的人影在那安山中出现。”
“再去看时,那安山已经是崩塌大半,出现了一道极深的裂谷。在那之后,安山妖鬼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而一起失踪的,还有安山叶家的千金。”
这时,唐居易敲了敲杜棠的脑袋,笑道:
“就像是你们杜王府一样,叶家是安山周边势力最大的家族,而他们的千金小姐,也就是下一代家主叶盈,在安山妖鬼失踪之前曾经入了山中一趟。”
杜棠有些不满地挪了挪脑袋,发出了轻微的嘟囔声,但还是没有把头从唐居易的肩膀上移开。
“有人说,那叶盈感化了安山妖鬼,所以天下太平。也有人说,是那叶盈自己变成了妖鬼,又不想祸害亲人,这才自我了断……”
唐居易有些感慨地说道。
杜棠颇为费力地抬起头,用仍旧有些模糊的视线看着唐居易:
“那……到底是为何呢?那安山妖鬼……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谁料,唐居易却是道:
“我也不知。只知那安山再无妖鬼,而叶家再无叶盈,却是无人知晓那安山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棠有些失落:
“真无趣。”
唐居易却并不这么认为:
“并非每个故事都有结局和真相。就像你听说的山中虎精,都是由一篇又一篇的传言构成,在亲眼确证之前,谁又知道真相是什么呢?”
随后,唐居易拍了拍杜棠的脑袋,示意她坐起来: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王府了。”
杜棠仍旧是有些醉态,似乎不愿被唐居易拽走,像是撒娇一般赖在原地:
“再……再待一会儿嘛……”
唐居易苦笑,却是不好动手。
杜棠拽着唐居易的衣角,橙色的眸子仍旧是看着都阳城外,口中轻声道:
“七日之后,就是我的成人之礼。”
唐居易闻言一怔,想要将杜棠拉起的动作也是停顿了下来。
杜棠忽然是笑了起来:
“成人礼那天,满城的权贵都会来……比你那迎客宴的阵势还要大!知道吗?还要大哦!”
唐居易无奈地附和道:
“行,你成人礼最厉害,我哪比得过啊。”
然而,杜棠的情绪却是忽然低落了下去:
“那……你会来吗?”
此言一出,唐居易便沉默了。
杜棠没有管唐居易的反应,而是接着说道:
“那个时候,你们应该也要离去了吧?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们只会在这峒华星停留十日而已……”
杜棠松开了拉着唐居易衣角的手,转而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将头埋在其中:
“是吗?”
唐居易站在杜棠身旁,突然觉得开口说话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杜棠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等待着唐居易的答复,于是二人便陷入了这样的沉默之中。
终于,唐居易开口了:
“的确,十日之后我们便要离去,而那时我也会离开峒华星。”
杜棠埋着头,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嗯”,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复。
“但是,我会来。”
唐居易的答案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甚至于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理智正在因为这不受控制的言语而感到十分困惑。
杜棠猛地抬起了头,眼眸中再度亮起了橙色的星火斑斓:
“你会来?!”
唐居易看着这双眼睛,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会来,而且在你成人礼那天,我会带着你离开这都阳城。就算整个杜王府都要阻拦,我也会带你出城,就当是作为那特殊日子的奖励。”
此言一出,杜棠眼眸中的斑斓更是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跃动感:
“出城?真的?!”
唐居易很是坚定地点头道:
“是的。那时候你只需要稍加抗争,装作是我将你拐走的情形,想来就算是你父亲震怒,也只能怪罪到我的头上。但是,他们怕是没有那个实力。”
说到这里,唐居易又一次露出了笑容:
“你说是吧?”
杜棠赶忙是站了起来,同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那你发誓!”
唐居易完全没有犹豫,按照峒华星的民间习俗,将自己的右手伸出,用食指在杜棠的掌心画下了一个圆,同时平静道:
“我发誓。”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主世界(五十二)
自清晨清醒,杜棠睁开困倦的眼睛,却是发现自己正躺在小屋的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层被褥,四角掖得整齐。
隐约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忘记了许多事情,杜棠仍旧是觉得脑袋有些轻微的阵痛。
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早晨的寒风让她的身子稍微颤了颤,但是她还是迅速地换好了衣裳。
推开小屋的门,外头是正在闭目养神的李承央,以及不远处开着大门的院舍。
本应是唐居易用来休息的屋舍,此时却是空荡荡一片。
察觉到杜棠的苏醒,李承央也睁开了眼。
他刚准备开口,杜棠却是先一步说道:
“他走了?”
李承央一惊,显然不知道杜棠为何会意识到这一点。
杜棠看见李承央的反应,当然明白自己猜测正确,于是轻轻笑了两声,随后便转身走回了屋内:
“果然。”
很快,“天外来客突然消失”的消息也是被王府内的众人所知,而那尚未开始的迎客宴更是变成了一个极为尴尬的笑话。
除了李承央之外,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唐居易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离开的。但是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凭李承央如何拦得住他?
这样一来,来的快去得也快的“天外来客”,便成为了杜王府的一个笑料。
不过出于杜王府的威严,也并没有多少人敢于当面拿这件事当作笑料来谈。
交易区内当然有杜王府的眼线,但是都是没有看见符合描述的身影,甚至于那石塔外都不曾有人去过。
看样子,唐居易并没有去找他的那些队友。
很快,迎客宴不了了之,而已经发出去的那些请帖也只能当作是废纸一张。
客已不在,还备什么迎客宴?
那么唐居易到底去了哪?
此时的唐居易,已经是远离了都阳城,来到了都阳城外上百里处的一处深山之中。
当唐居易还在忒修斯之船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对都阳城周边的地势有过相当仔细的观察,因而便注意到了这一处最为人迹罕至的深山。
由于地势险峻,不见天日,其中毒虫密布,还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猛兽,加上交通极为不便,因此这山脉周围都没有人烟。
对于唐居易而言,这却是一个绝妙的地方。
交易区的摊位虽然安全,但是束缚极大,并且没有足够的空间,所以唐居易直接是将其抛弃,选择了这样一片蛮荒的老林。
至于他的目的,自然是一直不曾有时间去完成的【骨孕兵】。
在成为无间狱卒之后,唐居易拥有了极大特殊能力,而这骨孕兵就是其中之一。按照描述,无间狱卒在使用其他兵器的时候都会遭到巨大的削弱,只有当使用由自身狱骨孕育而出的兵戈时,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先前,因为收集完全了《霍家拳谱》,唐居易便将重心转移到了对武学意识的训练上,倒是一直没有去关注那骨孕兵。
直到武学意识已经是有所小成,唐居易才开始转移了目标。
没有由狱骨孕育的兵戈,那么无间狱卒便并不完整,即便是拥有诅咒之力也无用。
既然身为狱卒,难道是赤手空拳去应付恶鬼?
唐居易思考了很久,构思过很多种武器的类型:从长刀到短匕,从阔斧到窄剑,亦或是那些奇形怪状的诸如链刃之类,都各有优劣。
但是,唐居易无法从中挑选出一个最符合自己心意的类型。
事实上,对于兵器的种类,唐居易一直没有一个明显的偏好。他既可以拿着刀子从背后阴人,也可以手持闷棍对着受害者疯狂敲击。
兵器对他而言并非是主要攻伐手段,而是一种辅助工具。如果非要限定某种兵器的使用,对于他来说反而是平添束缚,让他的攻击手段更为单一化。
“以自身狱骨孕育兵戈……骨骼大小和兵戈主体大小差距不能过大,形状越为接近,孕育效果越强……”
将【骨孕兵】的内容再度浏览了一番,唐居易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地方被自己疏漏了:
“意思是,兵器的选择同时也关乎到骨骼的选择么?如果是一节指骨,那么显然只能是孕育出暗器之类……”
沉思片刻,唐居易继续阅读了下去:
“选择的骨骼越大,孕育难度越高……啧,又是一项风险收益类的选项。”
这句话很好理解,比方说选择左手大拇指去孕育一颗钉,和选择用脊椎去孕育一把剑,其中的难度必然会有所差异,而最终兵器的杀伤力当然也就有所不同。
“不对头,如果是这种简单的差异,那么它显然是偏向于大型武器的孕育者……如果是习惯于小型兵器类的无间狱卒,那岂不是会有着先天弱势?”
唐居易稍加思索,很快意识到了这颇为奇怪的一点。
“难度和收益对等很正常,但是对于兵器种类的选择仍旧有所偏重,这就不正常了……它不应该会去偏向于某一类兵器才对……”
坐在地上沉思着,唐居易眉头紧锁,试图寻找出那在脑海中不断一闪而过的线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骨孕兵不应该是这么简单的选择才对……”
思绪不断闪现,而诸多线索也是被唐居易拼凑起来:
“形状越接近,孕育效果越强……选择骨骼越大,孕育难度越高……以狱骨为炉……”
突然,唐居易心中一震,因为他终于是意识到了这【骨孕兵】的真正含义:
“原来如此!”
“这骨孕兵根本不是在让狱卒去选择某种兵戈,而是在暗示狱卒孕育出一块和骨骼一模一样的【兵】!”
正如那些描述信息中所暗示的那样,越是和骨骼形状接近,孕育效果越强,那如果直接是复刻骨骼的状貌,岂不是达到了至强的孕育效果?
唐居易越想越坚定了这种猜测,因而更是心惊不已:
“所谓选择的骨头越大,并非是对兵器类型的偏向,而是对骨骼范围的偏向……理论上来说,可以选择孕育一小部分的复刻骨骼,但同样也可以孕育出大部分的复刻骨骼!”
“如此一来,将孕育出的兵器直接作为自己的骨,作为自己的肉身,那么可以说是随时都在使用着孕育出的‘兵戈’自然也就时刻维持着最高的战力水平……”
想到这里,唐居易不禁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那如果……将全身上下所有的狱骨都用孕育出的‘兵戈骨’来代替……”
“如此一来,整个人……就是一件兵器?一件,独一无二的兵器?”
第二百章 主世界(五十三)
昏昏沉沉的深山老林之中,浓雾弥漫,其中隐隐有着各式各样的恐怖声响传出,或是虫嘶,或是兽吼,仿佛有诸多恐怖之物都汇聚其中,参与着一场盛会。
而在这山林深处,正有着一片真空区。
在这方圆百丈的区域内,雾霭退散,毒虫不近,就算是那些凶恶的异兽都是不敢靠近,甚至连远远地观望都会发自内心地战栗。
那那一片区域的核心,正有着风暴一般的不详和灾祸流露,其中混杂着近乎实质化的邪恶,以及某种仿佛来自深渊的晦暗气息。
在那邪恶的中心,正是闭目端坐的唐居易。
就像他之前所构思的那样,他选择了孕育出和骨骼一模一样的“兵戈骨”,以此来替代自己本身的狱骨。
至于范围,唐居易选择的是全身。
的确,越小的骨骼越容易孕育,但是那同样意味着战力的低弱。
既然理论上可以出现全身遍布“兵戈骨”的情形,那为何不搏那一把?
唐居易仔细衡量过,假如失败,也只是短时间的虚弱,接下来还有机会进行再度尝试。况且这最高难度的孕育,也可以为唐居易积累相当丰富的经验,即便是失败之后的再度孕育,也对孕育的难易有了一个清晰的把控。
所以,唐居易选择了赌一把,直接是将全身的狱骨都纳入了【骨孕兵】的范畴,同时开始了孕育。
周身206块骨骼,不论大小,都是在这一刻被地狱的气息所缭绕,其中迸发出了从未如此浓郁过的阴森,形成了这样一块被毒虫猛兽都忌惮的禁区。
按照【骨孕兵】的流程,第一步便是要燃骨先将原本的狱骨融化掉一部分,根据融化的程度来决定孕育兵器的大小及形状。
一般来说,经历了燃骨之后,因为自身依托的骨骼被化掉了大半,每一个无间狱卒的实力都会有较大的下滑,但是在唐居易这里可没有这种顾虑。
他要做的,本身就是孕育一块和原先的狱骨一模一样的兵戈骨,并且代替原先狱骨的存在。既然如此,他完全可以将狱骨整块燃尽,以此来复刻一块完美的兵戈骨。
但是,这同样会面临着一个十分恐怖的问题若没有了骨骼的依托,那么人体岂不是会变成一块混杂着血肉和内脏的巨型肉包?在这种状态之下,如何活得下去?
一般来说,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尝试这种选择,因为他们的身躯无法离开骨骼的支撑。
那唐居易是正常人吗?当然不是,他如果正常的话,自然也就不会成为本书的主角。
或许有人已经联想到一点邪种。
不错,正是这得自火云邪神之手的奇异功法造就的邪种,给予了唐居易某种意义上的“不死之身”。
在之前的尝试中,就算是给自己的脑袋来个西部大开花都能够恢复过来,更别提只是失去作为框架结构的骨骼了,完全不是问题。
因此,作为一个根本不像人类的人类,唐居易同时点燃了自己全身所有的骨骼。
引燃的那一刻,唐居易就再度感受到了当初曾经经历过的“无间地狱”的痛苦当然,只是一部分而已。
骨骼燃烧,地狱气息弥漫,剧烈的痛楚遍布周身每一处角落,从身躯的最根本处传来,完全无法抵抗,只能是以意志进行支撑。
那狱骨焚烧起来的火焰,其中泛着暗黄色的光亮,仿佛映照着幽冥,隐隐能够感受到一种邪恶的呼唤,似乎在接引着亡魂通向某处。
在这黄黑色的火焰亮起之时,唐居易身下的草地开始迅速地枯黄凋零,而周围的树木同样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仿佛在一瞬间经历了漫长岁月,丧失了所有生命活力。
一种死亡的气息在唐居易身躯周围蔓延,不带感情,漠然、冰冷、但是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艺术感。
原本盘坐着的唐居易,其原本健硕的身躯却是一点一点地凹陷干瘪下去,形状变得诡异无比,就连头颅都是开始坑坑洼洼,不再是原先的形状。
这种情况,就是骨骼正在焚化的表现。
“可惜我这一张帅脸……”
这种时候,唐居易甚至还能用开玩笑的心态说出这种话,心理素质的确惊人。
慢慢的,这种塌陷逐渐扩散,原本挺拔的身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堆积在一起的、难以形容的血肉。
皮肤因为内部体积的收缩而一层层堆叠,形成了恶心的褶皱,其中隐隐可以看见被黄黑色的火光映亮的血管和脉络,显得更是人。
如果将这一幕拍成照片,怕是又一部欧美恐怖科幻电影巨作将要面世。
当唐居易的所有狱骨全部焚化殆尽时,这些狱骨都是化作了明亮的黄橙橙的液体,在那一堆血肉内部缓缓流动,发着璀璨的光亮,其中隐隐可以看见那可怕的火苗窜动。
第一个流程燃骨,已经是大功告成。
已经将意识都收拢在了邪种之内的唐居易也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以一种独立的视角审视着自己如今面目全非的身躯:
“这无间狱卒的能力,每一种都是如此一言难尽……”
感慨过后,唐居易也没有再继续浪费时间,而是着手开始了下一步流程:塑兵。
按照对自己身躯的了解,以及那早就已经牢记着的精密数据,唐居易很轻松地就在意识中模拟出了自己原先骨骼的形状构造。
有着意识作为引导,那些明亮的黄色液体也是迅速开始汇聚流淌,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形态开始重塑。
但是如果仅仅是如此重塑的话,那么形成的仍旧将会是狱骨,而非是兵戈骨。
因此,唐居易还需要进行特殊的一步。
所有的诅咒之力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按照【骨孕兵】的描述,勾勒出了一扇以诅咒之力凝聚的门户。
这座门户的背后,就是曾经让唐居易体验了无边痛苦的无间地狱。
“又要见面了呢……”
唐居易的意识沉浸于邪种之内,同样是观望着这一扇诅咒门户。
没有犹豫,唐居易直接是操控着诅咒之力全速运转,将这一扇诅咒大门缓缓催动,打开了一条极为微小的缝隙。
也就是在这缝隙出现的一瞬间,天穹瞬间暗沉下来,那两轮明日的光亮仿佛都被什么东西给遮掩,让这一片大地都是被阴暗所笼罩。
一缕极为精纯的物质从那缝隙中流出,却是导致那由诅咒之力构建的门户直接崩塌,无法承受那一缕物质中所蕴含的东西。
而在门户崩塌的一瞬间,这一缕无法形容的物质也寻找到了目标,直接是穿透了唐居易的皮肉,进入了他体内由狱骨化作的黄色明亮流体内。
这物质一经进入,便带着磅礴的杀伐之气,一瞬间宛若千军万马于沙场上征战,喊杀震天,那恐怖的杀意似乎能将山河都撕碎。
但是,这种杀伐之气也只流露了极为短暂的一个瞬间,似乎是因为这一缕物质所能承载的实在太少,无法将那种意象完全表现出来。
但仅仅是这一缕,也足以将唐居易的意志冲得粉碎。
第二百零一章 主世界(五十四)
当涯无霜遍体鳞伤地从黑石牢笼中走出,迎接他的是震得地面都嗡嗡作响的欢呼声。
作为初来乍到的新人,以和平竞技的方式一路连胜至今,而他的荣耀令牌也是已经晋升到了石牌中的中间区段。
因而,这个阶段的每一场战斗都称得上是苦战。
对手不再局限于来自峒华星本土的原住民,更多的则是来自各个特殊区域的其他超脱者。
拥有着兑换列表以及出入各种维度世界资格的超脱者,其手段层出不穷,各式各样的进攻手段让涯无霜都是几次吃了大亏,差点直接是败在对方手下。
有人身躯被改装成了机械合成躯体,有的人在双目中种下了符文,还有的直接是从不知名的世界中召唤出了一群怪模怪样的疯狗……
但是不论怎么样,涯无霜都熬了过来,以一手《雨山剑术》迎战各路强敌,竟是就这么一人一剑坚持至今。
期间,每一场战斗的胜利都能给涯无霜带去丰厚的维度点数,也使得他在每一场厮杀的结束之后都会获得巨大的成长。
不仅是涯无霜,就连岚天同样也是加入了黑石牢笼之中,同样也是参与了和平竞技。
在此期间,岚天和涯无霜四次在场上相遇,而胜负却是两胜两负,不分伯仲。
虽然说涯无霜的雨山剑法的确绵延灵动,但是岚天的能力却过于爆裂。当阳玄身激活之后,配合着进阶的辅助技能,让岚天的数据强度几乎是成倍增长,即便是雨山剑法也难以抵挡。
二人相互知根知底,自然也就不存在信息上的不对等,因而战斗起来更是步步为营。
酣畅淋漓之余,他们也有些好奇唐居易的去向。要知道唐居易并未前往这黑石牢笼,同样也没有在交易区中停留,期间也断开了通讯器的链接,因此更是行踪不明。
虽然心中有所困惑,但是看延川与温未识等人都并不在意,涯无霜和岚天也就没有再去多想,而是沉浸于战斗经验的丰富过程中。
今天,是忒修斯之船来到峒华星的第十天,也就是先前温未识曾说过的最后时限。
涯无霜结束了今日的最后一场战斗之后,也是看见了在休息区内等候着他的延川和岚天。
此时的延川,难得地没有点着烟,反而是在和黑石牢笼的管事愉快地攀谈着什么,看到涯无霜出来,也是将目光转向了他:
“完事了?”
岚天坐在一旁,无聊地摆弄着一个怪模怪样的雕塑,看起来也是峒华星的本地特产。此时听到延川的话,同样是抬起了头来:
“你好慢啊,这都快一个小时了。”
涯无霜举起自己坑坑洼洼的剑,向着二人示意: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打完之后我会一丝不挂,我早就把那家伙削翻在地了。”
岚天撇了撇嘴,对于这番说辞并不认可:
“分明就是你太弱了。”
涯无霜两眼一瞪:
“我说你这个人”
这个时候,延川打断了两人的争论:
“这些东西还是过会儿再聊吧。”
听到延川发话,两人这才没有将“谁是弱b”的话题继续下去。
很是不爽地将自己那耐久度快要接近上限的长剑收到包里,涯无霜四面环顾了一圈,却是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困惑道:
“那个家伙呢?”
延川却是并不想过多谈论有关唐居易的事情,直接是简略道:
“先出城,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旁边的岚天听到这话毫不意外,显然在刚刚已经是进行过询问,并且得到了很是相似的回答。
涯无霜隐约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些问题,但是看延川避而不谈,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在延川的带领下,三人很快便离开了黑石牢笼,并且快速通过了交易区,回到了都阳城内。
一步迈出交易区石塔的范围,涯无霜就敏锐地发现了都阳城的许些变化:
“这是……有什么庆典活动吗?”
此时的都阳城,街道各处都是有着喜庆的氛围。不论是装饰、色彩,乃至于街上行人的神色都是在说明着某种大型活动的到来。
延川神色平静,似乎是早已知晓此事:
“这是都阳城内的杜王府的盛事当代杜王之女的成人礼,也就是之前差点把你抓回去做相公的那个小姑娘。”
延川这么一说涯无霜就回想起了那一段不堪回首的逃窜经历,于是心有余悸道:
“那个女的的成人礼?”
延川点点头:
“这也是我提早过来接你们的原因。”
涯无霜还在回想着当初被追地在街头巷尾四处躲藏的记忆,此时闻言面色一变:
“怎么,难道我们还要去参加这一场成人礼?”
一张镶着符金的邀请函出现在了延川的手中,而后者也是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为了这场成人礼杜王府不仅宴请全城的权贵,甚至包括周边数座城市的高层贵族都将是会要到场,而作为天外来客群体中最强的那一部分,我们同样是收到了邀请函。”
“也就是说,是的,我们要去参加这一场典礼。”
旁边的岚天难得地没有在这一件事情上嘲讽涯无霜,反而是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仅仅只是自己女儿的成人礼,邀请都阳城内的权贵还可以理解,但是如今这般阵势……有必要弄这么大么?我总觉得这已经超出正常的范畴之内了。”
延川吹了个口哨,嘿嘿一笑:
“那又如何,人家乐意,咱们也不好坏了兴致不是?”
涯无霜试图逃避:
“温姐不是说今天要离开吗?我们还是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吧…………”
延川一把搂住了涯无霜的脖子,低沉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因为温姐和咱们其他人也会参加这场盛会……”
涯无霜咽了一口唾沫,一阵不安浮现在了心头。
此时的杜王府内,却是四处都是忙碌之景。
这一场成人礼事关重大,加上邀请了多方贵宾,因此优先级直接是放在了所有事项之前,动员了杜王府内近乎一切人力进行筹备。
而在更深处的院落中,乖巧坐着的杜棠则是在被数个侍女一同进行打扮。
恰到好处的腮红,让唇色更显活力的唇妆,以及精心打理过的秀发,加上一身造价极为昂贵的裙衫,让今天的杜棠看起来比往日更具有一种奇妙的魅力。
仿佛是青涩的桃果,终于是散发出了微微成熟的香气,愈发诱人。
只是,虽然杜棠的神色如常,但是隐约却能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若有若无的低落。
根据遍布全城的眼线传来的线报,直到刚刚为止,所有入城的人中,都不曾有那个青年的身影。
那个曾力败杜王府内两大高手的天外来客,好像真的自那一夜之后人间蒸发。
第二百零二章 主世界(五十五)
当妆娘为杜棠上好了最后一点妆时,周围的侍女都是忍不住因她的容貌而感到惊讶。
的确,平日里她们虽然知晓杜王的独女生的一副姣好容貌,但是因为杜棠性子活泼,并不在意去仔细打理自己的妆容,因而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感受。
而如今换上了衣衫,上好了妆,却是让杜棠焕发出了无与伦比的魅力。
“这就是杜王府的千金啊……”
有一个侍女忍不住发出了低声的惊叹。
杜棠看着镜面中的自己,同样也是有些不适应。
静坐在门外的李承央只是远远地凝望着王府之外的亭台楼屋,看着那逐渐笼罩都阳城的夜色,看着那撒下鹅黄色光亮的双生日,整个人的气息都显得很是平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之后,李承央才低下了头,用无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就是今日……”
随后,李承央站起了身,原本一直挺拔的身躯也是带上了落寞之意,就这么一步步地向着外头走去。
而在杜棠所居住的小院之外,杜君的身影同样是在六人的环绕之下向着院内走来,恰好是和李承央正面相遇。
“杜王。”
李承央行了一礼,目光沉凝,只是盯着杜君脚下的地面。
在杜君的身边,是一共六个带着戏曲面具的男子,其中一人正是多次向杜君传递消息的白色面具男,而剩下五人则都是黑色的哭丧面具,似乎地位比之喜面男子要低上几分。
杜君微微点头,随后看向小院之内:
“承央,多谢你对棠儿多年以来的照顾了。”
李承央仍旧是没有去看杜君的眼睛:
“杜王之命,李某义不容辞。”
杜君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深深地看了杜棠的小院一眼,随后便在六人的保护下转身离去。
李承央缓缓吐出一口气,想要如杜君一般看上一眼,但是却没有回过头去的勇气,而是默默地跟在了杜君的身后。
都阳城的城门处,来自杜王府的守卫则是在一边看着入城的新面孔,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看着那边几个人了吗?身上穿着青铜甲,脸上还带着奇奇怪怪的面罩的那些?”
“嗯,那是什么来头?”
“东边沅湖城的铸玄庄,这个总该知道吧?咱们手里的兵器可都是来自那个地方。”
“铸玄庄啊,只听过这名头,却是没见过,更不知道他们都带着面具……”
“那是你孤陋寡闻……看看那边,那几个背着大旗的是奇幡堂的人……”
这几个守卫的目光都尖得很,只是随意看上一眼就能把入城之人的特征和疑点看的清清楚楚。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能够发现当初那个天外来客的踪迹。
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守卫有些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盔:
“你们说,这种苦差事怎么就轮到咱脑袋顶上了呢?”
旁边一个中年守卫满不在乎地说道:
“有什么办法呢?上头下了命令,我们只管盯着就行。再说了,只要通风报信,又不是让你去活捉那天外来客。”
年轻守卫也笑了起来:
“就是让我活捉我也没这能力啊。王府里的两大高手都被他一人揍了,我去不是送上门的菜吗?”
旁边另一人也是笑着说道:
“你还别说,那天我刚好在场,亲眼看见了他们的比武,啧啧,那叫一个精彩……”
众人都是被这话引起了兴致,纷纷是道:
“当真?你真看到了?”
“说来听听!赶紧的!”
“不是说那天外来客很年轻吗?是不是真的?”
“放屁,我明明听说是个老妖怪,戴了一个人脸面具……”
…………
三处城门处,都是设有王府的眼线,对于每一个入城的人都会暗中观察一番,而对于那些要前往盛会中心区域的人,更是严加排查,并非是手握请柬就能入内那么简单。
也就是在这种高密度的监视环境下,依旧是无人发现唐居易的身影。
这个消息,自然也是传入了杜棠的耳中。
对于唐居易依旧没有出现,杜棠显得很是平静,而且也在意料之中。
此时,距离杜棠的成人礼还有最后三个时辰,而整座都阳城也是已经彻底封城,尤其是在成人礼进行的中心区域,也就是宴会区,更是堪称重兵把守。
为了让来客知晓杜王府的雄厚底蕴,杜君特意将宴会的地址选在了杜王府内,清空了一大片建筑区,专门用来举办这一次宴会。
在入场之前,还会有一批专门挑选的侍卫对每一个入场宾客的身份进行核实,而对于某些身份存疑的人,核查力度更大。
比如说铸玄庄的那些人,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由于铸玄庄的每一个人都穿着沉重的装备,脸上更是有着覆盖率100%的青铜面具,就算是站在面前也认是谁,故而侍卫根本不敢放任其就这么入内。
“铸玄庄的贵客,还请摘下面具核验身份。”
带头的侍卫很是有礼,但是言语中底气很足,显然是因为身后杜王府的威名。
而已经上了宴席的那些人,也是因为侍卫的话而将视线转了过来,纷纷是看向了铸玄庄的这些人,同样是对他们面具后的脸感到有些好奇。
不远处,涯无霜等人同样是已经落座,并且发现了那边的动静。
作为天外来客中的实力超强者,温未识和延川的实力几乎碾压了交易区内所有的超脱者,如果不是因为方问天的原因,他们或许都不会来到这峒华星。
自然而然,忒修斯之船的众人也就被安排到了最为靠近主位的位置。
“那边是怎么回事?”
涯无霜好奇地看向了门口。
延川瞥了一眼,随口道:
“带着面具的当然会被排查,情理之中。”
涯无霜点点头,仍旧是盯着铸玄庄的几人,似乎也对于他们的面容感到好奇。
而在门口,铸玄庄的领头人声音沙哑:
“很抱歉,我想我们可能做不到这一点……”
一边说着,他一边侧过脸去,将面具稍微向上提起了几分,露出了令人震惊的一幕他的皮肉竟是和那青铜面具粘连在了一起!
旁边另一名铸玄庄的人也是低声道:
“入我铸玄庄,便会将烧红的青铜面烙在脸上,终生不得取下。”
那侍卫看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随后也是退开半步,伸手道:
“是我无知了,各位还请落座。”
铸玄庄的几人没有说话,浑身上下都流露着近似金属一般的冰冷,就这么一步步地走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上。
涯无霜眯着眼,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将面具和皮肉烙在一块儿,真是一群疯子。”
延川显得见怪不怪:
“这有什么?你是没见过更奇葩的,我当年去过一颗星球,那里一个部落有一个传统,男性成年之后都会需要将一根十五厘米长的细刺从”
涯无霜头皮发麻,果断终止了延川的叙述:
“够了!可以了!我并不感兴趣!”
第二百零三章 主世界(五十六)
在延川竭力尝试着污染涯无霜的精神之时,原本正吃着面前盘中佳肴的苟参却是抬起了头,看着那铸玄庄中的几人,露出了不解之色:
“嗯?”
苟参凝视着那铸玄庄来客的面具,对于那青铜浇筑的铁面似乎充满了兴趣,眼神好像要穿透面具的遮掩,直视其下那面目全非的脸庞。
看了半天之后,苟参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就要出声:
“为什么”
在这一句话还没有完全说出之时,一旁的温未识适时地开口打断道:
“无需理会。”
苟参看了温未识一眼,又看了看铸玄庄的人,也很是配合地并没有再出言,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吃了起来,只是眼眸时不时便会向着那个方向飘去。
杜君端坐于主位之上,正在与沅湖城的另外几个大家族的家主交流着什么,忽然面色微变,随后立刻是站起身来,朗声道:
“诸位来宾,小女杜棠恰于今日成年,因此兴办此宴,特此宴请各位前来沾喜!”
随着杜君声音的响起,他身后的院门也是打开,从中走出了接连十二名仪态婀娜的侍女,左右两排站立,都是欠身低头,等待着某人的现身。
原本还在小声交谈着有关这成人礼的众人,听到杜君的话语后也是纷纷停下了动作,呼吸都放缓了许多,将目光全部投向了那扇门。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杜棠的身影也是从门中走出,令得在场之人无不是眼前一亮,更有甚者直接是发出了赞叹之声。
还在偷偷摸摸地瞟着铸玄庄几人面具的涯无霜也是看了过去,随后便因杜棠的妆容而直接愣在了当场。
涯无霜的确没有想到,那个少女居然可以美到这样一种程度。
当初参加那比武招亲之时,他只是粗略看过了杜棠的样貌,只觉得俊俏秀然,但也因为年龄问题而只当其是一个小女孩儿,并未怎么在意。
此时再次看起来,却是足以称得上惊人。
旁边的延川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后悔了?不想跑了?想当那驸马爷了?”
岚天同样是露出嘲讽的神色:
“那还用问,你看他那样子,就差没直接把后悔俩字喊出来了。”
听到二人的话语,涯无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只觉得脸上挂不住,赶紧是否认起来:
“没有的事!”
岚天啐了一口,似乎并不相信涯无霜的说辞。
杜棠姿态婉柔,有着和平日里的活泼截然不同的温和美感,此时走到杜君身旁坐下,也是很懂事地向在座的客人行了一礼。
此时,来自各方的夸赞声也是响了起来:
“不愧是杜王之女,果真是天赐凤颜!”
“百闻不如一见,不曾想到令爱如此令人惊叹。”
……
既然是受了人家的邀请来参宴,多少也得给上几分面子,就连忒修斯之船的众人也是出于礼貌夸赞了几句,引得杜君一阵大笑。
杜棠当然看见了离得极近的涯无霜,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迷恋,反而是期待着什么似的,将涯无霜身边的几人都看了一遍,但最终还是没有见到那个预想中的人,不由得低下头去,轻声叹息了一下。
不明所以的延川还在戳着涯无霜的肩:
“嘿,还在看你呢!怎么说,要不要混个驸马爷当当?”
涯无霜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直觉告诉他,杜棠的眼神并非是那种爱慕的意思。
同样身为女性的岚天却是清楚得很:
“川叔,那姑娘喜欢的不是他。”
延川一愣:
“啊?不是说之前小霜被撵得满城跑,差点就给扛回去成亲了吗?”
岚天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不知道,但是现在的话……应该不是。”
这么说着,岚天一边看向了杜棠的眼睛,心中同样是感到好奇:
“但是为什么,她看向我们这边的眼神会这么特殊呢?”
此时,杜君又是说了几句客套话,大意就是“大家伙夸的我很开心,所以接下来我会给你们招待的明明白白”。
随后,杜君话锋一转,却是突然说出了让全场震惊的话:
“此前,小女曾在都阳城内摆台比武招亲,而我也恰想招到一位俊杰良才,只可惜最后无功而返……既然如此,这次小女的成人礼宴上,我便寻上一位良婿,为此宴添上一份喜庆!”
此言一出,就连杜棠都感到惊讶,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你”
杜君偏头看向她,抬手下压示意,让杜棠一时间把想要拒绝的话语都是哽在了喉咙内。
旁边参宴的宾客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杜君会毫无预兆地提出这样一个建议。
杜君的脸上浮现出微笑,扫视着宴席上的众人:
“待得宴会结束之后,我会在全城之中招婿,在座各位若是有合适人选,自然也可以进行尝试。如若我女儿满意,今日便可成婚!”
这下次,满座俱惊你突然说你要找个女婿也就算了,大家也可以理解为你想抱孙子的愿望比较急切,但你还要现场成亲,是不是节奏太快了一点?
杜君身后,李承央也是露出了惊色:
“杜王怎么突然有了这等念头?”
杜君满是宠溺地看向身旁不知所措的杜棠,低声道:
“棠儿,这十七年间,我对你的束缚一直过于严苛……我想,也该满足你之前的愿望。”
杜棠这下是明白了,自己的老父亲怕是因为之前比武招亲的事情儿误会了她的想法,以为她渴望能够找到一位心仪的少年郎,因此才突然说出了这种话。
但事实上,那比武招亲只是杜棠一时好玩之举,因为看了书中的故事才想体验一番。
其实那一天不管是谁,即便是胜出后入了杜王府,也会被找个借口给拒绝。而涯无霜的逃跑则让杜王府的面子挂不下去,这才对他进行追逐。
“父亲,这件事情……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杜棠压低了声音,想要改变杜君的想法,但是这个中年男人似乎极为顽固,只当她是因为羞涩才不愿接受:
“棠儿放心,父亲定会给你挑一个满意的俊杰!”
杜棠还想解释些什么,但杜王显然不想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直接是向着众人道:
“开宴!各位尽情享用!”
第二百零四章 主世界(五十七)
十余天之前的那一次比武招亲,虽然说的确吸引了不少想要跻身杜王府的年轻人,但是由于并没有杜王的亲自出面,因此有一部分明白人也是没有头脑发热。
但是,这一次招婿却是由杜王亲口说出,可以说是得到了最为有利的证实,也引得整个都阳城内的青年男子都是为之疯狂起来。
他们一辈子努力,不过都是为了功名利禄四个字而已,少数则是为了能够拥有一身高强的武艺,而这两种不论是哪一样,只要成为了杜王的女婿,那么都将会拥有。
不仅如此,杜棠又是如此容貌诱人,更是令人眼热。不仅是都阳城,乃至于从其他城中闻讯来到城内的人都是忍不住跃跃欲试。
只不过,由于杜王并未说出挑选的条件,也是让这些年轻人虽然心动,却无从下手。
是考文?还是说依旧如上次那般比武?亦或者是看容貌?经商才能?没有人知道杜王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只知道这将会是一个竞争极为激烈的机会。
作为本次成人礼的主角,杜棠在宴会结束之后便乘上了一台大轿,由一共十六人抬起,几乎占据了整个宽敞的街道,前后甚至还有多名容貌姣好的侍女捧花而行,宛若众星捧月。
这大轿布置极为奢华,框架结构用的都是珍稀木材,其价值堪与同等大小的金银相提并论。不过与其称其为轿子,倒不如说是一个方台,因为它四面虽有矮栅,但是却没有顶棚。杜棠端坐在其上,能够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所凝视。
从杜王府出发,杜棠在浩浩荡荡的队伍簇拥下一路前行,还有乐队奏乐伴行,其阵势宏大,让都阳城内的百姓都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头一次被如此多的的目光注视,虽然说杜棠早已有所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心中慌乱,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向前方,只能是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裙摆。
这支队伍的前行目的地,是位于都阳城最中央的广场,也是整个都阳城内人潮最为密集之处。
为了此次成人礼,杜王府早已布置了大量的人手去清空那广场,并且设置了层层守卫,只为了成人礼的顺利进行。
那广场极大,几乎可以容纳下数万人同时坐下还显得宽敞,其中央位置有一块圆形的石盘,打磨得极为光滑,镶嵌在地面上,散发着乌黑的色泽,似乎年代很是久远。
忒修斯之船的众人早早地就赶到了这中央广场内落座,只为见证这一场异域贵族的成人礼,和其他诸多来宾一起围坐在最靠近中央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中的情况。
回头顾盼四周,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涯无霜都忍不住惊叹:
“这杜王府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
延川此时的气质也是正经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般散漫随意:
“正常,杜王府在都阳城内的地位就相当于大型丛林中的兽王。”
涯无霜点点头,随后想起了什么:
“不过,唐居易那家伙为什么还没来?温姐没有去找他吗?”
延川瞥了涯无霜一眼:
“谁知道呢?去哪是他的个人自由,我们可不好进行强制干预。”
虽然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涯无霜总觉得延川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于是怀疑道: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延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了街道的远处:
“看,正主来了。”
那奢华至极的轿台缓缓行来,伴随着的是悠扬的奏乐声。
杜君正对着那轿台行来的方向,一张其貌不扬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无人能懂的复杂之色。
不多时,轿台缓缓落下,而一道阶梯也是缓缓展开,杜棠便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从轿台上走下,来到了这广场中央的乌黑石盘之上。
乐声停息,而围观的百姓与宾客也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流程。
杜棠的心跳得厉害,虽然面色维持着平静,但是却感到一阵不知来由的心悸。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对于自己心中的异常,杜棠感到不解,但只以为是紧张使然,便也没有多想,只是看着杜君,等待着自己的父亲将成人礼的仪式继续下去。
一片寂静之中,杜君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并非和这成人礼有关:
“想来,我先前曾提起的招婿之事已经是全城皆知了……”
杜棠一怔,不知自己的父亲为何又提起这件事。
众人也是不解,但无人出言打断,只想知道杜君下一步要做什么。
杜君面色沉凝如海:
“这招婿之事,就在今日。而参与条件无!”
这个“无”字一出来,许多人都是傻了眼。
紧接着,杜君后半句话也是说了出来:
“想要娶走我女儿,只有很简单的一件事要做带她离开这都阳城。”
此时,所有听清了这句话的人都是陷入了强烈的困惑中,而杜棠更是茫然无措。
忽然间,一道浓浓的黑雾从四面八方的街道中涌来,带着一种森然之感,令许多触碰到它的人都是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这黑雾迅速汇聚,随后收敛在一起,竟是化作了人形,变作了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干瘦身影。
“这……”
“什么……”
“奇怪……”
有人震惊,有人困惑,还有人露出忌惮之色。
这黑袍人踏空而立,低头俯视着杜君,却是发出了满是嘲弄意味的刺耳笑声:
“杜王啊杜王……你终究是走不过这一关。”
杜君面对这黑袍人的挑衅,只是很平静地摇了摇头:
“身为都阳城杜王府之主,我已经是做到了我应该做的,并无半分退却。”
“身为人父,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挚爱的骨肉在眼前经受苦难。”
随后,杜王看向了已经是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杜棠,目光柔和:
“为了都阳城,我将她带来了。而为了她,我也是给出了机会。”
这种柔和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随后便化作了冰寒的理智:
“都阳城之兴衰,自然大于我个人悲苦,因此,我会尽我一切力量阻止那个要将她带走的人。”
随着杜君话语声的落下,几道身影忽然出现在四周,而李承央、段丘赫然在列。
杜棠看着突然出现的李承央,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伯,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成人礼吗?这怎么”
李承央神色晦暗,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小姐,承央对你有愧,但……终究是为了杜王府和这都阳城。”
坐席上的众人神色各异,而延川也是盯着那黑袍人看了起来:
“有意思,这破地方还能有这种玩意。”
涯无霜感觉形势的变化之快已经让他反应不过来,只能是压低了声音:
“川叔,那黑袍人是什么来头?”
岚天同样是侧耳倾听,心中好奇。
延川仍旧凝视着那缭绕着黑色雾气的黑袍人,口中吐出了几个字:
“地脉灵。”
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杜君也是向前一步,看向了在场的百姓与宾客,沉声道:
“各位不是一直想要知晓我当年死守都阳城的故事吗?”
“今日,我就一一为你们道来。”
第二百零五章 主世界(五十八)
狼烟四起,夜幕笼罩,晃动的火把像是野兽的双瞳,在这猩红的夜晚为都阳城上添了几分残酷。
天气很冷,路面甚至都结了霜,然而却是有一个个衣衫褴褛之人倒在街边,抱团取暖,瑟瑟发抖。
都阳城外,诸多身着红色甲胄的士卒目光凶狠,面庞上满是伤痕和血口,死死地盯着城墙上那数目稀少的守卫。
这是他们围住都阳城的第十七日,即便城中守卫已经折损大半,但他们依旧是攻不下这一座城池。
环山的地势让他们只能从连通着平原的正面进行突破,而都阳城内的守卫只需要集中兵力便可固守此地,因而成功完成了数次以少敌多,让他们无比恼火。
但是,终究是撑不了太久了。
粮草不足,没有外援,还有流亡进城内的难民去消耗城内的资源……靠着一个甚至因为内乱而死伤惨重的杜王府,怎么可能守得住这都阳城?
紧闭的城门之上,悬挂着几具血粼粼的尸体,其死状凄惨,无时不刻都在震慑着城外的叛众。
这些尸体,都是他们派入城中的细作。
伤员的哀嚎、难民的呻吟,还有都阳城百姓的喃喃祈祷,让这座城上的阴影更为浓郁。
尚显年轻的杜君,此时正站在都阳城的大门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尸横遍野。在他的身边,是同样正值巅峰年华的李承央。
“杜王,今日之后,这世上或许就再无杜王府了……”
李承央的神色满是疲惫,而身上的衣衫也是多出淌出暗红的血迹,显然经历了不止一次的苦战。
他虽然对于面前这个下任杜王很有信心,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都阳城的兵力是绝对守不住第二次进攻的。
倘若城门告破,城内的守军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届时妇孺老弱更是只能任人宰割,而杜王府更是会面临灭顶之灾。
杜君俯视着远处的叛众之营,看着那明亮的火光,目光深沉:
“你觉得我们撑不住了。”
李承央咬咬牙:
“纵然如此,承央也定然与王府共存亡!”
杜君忽然是笑了:
“共存亡?还不是时候。”
随后,就见杜君纵身一跃,便从高大的城墙上跃下,向着城内而去。看其身法举止,似乎也是一个高手!
李承央一惊,但是反应很快,同样也是跟着杜君而去。
“杜王,你这是?”
跟随在杜君身后,李承央不知道是什么让杜君有着如此充足的底气,敢在这种绝境之下都是冷静沉稳。
杜君快速在街道中穿行,越过了众多躺倒在街边的尸体,面色也是越来越凝重:
“还有一法,可以挽救都阳城于危难之中。”
不多时,杜君便带着李承央来到了一个广场之前,而此地正是那镶嵌着黑色石盘的中央广场。
杜君没有多言,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了那石盘之上,闭目跪坐下来,口中道:
“承央,看好四周,莫要让人接近。”
李承央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按照杜君的命令镇守起来。
跪在石盘之上的杜君从怀里取出一柄匕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右手掌心割开,放出了大量的鲜血。
这血腥气虽然稀薄,但是李承央却可以清楚地嗅到,因此满是震惊地看向杜君,想要阻止他这种自残的行为。
然而,杜君只是微微摇头,示意李承央不要靠近。
只见,那从杜君手掌中流下的血液,最终都是滴洒在了石盘之上,而后如同被汲取养分一般,都是渗入了那黑色的石盘之中!
有着杜君血液的字样,数不清的黑色浓雾都是从石盘内涌出,好像某种尘封已久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并且展露它的力量。
对于这种变化,李承央感到心惊肉跳,而杜君只是稍稍眯起了眼睛,好像早有预料。
紧接着,那黑色浓雾不断汇聚,最终化为了一个形貌枯槁的黑袍人,就这么悬浮于半空之上,煞是奇异!
这黑袍人仰面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舒适至极的感慨:
“啊……久违的王血……”
杜君仍旧跪在地上,此时也是抬头看向这黑袍人,开口说道:
“杜王府后辈杜君,请求都阳城地脉灵相助!”
黑袍人缓缓转向杜君,但是面容仍旧被黑雾笼罩,看不真切:
“我知道你是杜王府的后代,我闻得出你的血……但是,我为什么要救你?”
杜君果断摇头:
“不是救我,是救这都阳城!城外叛军虎视眈眈,如若放任他们入城,都阳城必然死伤惨重,涂炭生灵!”
黑袍人阴沉地笑了起来:
“噢,都阳城……可是,我为什么要救这都阳城?”
杜君一怔,没有想到这地脉灵会说出这种话。
黑袍人足踏虚空,缓缓漫步到杜君面前:
“当初第一代杜王将我封在这石盘内,可不是让我来做什么救苦济世的……纵然这都阳城的人死了个干干净净,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随后,黑袍人凑近了些,身上的黑雾让杜君一阵颤抖,仿佛看见了幽冥。
他俯身凝视着杜君,黑雾中的视线就像是鬼怪:
“我不会救人,也不会救都阳城……我会做的,只是给你一个等价交换的机会。”
看着杜君困惑的目光,黑袍人的笑声逐渐疯癫起来:
“想要救下这一座城?没问题!但是城外叛众的阴债,城内百姓难民的阳债,还有已死亡魂的诅咒……这些东西,你得承受得起!”
汹涌的黑雾扩散开来,将杜君彻底笼罩,同时也让他看见了诸多恐怖之景。
“这些东西,足矣让你饱受数世的折磨,即便是死后轮回也逃不脱……”
杜君被那些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所冲击,即便阅历十足,也忍不住浑身颤抖。
黑袍人的笑声逐渐收敛:
“这些东西,你扛不住……但是,有人扛得起。”
杜君仍旧沉浸于先前的恐怖之中,此时回过神来,也是不明白眼前黑袍人所指:
“谁?”
黑袍人伸出干瘦的手指,遥指杜王府的方向:
“你那爱妻腹中的胎儿,也就是你尚未出世的女儿。”
…………
当着所有人的面,杜君一字一句地说道:
“棠儿的身上,镇压了当年所有叛众的阴债,还有都阳城内百姓理应承受的苦难,甚至还有那些时日所死去的亡魂之怨……”
悬浮于石盘上空的黑袍人也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个胎儿出生不凡,所以能够镇压得住这些东西……但是,当她年满十七之时,也就是这些诅咒和孽债爆发之日!”
随着一阵尖利刺耳的笑声,黑袍人的身躯扩大了数倍,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尊邪魔:
“只需要让这女子被拖入地府,去承受那无休止的折磨和煎熬,这都阳城便可安然无恙……反之,若是她出了这都阳城,所有当年在城内的人都会品尝到理应是属于他们的诅咒!”
“你们的杜王,可是养了一个绝妙的替死鬼!”
浓郁的阴云笼罩在都阳城之上,所有听到了这些内容的人都是陷入了震惊之中,尚且有些反应不过来。
站在石盘之上的杜棠木木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些……都是真的?”
杜君没有去正视杜棠的目光,而是低下了头:
“这……是为了都阳城……”
第二百零六章 主世界(五十九)
那地脉灵俯视着下头的都阳城百姓,身上弥漫出的黑雾迅速席卷了周遭的地面,将人群大半的人都是缠绕了起来,让他们无法动弹,纷纷是惊叫起来:
“怎么回事?!”
“别碰我!别碰我!”
“这是什么东西!”
那黑雾触摸起来宛若虚无,但是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束缚,让这些人的行动如入泥潭,行走不了分毫。
“这些人,都是当年杜王立下誓言之时,曾在都阳城内的人……”
地脉灵的眼珠里头酝酿着阴森。
“若是这女孩儿出了城……嘿嘿,你们一个都逃不掉……整个都阳城内的生灵,过半都要死不瞑目!”
被黑雾缠绕着的那些人又惊又惧,纷纷是回忆起了当初曾经感受过的那种绝望和无助,以及时刻萦绕在噩梦中的冰冷。
不仅是那些百姓,甚至是李承央、段丘,乃至于杜王本人,身上都是被黑雾所缭绕。而在周围的坐席上,一部分宾客的身上也是有黑雾浮现,一个个面色剧变。
“还记得你的誓言吗?杜王?”
地脉灵缓缓漂浮到杜君面前,声音森然。
杜君嘴唇颤抖:
“当然记得……”
地脉灵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那就好,那就好……”
噗嗤!
一根黑色的触须自地面镶嵌的石盘中延伸而出,直接是贯穿了杜棠的左腿,将她的腿骨硬生生地洞穿了去!
一声满是痛苦的尖叫声响起,正是杜棠被贯穿了腿骨之后发出的叫喊声。
这声音听在杜君的耳中,让他浑身都是忍不住颤抖起来,但是却被那黑色浓雾所束缚,无法脱身。
“好好看着,杜王,这是你等待了十七年的好戏~”
地脉灵笑着,一抬手,又是一根触须爆发,将杜棠的另外一条腿也是贯穿,直接让其跪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杜棠已经是连尖叫的力气都已经失去,被那剧烈的疼痛所折磨,就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父……亲……”
鲜血徐徐从触须与肌肤相连的伤口处淌出,弥漫在空气中,让所有人都是心中沉重。
杜棠跪倒在地上,手掌无力地向前伸着,下意识地想要寻求自己父亲的保护,但是只是徒劳。
“棠儿……”
杜君心如刀割,想要闭目,但是却被操控着大睁着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就这么倒在自己身前,而他却无能为力。
地脉灵依旧在叙述着过去的往事:
“当年你要求我救下这都阳城之时,你曾说过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你女儿和妻子的性命……那时候的你,可是冷漠得很呐。”
杜君牙关紧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身为杜王,我自然以都阳城内的苍生为重!”
地脉灵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再度指挥着一根触须贯穿了杜棠的左肩:
“那现在呢?你后悔了吗?”
杜君看着被黑色触须钉在地面上,因疼痛而不断痉挛着的杜棠,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地脉灵更是笑得猖狂。
直到杜棠的双肩和双腿都被钉在石盘之上,杜君身上的黑雾才散去,而那地脉灵也是开口道:
“现在,履行你的承诺吧。”
翻涌的黑雾化作了一根长长的刺,落在了杜君的手中。
这地脉灵,竟是要杜君去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
杜君没有动弹,只是如同木偶一般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那根黑雾化作的利刺。
“若是再不动手,你和你的苍生,可都要化作尸骨了……”
见杜君不愿上前,地脉灵在一旁出言刺激着他。
杜棠倒在地上,视线昏暗模糊,只能依稀看见杜君的双脚,就连说话也只能零星地挤出几个字:
“父……不要……求……求你……”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如此地无助,她向来信任的李伯此时正沉默地站在一旁,而她世上血脉最亲的一人,正要取走她的性命。
杜棠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杜君身体僵硬,只觉得这几个字宛若匕首一般在挖着他的心脏。
广场周围,被黑雾缭绕着的那些平民百姓之中,有人已经是惊恐地大喊起来:
“动手啊!”
“我们就要死了!”
“杜王!”
“杀了她!快杀了她!”
由于那黑雾的作用,这些人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阴云正在自己身上蔓延,因而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使得他们完全丧失了理智,甚至恨不得抢过杜君手中的黑刺,亲自将杜棠杀死。
坐席之上,个别同样是被黑雾所缠绕着的宾客也是盯着杜君,情绪激动:
“杜王,你还在等待什么?!”
“当年你已经立誓,如今又有什么顾忌!”
杜君听着这些嘈杂之声,忽然是大吼道:
“闭嘴!”
这声音被内力加持,回荡在周遭,竟是让那些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杜君的声音又低落了下去,像是将死之人的叹息:
“我知道……我知道……”
而他手中的黑刺,也是被其高高举起。
目睹着这一切的岚天很是急切,连忙看向自己身边的延川:
“怎么办?我们该做什么?”
出乎岚天的意料,延川的脸上满是近乎漠然的平静:
“峒华星本土的因果,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只需要静静地看着就好。”
岚天一怔:
“我们……难道不要去阻止吗?”
延川瞥了岚天一眼:
“阻止?为什么要阻止?这里是主世界,我们作为超脱者,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而已。主世界原住民的恩怨情仇,若是出手干涉,那后果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岚天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涯无霜同样是紧盯着那被黑色触须所钉在地上的杜棠,手里紧握着的长剑几次想要举起,然而最后依旧是选择了放下。
正如延川所说,他们身为超脱者,根本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去干涉事态的发展。
“那就这么看着她死吗……”
岚天轻声说道。
延川没有说话,但是他脸上的冷漠已经说明了一切。放眼望去,不论是温未识、苟参还是另外几人,无一例外是一种局外人一般的姿态,仿佛真的只是在看一场戏剧,戏中人物的生死,跟他们毫无关系。
涯无霜沉默了,岚天也沉默了。看起来,事情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
正在此时,一直不曾说话的温未识却是突然开口了:
“我最后提醒你一下,你这个决定所导致的一切后果,我们忒修斯之船上的其他成员并不会帮你承担一丝一毫。”
岚天和涯无霜都是一愣,不知道温未识在说些什么。
杜君同样是听到了这句话,因此也露出不解之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而在坐席的另一处角落,那一直被诡异的气氛所围绕的铸玄庄几人中,也是传出了一道平静的声音:
“明白。”
第二百零七章 主世界(六十)
【警告,所属“忒修斯”小队的超脱者“唐居易”即将违背超维度守则】
在那几个铸玄庄的席位上,一道带着青铜面具的身影缓缓站起,并且摘下了那理应是被烙在皮肉上的铁面。
“违背就违背吧,反正,守则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
唐居易满不在乎地将面具扔在了地上,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席位上走出,正视着杜君的脸:
“不好意思各位,按照经典剧情的发展,该我来阻止你们蓄谋已久的计划了。”
一边说着这种让人无言以对的话,唐居易一边是向前走去:
“正常来说,接下来我将会义正言辞地说出一些像是圣母biao一般的白莲花式的话语……不过由于这个过程让我感到恶心,所以我直接跳过了。”
走到杜君面前三丈处,唐居易以一种唠家常一样的语气说道:
“所以,剧情的发展直接就跳跃到了打架斗殴的环节。”
由于从来没有见过唐居易的面容,杜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眼前这个青年是个什么来头,但是自身的感知却察觉到了极为恐怖的气息,不由得面色一变:
“你”
轰!
唐居易动若雷霆,整个人像是战车一般碾压而过,一拳挥出,直接是重击在了杜君的胸膛之上,在后者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时,便已经横飞而去。
纵然杜王有着极强的武艺,但是也没有想到唐居易会有着这么恐怖的力量和速度,此时倒在地上,身子翻滚的过程将地面的石砖都犁出了一道沟壑,只觉得胸口骨骼尽碎,就连说话都使不上力气。
“上次宴会放了你鸽子,这次一见面又直接给你弄残废了,说起来也怪不好意思的……”
唐居易话是这么说,但神色中全然没有“抱歉”的意思。
“不过,这也是你所期待的,对吧?”
杜君仰面躺在地上,口鼻溢血,脸上似哭似笑,不知是因为释然还是疼痛,竟是从眼角淌下了两道泪水。
唐居易只是略微看了杜君一眼,随后就将目光看向了地脉灵化作的黑袍人:
“刚刚的时间里,我大概看明白了:你就是个赚差价的黑心中间商,除了建立交易之外,并不能直接干涉交易的过程。”
黑袍人没有说话,只是用阴冷的视线盯着唐居易这个不速之客。
“也就是说,虽然你的实力数据强到可以让我灰飞烟灭,但是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跑出来搅局。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着这些被交易内容所牵扯到的人来把我解决。”
唐居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笑容甚至称得上有些欠揍。
地脉灵终于是开口了:
“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你并不属于这里。你若是强加干涉,会尝到苦果的。”
唐居易相当轻松地摆了摆手:
“没关系,我顶得住。”
地脉灵冷笑一声,但是并没有对唐居易进行阻止,反而像是看好戏一样退开到了一边,说出了那种游戏反派常用的话语:
“你会后悔的……”
唐居易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然后走到杜棠面前,一把将贯穿她肩膀的两根触须扯下。
看着因疼痛而不时颤抖的杜棠,唐居易一边拽着另外两根触须,一边是唉声叹气:
“我之前就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觉得你身上有那种令我感到心安甚至是亲近的味道……搞得我还以为是爱情来了。”
摇了摇头,唐居易将钉着杜棠双腿的触须也是扯下,同时口中道:
“现在才弄明白,原来是因为你体内的那些诅咒……啧,早就应该想到的。”
杜棠此时已经是处于意识涣散的边缘,即便是被拽掉触须之后稍微清醒了一些,但状态还是很不好,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来了……”
虽然视线中的景物都已经很是模糊,但那传入耳中的声音依旧是让杜棠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是啊,我来了,放了你爹鸽子,总不能把你鸽子也放了吧?”
杜棠并不知道唐居易口中的“放鸽子”是什么意思,但是唐居易的到来对她而言已经是一件足够开心的事情。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杜棠被唐居易搀扶着倒在他怀里,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气若游丝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唐居易稍稍拍了拍她的后背,用调侃的语气道:
“这种话还是少说的好,我印象里说过这种类型台词的女性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
旁边的地脉灵此时阴阴地笑了起来:
“她也离死不远了……仪式已经开始,她的生命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在迅速流失,没有任何药物可以阻止这种状态的恶化……只要她还待在这都阳城里,她就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唐居易笑容微微收敛,果然是感知到杜棠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流失。
“还有这种操作?增加游戏难度?”
唐居易有点不爽地吐槽了一句,但还是迅速分析出了眼下唯一的选择带着杜棠离开都阳城的范围,终止这一场所谓的“仪式”。
地脉灵当然知道唐居易想要做什么,于是笑声中更是带上了讥讽的味道: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随着地脉灵话音的落下,周围所有被黑雾束缚着的人,也就是当年曾经在都阳城内经历过那一场战乱的人,全部都是被解开了束缚,身上的黑雾迅速消散,恢复了行动能力。
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唐居易挑了挑眉毛:
“哦?”
下一刻,李承央、段丘,还有另外三名不曾见过的人,迅速地将唐居易和杜棠围在了中间。
不仅是他们,还有来自沅湖城的几名宾客,曾经也是在都阳城内经历过那一场劫难,此时也是一同将唐居易二人围住。
“唐先生,放手吧。”
李承央面色复杂地看着唐居易,同样也看着被唐居易抱在怀中的杜棠,似乎很是不愿与他们交手。
“唐小友,老夫自知并非你的对手,但是为了都阳城和杜王府,老夫还是会出剑。”
段丘也是面色凝重,手中长剑遥指唐居易。
视线在周围几人身上一扫而过,唐居易大致明白了眼前的局势:
“李前辈,段前辈,看在之前曾经互相讨教的情面上,一会儿我会留你们二人性命。”
“至于他们,”唐居易瞥了一眼那另外几人,“只要出手,就得死。”
那几人神色一冷,对于唐居易这番堪称猖狂的话语显然是动了杀意。
一脸轻松地笑了笑,唐居易似乎心思并不在眼前的几人身上:
“说实话,我最担心的并不是你们这些人,因为你们实在是构不成威胁。”
“唯一能让我头痛的,应该是接下来的那些家伙。”
与此同时,一道宏伟之声自都阳城的石塔处传出,回荡在整个都阳城内。
【超脱者“唐居易”违背超维度守则,已列入灰色名单行列】
【峒华星上的所有超脱者,在击杀“唐居易”之后,将会获得由其身上所有物品转化而成的等值维度点数】
【经计算,超脱者“唐居易”所有物品等值维度点数如下】
【共计:一百零五万五千三百】
第二百零八章 主世界(六十一)
即便是唐居易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身上的所有东西折合成维度点数之后会是如此可怕的一个数字。
他知道,有着先知之核在身,统计出来的维度点数自然不会少,但是却没想到会是足足一百万。
这一段提示音不仅出现在唐居易自己的脑海中,同时也出现在了整个都阳城内的所有超脱者的耳中其中自然是包括那些留在交易区内的人。
这一刻,所有人都疯狂了,不论是正在角斗场内奋战的,还是在交易区内讨价还价的,所有超脱者都是露出了堪称狂热的目光,顺着在自己视野内出现的【灰色名单】的指示,看向了那个价值一百万维度点数的目标。
足足一百万啊!他们要做多少次任务,经历多少次生死才拿得到这一百万维度点数?而如今只需要杀一个人就能得到一切,这怎能不让人心动?
唐居易眯着眼,看着自己视野中的那一条条数据,不由得心情复杂:
“这运气,到底是好是坏呢……”
【先知之核:250000维度点数】
【青天不灭身:750000维度点数】
可以看见的是,真正占了这百万维度点数大半部分的,并非是唐居易想象中的【先知之核】,而是那来自超维度掌控范围之外的未知世界的《青天不灭身》!
这样一来,唐居易终于是对自己手头所掌握着的巨额财富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也是对那未知的世界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
“这到底是怎样的造化啊……”
感慨了一句,唐居易不禁摇起了头:
“我都分不清这是好运还是霉运了……一百零五万维度点数,我都想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了。”
广场中央的宴席上,延川同样是神色严肃:
“大事不妙。”
温未识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你真把东西放在他身上了?!”
延川点点头,言语中有些难以置信的味道:
“对,但是只凭先知之核,也绝对达不到这个数值……在他的身上,肯定有什么更为惊人的东西!”
而涯无霜的下巴都快要被惊得掉下来了:
“一百零五万维度点数?这家伙是个移动金库?中央银行?!”
岚天捂住了嘴: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们到现在才积攒了多少,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维度点数?!”
一道长鸣声响起,自那交易区的石塔处开始荡漾出涟漪般的能量波动,昭示着一大批不速之客的降临。
“来了啊?”
唐居易瞥了一眼石塔的方向,将怀里的杜棠搂的更紧了一些:
“看来会是一场恶战呢。”
在唐居易的对面,李承央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唐居易有所动作后,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出手。
身为武学高手,李承央的内力雄浑,自认虽不敌唐居易,但是凭借着招式和经验依旧是可以周旋一二,只需要拖延时间,便可以救下这都阳城内的人。
的确,照顾多年,他已经是对杜棠有了深厚的感情,甚至宛若亲生父女。但是早在十七年前,他就已经对这件事一清二楚,因而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更何况,对于杜王府的绝对忠诚,还有对都阳城百姓的重视,都让他摒弃了那不忍的情绪。
随着李承央的出手,段丘也是持剑而上,甚至惊石剑意都是直接催发,威势惊人,显然是对唐居易极为忌惮!
另外的三人没有动手,而是进一步封锁了四周,想要阻止唐居易从两人的围攻中躲闪。
“所以说,你们的眼界还是太小。”
唐居易面色从容,甚至是迈着步子就向着段丘的剑迎去,都没有掏出兵器,只是抬手以对,似乎完全没有将这惊石剑意放在眼中!
段丘看到他这般动作,只觉得心中震怒,一种被蔑视了的屈辱感浮现心头,不由得怒火高涨,剑身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接我一剑!”
李承央没有说话,只是挥拳而上,攻向了唐居易的侧身,也就是他怀中杜棠的位置。
乒!
金铁交加之声响起,随后便是刺耳的崩碎响动。只见唐居易抬手一接,竟是将段丘的剑直接捏在手中,随后劲力一起,将这杆兵刃直接捏成了碎片!
恐怖的力道让这柄剑寸寸崩碎,甚至一路传到了握着剑的手上,让段丘的手指被硬生生地震断了去!
四散的碎片四处飞溅,宛若夺命的暗器,杀向了周围的另外三人,以及已经来到唐居易周围的李承央。
这种时刻,唐居易的出手速度快到吓人,比起当初和李承央交手时要快上了不止一个档次,一掌拍出,李承央甚至没能来得及变招,便被击中了胸膛,在半秒之内吐血而退。
“我说了,留二位前辈一条性命。”
漠然的低语声响起,唐居易的身形犹如鬼神,穿行于四周,每次出手之时便是攻击要害:咽喉、心脏、后脑……那三大高手面对这种超越理解的速度和力度,只能是在惊恐中饮恨。
一步一招,一招一人命,这种精准和心理素质,即便是经历过战乱的李承央都心惊肉跳。
段丘早已跪在了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断裂的五指,还有那散碎在地上的剑刃碎片,多年来的信仰早就已经崩塌得分毫不剩。
这时候,唐居易的动作也是停了下来,手中还淌着血,仿佛只是逛了逛花园,随手摘下了几朵枯败的花朵一样写意。
李承央面容苦涩,嘴角流着淤血:
“只是几日而已……为什么……”
唐居易没有回答,只是长舒了一口气,看向了前方的上空。
密密麻麻的身影汇聚在此处,装束气息各不相同,有的甚至还是见过几面的熟面孔,此时都是用冰冷而残忍的视线盯着下方的唐居易。
不知何时,四周的房屋乃至于半空中都是已经被来自交易区的超脱者们占据,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丝毫不给唐居易逃生的机会。
“这就是那个灰色名单的人?”
“他就是唐居易……”
“一百万维度点数?嘿嘿,归我了……”
“这可不够分的啊,先到先得?”
“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能有这么多维度点数的人……是不是弄错了?”
各式各样的声音响起,但是其中内容几乎都围绕着唐居易所代表着的巨额财富。
感知到怀中的少女气息逐渐微弱,唐居易不禁皱了一下眉,低头看向了杜棠:
“你还好吗?”
杜棠意识涣散,面对唐居易的问题已经是无法做到清晰有效的思考,只能是呢喃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声音微弱。
沉默了一会儿,唐居易便伸手揉了揉杜棠的脑袋,在其耳边轻声道:
“稍微睡一会儿,我去杀光这些人,然后就带你出城。”
第二百零九章 主世界(六十二)
意识到【先知之核】就在唐居易的身上,温未识不禁是焦急起来:
“不行,得去救下他,不然先知之核直接被超维度回收,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但是延川却是将温未识拦了下来:
“救他?救他才是真正的前功尽弃!”
这个时候,延川的逻辑很是冷静:
“目前为止,违反超维度守则的只有他一人,如果作为小队领导者的我们直接干涉,那么默认为我们整个小队都参与了这一场事件。”
“若是被判定成整个小队违反守则,那按照平衡惯例来看,所通知的可就不一定是都阳城内的超脱者了,甚至是峒华星之外都有可能!”
温未识此时才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等他独自逃脱?”
延川又一次摇了摇头:
“换一个词或许会好一些等待他独自杀出重围。”
另一边,听到了唐居易口中的话语之后,所有对他虎视眈眈的人都是为话语中的狂妄而惊怒。
此时,他们可是足足有着上百人,此时将唐居易一人围住,可以说是必杀之局,但是后者竟是表现得毫不在意。
有人已经是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都听见了吗?他说要把我们都杀了诶?”
又有人大笑起来:
“都杀了?哈哈哈……我好怕啊……”
更有人已经是开始想象着唐居易的下场:
“这么多人,哪怕是一人一拳都得成为碎肉。”
听着这些人的笑声,唐居易甚至都没有抬起头,而是仍旧安抚着怀里的杜棠:
“他们很吵吗?”
杜棠没有说话,只是靠着唐居易的脖子,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此时,那些笑声和讥讽之声都是渐渐收敛起来,仿佛感受到了唐居易身上气息的变化。
唐居易轻柔地将杜棠背在了背上,以诅咒之力将其牢牢固定,同时梳理着她的筋骨,让她的生命流逝速度不至于如此迅速。
接着,唐居易才抬头看向了周围这些来自交易区中的超脱者,目光宛若在看待待宰的家禽:
“笑得这么开心,我还以为能有多大的阵势,原来最高的也只不过是三级小队的水准而已。”
这句话一出来,四周寂静无声,这些人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明白唐居易为何还能够以这种嚣张的态度说话。
“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唐居易突然露出了笑容,其中的意味却是使人心中骇然。
“我赌我能在出城之前杀够七十七个,你们觉得呢?”
这些围着唐居易的各个超脱者都是心中一震,但并不相信唐居易有这种实力,只以为他是在虚张声势,毕竟【灰色名单】早有标记,眼前这人只经历了三次维度任务而已。
三次维度任务的新人,能够强到哪里去?在场的超脱者每个都是经历了三到四次维度任务,更强一些的也已经经历了足足六次维度任务,如何会把唐居易放在眼里?
“只不过是经历三次任务的新人而已,你这自信还真是让人感动……”
有人虽然不信,但是隐隐觉得不对,因此在暗处出言试探起来。
唐居易很是耐心地解释起来:
“三次任务的确不假,但是我觉得你们应该稍微动动脑子想想,我怎么会有价值一百万维度点数的财富?”
的确,正如唐居易所说,这也正是大部分人心中最为顾虑的地方。虽然说百万维度点数的确诱人,但是这种巨额财富不应该是出现在一个只经历了三次维度任务的超脱者身上。
若说唐居易实力惊天的话,显然产生了矛盾,因此他们思索无果之下也只能将原因归结于“运气”二字。
当众人都是因唐居易的话而有些犹豫时,唐居易却是突然笑了起来,显得肆意张扬:
“吓到了吧?我也不瞒你们,能得到价值这么多维度点数的东西,我靠的只是单纯的运气而已。”
众人闻言一怔,不明白唐居易为何要自报底细。
紧接着,唐居易的后半句话也是说了出来:
“但是呢,超维度之所以只通知了你们,就是说明以各位实力,这一次围杀的危险系数对我来说还停留在‘警告惩罚’的阶段。”
“简单来说,就是咱们胜算五五开。”
没有给眼前这些人消化这句话的时间,唐居易便直接是咧嘴一笑,竖起了一根指头:
“第一个。”
轰!
地面的砖石在话音落下时便轰燃爆碎,似乎是被难以想象的力道给震碎了结构,使得以唐居易落脚点为中心,一个蛛网般辐射的凹陷坑洞骤然形成,而他的身躯也是撕裂了气流,裹挟着无法抵挡的力量,出现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人身前。
此时此刻,唐居易的眼神中尽是纯粹的攻击意识,其中绽放出的压迫感让这个来自二级小队的超脱者感受到了极端的震撼:
“什”
第二个字还未说出,他的头颅便如同摔在地上的西瓜一般彻底爆碎,不论是其中的组织物还是骨骼结构,统统粉碎开来,抵抗不住唐居易一拳之威!
被拳风扬到天空上的血滴洒落了下来,淋在了众人的身上,其上隐隐带着温热的腥气,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超脱者生前的生命气息。
唐居易沐浴在血雨之中,但是却因为环绕在身上的诅咒之力而不沾染丝毫,更是显得恐怖。
“各位,打起精神来,我要选出第二个幸运儿了哦。”
唐居易的声音轻描淡写,但是其中内容却满是浓郁的杀意。
这个时候,人们终于是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个仅仅经历了三次维度任务的青年,其实力远非他们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这速度!”
有人瞳孔一缩,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不敢相信唐居易的行动可以迅捷到这种程度。
“要出事了……”
也有人意识到了不妙,隐约感觉不安,但是却因为百万维度点数而犹豫不决。
倏!
一道燃烧着的火焰球激射而来,却是被唐居易轻易避开,砸在地面上,将砖石都焚烧出了坑洞。
看着地面上燃烧的痕迹,唐居易的笑容愈发阴狠:
“用这种运动轨迹明显到侮辱视力的法术进行攻击,真当我是个瞎子?”
人群之中,一个穿着灰衣的青年一个哆嗦,没有想到自己蓄力已久的【中级火球术】竟然毫无作用,不由得脚底一凉,就打算逃离现场。
下一刻,他的胸膛中猛地伸出了一只手,破开了他的胸骨,上面还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站在他身后的人,正是唐居易。
谁也没有想到,唐居易竟是能够做到肆意穿行于包围圈中,绕开了足足不下十人,将这个青年一招杀死!
“接下来,是第三个。”
唐居易抽回了手,将那心脏随手扔在了地上,口中话语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