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恢复身体
跟在杰罗的身边，薇薇安总是不停的东张西望，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这里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能不能淡定一点？”杰罗撇着嘴说道。
“和来的次数没关系，可怕的东西就是可怕！无论来多少次这里都很可怕嘛！”
薇薇安缩着身子跟紧了杰罗。
“也是啊，”杰罗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明明都做过那么多次了，薇薇安都还是像第一次一样一碰就害羞得不行。”
“不要动不动就想到那上面啊，变态！”
薇薇安轻轻的敲打杰罗的后背，顺势拉住了他的衣服，身子更紧的贴了上来。
自己都成了人人畏惧的“恶魔”，还是这么胆小，薇薇安这家伙感受到少女偏高的体温，杰罗嘴角忍不住上扬真是可爱啊。
实际上两人正在通过的并不是什么危机四伏的地方，只是通往“风暴之眼”的地下洞穴，杰罗打算带薇薇安去见见最近被冷落的生命女神大人。
“纳特先生，晚上好。”
骷髅酒保在吧台埋头擦拭杯子，听到杰罗的招呼后抬起头，明明是没有血肉的脸上却露出了让人一眼就能明白的笑容。
“杰罗先生，新婚快乐。”
“谢谢。”杰罗点头致意后，拉了拉躲在身后的小女孩，“薇薇安，向纳特先生打声招呼。”
薇薇安小心的从杰罗身后露出脑袋，看到骷髅酒保后
“吓！”
尾巴和头发竖起，发出了恐吓的声音。
杰罗一时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虽然很想问“你是猫吗？”但是绝对会得到“才不是喵！”这样的回答，杰罗只能向纳特道歉后继续向洞穴深处走去。
在即将离开大厅的时候，纳特叫住了杰罗。
“杰罗先生，我预感到我的使命就快要结束了，请您收下我的感谢。能被‘温泉之友’的大家找到，为大家调一两杯酒、做上些许甜点，我这只有骨头的身躯也记住了温暖的含义。”
即便不用回头，杰罗也能想到那张骨头脸上有着怎样的满足。
“谢谢你们。然后，有缘再见。”
听到这类似告别的话语，杰罗背对着纳特点了点头，拉着薇薇安继续前行。
之后的路上，薇薇安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又怎么了吗？”
“好像......亡灵也不是那么可怕。”
“但是死灵法师很可怕哦，还会用人类的尸体熬汤喝。”
薇薇安缩了缩脖子：“骗人的吧......我可不会被吓到哦。”
杰罗笑了笑没再说话。有相遇就必然会有别离，这是世间常态，虽然理性上能够理解，但是现在的杰罗最讨厌的就是分别。
一会儿与女神要谈的事就又多了一件。
“啊啊，哦哦，这样的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被流水拨乱的光芒印在石壁，生命女神棒读的声音伴着水流响起。
“缇亚拉，能不能认真点？”杰罗不怎么愉快的说道，“我可是在很认真的拜托你。”
“哈？缇亚拉不认真吗？完全没有啊，缇亚拉可是很认真的在想着怎么骂人呢！”
流水的光摇晃起来。
“话说你是谁啊？干嘛这么随随便便称呼我的名字？缇亚拉的记忆里可没有你这样的熟人哦，不如说像某人那样把自己的女神抛下几个月都不来参拜一次，早就应该头发掉光牙齿脱落皮肤溃烂而死吧？嗯，我那可爱的信徒已经死掉了，现在这个是我不认识的人。”
听起来是欢快的语调，不过内容却格外落魄。
认识到自己确实有不对的地方，杰罗摆正了姿态。
“我的女神只有优利卡一个。”
“咯咯咯”
杰罗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脑中出现了某个金发女神咬碎牙齿的模样。
“是啊，反正你也不需要我的‘神知’了。对你来说缇亚拉的‘神知’始终都是可有可无的吧？我只是后备选项吧，一旦有更好的女人出现随时都可以把我换掉吧？负心汉！花心大萝卜！”
听到女神的话语，薇薇安睁大眼睛看了过来，眼中分明写着“又来一个？”
“别说那些会让人误会的话了。”杰罗叹了口气，“缇亚拉，虽然你脑袋一根筋，任性又喜欢恶作剧，但是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还是一直都很感激你的。”
“谁、谁脑袋一根筋了？！”
“别打岔！”杰罗继续说道，“你现在这么生气不是因为我的原意，而是因为卡罗尔吧？那家伙放着你不管和两个女徒弟整天卿卿我我，不说前女友的你了，我看着都气。那家伙才是真正的负心汉，花心大萝卜！我这次就勉为其难的当一次你的泄愤桶，当你心情恢复了就帮我把刚才的请求完成吧。”
“谁......”
女神的声音压抑着，杰罗再次听到了“咯咯咯”的破碎声。
“谁是那家伙的前女友啊？！”
光芒仿佛碎片般纷乱的朝四周绽开，裂开的水晶在光芒中宛如溶解一般迅速消失。
纷乱的光芒退去后，那个一直躺在水晶中的金发女孩站在了杰罗面前。女孩叉着腰，原本如花瓣般包裹身体的金发蓬松的散开。
“卡罗尔那家伙是我的守护者，也就是和奴隶、打手相同的存在。明白了吗？他只是一个还算忠心的仆人，缇亚拉根本就一点也不喜欢他。”
看到缇亚拉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杰罗惊讶了一阵。不过想到卡罗尔解放了这么多祭坛，生命女神的“神性”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杰罗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
于是，他偏过头朝洞穴的阴影说道：
“她是这么说的哦，卡罗尔先生。”
“噫！”缇亚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绞着手指红着脸低头说道，“不、不是的，不是一点也不喜欢......要说‘喜欢’还是‘讨厌’当然是喜欢，不过不是那种喜欢哦。呃，哪种喜欢？呜，就是那种啦......别、别多想啦，真是的！卡罗尔是缇亚拉重要的人，知道这一点就行了吧！”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薇薇安疑惑的向杰罗问道。
“没有哦，”杰罗耸了耸肩，“但是看着这位女神大人自导自演的滑稽戏也很有趣，不是吗？”
缇亚拉这才反应过来，仿佛静止一般的停止了动作。面无血色的看了杰罗和薇薇安一眼后，径直走到还剩一半的水晶中躺下。
“帮我找个盖子盖上，谢谢。”
“别逃避现实啊！”
杰罗揪着女神的后领将她提了出来。
“我现在知道纳特先生说的使命结束是什么意思了，”杰罗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废材女神，“既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就别窝在这种地方了。来见一见新世界吧。”
杰罗想要缇亚拉提供帮助的，是关于恢复薇薇安身体一事。
杰罗这新得到的力量至今还停留在理论阶段，根本找不到实践的机会。吸收一般魔法杰罗已经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他真正想要尝试的是吸收恶魔之力。好在杰罗身边就有一只“恶魔”，还是可以随便对其动手动脚的“温顺女恶魔”。
杰罗预想的是吸收了恶魔的力量后，再借助缇亚拉的生命力量给重筑薇薇安的身体。这样不仅达成了测试新力量的目的，还顺带帮薇薇安恢复了原本的身体。
至于为什么是顺带，因为杰罗对现在这个形态的薇薇安非常满意。实际是年长于自己的姐姐，看上去却是年幼的小女孩，还有格外可爱的猫耳猫尾巴。可以说，正是因为现在的薇薇安，杰罗才知道自己原来有那么多一直不曾知晓的癖好。
但是毕竟本人对这幅身体不满意，杰罗再怎么舍不得也只能帮她恢复回去。
因为担心薇薇安被吸走力量之后，生命力会受到损伤，所以杰罗才想要缇亚拉先保护好薇薇安的生命力。经过一番闹腾后，现在的缇亚拉总算是答应了帮忙。
“总之，先泡进去吧。”
缇亚拉说完后，杰罗就把抱着的薇薇安抛进了温泉池。
“温柔点啊！”
扑腾了半天后，薇薇安从池子里冒出脑袋抗议道。
“听说猫很怕水，所以给猫洗澡必须这样。”
“我不是猫啊！”
踮起脚刚刚能冒出水面的薇薇安因为大张着嘴说话，呛了一口水。
“不是那样的，笨蛋杰罗。就是因为猫很怕水所以给猫洗澡才要更加温柔，”缇亚拉一副很有经验的竖起指头说道，“要先用沾水的手一点点让猫咪适应。对，就是那样，捧起水温柔的抚摸猫咪。细致的，从头到尾巴，不放过身上每一个地方话说你们当着女神的面在做什么啊？！”
杰罗停下了在薇薇安身上来回抚摸的手，冷漠的看着脸红成一片的缇亚拉。
“放心吧，我对不喜欢我的女人没兴趣。”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说！”
说完后，缇亚拉疲惫的叹了口气。
“总之，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一秒过后
“别脱衣服啊！你没有羞耻心吗？也别脱别人的衣服啊！没看见人家不愿意吗？！混蛋啊，你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女神声嘶力竭的嘶吼回荡在整个“风暴之眼”。
确定生命力不会受到影响后，杰罗开始将身体中的魔力牵引到薇薇安体内。
和吸收其他魔法的魔力没有太大区别，杰罗的精纯魔力一进入薇薇安的身体便开始了狂热的掠食。不同的是，从魔力反馈到意识中的信息，杰罗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虽说是奇怪，但杰罗已经见过它们不知多少次了，如今再看到时甚至有了种“应该如此”的认同感。
那是一些奇特的纹路，不同的纹路隐隐组成了未知的文字。虽然无法进行对照，但杰罗大概能看出这就是“菲雅利亚”那个白玉树空间找到的书籍上的文字。
暂时搁置了对于这些文字的好奇，杰罗更进一步的感受着魔力带回的信息。
这是一种引人入胜的魅力，再如何对感情无知心如寒冰的人也能从中得到温暖；这也是令人堕落的毒药，是挣脱理性枷锁引导向地狱之途的本能之欲；这既是生命的渴求，也是浸毒之刃，是所有智慧生灵都难以摆脱的**之一杰罗从薇薇安身体中吸收的恶魔之力，就如致幻的腥红药剂，不断的撩拨着杰罗的神经，毫无疑问，这就是名为“**”的力量。
暂时将这种力量搁置在体内后，杰罗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像是才经历一场生死之战，每一寸都透露着无比的疲惫。他很快理解了，这其实是一场精神对决。在他吸收恶魔之力的同时，他也在承受着恶魔力量的攻击。幸运的是，现在他的精神力并不是一般恶魔能够战胜的，更何况薇薇安这种连身体都缩水的半吊子。
恶魔之力被吸收，杰罗感受到薇薇安的意识也陷入了沉睡。有缇亚拉在旁帮助，杰罗并不担心她的生命力会不会受到影响。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利用自己吸收来的恶魔之力。
令杰罗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完全吸收恶魔之力后，原本疲惫的身体竟然开始了快速的恢复。吸收来的力量对新的身体没有丝毫的不熟悉，反而像是回归了本源般自在。杰罗甚至不需要多余的理解，恶魔之力的使用方法便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中。
难不成自己上辈子就是恶魔？
想了想无关的事情后，杰罗开始了对薇薇安身体的改造。
剥夺了恶魔之力的特性，用最精纯的能量重筑少女的身体杰罗在进行着的同时，脑海中不断的回忆着有薇薇安陪伴的记忆。
刚开始只觉得嗓门很大很吵的笨蛋，到给与自己脱去面具的勇气，让自己完全改变的可爱恋人，再到自己不愿意再失去的妻子，薇薇安这名少女绝对是杰罗生命中无可取代的、最重要的人之一。
心中泛起爱意与感动的同时，杰罗开始意识到好像有哪个地方有些异常。
并不是能力的使用有什么问题，而是杰罗突然察觉，自己回忆的薇薇安怎么全是长着猫耳朵猫尾巴的。
说起来没有耳朵和尾巴的薇薇安到底是啥样子？
魔法完成的同时，杰罗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睁开眼，薇薇安正眨着眼不安的盯着杰罗。
“怎么样？变回来了吗？”
望着薇薇安头上的猫耳朵，再看了看她胸前那对诱人的隆起，杰罗眯着眼睛笑了笑。
“不也挺好吗？”
第五章 公主殿下
对于自己这幅新身体，薇薇安倒是没杰罗预想中失落。
就算配件还是多了些，至少规格恢复了。事到如今薇薇安也该接受自己的设定了吧这么想着的杰罗一路牵着薇薇安的尾巴回到了庄园。
一撒手，满脸潮红的薇薇安便飞奔回了自己的房间，杰罗和跟在身后的另外两名“宾客”面面相觑。
“我还说一起把你们介绍给大家，今晚就可以开个迎新会......不过那家伙的话，”杰罗望着薇薇安跑开的方向，“放着不管也能很快和别人混熟吧。”
实际上，杰罗在返回庄园的路上，就已经吸引了大批的目光。
除开他本身已经在南镇有一定的知名度，身边长着猫耳猫尾巴的少女、跟在旁边看上去异常华丽的金发小女孩，每一个都异常的引人注目。不过，杰罗知道，自己和薇薇安、缇亚拉加起来，都比不上最后一位“宾客”吸引眼球。
“呜哇，那是什么？我们团长终于对非人类下手了吗？”
“比起非人类，那是一个骷髅吧？修炼死灵法术的代价就是变成恋尸癖吗？太可怕了吧！”
“话虽这么说，但是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只骷髅有点帅气诶......”
皮尔斯、吉鲁库和莉萨真巧出现在庄园大厅，一人一句的发表着对于杰罗身旁出现骷髅先生的感言。
杰罗正在思考着怎么矫正团员对于自己的偏见时，纳特先生已经脱下三角帽对着三人优雅的鞠了一躬。
“尊敬的先生、美丽的女士，鄙人名为纳特拉德内奇，仅仅是一名酒保而已。”
空间中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片刻的沉默后
“说话了......骷髅居然说话了！”皮尔斯惊讶的张大了嘴。
“如此标准的行礼动作再加上这一身一看就很贵的衣服，说不定这个骷髅生前是个了不起的航海家。”吉鲁库冷静的分析着。
“果然很帅气！不，是很酷啊！你们有没有看到纳特先生刚才眼角的闪光，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大叔，我的探求心被勾起来了！”莉萨搓着手，眼睛发光的说道。
纳特先生反而是最容易被接受的杰罗有了这种感觉。
不过这也再正常不过了，杰罗自己在刚进到“风暴之眼”也是每天没事就找纳特先生谈心。除了刚开始给人强烈冲击的骷髅外形，纳特先生简直是温柔可靠有内涵的模范大叔。
之后的迎新会也证实了这一点。
纳特用自己特有的魅力吸引了佣兵团的少男少女们，身旁围了一圈圈的年轻人。作为强烈对比的缇亚拉则是翘着腿，摆着张臭脸一个人喝着果汁。薇薇安姑且也出席了宴会，和向日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梅内西斯留在红莲城，优利卡被阿尔薇拉拉着庆祝纳特离开地底，布莱尔和艾莉以及青鸟、佐伊都为了处理传送门相关的事物暂住在白夜城，杰罗一时只能独自喝着闷酒。
就在杰罗喝完一杯打算去安慰一下看起来很可怜的生命女神的时候，他发现有人比他早一步向缇亚拉搭话了。
同样是金发的爱丽莎坐在缇亚拉身边，就像是照顾妹妹的姐姐。爱丽莎似乎又将长出的头发剪短了些，还不及肩膀的短发看起来有些知性的成熟。
不过，杰罗看到爱丽莎偶尔露出那略显局促的笑容时，这幅短发的模样就显出了几分少年一般的稚嫩感，看起来反而更加年幼了些。这个时候，想起缇亚拉实际年龄的杰罗有了种“能干妹妹照顾废材姐姐”的感觉。
好奇两人在聊些什么，杰罗端着酒杯悄悄的靠了过去。
“是这样的吗？您真的是公主殿下？”
“我才没必要骗你这样的小女孩。而且我不仅是有着罗里安王室正统血脉的公主，还是伟大的生命女神哦~”
“哦，好厉害！”
爱丽莎双手合十，做出惊讶的样子。然后小声的发出悲伤的叹息：
“真可怜......”
杰罗一个没注意，一脚踩空摔到地上。虽然没摔疼，不过杯子里的酒全洒在了衣服上。听到动静后，缇亚拉和爱丽莎一齐看了过来。
“咳咳！”
杰罗装作无事的站起身，然后对爱丽莎使了个眼神。
“我有点事想单独说说。”
爱丽莎的眼中闪过一丝怯懦，随后似乎意识到有第三者在场不想让杰罗的名誉受损，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人在远离人群的一边。爱丽莎望着杰罗，小声的说了句：
“新婚快乐。很抱歉没能到现场为杰罗先生庆祝。”
杰罗笑着摆了摆头：“以后还有机会的。”
爱丽莎愣了愣，杰罗继续说道：
“现在不说这个。那家伙，”杰罗抬眼指了指抱着果汁正襟危坐的缇亚拉，“真的是罗里安的公主，也还是货真价实的生命女神。”
“诶？我还以为是她这个年龄特有的妄想症。”爱丽莎捂住了嘴，“那我刚才不是非常失礼？”
“的确啊，那家伙的样子很可能会说出‘吾乃第六天混世魔王’之类的话。不过，这一次倒是真的哦。”抱着手停顿了一下后，杰罗看向爱丽莎，“其实，关于这位公主殿下我想了个计划，爱丽莎一会儿可以帮我在旁边推波助澜吗？”
说完计划后，杰罗窃笑的看着缇亚拉，旁边的爱丽莎则是担忧的皱起了眉。
两人再次走回缇亚拉的身边，缇亚拉放下果汁仰起脸说道：
“终于回来了吗？本公主可是等的都不耐烦了。这里全都是些俗不可耐的平民，本公主可是无聊得很啊。”
杰罗立马给了她脑袋一拳。
“都被驱逐出国这么久了，别现在才想起自己的设定啊！”
缇亚拉捂着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杰罗，紧抿着嘴一脸的倔强。
糟糕，这好像比欺负尤利塞斯还要有趣。
杰罗忍住了继续连击的冲动，在旁边坐下后心平气和的向公主殿下说明了罗里安王国的现状。
“......结论就是，罗里安快完了。”
杰罗说完后，摊开双手一阵唏嘘。
“不会吧......”缇亚拉眼神空洞的说道，“我还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了头，要重新享受睡到下午起床、在床上被女仆喂饭、每天能吃冰淇淋吃到饱的幸福生活......为什么会这样？”
“该说你的追求意外的朴实还是什么，要是你多久瘫痪了我绝对会满足你的这些要求，绝对！”
“我还是回水晶里去吧。”
缇亚拉说着就站了起来，杰罗立马拉住了她。
“别放弃得太早！你忘了我还在吗？”
缇亚拉斜着眼瞥了过来，尽管视线中满是鄙夷和不信任，不过杰罗仍旧拍着胸脯自信的说道：
“我能够拯救罗里安，并让你成为新的女王。”
缇亚拉的表情扭动了一下，将信将疑的坐下身。
“你只是个佣兵团团长吧？要怎么才能拯救我的王国啊？”
杰罗用鼻子笑了一声：“当然是武力征服！”
缇亚拉立马起身：“我回水晶睡觉了，晚安。”
“公、公主殿下！”爱丽莎急忙喊道，“请相信杰罗先生吧，我们有......有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像是听到感兴趣的词汇，缇亚拉的眉角翘了起来。
“是的！”爱丽莎用力的点头，“很多、很多的秘密武器！”
“喂！你到底懂不懂啊！很多的秘密武器是怎么回事啊？正是因为独一无二的特殊性才叫做秘密武器吧！比方说某个组织研究出来的叫做‘钢蛋’的巨大载具，同一个型号都只有唯一的一架啊！要是有很多很多那还叫个鬼的‘钢蛋’，那只是普通的量产机吧？！”缇亚拉发起火的用力拍着桌子，“你这小看秘密武器的家伙，给我向‘钢蛋’道歉啊！”
爱丽莎立马从眼角迸出泪水，眯着眼睛大声叫道：“对不起，钢蛋先生！”
缇亚拉满意的坐了下来。
“所以说，量产机都有什么？”
杰罗看着眼前的这出闹剧，思维有些跟不上，愣了好几秒后才回过神说道：
“我们的科学技术世界第一。”
缇亚拉的眉毛又皱起起来，杰罗急忙伸手打断了她。要是又让她说出什么奇怪理论，这个话题的走向说不定就掰不回来了。
杰罗赶紧列举了佣兵团的先进发明，爱丽莎补充了佣兵团最具有话题性的几场胜利。
缇亚拉听着听着，搭在椅子边的两条小腿愉快的荡了起来。
两人的介绍结束后，缇亚拉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嘛，杰罗，我当初确实没看错人。”
你看中的只有我的身体吧？
是能够接受“神知”的身体，杰罗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不如这样吧，我封你为我的守护骑士。以后为本公主而战也有了大义的名分，怎么样？现在就可以跪下受封哦。”
缇亚拉说着就挥动旁边餐桌拿来的餐刀，做起了画十字的模拟练习。
杰罗尴尬的笑了两声。
“抱歉，缇亚拉。我已经是别人的守护骑士了。”
“对哦，我听卡罗尔说过。”缇亚拉停下动作，视线瞟向在一旁的爱丽莎，“金发的爱丽莎，就是这孩子吧。”
爱丽莎在想着什么出神，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恍然的看了过来。
“是的，”杰罗迎着爱丽莎的视线凝视着她，“爱丽莎是我效忠的主人，是我愿意奉献生命守护终身的‘公主’。”
爱丽莎咬着下唇，将脸别向一边。
另一边的缇亚拉则是叹了口气，无力的靠在椅背。
“说起来啊，你到底想过没有。你就算想让我成为女王，但是我现在这样子，有几个人愿意相信我是公主啊？大家都知道缇亚拉公主的年纪，我的庆生会都开过好几次，现在再说早就应该成年的公主殿下变成了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谁会信啊？”
杰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早就接受了缇亚拉现在的样貌，但是其他人不一样。如果真的打着罗里安公主名义在罗里安建立新的秩序，其他贵族一定会在公主的身份是否真实上大做文章。但是事实又太过复杂，即便说出实情也会让人觉得是编造的牵强借口。
“不如就让她来做公主吧，”缇亚拉盯着爱丽莎说道，“不知为什么，这孩子看上去和我原本的样子莫名的相似，而且年纪也差不了多少。不如说，她给人的感觉不就像是骑士故事里的那些柔弱的公主吗？”
“爱丽莎才不柔弱”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只看外在气质，爱丽莎却是给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纤弱感。
“但是你无所谓吗？”杰罗向缇亚拉问道，“刚才说起要当女王的时候，你不是挺期待的吗？”
“嘿嘿，”缇亚拉眯着眼睛阴险的笑了起来，“不觉得躲在背后操纵一切的幕后黑手很帅气吗？况且，身为王族有那么一两个替身再正常不过了。”
“果然是有妄想症的年纪啊......”
杰罗小声的感慨了一句后，看向爱丽莎。
“爱丽莎怎么想？”
爱丽莎的脸上不知为何泛着缺乏血气的白，眼中透着一股厌倦和抗拒。
“爱丽莎？”
杰罗再次呼唤后，少女才终于回过神。
怔怔的望着杰罗，爱丽莎缓缓的张开口：
“如果这能帮到杰罗先生......”
“缇亚拉！”杰罗突然站起身，“这边结束后我带你去镇上逛一逛，现在的南镇你也很好奇吧？”
“也不是特别在意，我可是公主哦，还是女神哦，什么地方没见过。要是你非要陪我不可也不是不行。”缇亚拉噘着嘴说道，“记得多带点金币，至少也要带够一万吧。”
“你打算让我破产吗？”
杰罗又给女神脑袋来了一下。
果然手感很舒服。
稍作回味后，杰罗看向一旁垂着肩、脸上写满了失落的爱丽莎。
“爱丽莎，稍微陪我一阵，我有话和你说。”
还没等到爱丽莎回话，抱着果汁的缇亚拉便“诶？”的一声叫了起来。
“你们的悄悄话也太多了吧？也让缇亚拉听一听嘛！作为人生的前辈，不管是出谋划策还是人生商谈缇亚拉都可以的哦。来嘛，告诉姐姐嘛！”
杰罗一脸厌烦的咂了咂舌。
“最近夜生活有点乏味，想开发一点新的玩法，缇亚拉也要加入吗？”
女神的表情凝固了，下一秒如煮沸一般红透了脸，一股蒸汽从头上冒了出来。
“不、不用了，你们请便。”
抛下陷入呆滞的女神，杰罗拉起爱丽莎走出了大厅。
第六章 骑士的夙愿
“杰罗先生，”被杰罗拉住的爱丽莎声音急切的问道，“杰罗先生，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两人已经离开了大厅，走到深藏在地下的传送阵上。
传送阵光芒亮起，出现在眼前的是笔直的通道以及旁边被切断的白玉树的断口。
再登上另一个小了一圈的传送阵后，两人到达了开阔的地下广场。
“知道这是哪儿吗？”杰罗放开爱丽莎的手，向她问道。
“金穗城的下方......父亲曾经在这里做过一些很残忍的事，我听佐伊小姐说过。”
爱丽莎环顾曾经的“处刑场”通往白夜城的传送门开启后，这条不便的地下通道便被关闭，现在在这里预备进行佣兵团秘密等级最高的研究研究设施还在铺设阶段，爱丽莎只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一两个技术人员。
“这里曾经聚集了被教会抓来的魔堕者，他们只被给与不至于饿死的食物、简陋粗糙的武器，被迫无休止的与深渊出现的魔兽战斗，即便是妇女和孩童也不例外。他们连牲畜都不如，只是等待被加工的原料。这就是那些‘很残忍的事’，”杰罗瞥了眼爱丽莎，“爱丽莎听完后有什么想法吗？”
少女只是沉默的低着头，似乎是在向这里的亡魂做着忏悔。
杰罗耸了耸肩：“不过我想让爱丽莎看的不是这些。”他再度拉起少女的手腕，“这下面还有更残忍的东西。”
通过布莱尔设置的隐蔽传送阵，杰罗带着爱丽莎来到了更加广阔的地下空间。
在传送阵旁边的装置注入魔力后，一排排水晶接连亮起。笔直的明亮水晶仿佛繁星铺就的道路，道路的前方，一颗通体雪白、如白玉般的巨树氤氲着温润的光华。在树的底部，几个暗红色的花苞优雅的垂下。
“这里是......”
爱丽莎似乎感受到什么，眼中满是错愕与惊异。
“这本来应该是迪妮莎小姐来告诉你，现在就由我来传达吧。”
庞大的空间中，水晶的光芒显得如萤火般暗淡。在这样的光线中，杰罗凝视着爱丽莎的眼，仿佛吞食了光明的空洞夜空。
杰罗缓缓的说着曾经迪妮莎闭口不谈的一切，平淡的话语就像地底的暗河静静流淌。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花苞的旁边。
杰罗将手贴在朦胧的透着光彩的花苞表面，似乎想要感受着其中熟悉又陌生的脉动。可惜的是，现在的这些花苞已经彻底枯萎，只是个没有生命的死物。
把真相全部告知爱丽莎真的好吗？迪妮莎期望自己这么做吗？
思考了一阵后，杰罗放弃了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迪妮莎所期盼的，大概是让爱丽莎作为普通的少女过完一生。但是爱丽莎并不普通杰罗在回到南镇前怎么也想不到爱丽莎会作为领袖领导者自己的佣兵团。爱丽莎不只有着普通女孩的温柔善良，还有着强大的意志和责任感。
迪妮莎以前也经常用坚强形容自己的妹妹，这一点杰罗同样深有体会。
无论是该说还是不该说，杰罗都已经把知道的全部告知了爱丽莎。两人之间泛起了短暂的沉默，杰罗深吸一口气后，在唇边扬起微笑。
“头发，又剪短了啊。”
杰罗的视线落在爱丽莎新剪的发尖，爱丽莎有些局促的碰了碰自己的发尾。
“天气变热了，正好也想换个心情。”
“是因为我的求婚吗？”
爱丽莎难过的将脸低下：“杰罗先生已经有优利卡小姐和梅内西斯小姐了，不要再说这个了吧......”
“好吧，”杰罗转身看向别处，“在这个话题结束前，我想最后再做一次澄清。”
“‘迪妮莎小姐也希望我们结合’我虽然说过这样的话，但我并非是为了这个才向爱丽莎求婚。”望着发出淡淡光晕的白玉树，许许多多记忆的碎片在杰罗脑中闪过，“我至今的生活大半部分都在自卑和迷茫中度过，我一直希望能有一次脱胎换骨的脱变，就像毛毛虫化茧成蝶一样。我期待能有一次契机，能有人告诉我我是被期待的，我还有新的可能。我盼望有人能鼓励我、引导我，我所经历的人生布满了黑色的迷雾，即便是萤火的光明也能成为我的希望。终于我遇到了爱丽莎，我所看到的不是微弱的萤火之光。即像是月亮一样遥不可及，又如太阳一样温暖耀眼，在爱丽莎给与的光芒中，我第一次无比清晰的感知到命运的存在。”
杰罗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他甚至无法像是对梅内西斯和优利卡那样毫无迷惘的诉说爱意。比起“喜欢”，它更沉重；比起“爱”，它更卑微。它没有炙热的占有欲，不如信仰那样崇高，甚至比感激更加卑劣。
杰罗清晰的认识到，他对于爱丽莎一直以来所怀有的，其实是一种卑鄙的寄托。他将自己人生的救赎和改变的理想一厢情愿的施加在爱丽莎身上，他们是如此的默契以至于这“一厢情愿”并没产生任何违和。他们彼此都有着想要改变的愿望，都将对方视为自己的拯救者，这或许就是命运的注定，也或许是恶作剧之神的玩笑。
“就和我一样，爱丽莎对我的感情应该也存在一些误解。”杰罗微笑着回过头，“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吗？”
爱丽莎怔怔的望着他，机械的摇了摇头。
“爱丽莎的拒绝，让我清醒不少。我就像是在追赶月亮的飞鸟，终于赶上的时候却是刺破了水面的幻影坠入深坛。”杰罗放缓了语气，轻轻的说道，“爱丽莎，你不是满足别人愿望的工具那个时候你的眼睛是这样告诉我的。”
杰罗伸出手，淡淡白光落在他的指尖。指尖触碰到爱丽莎的发尖时，如水般的冰凉流入杰罗心中。
“你不是迪妮莎的替代，也不想再被当做其他任何人。你拥有着不应该被拘束，也无法被隐藏的炙热光芒。”看着少女宛如幻梦的美丽脸庞，杰罗迷醉一般的眯起眼，“爱丽莎，所有这一切加起来才是真正的你。不要再委屈自己去附和他人了，说出你最真实的想法你并不愿意做什么公主的替身吧？”
爱丽莎轻轻咬着下唇，眼角慢慢的渗出泪水。
“我不知道......”
细弱蚊吟的呢喃过后，爱丽莎的声音逐渐提高。
“杰罗先生好过分，不只是姐姐的事情，我的事情也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我现在脑袋里乱成一团，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嘛！”
但是这气势已经足够了，和平常小声说话的爱丽莎完全不一样。
杰罗笑了笑。
“不要去思考，去感受。把感受到的喜欢和讨厌说出口就行了。”
“我想要帮杰罗先生的忙，”爱丽莎皱紧了眉，“但是我讨厌再扮演别人......我知道我有很多做不好的地方，但是我也有擅长的地方。我比起姐姐更有耐心，一些细致的事情也是我做得更好，虽然看不出来不过我胸部也比姐姐更大，而且你我打扫清洁绝对比姐姐厉害，为什么都没有人来夸奖我啊”
爱丽莎像是要将真相带来的烦闷一口气吐出，用力的大声喊道。
少女的呐喊在空旷的地下很快的消散，杰罗用轻盈的声音做出回应：
“我想求婚的，就是这样的爱丽莎哦。”
爱丽莎的脸“噗”的一声红了起来。
“但是现在还是会被拒绝吧。”杰罗苦笑了一下，背对着爱丽莎走了两步，“爱丽莎的想法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佣兵团现在确实面临比较严重的问题。为了对付躲在梦幻岛的金狮公爵，需要联合大陆的全部力量。我只是一个区区三百多人的佣兵团团长，放在大陆上只是无足轻重的角色。不过就算是领导这个佣兵团都早已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杰罗自嘲的撇了撇嘴，转过身看向爱丽莎，“我们需要一面旗帜，一个有号召力的领袖。这方面，爱丽莎有非常大的潜力。”
“不行，我不行的，”爱丽莎快速的摇着头，“我根本做不好，最近才又搞砸了与一位大贵族的合作。”
“但是成功的次数更多，我都听佐伊小姐说过了。”
“那是因为有......”
“有佐伊小姐的辅助？”杰罗笑着摇了摇头，“爱丽莎认为的辅助其实都是佐伊小姐对你的观察。你一直以为只会责怪你不足的佐伊小姐可是向我夸奖你了很久哦。”
爱丽莎惊讶的睁大了眼。
“公爵之女同样有着王室的血统，这一点可是我们这些平民怎样都无法相比的。爱丽莎真的想帮助我，就请成为佣兵团的‘公主’吧。”
杰罗说着的同时，在爱丽莎面前单膝跪下，这一次并没有拿出戒指，而是单手抚胸低下了头。
“这也是我作为守护骑士一直以来的夙愿。请领导我们，我的公主殿下。”
安静的等候了一段时间，这一次杰罗听到了自己期待的回答。
“我答应你，我的骑士大人。”
等到杰罗再回到凤凰庄园时，宴会竟然还在继续。令杰罗没想到的是加特尔特和麦克米伦以及音弦和魔堕者们竟然都出现在了宴会大厅。
和战士长与顺位第二的王族大人打过招呼后，两人告知了杰罗关于“世界传送门”的临时协议已经初步拟定，就只差双方领导人的签字同意。魔王国那边签字的自然是王座代理，然而佣兵团这边，杰罗向两位大叔推荐了自己的公主殿下。
留下一脸茫然被大叔围住的爱丽莎，杰罗走向了另一位公主的方向。
“办、办完事情了吗？”缇亚拉红着脸，视线摇摆着说道，“还真是持久啊。”
“毕竟是年轻人嘛。”
杰罗在旁边坐下后，对望着自己的音弦招了招手。
音弦领着身后的小女孩跑了过来。
“哥哥。”
音弦双手抓起杰罗的手。虽然缠着绷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杰罗还是感觉到妹妹心情不错。
看了眼跟在音弦身后那个安静的将雪白长发绑成双马尾的小女孩，杰罗用鼻子轻笑了一声。
“让哥哥看看你的脸。”
杰罗拉近了音弦，松开她脸上绷带。
“哥哥......”
音弦不太情愿的皱了皱眉。
杰罗只是稍微看了看音弦脸上的疤痕后，便将绷带再次绑上。
比起最初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
“多泡温泉果然对皮肤有好处。”杰罗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的缇亚拉，“现在的女神大人应该能让音弦完全治愈吧。”
“嗯？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缇亚拉警惕的盯着他。
杰罗“哼哼哼”的笑了起来，用力的拍了拍手。
“大家，注意一下，接下来让你们见识一下生命女神的神力。”
“哦哦~是该缇亚拉表演了吧！一早就该这样了，不然缇亚拉也不会这么无聊了。嘿嘿，见识到我的厉害所有人都会成为我的信徒！要是跑来要我的签名怎么办啊，一下子写多少好呢？好困扰啊。”
缇亚拉不断发出恶心的笑声，除了她之外，大厅内并无一人回应。
想要炫耀的表情还留在脸上，杰罗一动不动的宛如石化。
“各位先生女士，你们的团长大人似乎有事情要宣布。”
纳特好意的提醒后，佣兵们才一边发出嫌麻烦的咂舌声一边向杰罗聚拢。
至少大家还知道团长是谁，这已经是进步了！
杰罗如此安慰着自己，然后向大家展示了自己的可爱妹妹。
又是一阵嫉妒的咂舌声后，杰罗让缇亚拉在大家面前展现了神力的施展过程。虽然这一段完全变成了缇亚拉多余的即兴表演，不过最后那一段的光影效果还算唬人。
这家伙以前绝对没少拿这个骗人。
如此确信的杰罗，在团员的面前摘下了音弦露出衣物的皮肤上的绷带。
“嘶......”
吸气声整齐的在大厅响起。
然后是比刚才更加猛烈的嫉妒朝杰罗淹没过来。
杰罗大声的笑了起来。
“我的妹妹果然是个美少女。在你长大前哥哥都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任何男人碰你一根手指的哦。”
大厅中一时被嘘声灌满。
“对了，”杰罗朝穿了身轻盈的连衣裙，看上去就像是普通小女孩的“坠星”招了招手，“再给大家介绍一下。”
杰罗摸着站到他身边的“坠星”的脑袋，抬高了下巴。
“这是我女儿。”
一时的安静后，各种叫骂声争相响起。在这一声盖过一声的喧闹中，莉萨跑到杰罗身边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团长到底要带多少小女孩回来啊，要是哪里出现了女童失踪案件，我绝对第一个举报团长。”
杰罗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个问题。
以前自己不就下决定不再带小孩子回来了吗？
杰罗摇了摇头，向莉萨说道：
“可能以后还有更多。”
第七章 引导希望之光
宴会结束后，杰罗组织了一场从天上到地下的南镇夜晚观光游。
纳特先生和缇亚拉女神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头上的那座小镇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缇亚拉对于杰罗这个“区区佣兵团长”有了稍许改观，纳特则是用直率的语言向杰罗表达了感谢。
“为了不让失去使命的亡灵重归尘土，杰罗先生连如此超脱常识的美景都展现了出来，即便是我也不得不对新的使命有那么些期待了。”
对于纳特的话语，杰罗的回应是
“我的团员都是些笨蛋，今后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向纳特先生倾述。请纳特先生就和当初开导我一样去开导他们吧，作为酬劳佣兵团开给酒保的工资可是很高的哦。”
在重塑薇薇安的身体之后，杰罗向缇亚拉询问了关于纳特的事情。在生命女神传承的记忆中，纳特拉德内奇是生命女神最初的神仆，也是第一个获得永生的人类。只要生命女神的神力不消失，纳特先生就不会有真正的死亡。他会因为女神的需要而以不同的身份复活，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再度陷入沉睡。他并非亡灵，却除了憎恶生者以外与亡灵别无区别。这大概也正是“死亡亦是生命的一种形式”的证明。
纳特拉德内奇的这一次复活，只是为了守护衰弱的女神等待其恢复力量，然而因为缇亚拉的能力太过弱小，纳特一直处于无法得知使命的不完全状态。在缇亚拉已经恢复的现在，知晓自己已经完成使命的纳特本应再次沉睡，杰罗却以委托的形式雇佣他担任凤凰庄园的酒保。
因为某位女仆的原因，佣兵团现在有不少藏酒，但是一直没有技艺高明的调酒师，这些酒如果经由纳特先生调制，想必风味将更胜一筹这虽然是杰罗劝诱纳特先生的说辞，但比起这些他更不想在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因为“使命”什么的向自己告别。
观光的最后，杰罗带着自己的宾客并集齐了留在南镇的佣兵团高层，一同来到了深藏地下的“女神的避风港”。
“这里就是‘温泉之友’的据点，也是改变了我一生的地方。”
杰罗相信不必说具体哪一个“温泉之友”，该明白的人能够明白。
看了眼那些头一次来到这奇异空间的客人，杰罗微微一笑。
“这里有世界第一舒适的温泉，今后就把它作为佣兵团的秘密疗所吧。”
杰罗听过一个说法，所谓的上位者应该秘密越多越好，越让下属无法看透就越能树立威信。不过自己似乎早就和威信无缘，上位者什么的看起来也不适合自己，倒是分享的感觉更令人充实想着这样的事情，杰罗在“风暴之眼”举办了又一场酒会。
看着“风暴之眼”前所未有的热闹场面，杰罗不知不觉喝得多了些。迷迷糊糊之间，杰罗看到一双美丽的红色眼眸注视着自己。他摇晃的站起身，对方心有灵犀的扶住他，向着他在地下洞穴中的简陋居所走去。
“就在这里，迪妮莎小姐主动吻过我。”
杰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个。似乎今夜放松的心情让记忆有机可乘，他已经不只一次将身边的这位少女当作他人。
“姐姐果然很狡猾......现在就算我想要竞争，怎么也不可能赢过姐姐了。”
杰罗的耳边轻轻飘来这样的话语，随即是一个温暖的气息接近。
“今晚就让我最后一次做姐姐的替身吧。”
在察觉到触及脸颊的气息变得滚烫时，杰罗的双唇触碰到两片温软。还没等到他理解发生了什么，少女的气息轻盈的离开。
正在杰罗怅然若失的时候，仿若梦境的朦胧光线下，金发的少女温柔的抱了过来。
“这是和姐姐一样制作出来的身体，请随意的使用它吧。”
杰罗醒来的时候，感觉似乎已是午后。
昨夜记忆的片段一齐涌上脑袋，杰罗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爱丽莎的身影，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如藏匿在云雾中模糊不清。
不会吧？
杰罗揉着眉心努力回忆着。
不管昨晚和爱丽莎做了什么，他确实是一直将怀里的人当做迪妮莎。他只当那是一个不真实的梦，清醒过来才意识到一直是爱丽莎陪在身边。
没办法，怎么也想不起......
杰罗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梦境。即便用魔法探测了自己的记忆，他看到的也只是自己与爱丽莎相拥着进入梦乡。这段记忆之前明显还发生了什么，这发生的事情如果真如杰罗所想，他绝对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只是稍微想了想，杰罗就羞愧的一阵胃绞痛。
不，应该不会。
杰罗的思考冷静了下来。
爱丽莎之前都拒绝过自己，昨天还确认过她的想法，自己想的那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杰罗抱着手点了点头。
最有可能的就是自己在爱丽莎的怀里一边喊着对方姐姐的名字，一边蹭着眼泪和鼻涕虽然这也非常的羞耻，不过对现在的杰罗来说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至于那个更羞耻的梦，那就当做迪妮莎小姐为过去对自己的戏弄支付的代价。
杰罗再次点点头。
“自己不是会把谁当成谁的替代品发泄**的禽兽，真要做出那种事，干脆直接切了吧。”
话音刚落，杰罗就感觉到房间的暗处传来的注视。
杰罗被吓了一跳，自己的魔法探知完全没察觉房间中还有其他人。
在他警戒的注视下，对方从背光的角落走了出来。
看到对方那娇小的身影，杰罗松了口气。
“原来是坠星啊。”
普通小女孩打扮的神器化身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并不准备回话。
杰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坠星轻轻开口：“一直都在。”
听着这属于女孩嗓音的清脆发音，杰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比起那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怪声果然还是普通的声音最好。
等等！
杰罗的笑容凝固了。
“一直都在？”
坠星没有作答，只是沉默的盯着他。一直盯到杰罗额头上渗出冷汗后，才轻轻的开口道：
“切了吧。”
“嗝！”
杰罗抽搐了一下竖直栽倒在地。
“对于不可能之人的思念，可以让白夜切断。但如果父亲认为还有一丝可能性，可以让坠星为父亲引导。”
“原来是在说这个啊......”
杰罗从地上爬了起来。
“说起来，坠星的能力好像是......”
“引导希望之光雷光大人是这样说的。”
杰罗盯着坠星波澜不惊的脸，一时陷入了思考。
坠星的武器形态是长枪，或者更准确的说来是“军旗”，长度超过了重骑兵的骑枪，枪的前端还有一面洁白的带有雪花状图案的旗帜。这样的武器使用起来非常困难，而坠星的能力实际也并非用于短兵相接。
夜晚的明星是旅人方向的指引，“坠星”名字的由来也并非是有令星辰坠落之力，而是落入凡间的指引之星。坠星能够获取隐藏在魔素中的信息，通过这些信息能够达到对未来一定程度的预知。这就像是有经验的老人能够从云的形状判断未来的天气，只是坠星能预知的范围更广，广阔到令人难以置信。
虽然杰罗现在还没有实感，但据说雷光的许多判断都是参考了坠星的预知。说起来似乎有些讽刺，比起手下的幕僚和密探，雷光更信任这个小女孩那些毫无根据的猜测，甚至可以说是坠星左右了魔王国的未来。
这种玄乎的力量可以在危险来临之前发出预警，作为守卫梦幻岛的通道的守护者再合适不过，这大概就是魔王陛下创造她的用意。但是到了杰罗这里，杰罗就不知道该把她用在什么地方了。
按照杰罗魔法师的秉性，在考虑该怎么用之前，应该做一系列的实验对其各方面进行测试。根据雷光对坠星能力的评语，杰罗心中初步有了计划。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坐正身体开口问道，“今天的天气是？”
“晴。”
“明天的呢？”
“晴。”
要验证也只能等到明天，杰罗想了想，换了个方向。
“我的口袋里有多少金币？”
“零。”
杰罗愣了愣，想起昨天在游街的时候好像是给缇亚拉买零食花光了。
“我的外套下面有什么？”
“两把枪。”
“我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
“黑色。”
杰罗拉开裤子看了看。
果然这种程度都难不倒她。
杰罗盯着坠星，慢慢眯起了眼睛。
“我现在在想什么？”
“在想我的内裤的颜色。”
“好厉害......”杰罗倒吸口气，“是真的有预知能力诶......”
杰罗不禁肃然起敬。
坠星稍微移开视线，轻轻的回道：
“刚才没用能力，只用看父亲的眼神就能知道。”
“呃......”
杰罗尴尬的眨了眨眼，像是觉得很热的松了松衣领。
“那我要问一个更有难度的问题了哦，难度一下子提高太多回答不了也没关系哦。”
看到坠星没有表示拒绝后，杰罗问道：
“我想做的事最后会成功吗？”
杰罗的话音落后，坠星安静的闭上眼。杰罗紧紧的盯着她。原本滞留在房间内的空气开始了缓缓的流动，杰罗在坠星身后隐约看到一双如飘带般透明的翅膀。
许久的沉静后，坠星慢慢的开口。
“我只能感受到无尽的悲伤和孤独，但是那似乎是父亲期盼的结果。”坠星睁开眼看向杰罗，“我不明白，父亲的成功和失败看上去没有区别。”
杰罗轻轻的笑了笑。
“工具是不会关心使用者的，但是坠星无论刚才还是现在，都是在关心我吧？”
坠星的眉头微微一蹙。
“总之，我大概知道该怎么使用你了。”杰罗伸手摸着坠星的脑袋，笑了起来，“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坠星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用略显急切的目光等待着杰罗的提问。
杰罗“嘿嘿”的笑了一声。
“小坠星的内裤是什么颜色？”
必要的准备已经做完，“世界传送门”的协议也签署完毕，杰罗要做的下一步便是前往魔王国议会的权力中心凝霜城。
在前行之前，杰罗向爱丽莎旁敲侧击的询问了那晚两人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然后得到了“杰罗先生和‘我’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哦”这样的回答。因为爱丽莎特意强调的语调，杰罗怎么都放不下心，一阵胡思乱想后太过羞愧的他放弃了思考。
虽然坠星很可能知道真相，然而她只是说了一句“约定了不会告诉父亲”就闭口不言。明明自诩为工具却对主人这么薄情，杰罗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为了拉近关系而开的玩笑太过了果然不应该强行掀对方裙子的吗？但是坠星这个年纪的男生和女生的玩耍不都是掀裙子吗？
怀着一堆得不到解答的问题，杰罗领着优利卡、薇薇安和坠星，在麦克米伦以及顺位第三、第四王族的陪伴下到达了凝霜城。
与白夜城相对，凝霜城是魔王国西部第一大城。同为要塞都市，凝霜城就很正规的拥有着高大的城墙和威武的城防兵器。看着城墙上那巨大口径的魔导炮，杰罗就想到自己没傻乎乎的开着浮空船来真是太好了。
走出传送门后，老态龙钟的议会长与神殿的女祭司们便恭敬的上前迎接。这样的场面让杰罗非常的不适应，尤其是整个广场已经被清空，站满了整齐列队的士兵，空气中都漂浮着不苟言笑的肃穆。
越是不准笑的时候，越是有人忍不住想笑。以前的杰罗在这种场面可以安静得像一只趴在地上的虫子，但是现在杰罗就是想笑出声说不上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议会长的帽子看起来有点像图恩族的裹头巾，旁边的跟班又有根鼻毛冒了出来。
“噗嗤”
于是杰罗笑了出来，在议会长正领着女祭司们念诵对魔王陛下和魔神大人的赞美时，杰罗实在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就像打开了开关，笑声一旦传开就难以停下。不只是杰罗自己停不下来，麦克米伦也在短暂的失神后跟着笑了起来。
在薇薇安也跟着傻傻的发笑后，场面变得更加的尴尬。议会长与身边的各位大人面面相觑，女祭司们的脸上显而易见的展露着怒意。
“抱歉、抱歉，”杰罗抹掉眼角笑出的泪水，向议会长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擅长这样的场面，”杰罗看了看四周，“其实人可以多，但是气氛不能太严肃。”
“就当是缓解一下气氛吧，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杰罗缓了口气，盯着议会长。
“能请会长大人告诉我，议会到底藏了多少只恶魔吗？”
“对了，”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杰罗接着说道，“我最近特别忙，陪你们的时间只有今天一天，麻烦在这里立马给我答案。”
第八章 密谈
“魔父大人，在议会长面前请务必遵守礼仪。”
异样的气氛下，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魔族向杰罗说道。
气系魔素在空间一瞬的颤动，杰罗出现在中年魔族的身前抓起他的手臂。
“接入的情绪是愤怒，不，是鄙夷吗？”杰罗半闭着眼笑了笑，“‘不过是个靠女人上位的愚蠢人类，越是嚣张就说明越没有头脑’你是想这样说吧？”
杰罗突然的行动引起了周围一阵的骚动，在魔族男子惊愕的注视中，杰罗竖起手指摆了摆。
“之后的事情你就想错了，我做这些不是因为谁的指示，在幕后指使我的人就是我自己。可以这样说，这就叫做率性而为。”
说话间，对方不断的试图从杰罗手中挣脱，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余裕。
杰罗一边加强手上的束缚，一边继续说道：
“不过没有头脑这点你倒是说对了。就是因为我知道按照你们的规则肯定会被玩得团团转，所以我现在要按我的规则来。”
杰罗拉着中年魔族的手臂高高举起，环视周围。
“我现在告诉你们，本魔父大人被我亲爱的女神赐予了特别的能力，在我面前所有人都只能说真话。想必大家都喜欢听真话，所以”
杰罗看向中年魔族。
“我......”中年魔族嘴唇颤抖，脑门不断冒出汗珠，“我其实是个最喜欢兽人小女孩的变态，最喜欢听长着兽耳的幼女叫我哥哥，喜欢和她们玩角色扮演游戏，她们身体软软的触感对我来说是最高级的迷药。啊，身为议员太好了，我设立的孤儿福利院每个星期都有新鲜的兽人幼女被送来。罪恶感？为魔王国日夜操劳的我享受她们的侍奉是理所当然吧？就是因为我一直保持着与贩卖幼童的地下组织的联系，会长大人才会重用我，将收集素材的重要工作......”
一道如针刺般细微的刺激侵入杰罗的思维，杰罗下意识的放开了中年魔族。
虽然看似微小，但杰罗感受到的却是如被蛇缠住身体的窒息和恶寒。这显而易见是精神攻击，这样的攻击方式杰罗只在恶魔身上见过。
杰罗沉默的向周围看去，麦克米伦也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靠近他身边。
“没事吧？”
麦克米伦小声的问道。
杰罗摇了摇头，将残留在身体中的厌恶感驱散。再向旁边看去时，之前的中年魔族已经满脸痛苦的昏厥在地。原本在他周围的其他议员生怕和他沾染干系般离得远远的。
“虽然没听到关键的话，不过我的能力已经得到证明了吧？”
杰罗说完后朝四周看去，没有人敢与他对视，更没有想要回答的人。
杰罗耸了耸肩，朝地上的中年魔族看去。
“我也挺喜欢长着兽耳的小女孩，要是在其他地方见面我们说不定能成为同好。不过，对小孩子下手是不行的哦。”
杰罗向在路旁列队的士兵招了招手。
“抓下去关着吧。”
士兵看向了议会长，在得到议会长点头同意后才得以执行。
看着中年魔族被架着胳膊拖走的悲惨景象，杰罗微微皱眉。
竟然都没有人阻止，这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侧过脸看向议会长时，杰罗发现对方也正在看他。
花白的头发和满是皱纹的脸看上去没有一点威慑力，对着杰罗露出的微笑还有着让人忍不住放下戒心的慈祥。
但是即便杰罗用上魔神魔法和幻境魔法，也无法看透他在想什么。
“魔父大人，午宴已经备好，再在这里逗留就错过享用料理的最佳时间了。”
议会长用和一开始相同的温和语调向杰罗说道，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只是一场玩笑。
“也好。”杰罗撇了撇嘴，“毕竟这世上不喜欢真相的人也不少，接下来就去议会长的府上慢慢谈吧。”
杰罗这一次的身边没有能为他出谋划策的人佐伊在白夜城处理两个世界的物资流通事项，格林薇尔则是回到了金穗城一边做着一系列的准备一边与身处东境的罗伊公爵进行联络这一次杰罗也不打算依赖其他人。
杰罗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感受到对方的厌恶就会说不出话的胆小鬼，他能够毫无愧疚的做出让别人讨厌的事情，能在所有人的嘲笑中坦然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这虽然不全是值得称赞的改变，但这就是杰罗得到的成长。
至少，出发之前杰罗让坠星预测的结果表明，包括他在内的几人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再加上杰罗向艾莉学习幻境魔法后，飞速进步带来的膨胀的自信心，让杰罗几乎没什么准备就前来赴会。
到现在还是在计划之中，开头还算是开得不错吧。
杰罗想到。
而且这里的料理真的很好吃。
杰罗大口的吃着面前看不出原料的食物，感受到满足的哽咽感时，用香甜的果酒帮助咽下。
“真是的，吃慢点啊。”
薇薇安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杰罗又灌了一口果酒把嘴里的食物咽下，然后一拍桌子：
“蠢货！我这样的吃相是对厨师的尊重，最高级的料理是能让人吃到被噎死也停不下来的料理！”
“这是中了什么诅咒吗？突然觉得厨师好可怕。”薇薇安害怕的缩回了手，小声嘀咕道，“感觉也没那么好吃啊。”
杰罗看向自己另一边的优利卡，似乎也是没有胃口兴致欠缺的模样。
明亮宽敞的大厅，墙壁上画着让人看不明白的彩绘，一看就很贵重的摆设随意而有序的安放着，以议会长为首的议员代表和三位上了年纪的女祭司环着长桌，正有意无意的看着杰罗这边。
麦克米伦已经停下了刀叉。
“好吃的不是料理，是因为这酒的缘故。”麦克米伦看向议会长，“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是神殿特制的祭神酒吧？”
“用在这样的场合不是正适合吗？”议会长笑着回道。
“适合是适合。”麦克米伦挑起一边眉毛，“但是不先问清楚客人的口味怎么行？如果客人有过敏体质或者正在备孕时期，那不是主人家完全的招待不周吗？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
“麦克米伦大人？”杰罗忍不住打断了他，“这个酒有什么特别的吗？”
“咳咳，”魔族的第二强者脸色微微一红，干咳了一声，“能够强健身体机能、清醒头脑，听说还有帮助女性丰胸美容的功效。”
优利卡耳朵动了动，端起酒杯猛的一口喝干。
看了眼用眼神催促侍者斟酒的优利卡，杰罗继续问道：
“就这些？听上去不是很不错嘛？”
“不只是不错，这在魔王国也是非常珍贵的美酒。不光口味独特，还没有其他酒精对身体的负面影响，连孩童都能随意饮用。只有一种人饮后会对食欲有所影响。”
杰罗眨了眨眼。
“哪种人？”
麦克米伦的视线快速从优利卡脸上扫过。
“已有身孕的妇女。”
杰罗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了那些向自己投来的视线的含义，之后才终于理解这代表了什么。
“真好......”
杰罗呆呆的向优利卡看了看，又向薇薇安看了看，最后傻傻的笑了起来。
“孩子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才不是这个问题吧？”麦克米伦语气无奈的说道，“已经确定圣女殿下的身孕后，魔王陛下的回归也就必须提上议程。之后不管菲尼克斯大人再怎么任性，圣女殿下也必须由魔王国指派侍女专门照顾。”
杰罗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理所当然的忽略了麦克米伦的话。
“这里，有和杰罗的宝宝了吗？”优利卡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薇薇安则是双手捧着自己红透的脸：“这么快吗？明明才恢复身体没几天。果然不该纵容那家伙，要是怀上的孩子也长出了猫耳朵和尾巴怎么办啊？”
一直到午宴结束，杰罗都没能从即将成为父亲的心态转变中恢复。
宴会结束后，议会长单独在书房接见了杰罗。
“首先恭喜魔父大人，我也是两个女儿的父亲，能够理解你现在的感受虽然我的女儿年纪都比魔父大人大上不少。”
杰罗已经从之前冲昏头脑的喜悦中清醒，正摆出一副谈论正事的严肃表情。不过在听到议会长的话后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感觉有些奇怪。明明是像是开花结果一样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一想到有自己和心爱的人创造的生命存在，似乎人生的意义都变得有些不同。”
“魔父大人是有崇高追求之人，这一点我想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议会长眯着眼睛微笑着说道。杰罗盯着他看了两眼，唏嘘的叹了口气。
“我的追求之前才被说成和失败没有区别，想想也是，那种事情怎么想都算不上崇高，”杰罗移开视线看向别处，“不过这个追求永远都不会改变，这是一定的。”
感受到议会长正在看着自己，杰罗轻笑着看了回去。两人沉默的对视了片刻。
“魔父大人果然是深藏不露之人。”
议会长脸上露出苦笑。
“这大概是我最不适合的评价了。”杰罗摇头说道。话音落后，他看着议会长的眼睛半咪了起来。
“议会长为什么有着恶魔的能力？”
“在魔神大人的恩赐面前，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吗？”议会长脸上的苦笑沉重了几分，“下属进行的研究，即便是出于人情我也必须参与其中。”
“会长大人才不会被人情打动吧？”
“但是人情是利益链的粘合剂。”议会长疲惫的说道，“议会本身便是以公正平等为理念设立的，而公正平等实际上就是各个阶级之间的人情关系。”
杰罗皱了皱眉：“但是现在你们做的事情完全违背了你们的理念吧？”
“魔父大人是这样认为的吗？”
议会长藏在皱纹下的眼睛盯了过来，虽然微弱，但锐利的目光没有一丝老年人的浑浊。
“恶魔附身者的研究、人口买卖，再加上对于魔王陛下复活的阻挠，这些就已经足够让大部分议员身陷牢狱了吧？”杰罗耸了耸肩，“我相信要认真查的话还能找到更多。”
“霍尔议员原来是一早就被盯上的吗？”议会长无奈的摇着头，“我一直以为他是隐藏得最好的。”
杰罗笑了笑。
“其实我并没有去探查你们的底细，也不知道今天这一堆议员谁有罪谁是清白，只是有个小家伙告诉我‘就找我最看不惯的出气，那家伙绝对是条大鱼’，我只是照做而已。”
“看来我得到的情报没有错，雷光大人将坠星交给魔父大人了吧？”
杰罗下意识的拍了拍披在身上的佣兵团特制的结界披风。
“那我就不知道了哦。”
书房中一时安静下来。片刻后
“恶魔附身者的研究是为了保护魔王国的国民。战争结束后，魔王国最大的威胁就是潜藏的恶魔。它们想方设法试图冲破封印，魔王陛下不在的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寻找对抗它们的办法。”
“即便是用残忍的人体实验？”
“用于实验的素材大多是兽人和人类，只有确定被附身的魔族才会被抓捕进行研究。”
杰罗抓了抓头发：“你知道我是人类吧？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人类也经常用猴子做实验，许多历史书已经记录过。况且，这项技术的研究受益者是大陆所有生灵。”
“啧，”杰罗咂了咂舌，“但是这样背地里的研究会滋生无数的犯罪，像今天那家伙一样借机满足私欲的也大有人在。”
“即便不进行研究这些犯罪依旧会存在。”
议会长停了停，走到书桌后的座椅上坐下。
“菲尼克斯，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杰罗撇了撇嘴：“随意。”
“菲尼克斯，你不觉得魔王国的政治体制早就已经腐朽了吗？”
议会长靠着椅背，缓缓的吐出口气。
“王座代理虽然有着命令王族的权力，但是中下阶层的王族甘于享乐，上层王族又各自为政，即便是雷光这样有能力的王座代理也仅仅只能维持表面的稳定。议会作为联系氏族与王族的纽带，也是双方关系的受益者，身居此位，不可能没有私心。菲尼克斯，即便你不用听从坠星大人的预言，随便抓一个今天在场的议员，你都能听到一段令人发指的罪行。无论是王族还是议会，都是魔王国的蛀虫，没有谁比谁高尚，跟没有谁能说得上是清白。”
杰罗愣了一阵，他没想到自己能从议会长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想到那名被拖走的议员，杰罗似乎明白了什么。
“议会长大人，你的想法是？”
“魔王国体制的根本是弱者屈从强者，这样的体制是为了在战争时期最大的激发战士们的斗志。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这样的体制圈养出来的只能是一群恃强凌弱的牲畜。我想要改变这个国家，为此我已经做了不少努力。”
议会长用干瘦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菲尼克斯，你没有发现现在所谓的奴隶制度和终身雇佣没有区别吗？这就是改变的一环，让我的政策继续推广下去，魔王国将获得真正的公正平等。对于那样的魔王国而言”
议会眯着眼睛盯着杰罗。
“魔王陛下是多余的。”
第九章 意外的结果
结束了与议会长的密谈，杰罗并没有立马与其他人汇合。
说了句“肚子痛”后，杰罗跑进厕所，将藏在结界披风里的神器放了出来。
坠星很快化成人形，雪花图案的旗帜变为薄纱盖住长发。
杰罗撇了撇嘴：“不喜欢这一套，变成我教你的样子。”
坠星看了他一眼，听话的将薄纱消去，变成束起双马尾的模样。
杰罗托起下巴盯了坠星一阵，眯着眼笑了起来。
“可爱~”
“父亲，”坠星面无表情的看向别处，“有什么问题请快点问。”
虽然表面不怎么看得出来，不过杰罗察觉到坠星应该是在害羞。
“怎么了吗？在厕所和我独处很紧张吗？这个地方确实有一种奇怪的氛围啊，坠星不会是在想那方面的事吧？”
杰罗“嘿嘿”的笑了一声，坠星立马皱着眉瞪了过来。
“我才不会”
似乎觉察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烈，坠星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后低下眼说道：
“请不要用‘可爱’来形容工具。”
“为什么？”杰罗摊开手问道，“坠星本来就很可爱啊。”
坠星满脸不认同的盯着脚边的地面。
“算了，还是说正事吧。”杰罗靠着洗手池，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问道，“刚才议会长说的都是真的吗？”
“议会长大人之前有过试探，确认了我的存在后便再没有隐藏。”
杰罗回想与议会长交谈的细节，谈话的后半段对方显然是放松了不少，展现出来的气质也没有了之前的老态龙钟。
“既然议会长没有说谎，或者说至少他说的都是他所认为的事实，”杰罗用手捋了捋自己已经能盖住眼睛的刘海，“魔王国真的有这么大的问题？”
“因此议会才是多余的，”坠星淡淡的回道，“将权力集中在雷光大人手中，雷光大人能建立更强大的魔王国。”
杰罗半搭下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酸酸的......先不管雷光大人的想法有没有问题，议会长也是这么想的哦。而且和雷光大人的想法不同，议会长想要建立的并不是普通的王权国家，而是自由平等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国家。”
“那样的国家只能存在于空想。”
“这是坠星用能力看到的？”杰罗偏着头向坠星问道。
“根本不需要使用能力，”坠星像是觉得无趣般的闭上眼，“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种形态的国家。”
“历史上也没出现过用蒸汽推动的汽车，没有飞在空中的船。”杰罗顿了顿，向坠星说道，“我对议会长描绘的那种社会很有兴趣。”
杰罗回想着议会长在最后所描绘的景象，心脏仿佛还留有当时激动的余韵。
一个完美的社会，人人自由且平等，所有人都能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统治者，甚至连法律和规则都不需要。
“坠星可能并不知道，我所在的南镇最近也有很多犯罪报告，似乎其他地方的黑帮也开始来南镇抢夺地盘了。这很正常，虽然奥尔法大人的治理能力一流，但是再如何干净的地方也有蚊蝇出没。我原本设想在罗里安建立新的秩序，也不过是沿袭之前的制度。”杰罗感叹一声，“议会长大人的想法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我不信任那个人。”在杰罗说完后，坠星立马说道，“即便感觉不到他在撒谎，他也一定别有用心。因为......”坠星看了杰罗一眼，“身居那个位置的人，不应该这样天真。”
坠星的话让杰罗有了一些感触，身负强大力量的人、掌握无上权力之人，因为各种原因他见过不少，这些人有的难以接近有的意外的平易近人，毫无疑问他们身上都有着他怎么也比不上的许多特质，但是有一点杰罗能够确定
“我也总被说成天真，但是在我看来，那些身居上位者在天真方面完全不输于我。”杰罗笑了笑，“会不会正是因为天真，他们才能身处这个位置呢？”
坠星皱着眉看着他，始终无法做出反驳。
杰罗也只是看着她，长久的沉默后，坠星将头偏开。
“议会长所说的社会是无法实现的，以为那个前提不可能达成。”
“不，正因为这个前提能够达成所以我才这么感兴趣。”杰罗说道，“作为国家运转的中心，领导社会的发展，纠正出现的问题，能够掌握国家所有信息，一个全知全能的领袖只要能够完全运用恶魔的力量，掌控所有国民的思维，这样的领袖不就能创造出来吗？”
坠星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这样的社会是畸形的。”
“怎么会？领导者知道每一个国民期望的幸福，就能站在综合的考虑上做出最佳的判断。通往幸福的道路不止一条，消除有矛盾冲突的愿望，实现幸福排名中第二第三的选择，最后的结果不就是所有人都获得幸福吗？这样的领袖才是理想中的统治者，这样的社会想想都觉得美妙，难道不是吗？”
“父亲。”
坠星平静的看向杰罗，杰罗从她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个影子，看上去无比的歇斯底里。
“能决定幸福的不能是别人，只能是自己。”
飘落紫色花朵的蓝花楹树下，梅内西斯与自己相吻时流下的泪水浮现杰罗脑中。在意识世界薇薇安替奥里莉安说出的话语，布莱尔对于自己感情的否定，接二连三的质疑和羞愧感像是蛛网一般缠住了杰罗的思维，他很难再像刚才一样再继续主张自己的正确。
见到杰罗没再说话后，坠星继续说道：
“父亲如果站在议会这一边，就等于与雷光大人决裂。这一点还请父亲思考清楚。”
午后的休息之后，杰罗一行被邀请到魔神的神殿进行参观。
这原本是杰罗最期待的一环，杰罗却忙于思考人与社会的关系，全程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稍微引起他注意的，除了神殿的女祭司都很漂亮以外，就只有魔神那脸部朦胧不清的神像了。
魔神是情感之神，是所有生灵意识中最美丽的存在。因为魔神神力的影响，每个人在这座神像见到的魔神都不相同，但是看不清的，似乎就只有杰罗一个。
除了被当成不受魔神大人待见而遭受女祭司们的鄙视，杰罗此行没有任何的收获。
优利卡倒是在拒绝了神殿希望她留下的百般请求后，收获了两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侍女。
两名侍女从小就为了侍奉将来的圣女殿下而接受培养，从未踏出过神殿，甚至在被圣女殿下接受之前连名字都不允许拥有。在见到优利卡的时候，这两个看上去和嘉尔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激动得险些喜极而泣。
她们是真的在为见到了命中注定的主人而高兴，从她们得到优利卡随口赠与的新名字时候的反应可以看出能对“小左”、“小右”这样的名字满意，忠诚心绝对毋庸置疑。
就这样，多了两名侍女的陪同，晚宴又开始了。
看到议会长端起酒杯从大厅走向露台时，杰罗跟了上去。
“我现在没办法作出答复。”
这是杰罗思考许久的结果。要不是坠星提醒了他，他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是个连自己的感情生活都处理不好的人，他现在的幸福靠的全是喜欢他的人给与的宽容，要让他来评判体制的优劣，这不是天真，而是幼稚。
议会长脸上挂着老年人特有的慈祥微笑。
“至少我让魔父大人多了些对我们的关注。”
杰罗摸着脸尴尬的笑了笑。
“确实，一天时间是不够的，是我考虑太片面了。”
议会长端着酒杯“哦呵呵”的笑了几声，这是杰罗觉得议会长最像老大爷的时候。
“菲尼克斯，你的个性确实直率，但是本身又存有矛盾。你是我见过最迷人的人类了，”议会长笑着抿了口酒，“深不可测，深不可测。”
又在这位老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评语，杰罗实在想不通自己身上有哪里深不可测。
难不成，这个大爷有那方面兴趣？
杰罗眉毛难受的扭了扭。
“我打算将菲尼克斯塑造成来自异世界的人类英雄，议会会配合的修改包括人类在内的奴隶制度。只要鄙视人类的风气消失，人类在魔王国的地位自然会恢复正常。这也当成我向菲尼克斯做出的证明，只要我们联手，魔王国必将成为我们理想的模样。”
议会长平举着酒杯，声音浑厚的说道。
“不要这样煽动我。”杰罗无奈的摆了摆手，“我那边的国家还有一堆麻烦事。”
“先从技术方面的合作开始吧。”议会长的眼睛眯成缝，“关于菲尼克斯领地的报告已经在我桌上堆成山了，我对你们的技术非常感兴趣。”
见到杰罗犯难的摸着头后，议会长满是皱纹的嘴角微微扬起。
“如果能有更先进的技术，我们的实验就能减少许多牺牲者，甚至相关的犯罪会彻底从魔王国消失。”
“这算是道德绑架吗？”杰罗无奈的叹了口气，“议会长是知道我喜欢长着兽耳的小女孩才这样说的吧。”
对方只是高深莫测的无言微笑着，杰罗只能点了点头。
“我会派我最信任的女仆和你联系的。”
这一次的凝霜城之行，与杰罗预想的发展完全不同。确实如坠星所说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杰罗却像是被强塞了一颗“灵种炸弹”一样，心里怎么也安稳不下来。
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就连有着预知能力的坠星都无法回答，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无数人乃至两个世界的命运，如此沉重的压力让杰罗感受到作为决策者的艰难。
要是那名少女还在就好了，自己还是像以前那样只用听从她的指示，一边调侃她是个不近人情的领导者，一边坚信她能指引自己到达幸福。
看着魔王国柔美的夜色，杰罗在优利卡与薇薇安的陪伴中，再次来到了凝霜城的广场。
这一次没有了大张旗鼓的送行队伍，只有包括议会长在内的几人而已。
与议会长作最后的道别后，杰罗走到了传送门前。
预定是返回白夜城再回到南镇，不过现在杰罗有了新的想法。
“去红莲城吧，想我的梅内西斯老婆了。”
没有事先联络，理所当然也不会有人迎接，杰**脆用上隐匿的魔法带着几人偷偷的潜入城主府。
在大厅没有找到梅内西斯，倒是被仆从和守卫吓了一跳。杰罗让其他人在大厅等候，自己寻着梅内西斯的思维波动溜进了她的书房。
看到妻子在桌前认真阅读书卷的模样，杰罗忍着心中的爱意悄悄的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随后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抵住了杰罗的脖子。
“那个，梅内西斯......是我。”
“我知道。”
梅内西斯笑着转过头。
“是别人的话，他已经没机会再说话了。”
“这是什么新颖的玩法吗？”杰罗有点笑不出来。
“如果把这个插进菲尼克斯的脖子里，就能把菲尼克斯永远的留在我这里了，”梅内西斯用爽朗的微笑说道，“我最近经常在想这样的问题。”
我的妻子好可怕！
杰罗心有余悸的放开了少女。
“我带了些酒给梅内西斯。”
杰罗从结界披风中拿出找议会长要来的神祭酒，并在桌上摆下两个杯子。
“为我美丽可爱又能干的梅内西斯干杯~”
倒好酒后，杰罗端起了杯子。
“总觉得好可疑啊，”梅内西斯狐疑的看向杰罗，“难道菲尼克斯又有新的结婚对象了？”
“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就算是我也有想要和可爱妻子一起喝酒的时候啊！”
梅内西斯端起杯子闻了闻，脸上露出些许红晕。
“原来是这样吗......”
梅内西斯用带着羞涩和幽怨的眼神盯了杰罗一眼。
“为了我在各方面都缺乏耐心的菲尼克斯，干杯！”
两人一饮而尽后，杰罗凑到少女面前。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味道很不错。”
“除此之外呢？”杰罗眨着眼问道，“对油炸食物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是否认为无烟烧烤会影响健康？对于夜晚加餐怎么看？”
“怎么突然变成饮食健康的问答了？”梅内西斯叹了口气，摸了摸小腹，“三个孩子，可能还要菲尼克斯努力哦。”
“那是要好好努力才行。”杰罗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对了，这里的门锁了吧？”
“锁得倒是很严实......”
梅内西斯脸上升起红霞，回答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杰罗松了松衣领。
“那只能劳烦优利卡和薇薇安多等一会儿了。”
第十章 弊与利
在杰罗忙于南镇与魔王国的来回奔波时，地下研究所对于梦幻岛带回的水晶的解析进入了新的阶段。
虽然还没法直接接触标记，但是却找到了能够在被异化的恶魔印记施加之前屏蔽恶魔精神影响的方法。同样是水晶在阳光下被激发的状态，只要调整水晶发出的波长，就能抵消同等波长下被拉伸的精神波动。
根据这样的原理，只要在大陆遍地安放这样的水晶，国王陛下试图转化全人类的计划就可以不攻自破。然而，水晶的调整和安置并不难，难的是水晶只有一块。
研究所试图分析水晶的成分和结构对其进行人工合成，但这样的技术早在数百年前就有不少魔法师进行过尝试，即便向日葵等人再如何天才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实现。
在共助会的**师们参与其中也无果后，艾莉找到了杰罗希望他能提供解决的方法。
杰罗不用动脑子也知道自己根本想不出来，于是就以一个冰淇淋为酬劳委托坠星发动能力。进行预知的坠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两眼仿佛星星一般闪闪发光，嘴里不断的呢喃着“好可爱”。杰罗潜意识一直认为所谓的“预言者”多多少少都有些精神不正常，看到坠星的样子立马惊慌失措起来。
——完了，这个女儿彻底疯了。
就在杰罗这么想的时候，坠星吸了吸嘴边流出的口水，恢复了平日安静稳重的模样。
“是一种名叫‘多尔夫水母’的异兽，父亲不是在凤凰庄园附近进行着饲养吗？”坠星的眼睛瞪了过来，“请立马带我去一窥究竟！”
杰罗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孩子已经连措辞都变得古怪了，大概是没救了。
在来到许久没见的饲养池后，杰罗才发现又到了多尔夫水母的繁殖期。水母们触手连着触手在阳光隔着水波照下的沙滩翩翩起舞，穿着轻薄长裙的帕伊卡光着脚与水母们一同舞蹈。法尔孔在一旁抚着长须露着温柔的微笑，只是老法师盯着自己弟子的眼神在杰罗看来有些色眯眯的。
杰罗也不是不能理解，帕伊卡的长裙被溅起的水花打湿，充满青春活力的健康肌肤在湿濡的步料下若隐若现，少女发育中的身体也呈现出比刚离开处刑场时更显柔美的曲线。
“法尔孔那个老光棍，当初求我把帕伊卡交给他是抱着这个目的吗？”
杰罗咬牙切齿的说完后，就听到旁边冷漠的否定。
“会这么想的就只有父亲一个。”
杰罗侧过头向坠星看去，对方也抬起头向他望来。
“父亲，请您允许我......”
坠星的眼中满是期望和挣扎，似乎知道这不是符合自己身份的想法，但是又着实难以忍耐。
于是，杰罗露出了诱人堕落的恶魔的笑容。
“和帕伊卡一起去玩吧，这里的事情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坠星纠结的垂下头：“可是......身为工具的我不应该有玩耍和娱乐才对......”
“即便是工具也有维护和保养的时候，坠星当成这样就行了。”
“父亲......”
坠星向杰罗看来，眼神像云一样纤细，又像水一样柔软。杰罗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被这样的眼神融化掉。
“去玩吧。”杰罗轻轻的说道。
“嗯！”
坠星用力的点点头，跑了两步后面色泛红的回过头。
“父亲，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尤其是雷光大人。”
杰罗的笑容干涩了几分。
“嗯，我谁也不会说的，去玩吧。”
等到坠星带着难得一见的微笑跑进水母的环绕之中向帕伊卡搭话时，杰罗才将笑容撤去，用力咂了咂舌。
“这就是女儿有怀有好感的男同学的感觉吗？”杰罗握紧了拳，“雷光，虽然我很可能打不赢你，但是下次见面我一定要给你两拳。”
在两个小女孩自在的与水母们嬉戏时，杰罗向法尔孔说出了坠星提出的想法。
“让多尔夫水母吃掉那个水晶吗？”法尔孔捋着胡须笑了起来，“多尔夫水母可不是吃什么就会排出什么，很可能那颗珍贵的水晶被吃下去排出来的就只是普通的照明水晶。”
“那佣兵团之后的伙食就是水母炖汤了。”
杰罗恶狠狠的瞪着被坠星抱在怀里的水母。
“但是这个想法确实有可行性，”法尔孔“哦嚯嚯”的笑了几声，“只要有合适的原料，我想要多尔夫水母产出什么就能产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在魔王国的冥想让这些老法师有了新的感悟，杰罗觉得这帮老家伙口气越来越大了。
说了声“那就拜托了”之后，杰罗下意识的与法尔孔拉开距离，欣赏起了小女孩与水母异兽的嬉戏。
话说......
不知道是不是发情期的原因，这些触手的动作总感觉有点下流啊？
*
随着南镇与魔王国的交流逐渐密切，议会和王座代理一派也像是相互比拼一般开展与佣兵团的各种合作事宜。
虽然大部分合作短时间内还看不到成效，但是资金的流入和各种资源的供给让佣兵团的许多项目得以提前启动。其中就有能够搭载城防武器的空中要塞，和由“灵种”驱动的战斗傀儡。
这两个计划都是考虑到佣兵团技术力远超人力的现状决定的。即便是现在，佐伊仍旧没有让佣兵团扩招的打算。按照佐伊的话说，杰罗身为团长的领导风格就决定了佣兵团体量的上限。听到这话的时候，杰罗还是有些委屈，毕竟他到现在也没有真正体会到当领导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慰杰罗，佐伊在提出这两个增强佣兵团力量计划的同时，也提出了另一个扩大人员编制的计划。
既然佣兵团宽松的制度限制了它的上限，就干脆在佣兵团之外组建一个更庞大、组织架构更加严谨的组织。这个组织必须是严格的集权制，所有成员必须无条件执行最高领袖的一切命令。这种高人一等需要时刻保持威严的领袖杰罗是做不到的，好在佐伊已经帮杰罗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杰罗是效忠爱丽莎的守护骑士，即便杰罗没有对此有所隐藏，但知晓这一点的还是少数。杰罗在向佐伊说出想要公开这个消息，并将爱丽莎推为佣兵团团长之上的最高领袖时，佐伊借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主人迟早会宣布这个消息，所以我一直在观察爱丽莎小姐。爱丽莎小姐有着让人感到包容和治愈的能力，很容易收获下属的忠心。再加上她身上的坚韧不屈和天生的上位者气质，确实是作为领袖的最佳人选。所以——以爱丽莎小姐的名义建立新的骑士团吧。在骑士团建立那时，主人就能作为骑士团的第一骑士向爱丽莎小姐宣誓效忠。”
骑士团作为正规的军队自然受到严格的纪律管束，而“温泉之友”佣兵团就只是杰罗的私人部队分在骑士团之外。在佣兵团保持现有人员编制不变的情况下，通过骑士团的不断扩招来实现人力资源的扩增，这确实是解决佣兵团人员不足的办法。
再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死脑筋后，杰罗和佐伊一同商议了骑士团的建立和向爱丽莎公开效忠的时间。
再回到技术方面，无论是空中要塞还是战斗傀儡实际上都是建立在现有技术的基础上。
空中要塞并非是超大规模的浮空船，而是一个能为浮空船和魔力机械提供能源的空中补给站。
由“天空之城”延伸出的魔力节点技术能够支撑大范围内的魔力机械运转，这就让魔力机械的使用变得模块化。佐伊的设想是一座兼顾战斗能力和后勤维护能力的浮空城，它既能搭载大范围攻击武器，又能让浮空船停靠补给，还能随时向地面投置魔力节点和防御工事，自身又有着难以攻破的防御力。
这些设想听起来似乎都像是痴人说梦，但每一项都有着现成的技术支持。大范围攻击武器佣兵团早已投入了实战，浮空船的补给也只是能源储量的问题，有着魔法强大的塑形能力地面的防御工事几乎瞬间可以完成，自身的防御也有改进的“斥能之盘”提供。
这个设想唯一的难点就是——佐伊预想的这个空中要塞实在太大，几乎和“天空之城”的第一层相差无几。即便是因为模块化技术可以分部建造，完成的工期也绝不会短。
这个时候魔王国已经成熟的工业体系就展现了优势。虽然在与魔法相关的研究魔王国无法与佣兵团相比，但是他们现有的大量工厂和技术成熟的大批技工能够很快的将交到手上的图纸转化成成品。
虽然南镇这段时间的发展和与魔王国洽谈的许多合作，让佣兵团得到了不菲的资金，但就只是向魔王国工厂的这些委托就又让佣兵团陷入了财政危机。
另一项计划则是基于杰罗曾经用“灵种”改造亡灵的研究。
原本寄生在人体的“灵种”已经被佣兵团用在了机械上，同样的道理，将“灵种”作为傀儡的能源在理论是也是可行的。
向日葵一直在进行着对于“灵种”中的“神知”的研究，“天空之城”的运转有很多便是通过“灵种”自身的“神知”进行控制。相信用不了多久，研究所救能制造出不需要人为控制完全自主的机械。
刚好这一方面的研究又与议会进行的恶魔研究有共通之处，在和议会达成了技术合作的现在，这一计划的达成应该也已经指日可待。
当然，世界传送门的建立为双方带来的也并非全是便利。随着通往异世界的传送门的存在被越来越多人知晓，无论是魔王国亦或罗里安的上下阶层都产生了对于“异世界威胁”的恐慌。
这种恐慌不只是对异世界住民的敌视，还有未知的疾病、违反常理带来的空间崩坏等。已经有不少人在南镇和白夜城举行游行，针对传送门的袭击也发生过不少。
这种恐慌是必然会出现的，任何新事物在刚诞生时都会招到质疑和否定。拥有先进思想的毕竟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习惯了呆在自己熟悉和能够认知的世界，越少的未知就意味着安全。这部分人就像是被“安稳”圈养的牲畜，和他们相比，魔王国那些真正的“牲畜”们反倒更具有反抗精神。
在听闻了魔父大人来自另一个世界后，关于这个人类世界的传闻便在魔王国的人类奴隶中传开了。
杰罗听闻的数据，只是一个星期，在世界传送门抓捕的人类逃亡者就有上百人。这些来自魔王国各地的逃亡者大多是奴隶，很多都在逃亡途中犯下诸多罪行。对于这些人，即便是杰罗也无法无视魔王国的法律接收他们。
针对这种情况，议会修改了魔王国法律，提出了一套能够使奴隶脱离奴隶身份的考核标准。只要奴隶有任何一项技能达到法律制定的标准，经过考核后，奴隶就能够被魔王国赋予特别技术人员的身份。国家会对奴隶原本主人按照奴隶交易的价格给与补偿，奴隶的原主人也能对奴隶继续雇佣，只是无权再限制其人身自由。
经过了这套考核的奴隶如果有前往异世界的意愿，得到南镇这边的专人面试之后，就能申请到南镇定居。
这套法律的正式执行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是议会长也让杰罗看到了他履行承诺的诚意。作为诚意的回报，杰罗也让佐伊制定了一套南镇居民前往魔王国定居的相关条例。结果条例一经发布，就遭已经被佣兵们普及了异世界知识的民众发出“主动送去给别人当奴隶吗”、“有这个想法的人都是受虐狂吧”这般的嘲讽。
而杰罗更加关心的，关于是否允许军队穿越世界传送门的答案，王座代理迟迟没有回复。
梅内西斯已经完成了红莲城军队的调动准备，现已回到凤凰庄园还不时的在杰罗耳边吹出“侵略、侵略”的吐息。
世界传送门的消息让罗里安的许多贵族猜到了杰罗的想法，已经有不少贵族联合起来准备声讨“引来异世界的侵略者”的杰罗。
就在这个时候，格林薇尔派人传来了北境的消息，与此同时，教国的使者刚好抵达凤凰庄园。
第十一章 危险的客人
杰罗手中还握着刚刚得到的北境的报告，急冲冲的推开了会客室的大门。
会客室中央，一位身着纯白长袍的灰发女性转身看来。
“阁下便是杰罗·巴德里克团长吧？”女性细长的眉下是一双像猫一样的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了杰罗一阵后，这双美丽的眼睛笑着眯了起来，“比预想的还要不起眼。”
杰罗在来时已经听佐伊说起的对方的身份——有着“刻魂”之称的三大监视者之一，玛佩尔。但是现在，杰罗脑中出现的并不是这个名字，在注意到监视者大人有一对奇特的酒红色眸子时，这双眼睛，这让杰罗无比熟悉的表情都令他难以自抑的想到另一位少女。
“佐伊小姐。”
杰罗深吸一口气，转头向陪在身边的女仆说道：
“我突然想起有点事，玛佩尔大人的接待就拜托你了。”
说着，杰罗将手中的报告交到了一脸无奈表情的女仆手中。
“喂，只是说了你一句就生气了吗？这个团长大人气量也太小了吧？”
监视者大人不敢相信的倒竖起眉，这一目了然的情绪变化抹去了杰罗刚才的联想。
——果然不一样啊。
这样想着的同时，杰罗情不自禁的回了一句：
“要你管。”
“哈？这什么口气？你还是小孩子吗？”玛佩尔抱着手挑起一边眉毛，“在你面前的可是人见人爱的玛佩尔大人哦，每天为见我一面想方设法混进神殿的人可是能填满整条落月河，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噗！”杰罗捂着嘴笑了出来，在佐伊耳边用恰到好处的声音说道，“这家伙居然说自己人见人爱。”
“有什么问题吗？”刚好能听到杰罗声音的玛佩尔用手撩动长发，“这完美的容貌，匀称的身材，再加上本小姐的温柔善良的个性、聪慧的头脑，即便不算上作为监视者的强大能力，我也是世间所谓的高岭之花。我这样完美的存在被所有人喜欢不是理所当然吗？”
“哦哦，原来如此。”杰罗敷衍的点点头，“那么，再见。”
“喂！”
不顾对方不满的叫喊，杰罗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我知道了，你是害怕我吧！”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杰罗脚步放缓，“因为我太过完美所以你才想逃走吧。”
杰罗的心脏疼痛的抽搐了一瞬。他回过头，看到玛佩尔眯起眼睛讥讽的笑道：
“你这家伙，是处男吧？”
杰罗愣了愣后，像是漏气般的笑了一声。
转过身，拍了拍自己胸口，杰罗伸出三根指头。
“我，三个老婆，还有个叫我父亲的女儿。”
说完后，杰罗向佐伊使了个眼色，自己离开了会客室。
“刻魂的魔女”玛佩尔，杰罗在之前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传闻。身为监视者中最年轻的一员，是唯一一个实际年龄和外表相差不大的“超越者”。
超越者的归宿大多是成为法则之力的一部分，留在世间的超越者本就极少，像玛佩尔这样在如此年纪就达到超越者的境界更是绝无仅有。正因如此，即便玛佩尔长期来往于基维尔和绯月帝国，在罗里安的知名度仍旧是三大监视者中最高的。
身为魔法师的杰罗比普通人更加清楚超越者代表的意义，但是在他看来，玛佩尔的确是天才，但并不是同为天才的布莱尔无法相比的。玛佩尔能成为超越者当然与她的天赋有关，但更多的则是因为她使用的魔法的特殊性。
“灵魂魔法”，可以认为是精神魔法的异类，能够直接对对手的灵魂造成伤害，可以说是无从防御的最强攻击。这个魔法的修炼方式也与其他魔法不同，它不需要魔法神的干涉也不用理解魔法的意义，灵魂魔法的力量之源就在魔法师自身的灵魂之中。只要深入理解自己的魂魄，就能抵达灵魂魔法之源。
修炼这样的魔法，在杰罗看来毫无疑问是走了捷径。但是灵魂魔法的修炼方法同样是随着灵魂代代相传，除了像玛佩尔这样生来就是灵魂魔法师的人，其他人就算有再强的魔法能力也无法修炼灵魂魔法。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这方面杰罗也没什么好嫉妒的。只不过这位监视者大人眯起眼笑着的模样始终在杰罗脑中不断徘徊，难以挥散。
心脏不停的快速跳动，脑袋也有些晕晕的，要是杰罗还是一年前的状态，他多半以为自己对刻魂的魔女一见钟情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原因是什么杰罗再明白不过。在清醒的时候想要做梦是白痴才有的想法，比起想那些事情不如思考一下正事。
稍早一些，杰罗从格林薇尔那边得到了北境的一些传闻。
北境的天气才刚刚回暖，靠在北原森林的附近已经出现了大批乌鸦。以往只会在森林活动的异兽也开始大批的涌入村落，异兽伤人的现象甚至一直蔓延到白岩城的附近。
乌鸦的大量出现可能是受到某种奇特力量的吸引，而异兽离开北原森林很容易让人想到是在逃避某些更可怕的存在。
一想到梦幻岛中的恶魔很可能已经冲破了缝隙的封印，金狮公爵的计划正一步步的展开，而自己还在为联合那些满脑子都是利益和远大抱负的大人物而举步维艰，杰罗就被心中的挫败和无力压得喘不过气。
这个时候他忍不住又想到了刻魂的魔女。
一方面是期待着教国在这个时候能传来一些好消息，另一方面则是忍不住又想抱怨一句——
“为什么笑起来那么像啊？”
*
等到佐伊向杰罗传达与玛佩尔的谈话结果，时间已到午后。
“也就是说，教国想要我们交出所有技术和武器立马归顺他们，否则就要以危害世界的罪名出动所有监视者将我们一网打尽？”
佐伊微微低头说道：“世界传送门的架设给了他们动用监视者的理由。”
“是因为他们也感觉到了危机，明明我就没想过用魔王国的军队对付他们。”杰罗用手撑起额头，“这不是一点好消息都没有吗？”
“教国派来的是玛佩尔大人，这或许是唯一的好消息。”
“为什么？”杰罗眨了眨眼，“虽然她确实挺漂亮的......”
“主人......”佐伊疲惫的轻揉眉心，“虽然我知道主人在想什么，但是这个时候请把私情放在一边。”
“我可是什么也没想哦。”杰罗嘟着嘴将脸转向一边。
佐伊叹了口气。
“玛佩尔大人的家族是教国实力雄厚的贵族世家，在教会内部也有相当的话语权。玛佩尔大人本人同样是与教皇冕下关系最为疏远的监视者。教国派来玛佩尔大人作为使者，说明了教国内部很可能存在意见分歧，虽然玛佩尔大人代表的部分贵族占据上风，但是阿露丝冕下一定还没有放弃对抗。”
阿露丝那张像孩童般稚嫩却又充满了意志力的脸浮现杰罗眼前。
“我也相信那家伙不会有这种蠢想法，艾萨拉还向我保证过会向我提供教**队的援助。只是现在，”杰罗看了眼佐伊，“我对你们教国大臣们的忠心感到怀疑。”
“教国是由曾经的光明王国转变而来，政治架构本身就很复杂。虽然共同侍奉教皇，但是教会主教和世袭贵族分别掌控权力。为了打压对方，双方一直进行着长期的明争暗斗。教国内部出现意见分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佐伊平静的说着，看着她的样子，杰罗忍不住说道：
“真亏得教国能坚持到现在啊。”
“派系争斗在国家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教国很强。”
杰罗知道，佐伊说的“强”不只是在某一个方面。军事、经济、科技，教国都领先周边王国不少，能真正与之正面对抗的也许就只有东边的绯月帝国。
正因如此，这个强大的王国现在才给了杰罗莫大的烦恼。
“佐伊小姐觉得，我们该怎么给出怎样的回复？”
“有了魔王国作我们的后援，以佣兵团现在的实力教**队不足为据。唯一麻烦的就只是监视者。然而无限的艾萨拉大人和空断的狄拉大人都是阿露丝冕下的心腹，真正需要对付的只有刻魂的玛佩尔大人。”佐伊抬起眼看着杰罗，“而这位玛佩尔大人现在正只身一人在庄园内作客。”
理解到佐伊的意图后，杰罗一时难以相信的睁大了眼。
确实，如果在这里除掉玛佩尔，教国会失去很大部分的依仗，就连教国国内的贵族势力也一定会丧失极大的话语权。但是，刺杀监视者这种事，先不说能不能做到，这种事情发生后对于佣兵团声誉的影响，杰罗很难想象。
另一方面——
——那个女人，自己真的下得了手吗？
杰罗苦闷的摇了摇头。
“这个先放一放吧。让那家伙多等两天，趁这段时间想办法和阿露丝冕下取得联系，说不定我们能对教国的政治斗争做些什么。”
佐伊微微一笑，向杰罗低头行礼。
“我相信主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
“如果多尔夫水母摄入过量扩散水晶，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进食，最终会还不来及排出新的扩散水晶就死于营养不良。但是如果使用了我这特制的食材，不但只需要消耗一丁点扩散水晶，还能在短时间内得到新的水晶。不仅如此，这套食材还有健胃消食、增加性激素分泌......”
听着法尔孔像是推销员一般的喋喋不休，杰罗在穿透波浪的阳光中半眯起眼。
“问题是得到的扩散水晶也只有一丁点吧？”
杰罗直接指出了法尔孔研究成果的短板。扩散水晶便是法尔孔给梦幻岛带回来的奇特水晶取的名字，虽然短短一天就拿出成果的效率值得夸奖，但得到的这种指甲盖大小的水晶是否能派上用场，杰罗持怀疑态度。
“黏在一起不就是整块的水晶了吗？”
法尔孔说出了让杰罗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魔法师的辩解。杰罗没再理会这个越来越不正常的怪老头，继续看着和帕伊卡一起垒着沙堡的坠星。
看着看着，杰罗开始幻想起以后自己的孩子一起玩耍时的场景。
刚开始只有和坠星、帕伊卡一样两人，然后变成三个，逐渐的分裂成为一大堆，还像是旁边的多尔夫水母一样手牵着手环绕在杰罗身边，一声接着一声的喊着“爸爸”。
杰罗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坠星。”
杰罗等到小女孩们沙堡完成后，向坠星招了招手。
“我需要借用你的力量。”
杰罗说出了关于罗里安北境和玛佩尔的事情。
对于前者，坠星很快给出了回答。
“有一股让我很不舒服的气息占据了父亲所说的地方，这股气息我无法解读太多，但一定不是父亲期望见到的东西。”
杰罗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事已至此，杰罗只能对现在的北境抱着最坏的打算。
说到后一个话题时，坠星的表情就变得奇怪起来。
“不知为何，关于父亲的事情我都很难看清。父亲的身上似乎散发着很强烈的气味，我的能力没有办法平静的进行解析。”坠星眼神落寞的说道，“这股气味时强时弱，有的时候我能读懂一些，但是和这件事有关的事情，我实在无法看清。”
被女儿说身上有味道，杰罗立马慌张的抓着衣服在脸上做深呼吸。
嗅着嗅着，杰罗突然反应过来。
“我不是问的玛佩尔的事情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父亲的事情，你们两人的命运是交织在一起的。”
“命运交织在一起？”杰罗笑出了声，“坠星也会开玩笑了啊。”
坠星一脸的认真，杰罗盯了她半天也看不出一点笑意。
“不会是真的吧......”
杰罗扶着额头在坠星面前蹲下身。
“我已经不想再......”
“可是父亲，你不是最喜欢被人喜欢的感觉吗？”
“喜欢是喜欢，”杰罗长长的叹了口气，“可能是第一次，我已经有了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感觉。”
在坠星不明所以的注视中，杰罗仔细的思考了一阵。
“不只是对现在拥有的人际关系的满足，更重要的应该是......我有一个非实现不可的目标。”
“即便是这样，”坠星淡淡的说道，“该做的父亲还是会去做吧。”
从坠星的话语中，杰罗感受到了女儿对自己的信赖。
杰罗笑着揉了揉坠星的脑袋。
“明天，我就去和那家伙约会看看。”
至于约会的地点，杰罗想到了一个相当遥远的地方。
第十二章 北境之旅
“哈？本小姐为什么要陪你啊？想去哪儿你自己去不就好了？......有想要我亲眼见证的东西？和工作有关吗，虽然很不情愿不过也没办法了。”
在杰罗兴致欠缺的邀请下，玛佩尔半信半疑的答应了。
答应是答应了，但是——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难道希望我拒绝吗？”
杰罗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会这样爽快答应下来的玛佩尔小姐，说不定是个很认真很不错的人啊。”
“那不是当然的吗？我可是玛佩尔大人哦。”玛佩尔用清爽的动作撩起长发，“要带我去哪儿就赶快，只要是为了工作再麻烦的事我都会去做的。”
随后，杰罗带着她通过“风暴之眼”的通道到达了北境。
走出无人居住的小木屋，被灰色天空覆盖的树林在眼前展开。杰罗想起了上一次来到这里时的情景，那时有卡罗尔、有奥里莉安，回来的时候还多了个吵闹的薇薇安。那段记忆的天空似乎并没有这样阴沉。
这样的天空就像是在预示着一些不好的事情，杰罗想到自己竟然没通知任何人就擅自带着教会的使者离开南镇，一时有了种令这片天空相当应景的悲壮感。
“嘶，好像一下子变得很冷了啊。”
随着杰罗走出木屋的玛佩尔用手搓揉着裸露的纤细白皙的胳膊，看到杰罗脸上的表情后被吓了一跳。
“你又怎么了么？摆着一副要和谁决一死战的脸。喂......你该不是想对我动手吧？”
杰罗瞥了她一眼，“哼”的轻笑一声，便转过头继续带路。
玛佩尔在背后像小狗一样用低沉的鼻音表示怒火后，很快的跟了上来。
又无言了行进了一阵，似乎是觉得太过无聊，玛佩尔快步走到杰罗身旁。
“杰罗团长，我听说过一些传闻，趁此机会正好向你确认一下。”
杰罗耸了耸肩，表示“请便”的微微偏头。
“你现在已经有魔导师的实力了吧？能将艾萨拉伤得那样重，光靠小聪明是做不到的。”
那其实是银焰做的——杰罗想这么回答，但是又想到银焰又是自己用魔法召唤来的，这个关系有些复杂。而且，魔导师也是最近才刚刚达到。
想了半天，觉得怎么回答都太麻烦，杰**脆撇着嘴，做了个“谁知道呢”的表情。
“啧。”
玛佩尔似乎顾忌着自己的贵族身份，声音非常小的咂了声舌。
隔了一会儿后——
“杰罗团长，另一个世界......会很奇怪吗？”
奇怪？杰罗偏着头思考了一阵。
观察了玛佩尔的表情后，杰罗发现她脸上表现得像是在不经意的闲聊，但眼里分明写满了“我很好奇”。
所以，“奇怪”就应该翻译成“有哪些和这个世界不同的，新奇的地方”。
“嗯......”
杰罗沉吟了片刻，随后唏嘘的摇了摇头。
“这一副太过熟悉后反倒找不到什么亮点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是要在本小姐面前展示优越感吗？真气人啊，你倒是开口说话啊！”
玛佩尔小姐竖起眉毛的用力瞪着杰罗，杰罗和颜悦色的朝她微微一笑。
“咯咯咯咯！”
玛佩尔狠咬的牙不住作响。
“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和本小姐说话，本小姐也不跟你说话了。”玛佩尔用力的“哼”了一声，“那就来比一下谁能坚持到最后吧！”
抵达第一个小镇后，杰罗开始了在小镇上的打探信息的工作。
“嗯嗯嗯嗯嗯？”
“不只是北原森林附近，就连我们镇上都经常有人被异兽袭击。”
“嗯嗯嗯。”
“是啊，都是以前从没见过的异兽。虽然组建了专门的讨伐队，但是听说最近讨伐队接连失利，人员损失大半，几乎就快要解散了。哎，王都才出了那种事，连国王都没找到，现在又冒出异兽袭击，这个国家看来是要彻底完蛋了。”
镇民男子垂着头叹了口气，杰罗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嗯嗯嗯嗯！”
“是啊，日子再难过也要坚持下去。谢谢你的鼓励，虽然你这家伙长得和那个白色恶魔有点像，但你既然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就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我会把你的话牢记在心的，祝您在北境玩得愉快！”
杰罗笑着与他挥手作别。
回过头时，玛佩尔双目无神的盯着他，嘴里还不断的念叨着：
“这样也能对话吗？什么很有道理的话，那家伙到底说了什么？还是说其实他一直在正常的说话，只有本小姐听不明白吗？难道在这个男人眼中，本小姐就是个连语言都无法理解的白痴吗？”
杰罗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走了哦，玛佩尔小姐。”
“呃！”玛佩尔像是诈尸般浑身颤动一下，“我刚才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啊，果然本小姐不是白痴，只要努力就还是能听懂一两句嘛。”
又继续询问了不少镇民后，杰罗大概知晓了北境的情况。
异兽的灾害比想象中严重。不只是灾情扩散速度非常快，还因为罗伊公爵支援东境的战事而调走了大量部队，规模不大的小城镇几乎没有抵抗兽群的力量，兽灾对于这些地区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就只是这个地区周边，都已经有好几个村落找到兽群的袭击而消失。
“嗯嗯嗯嗯嗯！”（去被袭击的村落看看吧！）
杰罗朝玛佩尔说道。
“啊，嗯。”
玛佩尔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
杰罗从结界披风取出“飞叶”穿上，飞向了半空。
玛佩尔仍旧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他。
——身为超越者连飞行都做不到吗？
杰罗叹了口气。
“嗯嗯嗯嗯。”（抓住这个。）
“风之束缚”结成的丝线投下，玛佩尔困惑的歪了歪头。
“呃......”
杰罗突然觉得不能好好说话真是麻烦，不过事已至此他也被激起了胜负心。
杰罗直接用“风之束缚”缠上了玛佩尔的身体，对方因为这突然行为小声的惊呼了一声。像是被触碰到了某些部位而发出的惊呼听起来有些妩媚，杰罗甩了甩脑袋，压下心里升起的毛毛躁躁的感觉，托起监视者大人向之前打听到的方向飞去。
被袭击的村落还留有干涸的血渍和大量被破坏的痕迹，从这些痕迹来看袭击已经发生了有一段时间。然而现场连基本的清理都没有，可以见得北境在处理异兽灾害上完全是力不从心的状态。
——甚至连尸体都没人掩埋吗？
杰罗在一个倒塌了一半的房屋下发现了一具被压在房梁下的尸体。尸体露在废墟外的半截身体已经消失，断肢处能看出被啃食的痕迹。
观察了一阵尸体上留下的咬痕后，杰罗用魔法将尸体连同倒塌的房屋一同烧成灰烬。这样的做法显然和光明教义相违，玛佩尔脸上那明摆着的不悦就是证明。
不过在杰罗看来，让死者化为尘埃回归大地与将死者的埋进土里没什么差别。又陆续找到了几具残破的尸体，在它们身上发现了相同的痕迹后，杰罗用同样的方法焚烧了它们。
——就算不赞同，也不打算阻止吗？
杰罗瞥了眼在一旁皱着眉看着自己行动的玛佩尔，向着思想感知中感受到的波动走去。
就在离被袭村落不愿，杰罗发现了在林中歇息的兽群。
从尸体上的撕咬痕迹可以判断凶手拥有的口器并不算大，而村落四处可见的残垣断壁又说明了袭击者有着力量强横的身体，综合这两点基本可以推断——杰罗面前的这群异兽就是袭击村落的真凶。
——枯爪熊吗？
杰罗忍不住笑了笑。
——还真是好久不见。
这群北原森林最典型的异兽，似乎已经将这片树林当成了栖息地，此时正趴在地上展开身体驱散这不适应的气候给与的多余热量。
要是它们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杰罗也不打算再做什么，弱肉强食本来就是异兽世界的法则，他也没有为村民们报仇之类的想法。只是驱赶它们的力量还会继续扩张，这些异兽还会向别处逃窜，在沿途只会造成更多的受害者。
所以——
杰罗用魔神魔法将头脑中塑造的幻境扩散到兽群之中。
只是一瞬的恐慌过后，枯爪熊整齐的坐起身，用爪子抓着自己小巧的脑袋，慢慢的扭到匪夷所思的角度。
骨头折断的声音在树林中清脆的响起，原本属于野兽的喘息声消失，留在林间的只有一片死寂。
杰罗微微侧目，看到玛佩尔一脸凝重的表情，再次说道：
“走了哦，玛佩尔小姐。”
亲眼见到了只在北原森林出没的异兽深入北境造成的灾害，杰罗认为不需要再做什么确认了，下一步就直接向北境的异兽讨伐队了解情况吧。
在这之前——杰罗抬头望了望已经完全是深灰色的低沉天空——今天就先找地方休息吧。
“嗯嗯嗯嗯嗯。”
杰罗向旅店老板说道。
“这可麻烦了啊，”老板面露难色，“空着的房间只剩一间了。”
“嗯嗯嗯嗯嗯？”杰罗皱起了眉。
“虽然北境现在是这个样子，但是为了躲避东境的战争，很多东境人一早就来北境避难了，所以......很抱歉。”
“嗯嗯嗯嗯。”
“其他旅店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知道老板没有撒谎，杰罗轻轻叹了口气。
“嗯嗯嗯。”
拿出金币放在柜台后，杰罗向玛佩尔点头致意后，走出了大厅。
“诶？”
玛佩尔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刚准备去追赶杰罗的时候，拿着钥匙的旅店老板叫住了她。
“这位小姐，您刚才没听到那位先生的话吗？他租了最后的一间房间和马棚的干草堆，房间留给小姐您，他现在应该是去马棚整理干草堆了。”
玛佩尔望着杰罗离开的方向，泄气一般的半搭下眼。
“那种话，听得懂的人才奇怪吧......”
*
夜晚。
杰罗枕着干草，闭着眼听着马匹像是放屁一样的鼻息，思维没有方向的飘散着。
杰罗想着薇薇安，想着优利卡，想着为了声援自己而与领地内的氏族几乎闹翻的梅内西斯，想着因为缇亚拉的现身在南镇掀起的宗教狂热，顺便想到从之前疯狂的盲信者变成现在清心寡欲的苦修士的那些优利卡神教信徒。杰罗想到了迪妮莎，想象着她要是还在自己身边会对这些变化发表怎样的感想。
想着这些事，身体的疲倦逐渐袭来，而精神却反抗般的更加清醒。
在一声马匹喷嚏般的喘气后，杰罗感觉到脸上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中。
杰罗睁开眼，一双半咪着的红色眼睛正盯着他。
是玛佩尔小姐，杰罗对自己说道。
“嗯嗯嗯嗯嗯？”
玛佩尔皱起鼻子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见杰罗没有反应后，玛佩尔又拿起手中的干草戳了戳杰罗的脸。
“嗯嗯嗯？”
杰罗无言的半搭下眼。
玛佩尔还想继续戳，杰罗一把抓住干草掰断。
“嗯嗯嗯嗯？！”
玛佩尔似乎相当生气的用鼻子叫了起来。
杰罗撑着干草堆坐起身。
“说人话。”
“哈？”玛佩尔的眉毛立马扬了起来，“你不就这么说话的吗？我这是在配合你啊。”
杰罗一脸平静的盯着她。
“你想说什么请直说。”
玛佩尔迎着杰罗的视线，微微眯起眼：“我已经看穿你的伎俩了。今天一天你都是用精神魔法和别人交流的吧？那个‘嗯嗯嗯’的声音根本就是障眼法！”
杰罗装作不经意的偏开视线。
“我没做什么掩饰，玛佩尔小姐应该早就想到的。”
“啊？你是说本小姐很迟钝吗？”玛佩尔转到杰罗视线偏开的方向，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只是没想到有人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难道杰罗团长所受的教育中没有‘说话时请妥善选择措辞，并真诚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吗？”
杰罗略显急躁的将脸别向相反方向。
“抱歉，我的切身体会是‘如果注视着对方眼睛会被当成挑衅遭到殴打’。”
“......”
玛佩尔无言的沉默了一阵。
“果然，很不起眼啊。”轻飘飘的声音慢慢传来，“不管是外貌还是个性，你都太不起眼了，团长先生。”
熟悉的称谓让杰罗心脏被攥紧，他反射般的回过头。
“这么不起眼的团长先生就别想能赢过我啦，”玛佩尔眯起眼得意的笑道，“事实上也是本小姐的胜利哦。”
“不对！”杰罗用力的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下来，“向我先搭话的是玛佩尔小姐才对。就在刚才，不是吗？”
“哈？刚才那样也算搭话？那样的话你这家伙不老早就向我搭话了吗？”
“确认胜败的时效只有十分钟，很遗憾玛佩尔小姐错过了。”
“这是哪儿来的附加规则，你这家伙果然是小孩子脾气吧？”
玛佩尔竖着指头指着杰罗，这与那名少女似是而非的错位感让杰罗仿佛置身梦境。
“不过，”玛佩尔再次将眼睛眯成月牙的笑了起来，“提出这个比试的本小姐有不是那么成熟就是了。”
盯着她的脸，杰罗的表情就像是冰雪消融一般，展现出温和的微笑。
“这也是本小姐的魅力之一啦，领教了吗？”玛佩尔炫耀的晃了晃脑袋。
杰罗在另一个意义上的说不出话。
“什么啊，知道我的厉害了就差不多该向我坦白了吧。”玛佩尔抱起手问道，“让本小姐陪你到这种地方，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大概是之前酝酿的睡意现在才终于发酵，杰罗被熏得暖烘烘的意识轻盈的飘荡着不肯落下。
在意识到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孩等待得有些不耐烦了，杰罗开口说出了回答：
“玛佩尔小姐......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第十三章 同与不同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杰罗愣了足足有一分钟。
这一分钟内，玛佩尔也是一言不发，脸颊红红的。
察觉到玛佩尔在盯着自己后，杰罗朝她看去。
“哦？”玛佩尔像是挑衅又像是炫耀的挑着眉看着杰罗，“杰罗团长也是能明白本小姐的魅力的嘛。现在向本小姐认错的话，我说不定可以把团长先生之前的无礼一笔勾销哦。”
杰罗飞快的摇了摇头：“抱歉，刚才那句当我没说。”
“喂！你就是想惹我不高兴吗？！”
玛佩尔生气的将手中的半截干草扯碎。
“既然这样，就再来打个赌吧！”玛佩尔把干草屑缓缓洒下，同时恶狠狠的对杰罗说道，“本小姐，刻魂的玛佩尔，绝对会让你这家伙心悦诚服的称赞我，拜倒在我的魅力之下！”
杰罗无奈的露出苦笑，上一个和他打这个赌的人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不过，和那个时候有着明确目的性的梅内西斯不同，玛佩尔仅仅只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并且对自己的魅力有相当的自信。这种纯粹的执拗，让杰罗觉得即可爱又耀眼。
——这样下去，自己又会情不自禁的为她着迷吧。
“你该回去睡觉了，玛佩尔小姐。”
“嗯？这是在命令本小姐吗？话说我怎么感觉被嫌弃了啊？正常的情况不应该是‘玛佩尔小姐好可爱，再留下来多陪陪我，干脆不要走了请欣赏小的在干草上打滚的英姿吧’这样吗？”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杰罗像是驱赶小动物的摆了摆手，“赶紧回你的房间去，我要睡觉了。”
“好气！你这样的家伙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
闭上眼，杰罗靠着干草堆翻了个身，不打算再理睬这位自信过头的大小姐。
然而过了许久，杰罗还是没听到对方离去的声音，背上依旧感受到被注视着的视线。
杰罗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问题吗，玛佩尔小姐？”
像是被突然坐起身的他吓到，玛佩尔的脸上慌乱的红了一阵。
稍微平静一些后，玛佩尔才用比平常稍低一些的声音说道：
“你这家伙，没必要睡在这里。住宿费也是你出的，那个房间的沙发虽然没什么档次不过还是挺宽敞的。呃，我不是在讨好你哦，我只是觉得大名鼎鼎的‘温泉之友佣兵团’团长睡在马棚里实在有些不合适。虽然和本小姐共处一室传出去也有点麻烦......”
纠结了一阵后，玛佩尔展颜一笑。
“这也是本小姐展现的富有同情心的一面，觉得感动就说出来吧，再怎么赞美我歌颂我都不过分哦~”
杰罗半搭下眼，静静的等她说完，然后说道：
“不必了，玛佩尔小姐。比起与你共处一室，我更愿意呆在马棚。”
“你......”
杰罗在玛佩尔好看的红色眼睛中看到了满满的怒火，但是下一刻这股怒火就被某种类似失望的情绪浇灭。
“我明白了。”
玛佩尔利落的起身向马棚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用不稳的声音留了一句：
“本小姐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没有原因的去讨厌别人，不觉得很过分吗？”
等到马棚再次只剩杰罗一人时，与杰罗作伴的瘦马嘲笑似的喷出鼻息。
“你这家伙不睡觉的吗？”
杰罗斜着眼瞥了它一眼，随后望向在马棚门口散落的略显冷清的月光。
“没有原因吗......”杰罗在那幽兰的月光中想象了一下，如果不是先认识那位少女，而是先与玛佩尔相遇，“不管从哪里开始，这个赌局自己都输定了吗？”
但是两种开始得到的结果，却只能是天差地别。
*
第二天，杰罗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双美丽的红色眼睛正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
一瞬的迷醉之后，杰罗赶紧甩了甩脑袋，快速的退到马棚的角落。
“哈哈哈，看你那不中用的样子。”玛佩尔眯着眼睛爽朗的笑着，“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美丽的本小姐很激动吧？幸福的冲击太过猛烈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反应吧，我明白的！”
杰罗支支吾吾的阻止着语言，最后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我昨晚看上去很受打击但是今天又恢复了精神？那不是当然的吗？”玛佩尔撩开长发，“本小姐可不是会因为一点判断失误就放弃的人。虽然被这样明摆着的讨厌还是头一次经历......不过这不正好吗？有点挑战才能突显本小姐的厉害啊！”
玛佩尔说着的同时走到杰罗身前蹲下，用手托起下巴认真的打量杰罗。
“我昨晚思考了一整夜，如此完美的本小姐不可能被讨厌。杰罗团长会讨厌本小姐的原因一定是那个，头部受到损伤影响了认知能力。这种病似乎会将怪物认作美少女，将美少女看成是恶心的怪物。一定是这样的，所以身为人类美丽的顶点的本小姐才会被你讨厌。嗯嗯，没有别的原因了。”
是该说乐观还是没神经，杰罗望着注视着自己的美少女，心里满是无可奈何。
“放心吧，玛佩尔大人会拯救你的。”玛佩尔拍着形状姣好的胸口说道，“既然杰罗团长有问题的脑子已经让本小姐感觉不快了，本小姐就会负起责任的把杰罗团长的脑子治好！”
“有问题的是你的脑子吧？”——虽然很想这样回答，但是杰罗心中涌动的情感让他无法开口。
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孩，除了有着与迪妮莎小姐的笑容有些相似，其他地方完全不同。即便只接触了短短一天多，活泼率真乐观的玛佩尔已经在杰罗心中留下了深刻且独一无二的印象。她就像从不缺乏阳光、在最适宜的环境下健康绽放的郁金香，迪妮莎却是只适合夜晚、神秘又虚幻的月光草，她们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就像白天与黑夜。
但即便是白天与黑夜，也有相互交融的黄昏。
在看着玛佩尔的同时，杰罗心中依旧有着因迪妮莎而生出的淡淡哀伤。
“不要再计较那些无意义的事情了。”杰罗偏开视线回道，“我们都还有更需要关注的事情，不是吗？”
杰罗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说明了今天要做的事情。
玛佩尔还是一副“不能就这么算了”的表情，不过在杰罗进行讲解的时候倾听得格外认真。
“这就是我想让玛佩尔小姐亲眼见证的东西。”杰罗瞥了玛佩尔一眼后说道，“虽然玛佩尔小姐是作为教国的使者前来，但是我依旧希望玛佩尔小姐能用自己的思考判断。我的佣兵团想要对抗的是会席卷整个大陆的威胁，而不是教会或者教国。”
玛佩尔用手托起下巴，这个思考时候的动作让杰罗看得有些出神。
“我其实也不是怀疑艾萨拉说的那些，但是要想集中力量你带着你的佣兵团加入我们不就好了吗？我相信教国会给与你与之对等的地位和荣誉。”
“你认为我会把自己的团员交给在如此危机下还计算着自己的利益的政客吗？如果教国按照艾萨拉大人向我约定的那样出兵援助，我说不定已经是你的同僚了。”杰罗语气低沉的说道，“如果真的那样，北境现在所受的灾害一定减轻不少。”
“掌管国家的人都有很多顾虑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所以我才不能相信他们。”杰罗接着说道，“请玛佩尔小姐把在这里看到的事情带回教国，到时候要开战还是结盟都随你们便。我的佣兵团是属于爱丽莎小姐的，没有归顺和投降这些选项。”
玛佩尔像是感觉到杰罗语气中的严肃，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
“确实，作为使者我有义务弄清真相。不过一码归一码，在见证事实的同时，我还要治好杰罗团长的认知能力然后让杰罗团长对我感激崇拜，承认我的魅力无人能及。”
——这家伙......比想象中还要认真啊。
杰罗无力叹了口气，再也提不起精力多做辩驳了。
异兽讨伐队的据点非常好找，随便向人询问就能得到准确的指引，似乎对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被问到这个问题已经是家常便饭。
讨伐队的总部是在白岩城，这座北境主城杰罗还是头一次来。相比杰罗昨日逗留的小镇，白岩城地处更南面。所幸距离并不远，靠着“飞叶”赶路在正午时分便刚好抵达。
银发的杰罗和一看就是教国人的玛佩尔，两人的组合在人群中相当的显眼。即便是这座建立在高山上的威严城市，似乎也因为两人的到来有了些别样的气息。
“喂，是那家伙吧？”“白色恶魔，我在通缉令上见过，就是他这样子。”“名字好像是杰罗·巴德里克，就是那个名字很蠢的佣兵团的团长。”“又换女人了吗？看来极其好色还有很多异常性癖的传闻是真的。”“喂，我没有看错吧......那个女人该不会是，传说中最美丽的监视者玛佩尔大人？”
杰罗和玛佩尔行走的街道中，原本往来的人流自觉的分开两边，在路旁注视着两人。
杰罗面无表情的想着“不愧是北境主城，消息够灵通的”，玛佩尔则像是在参加庆祝游行一般面带微笑的向路人们挥着手。
“玛佩尔大人来拯救我们了！”“我就说教会不可能坐视不理的！”“果然宣扬教会邪恶的人脑子不正常，有这么美丽的天使存在，教会当然也是高尚纯洁的。”
周围浓密的思想波动几乎让杰罗快要理解到信仰力是如此产生的了，不过在听到一句“旁边那个恶魔真是碍眼，能不能去死一死啊”后，杰罗低下头默不作声的加快了脚步。
“喂，等等我啊。”
杰罗的手腕被抓住了。
“这可是见证我魅力的大好机会哦，看到这个场面你应该知道自己有多不正常了吧？”
玛佩尔带着些许炫耀的笑着，还不时的向四周挥手回应。
杰罗原本有一些抵触和焦躁，但是分明又感觉到从拉住自己的这只手中传来的真切的关心。一时理不清自己的情绪后，杰罗向玛佩尔低声的说道：
“时间不早了，还是快点去伐队的据点吧。”
杰罗没想到的是，到了讨伐队的据点后，自己又遭遇了另一个意义的喧闹。
“是那个家伙，那个拐走了薇薇安的家伙来了！”
讨伐队的据点原来是罗伊公爵亲卫队的营地，发现了这一点后，杰罗意识到事情要变得复杂了。
在他刚刚走近的时候，发现他的门卫便大喊着跑进营地。没一会儿功夫，杰罗便和玛佩尔一起被冲出营地的十几个壮汉团团围住。
杰罗已经在脑袋中思考了无数个面对对方提问的回答，然而等了许久这些壮汉依旧只是用凶狠的眼神瞪着他，一言不发。
凝重的氛围笼罩下，仿佛光线和空气都被这些壮汉遮挡在外，不知道是不是受气氛影响，杰罗越发觉得问心有愧，额头不禁渗出冷汗。
“我说啊，不管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我和杰罗团长可是为了帮助你们才来的，这就是罗里安北境的精英部队欢迎客人的态度？”
玛佩尔盯着亲卫队代表身份的胸章，首先打破了沉默。然后就被一名亲卫队以“这里没你的事”为由拖出了包围圈。
听到玛佩尔拉长了的“诶？”，杰罗的心情不由得放松了些。
“薇薇安已经有我的孩子了，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带着她回到这里。我还欠她一场热闹的婚礼仪式。”
杰罗说完后，周围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他惊异的抬头看去，刚才还一脸凶相的亲卫队们脸上纷纷挂起了灿烂的笑容。
“那个笨蛋唯一的长处就是特别遭人喜欢，她生下来就注定会获得幸福的。”
一位年长的亲卫队拍了拍杰罗的肩膀。
“今天先放你一马，婚礼的时候我们再继续之后的审判。要是我们看到薇薇安过得有一丁半点的不好，你这家伙以前的罪加上欺负薇薇安的罪就等着我们来执行死刑吧。”
“生下来就注定幸福”的薇薇安，听到这句话杰罗有一瞬差点落泪。
或许没有遇到自己这些少女都能收获得完美的幸福，自己给她们带来的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呢？
——不，不能这样想。
杰罗接受着亲卫队们的注视，向他们微微仰起脸。
“请尽管去确认吧。薇薇安现在生活得很幸福以后还会更加幸福，因为她爱着我，我就是她生下来就注定的幸福。”
“——还真是敢说啊！”“这家伙大概也是个笨蛋吧。”“这么一看薇薇安和这家伙真是相配。”
亲卫队一齐笑了起来。
包围渐渐散开后，杰罗看到玛佩尔似乎正偷偷的观察着自己。感觉到被杰罗发现后她赶忙收回视线看向别处。
在杰罗坚持不懈的注视下，玛佩尔挑起眉重新看了过来。
“平时那么不起眼，这方面倒是很自信嘛。”
玛佩尔说着的时候不知为何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可能我的认知能力真的有问题吧，”杰罗耸了耸肩，“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即可爱又迷人。”
愣了一愣后，玛佩尔完全不顾形象的大笑了起来。
这与天使相去甚远爽朗的笑声，大概给路旁的路人们留下了关于刻魂的魔女的完全不同的新印象。
而目睹了这一幕的杰罗只是想着——
这种和那家伙完全不同的笑还是同样的好看。
第十四章 调查
听到在亲卫队队员口中呈现的北境现状，杰罗才发现他们原本听说的惨状只是冰山一角。
真实的北境，已经有大半的土地成为兽灾的沦陷区。靠近北原森林的大小城镇尽数被毁，尚存的城镇也处于仅能自保的封闭状态。
兽灾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顷刻间席卷了北境的整片大地。大片的城镇被洪水吞没，余下的也成为洪涝中的孤岛靠着有限的传话水晶彼此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联系。
状况稍好一些的就只有主城白岩城附近。原本讨伐队在各城都设立有分部，预备联合各个城市建立抵御兽灾的全面封锁线。然而兽群的数量远超预想，封锁线还未来得及建立就宣布全面告破。讨伐队也就只能退回白岩城一带，被动的应付着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出现的异兽群。
在听闻这样的状况后，杰罗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
“即便是北原森林和冻土荒原的所有异兽加起来，也不可能造成这样的灾害。”杰罗笃定的说道，“这两个地方，我去过不止一次了。”
“我们最初的预测也是如此，所以现在才会被异兽反常的数量搞得措手不及。”一名亲卫队队员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之前我们请白岩城法师塔的魔法师进行过侦测，在这一带聚集了大量异常魔素。刚好这一片是异兽群出没最频繁的地区。”
“所以有东西在制造异兽？”杰罗问道。
“可能还不只如此，”另一名亲卫队队员回道，“在这一片，有许多我们从未见过，也没有任何记载的异兽出现。我们之前组织过一次调查，然而......”
亲卫队队员们脸上露出了沉重的表情，杰罗联想到了之前听到的讨伐队最近遭受重创的消息，即便如此，杰罗还是认为有必要了解清楚。
“你们遭遇了什么？”
“一只巨大的黑色蝎子，身躯有白岩城的城墙般高大。随着它出现的还有无数半人高的蝎形异兽。”
“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光是小型异兽我们就无法应对。那些家伙不但动作灵敏，还非常狡猾，能够悄无声息的从地下发动攻击。”
“我们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损失了大半的同伴，只能被迫撤退。”亲卫队的队长面色凝重的说道，“我那个时候有这样的感觉，如果再不离开那片区域，我们的灵魂都会被那只巨型的黑色蝎子吸走。”
“队长先生，我可以看一看你当时的记忆吗？”杰罗伸出手，做了个希望他将手搭上来的姿势。
队长的眼中一时间闪过错愕和抗拒，稍作犹豫后还是将手放在杰罗手中。
通过“恐惧”的情绪进行连接，杰罗轻而易举的在队长的记忆中看到了那场遭遇战的经过。
不只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怪物，连同这些怪物出现的时机都让杰罗有了不好的猜想。
袭击讨伐队的不是异兽，而是魔兽，这场袭击也不是偶然，魔兽的进攻并不积极，就像是没有意识的在执行着守卫的任务。
“你的判断是正确的，队长先生。”杰罗放开了对方的手，“你们遇到的是名为黑沙之蝎的魔兽，有着能吸收附近‘神知’的能力。就算在经常有魔兽出没的深渊也是极难对付的魔兽之一。”
好在黑沙之蝎并没有主动进攻的打算，不然杰罗估计就再也无法见到这群人了。
“这个地区的调查就交给我和玛佩尔小姐，亲卫队的各位还请继续维护周边的安全。”
杰罗看了眼抱着手站在一边的玛佩尔，对方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面带严肃的点了点头。
“是时候露一手了，再被你这区区魔导师小看，本小姐说不定会提前进入更年期。”
这家伙到底几岁啊——杰罗眯着眼想到——话说这一脸正经的表情结果还在纠结这方面？
杰罗叹了口气，然后被玛佩尔用“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吧”的眼神瞪了。
“抱歉，我们太弱了什么都做不到。”
亲卫队队长向杰罗低下了头，周围的队员们同样一脸的不甘。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杰罗说道，“如果是我经历了那样的场面，说不定这辈子都再也提不起剑。”
杰罗回想了在队长记忆中感受到的绝望和失去同伴的痛苦，杰罗由衷的向依旧还在战斗的他们献上敬意。
“我只是一个被女神偏爱的幸运儿，你们才是真正的战士。”
杰罗站起身对这些不断的经历着失去和离别，还依旧能带着希望和笑容继续战斗的战士们鞠了一躬。
“我保证会把安稳的北境还给你们，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
不知是不是命运的安排，亲卫队所说的“魔素异常”的地区，刚好是杰罗曾经屠戮了大半村民的村落。
经历了这么多事，杰罗再回头看自己犯下的罪孽时反倒有了种波澜不惊的通透。大概所有生物在被神赋予生命时，都同时背负了善与恶。善与恶的分界也不应该有多么复杂，仅仅只应该向着个人内心的认同追寻。
在那个时候，那些村民是随时可能伤害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的敌人。但是杰罗现在有了更强大的力量，再让他经历同样的事情，他大概会把那些村民当成是需要自己引导的弱者。
并不能说现在的杰罗比那个时候更加善良，而是他能做的选择改变了事情的结果。就杰罗的内心而言，这些村民的死活其实并不比自己对于自己行为的认同更加重要。
当然，善与恶向来与道德和法律无关。如果能帮到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杰罗多多少少应该能挽回一些在北境的口碑。
“吱呀——”
老旧的木板门被推开，冰寒的空气卷入屋内。
这个房屋依旧空无一人，杰罗还记得当初在这里看到一对恐惧的盯着自己的兄妹。
“这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嘛。”
在杰罗身后伸出头，望了眼房屋空荡荡的内部后，玛佩尔嘟着嘴发出抱怨：
“就遇到了几只弱得不行的异兽，那些什么魔兽干嘛还不出现啊？”
杰罗重新把门关好，走向别处。
“还真是礼貌啊。”玛佩尔干笑了两声后，跟上了杰罗，“话说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之前在讨伐队那里不是挺能说的吗？原本我以为你是个目中无人的家伙，稍微对你有些改观了。”
杰罗又检查了几间房屋，托着下巴进行了沉思。
以前迪妮莎总是用这样的姿势思考，杰罗曾经有意识的模仿她的思考方式，顺带也将这个姿势学了过来。
“不过在那之前的那句话是怎么回事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男生说自己可爱又迷人，没想到你还有那么些幽默感。”玛佩尔似乎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又笑了起来，“一天到晚都死气沉沉的家伙，突然冒出的一两句笑话不是特别好笑吗？是该叫冷面笑匠吗？你这家伙在这方面很有天分嘛！”
玛佩尔的笑声在这极端安静的村落格外刺耳，杰罗忍不住皱着眉说了声：
“闭嘴。”
玛佩尔果然照做了，不过这显然是火山喷发前的积蓄能量。
“哈？竟然敢叫本小姐闭嘴？你这家伙不只是目中无人，还自以为是过头了吧？本小姐从没有夸别人的习惯，这次可是破例才夸一下你，你不赶紧跪在地上高呼‘玛佩尔大人万岁’，还敢抱怨不满？信不信本小姐把你灵魂掏空！”
玛佩尔挑着眉毛吊起眼角，仿若狂风暴雨般对杰罗吼道。杰罗作为回应的就只是轻轻的说了两个字：
“笨蛋。”
玛佩尔眨了眨眼。
“哈？”
“你没发现吗？这个村庄根本就不像是被袭击了。之前确实被某个白头发的家伙袭击过，但是现在连当时的痕迹都已经修复，这里更是看不到一处被破坏的痕迹。”杰罗看向之前检查过的房屋，“屋内还留有钱币和许多日用品，甚至看不到房屋主人有收拾行李离开的打算。如果不是所有村民都在同一时间匆忙的离开，就只有一种可能。”
“哪种可能？”
“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全部消失，或者处于类似于消失的状况。”
杰罗实际上已经意识到了，村民最可能的情况就是被控制了，就同当初王都的市民一样。
“这、这样啊......”玛佩尔像是同意了杰罗的推断，然后噘起嘴瞥了过来，“就算比本小姐先想到，笨蛋什么的......”
“笨蛋！”杰罗毫不留情的再说了一次，“就算看不到敌人，我们也处于随时可能被袭击的地区，只有笨蛋在会在这里神经大条的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呃！”
玛佩尔像是受了一击重击，张开嘴说不出话。
“才不是......无关紧要的......”
玛佩尔小声的嘀咕着什么，杰罗皱着眉看了过去，玛佩尔立马将脸别向一边。
“烦死了，我知道了啊！反正只要本小姐展现真正的力量，不管是什么谜题都能霹雳吧啦的立马解开。”
“哦——”杰罗点了点头，表情认真的看着她，“灵魂魔法的力量，请务必让我拜见。”
“哼哼哼，就是要这样才对嘛~”
玛佩尔笑眯了眼。
大概一分钟后，玛佩尔微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嗯，怎么了吗？是施法的过程遇到问题了吗？还是说——”杰罗警觉的看向周围，压低了声音，“这里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玛佩尔小姐施法吗？”
“不是......”玛佩尔尴尬的笑了笑，“这个，那个......”
玛佩尔美丽的红色眼睛像是百无聊赖的鱼在空中游来游去，最后垂头丧气的沉了下去。
“灵魂魔法只有用来攻击的法术。”
杰罗这下理解玛佩尔的反应了，表情再度变得冷漠起来：“不愧是霹雳吧啦，我懂了。”
“可恶！不是那样的啊！”
玛佩尔懊恼的在原地不断跺脚。
看着她的反应，杰罗忍住了笑出声的冲动，继续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实际上，杰罗认为自己并没有取笑玛佩尔的立场。这里不只是没有活物，连只虫子的尸体都找不到，周围感受不断丝毫的思考波动，就像是有人知道他们要来将所有可能留下线索的东西都藏了起来。杰罗想不到自己有什么魔法能派上用场，眼下能做的似乎也只有漫无目的的继续寻找。
“干脆这样吧！”玛佩尔突然把手伸到杰罗面前，“杰罗团长不是能握个手就探测到对方的记忆吗？你就直接到我的记忆中去找吧，说不定有在这个时候用得上的灵魂魔法。”
杰罗愣了愣。
玛佩尔伸出的手在阳光的照耀下光洁纯白犹如圣物，杰罗盯着这样纤细白皙的手皱着眉问道：
“我可能会趁你不注意探查你的秘密哦。”
玛佩尔自信的仰起脸：“本小姐向来光明磊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反应，杰罗佩服的摇了摇头。被别人翻看记忆大概比自己一丝不挂的站在别人面前更加羞耻，之前亲卫队队长都是犹豫了之后才同意，但是玛佩尔却连这片刻的犹豫都没有。
杰罗眨了眨眼：
“那我就趁机看一看玛佩尔小姐今天穿的什么内衣吧。”
“你敢这么做我就杀了你！”
刻魂的魔女立马抱紧身体挥动拳头。虽然脸上红了一片，不过这个威胁对杰罗还是有那么些作用的。
至少杰罗知道了这家伙不是没有羞耻心才提这个提议。
“笨蛋。”
正在杰罗对玛佩尔脸红的样子有些沉醉的时候，玛佩尔突然轻轻说道：
“杰罗团长看来也是笨蛋。”
杰罗歪着头表示不解。
“杰罗团长才是在这种地方想些什么呢，自己讨厌的女人的内衣有什么好看的吗？”
虽然脸依然满是红霞，不过玛佩尔嗔怪的眼神在杰罗看来格外的理性和成熟——就宛如那个总是将他玩弄于股掌的少女。
“在这个时候还一点作用也没起到，这可有失本小姐的身份。所以才迫不得已让杰罗团长看一看我的记忆，而且，”玛佩尔微微偏头，眯着眼笑道，“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观察的杰罗团长还是值得信任的。”
微风摇曳远处的树枝，天空的云朵逐渐散开，北境缺乏温度的阳光比刚才炽烈了几分。
盯着眼前这张似曾相识的笑脸，杰罗眼睛仿佛被阳光刺痛，有些难以睁开。
——如果这是梦就好了。
杰罗在心里祈愿着。
他有很多话想要向面前的女孩倾述，想要不顾一切的抱住她。
但是这是现实，他什么也不能做。
至少——
杰罗朝着少女被阳光照耀的手，同样的伸出手。
——稍微触碰一下，应该是可以原谅的吧。
指尖的触碰再到掌心的重合，洒在手背的阳光仿佛也如火般的炙热。
“咔——”
轻微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在两人的意识中响起。
杰罗和玛佩尔都如触碰到烙铁般飞快的收回了手。
杰罗心中满是震惊，玛佩尔同样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手。
两人慢慢抬起头，向受到牵引般看向彼此，同时张开口：
“那是什么？”
第十五章 分裂人格
之前杰罗和玛佩尔不是没有过肢体接触，但这一次显然和之前的接触不同。
杰罗并没有太刻意的操纵魔力，然而魔力在接触到玛佩尔的身体时，另一股奇特的魔力也流入了他的体内。
这是一股活跃的、仿佛明媚朝阳般散发着健康气息的魔力，杰罗几乎一瞬间领悟到这就是玛佩尔富有个人特质的灵魂魔力。然而，在他刚理解到这一点的同时，无法解释的事情发生了。
意识中一个耀目的闪光突然扩大，无数记忆的画面仿佛纷散的烟花在杰罗的脑中炸开。
杰罗看到了一个满身伤痕的小女孩，在一个持着鞭子的高大男子督促下刻写咒印。男子的面孔一直隐藏在阴影中难以看清，记忆中涌出的恐惧和无处可逃的绝望让杰罗明白了男子的身份。
这是玛佩尔的父亲正在指导玛佩尔学习魔法。
下一刻，刻写咒印的手似乎太过用力，指甲朝向反方向断裂，复杂的咒印变得歪曲。
再下一刻，玛佩尔蜷缩身体躺在地面，血滴从男子手中的皮鞭落下，被烛火照亮的狭窄房间充满了难听的咒骂。
诸如此类的记忆仿佛无尽的轮回，明明只有短短一瞬，杰罗却像是在这样的记忆中经历了许多年。他始终处于能够俯视全局的视角，就像是本不应该存在的某个幽灵。杰罗不知道这样的记忆从何而来，直到有一次年幼的玛佩尔被鞭笞得奄奄一息，独自被留在无法逃脱的狭窄房间时，少女朝着半空中沉默的幽灵寻求救赎般伸出了手，并叫出了它的名字。
“耀西......是谁？”
杰罗有些失神的向玛佩尔问道。
玛佩尔的眼中一时露出惧怕的神情，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谁也不是，那都是小孩子的幻想。”玛佩尔在嘴边挂起仓促的笑容，“杰罗团长不会当真吧？小时候不是谁都有过吗，分别给左手和右手取名字，幻想它们是自己的玩伴，就和那个一样啦。”
——光明磊落的玛佩尔大人吗？
杰罗想着玛佩尔之前的话，闭上了眼睛。
“那么，玛佩尔又是谁？”
对于杰罗再度提出的问题，玛佩尔再也没能给出回答。
这对杰罗来说连默认都算不上，只是她还清醒的标志。
要理解玛佩尔的记忆并不难，在“耀西”向着旁观的“玛佩尔”求救时，杰罗就想通了一切。
真实的“玛佩尔”并不存在，有着“刻魂”之名的超越者大人本名便是“耀西”。但是在某个时刻，耀西否定了自己，在无尽的鞭打和谩骂下，她就如父亲常说的那样作为“侮辱血脉的废物”消失了，代替她的是一位无所不能、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完美、永远不会犯错的天才“玛佩尔”。
不管遭到怎样的失败，玛佩尔都能在最后取得成功。她不会因鞭打而感到疼痛，不会因谩骂而动摇，她是天生的灵魂魔法师，没有人比她更能了解自己的灵魂。
即便她的存在是虚构的，但正因为是虚假，才能比真实更加纯粹。
“这就是你强大的理由吗，玛佩尔小姐？”
杰罗盯着仿佛失去了魂魄般狼狈不堪的玛佩尔，轻声问道。
“人格分裂”这样的病症杰罗曾经略有耳闻，但像玛佩尔这样——新的人格完全占据了身体的控制权，而旧的人格再也没出现的情况，杰罗并不能确定是否还在“人格分裂”的范畴。
但是有一点杰罗是知道的，导致这奇特事件的发生，是因为他的魔法以另一个完整人格为对象读取了记忆。这段记忆并不属于“玛佩尔”，而是“耀西”的记忆。也就是说，“耀西”的人格在“玛佩尔”身体中从未消失。
“刚才的接触......虽然我不能肯定，”杰罗抓了抓自己头发，“应该是耀西主动想要和我接触。我想知道，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阴云重新在天空聚集，玛佩尔的脸笼罩在难以散开的阴影下。
“已经够了吧？”
玛佩尔用一种仿佛憎恨的表情看着杰罗，这是与杰罗这两日接触的印象截然相反的眼神。这双红色眼睛中寄宿的漆黑情感强烈得有一种肃杀的凛然，而在杰罗眼中这份凛然又多了几分虚幻，仿佛夕阳照耀下盛开的彼岸花。
这不同往日的异样反而让杰罗的唇角微扬。
“玛佩尔小姐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把原本的人格驱逐到身体的角落，长期占用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玛佩尔小姐的行为我可看不到一丝半点的光明磊落。”
“住口！......我根本没有想过......”
“没有想过什么？没想过自己能做的这么优秀？没想过一旦完成了耀西的愿望耀西也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杰罗半咪起眼睛，“还是说，没有想过要把自己努力的成果拱手让人？”
“不！我不是......”
玛佩尔脸色变得苍白，身体摇晃得连站立都成问题。
——应该差不多了吧。
杰罗闭上一只眼睛，小心的控制着体内描绘着咒印的魔力。
“玛佩尔小姐，”迎着魔女大人惧怕的目光，杰罗一步一步向她靠近，“你这样的否定和承认没有区别。还是说，你为了保护有过这样想法的自己，还要再创造一个新的人格？”
杰罗朝着玛佩尔的手臂伸出手，对方只是抗拒的看着却没有丝毫动作。
“让我看一看你现在在想什么。”
握住玛佩尔纤细手臂的瞬间，杰罗构筑的数层魔法刻印同时激活。
“或者说，是什么在引导你的思考。”
两人之间的这一事件绝非偶然，在看到玛佩尔那样的眼神后杰罗就已确定，这是来自他们搜寻的猎物的反击。
用魔神魔法解析情感波动，以情感波动为接入口构筑幻境。
杰罗与玛佩尔来到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纯白空间。
“呜......哇！”
杰罗放开玛佩尔后，对方发出了这样的惊叹。
虽然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不过看到这样的玛佩尔杰罗放心了下来。
“看来情绪的干扰已经解除了。”
“啊？”玛佩尔眨了眨眼，“你在说什么？”
杰罗苦笑了一下。
“话说这里是哪儿？我怎么感觉脑袋晕晕的，身体也特别沉，你对我用了什么奇怪的魔法吗？”
“在这里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杰罗笑着说道，“包括这样。”
杰罗打了个响指，将玛佩尔顺直的灰色长发束成两股低马尾。
“呀！变态！”
玛佩尔捧着自己的两根马尾一脸的不知所措。
杰罗半搭下眼。
“只是帮你换了个发型，不至于被叫做变态吧？”
“接下来还要给我换上露出度非常高的衣服吧，然后让我在这里摆出羞耻的姿势，不断用难听的话来侮辱我，最后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放弃抵抗成为你的所有物吧？”玛佩尔越说眼睛越明亮，仿佛看穿了这一切背后的阴谋并做好了对抗的觉悟，最后抱住了自己的身体用力瞪着杰罗，“就算你得到了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屈服的！”
杰罗盯了她一阵，随后揉着太阳穴笑了起来。
“总觉得，这种老套的台词自己早晚会听一遍。我最近是不是特别容易遭人误解啊？”
——当然这也有自己的原因。
杰罗抬起手示意玛佩尔冷静一下后，开口解释道：
“我是用构筑的幻境将玛佩尔小姐的意识与身体暂时隔离，这样才能避免玛佩尔小姐继续被精神控制侵蚀。”
“精神控制......是恶魔吗？”
玛佩尔的目光凝聚起来，能够如此快速的找回状态让杰罗总算看到了她可靠的一面。
“恶魔最喜欢利用人心深处的弱点，从刚才的手法看来，是恶魔的可能性很高。”杰罗稍作停顿后，分析道，“我在玛佩尔小姐思想中找到的情绪接入点是‘嫉妒’，但是这个‘嫉妒’第一个影响的应该是耀西小姐。‘嫉妒’的情绪是恶魔洒下的饵料，为的就是让玛佩尔小姐暴露出内心的弱点。不知道玛佩尔小姐有没有注意到，刚才的你有一瞬是真的想要杀掉我。”
看着玛佩尔咬着下唇沉默的表情，杰罗放轻了声音继续说道：
“就是那个时候，我察觉到了玛佩尔小姐正在逐渐的被恶魔所控制。”
似乎因自己险些被恶魔控制而感到耻辱，玛佩尔用落寞的表情笑了笑：“不愧是杰罗团长，对恶魔的警觉性比本小姐高了不少。”
“倒是和这方面无关，”杰罗面带微笑的看着她，“要说的话，应该是我和玛佩尔小姐的某种默契吧。仔细想想我对玛佩尔小姐了解得不算多，说不定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杰罗自嘲的垂下目光，“我相信玛佩尔小姐不会真正的讨厌我，更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杰罗说完后，玛佩尔就像是被捞上岸的鱼，嘴一张一合的盯着他。
“你、你、你......你在自作多情些什么啊？我当然是讨厌你啊，非常讨厌，最讨厌你了！”
杰罗无言的微笑着。
纯白的空间一时没了声音，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像是滞留的闷热气息让玛佩尔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喂，不管是恶魔还是魔法什么的，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是啊......”杰罗想了想，是时候说出口了吧，便轻盈的抛出一句，“我倒是不讨厌玛佩尔小姐哦。”
“咕！”
玛佩尔再一次发出了不符合身份的奇怪声音。
玛佩尔完全红透的脸像是要确认杰罗是否在说谎的朝他转来，然而在被杰罗看到后，红色的眼睛快速的眨了起来。
“那为什么之前一直摆出那种态度，本小姐还以为你脑袋有问题呢......”
咽下了“你脑袋才有问题”的回呛，杰罗只是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
玛佩尔一副不甘心的表情还想追问，杰罗赶紧说道：
“幻境内的时间虽然过得很缓慢，不过再继续闲聊下去就对晾在一边的恶魔先生很失礼了。”
“的确，这边的事情更重要。”玛佩尔抱起手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朝杰罗看来，“杰罗团长已经有计划了吧，我的力量这一次就随便你使用。说吧，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杰罗托着下巴想了想。
“先换上暴露度高的衣服，然后趴地上摆出母猫的姿势吧。”
玛佩尔愣了半晌，然后——
“哈？”
看到这意料之中的结果，杰罗无奈的摸了摸脸。
“这应该是最不过分的选项了，其他还有让我碰一碰胸部，或者嘴唇对着嘴唇什么的......毕竟不知道之后还要遇到怎样的危险，我想先把魔力保持在最佳状态......”
玛佩尔还是一脸呆滞的快速摇头。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算了，”杰罗叹了口气，“解释起来也很麻烦，反正这是我主导的幻境，所以......先向玛佩尔小姐道个歉吧。”
用魔法控制着站在人类顶点的监视者大人，随心所欲的摆出这样和那样的姿势，这征服绝境才能领略的珍奇景色，再配上魔女大人屈辱和倔强的表情做点缀——杰罗现在无比的满足。
擦干从鼻子流出的滚烫热血，杰罗深吸一口气——
“多谢款待！”
——用标准的九十度弯腰向玛佩尔鞠躬致敬。
“绝对......要让你付出代价......”
作为回应的是，玛佩尔带着哭腔的话语。
实际上，杰罗现在不仅是满足，还有一种解脱。
对于杰罗而言，这些出格的接触让玛佩尔在自己心中的存在更加具体。玛佩尔自身的光芒驱散了附着的迪妮莎的影子。
杰罗不会再因为她与迪妮莎的相似而害怕她的靠近，而一旦与她拉近了距离她身上的迪妮莎必定会彻底消失。
想到这样的事情，杰罗不由得又有了些悲哀。
——活着的人才能继续创造未来，死者就只能慢慢的被遗忘。
所以亲近的人离开才会如此难受。
——明明还有很多事想和她一同完成，还有很多目的地想和她共同抵达。
就因为她的不辞而别，一切都......
杰罗在推开纯白空间出现的木门后，一个被烛光照亮的狭窄小屋出现眼前。
“你在嫉妒着玛佩尔吧？为什么能留下的是她，为什么她不能如你所愿的变成那位少女的模样？”
一个穿着轻薄连衣裙的小女孩仰起头问道：
“这是灵魂魔法的秘密哦。如果你向我的灵魂许愿，我可以变成你想要的任何模样。”
小女孩伸出手，就同之前的玛佩尔相同的姿势。
“要试试看吗？”
第十六章 恶魔的邀请
“哦？原来我也在你的客人名单里？”
杰罗走到女孩的身边，倚靠在烛光下显出锈色的书桌，饶有兴致的盯着女孩。
“我不认为我现在的心智还能被区区恶魔侵入，你是怎么做到的？”
“大哥哥，我没有侵入你的心智哦。”小女孩眯起眼睛天真的笑了起来，“刚才对着这孩子许愿的，不就是大哥哥自己吗？”
杰罗回想了一下，在重新将意识连回玛佩尔的身体时，他隐约有了些异样的情感波动。
——原来那是恶魔的影响吗？
杰罗无奈的笑了笑，看到他的表情，女孩再一次眯起眼睛。
“这样把责任推给别人真的好吗？你应该再清楚不过，我们能做的只是让别人变得更加诚实。”
“是啊，和你这样的家伙交手也不是一两次了。只要把你们身上的伪装去除，你们就会像被刮了皮的水蛭挣扎着等死。虽然不会真的死掉，不过那副模样是真够滑稽。”
杰罗说完后，盯着女孩那双酒红色的眼睛。
“要不要来试试看，害怕变得诚实的究竟是哪一方？”
女孩仰着头回望着，脸上的表情逐渐被剥下，好看的红色眼睛变得如污水般浑浊。
杰罗朝她伸出手，女孩在被触碰到之前便散作一团黑烟。
黑烟吞没了烛光，在刺耳的尖啸中席卷了狭窄房间。
杰罗低下头，看着手心朦胧亮起的白光。
“接入点找错了吗？”
就算用上引导情感的魔法，恶魔也没有这么容易动摇。
黑烟消去，阳光在这虚假的世界洒落。隔着林间的空隙，杰罗看到一栋坐落在鲜花包围的安静小屋。
杰罗微微眯起了眼。
“看样子不会简单的结束。”
*
推开门后，清新的香气淡淡的飘来。
杰罗顺着清香的引导，走到了客厅之中。
阳光从敞开的窗户洒落，明媚的客厅摆放着简单的桌椅，桌上放着装满鲜花的花篮，角落是一个小巧的书架。
杰罗将一本翻开的书放回书架后，向通往楼上的楼梯看去。
楼上有某种令杰罗感到熟悉的气息。一时猜不中这气息的正体，杰罗被勾起了些许好奇。
这次是杰罗主动进入恶魔构筑的幻境，他打算直接从幻境中侵入恶魔的意识。学习了幻境魔法，杰罗自然知道这是可行的。幻境的构筑本身就已经有了情感的接入，这种接入是双方的，接下来就要看谁能够清醒的利用这场幻境。
踏上通往二层的楼梯，木板咯吱作响的声响听来反倒让杰罗内心平静。
杰罗对这场战斗有不败的把握，提前构筑的魔神魔法确保了自己的意识不被读取，恶魔能用来动摇他的武器屈指可数。无法侵入思维的恶魔自然不可怕，经由了与梦幻岛的恶魔的战斗和吸收了薇薇安体内的恶魔力量，这种寄生在人心阴暗处的生物也已经对杰罗没有丝毫神秘可言。
应该说，恶魔本该惧怕他，他现在有着彻底毁灭恶魔的能力，说成恶魔的天敌也不为过。
隔着浅色的房门，杰罗隐约能听见房间中浅而均匀的呼吸。
杰罗轻轻的打开了门，沁人心脾的风迎面吹来。房间的窗户敞开，白色的帘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翻飞。被半透明的帘布摇曳的光芒，宛若潮水般在木床的一角来回。
顺着阳光，杰罗的视线落到那并不宽敞的床上。
一位少女枕着手背侧卧而眠。
杰罗摇着头露出微笑。
“又是你这家伙，”杰罗在少女身旁坐下，轻轻将手贴上她的脸颊，“该起床了，玛佩尔小姐。”
如撒娇般的鼻音后，灰发的少女翻过身平躺着伸了个懒腰。
红色的眼睛睁开，印出杰罗的倒影后，如月牙般眯了起来。
“好久不见，团长先生。”
杰罗无所谓的撇了撇嘴。
“就只是这样吗？要让我动摇这种程度可不够哦。”杰罗托起少女的下巴，“至少也要脱个精光摆出诱惑我的姿势才行吧。”
少女带着似是而非的笑望着他，用手握住了杰罗的手，轻抚在杰罗小指的戒指上。
“团长先生这一次，又把我认成了谁呢？”
翻腾的窗帘发出阵阵声响，不安定的阳光引得房间忽明忽暗。强烈的违和感涌上杰罗心头。
“这是在强行兜售你的恶趣味吗？我可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杰罗抓住少女的手将她压在床上，盯着她红色的眼睛。
“我不会用任何人来代替她，她也不是任何人能够代替的。就算你让我看到这些我也不会有任何触动，你的伎俩对我一点作用也没有，不想被我吸干你的生命就赶紧停下！我会在听完你的供词后妥善决定你的下场。”
“团长先生，”少女像是要将他的内心看穿一般，半咪着眼观察着他，“你在害怕些什么呢？”
“害怕？”杰罗焦躁的咂了声舌，眉头紧紧皱起，“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刚才那一瞬我的记忆不可能被窥视到这么多。”
少女安静的盯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恢复平静。
杰罗没注意到自己是多久放开了对方的手，那只柔软的手抚摸在了他的脸颊，令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的温暖传递过来。
“团长先生，你还相信吗，我们之间的默契？”
杰罗忍着声没有作答。
“你还相信的话应该明白，我留给你的信息可不会让你在这时候迷茫。”
少女微笑着，朝杰罗点了点头。
“之后的事情交给你了，我的共犯先生。等一切完结后再来找我吧，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着你。”
白纱的帘布撩起又落下，明媚的阳光退缩回床的角落。
杰罗放松了力量，身体淹没在柔软的床铺之中，只是这短短一瞬间，少女残留的温暖已和她的幻影一同消失不见。
“吱呀——”
门扉在压抑的声音中被打开，年幼的“耀西”站在门口。
“这是我的诚意，对于你的力量，我们姑且还是抱有敬畏之心。”女孩关上门，走到床边，“所以我将你佩戴的戒指中残留的意识引导出，这样的对话应该即便是你也无法做到吧？只要你答应我们的请求，我可以用我的力量完全改写‘耀西’的意志，这具躯体也就能作为你恋慕的少女复活的容器。”
杰罗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依旧静静的趴在床铺之中。
杰罗向艾莉学习幻境魔法的初衷，就是为了解读迪妮莎戒指中的信息。然而杰罗到现在为止，解读出来的依旧只有无法理解的一些符号。虽然只能触及一部分，杰罗也知道戒指中还有更多的属于迪妮莎留下的意识。
刚才恶魔让他看到的，便是这些意识的一部分具现。
因为这场幻境中久违的重逢，杰罗的情感动荡得如被风吹皱的湖面，怎样都无法平息。
这样的状态要是被恶魔趁虚而入，杰罗可能连像样的反抗都做不到。
隔了许久后，杰罗翻过身，望着房间的吊顶闷声问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即便再擅长情感的魔法，在对情感的嗅觉上依旧无法胜过我们，毕竟我们是以吞食情感为生。”恶魔在这一刻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并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能比你更敏锐的注意到，存在于戒指中的‘仇恨’。”
因这个词语，杰罗脑中浮现了那名金发少女踏着鲜血前行的凛然之色，而下一秒这种凛然就被狠狠击碎。
“那是这个意识对自身的憎恨，她用这份憎恨的力量控制了自己的意识，并将这一部分意识用特殊的形式留在了戒指中。”
对自身的憎恨......杰罗抬起手盖在眼上，强烈的荒谬感让他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这个特殊的形式你应该已经清楚。”
听到恶魔的细语，杰罗勾了勾唇角。
他当然清楚，这是迪妮莎惯用的伎俩——对自己人下手她是最擅长的，甚至对自己也是。
“戒指的力量一直在发挥作用，这样看来或许更像是一个诅咒。一个它原本的主人对自己施加的诅咒。”
从杰罗知道的结果不难推断，迪妮莎当初是用这枚戒指颠倒了自己的思维，在颠倒的思维中留下全部否定的信息，甚至将自己完全相反的意识留在其中。这样的效果一直没有中断，直到迪妮莎脱下戒指才暂时中止。
所以杰罗在从佐伊手中接过戒指的同时，因为魔力的注入戒指的效果再次启动，感受到这些变化的杰罗才立马明白这就是迪妮莎留给他最后的留言。
“有我们的帮助，你不只可以知晓她留给你的信息，还能在现世中与她重聚，而你只需要帮我们一个小忙。”
恶魔平静的再次问道：
“这样的交易，你接受吗？”
杰罗轻笑了一声，在床上坐起身，俯视着床边的灰发女孩。
“姑且听一听你的要求。”
女孩眯起眼微笑起来。
“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
玛佩尔凑近的盯着杰罗的脸，从眉毛、眼睛到鼻子、嘴唇和下巴，仿佛最严谨的雕塑家在审视着前人优秀的雕塑。
似乎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合时宜，玛佩尔脸红的退到一边。过了片刻之后，又似乎想通了什么，重新凑到近处观察。
“这么一看，也还是挺帅的嘛......不过，可爱又迷人什么的，噗！”
玛佩尔捂着嘴忍住笑声，这个时候杰罗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玛佩尔在短暂的愣神后迅速退到数米之外。
杰罗睁开眼后，发现自己居然还站在原地，玛佩尔则是独自在树荫下乘凉。
看来是在恶魔的幻境中呆得有些久了，这段时间在旁人看来估计是像马一样站着睡着了吧。杰罗瞥了眼玛佩尔，结果却看到了她满脸通红一脸慌张的表情。
“玛佩尔小姐，我有一个提议。”
杰罗向她走去。随着他脚步的靠近，玛佩尔像是整理好了心情，撩开长发抱起手望向杰罗。
“哦？看样子杰罗团长没有被恶魔附身，是已经收拾了那只恶魔吗？”
杰罗耸了耸肩：“就快了，接下来就需要玛佩尔小姐的协助。”
“哼哼，最后还是要本小姐的力量吗？感谢本小姐的宽容吧，只要用在执行正义上，无论多少次本小姐都会出手相助。”
“真是可靠啊，玛佩尔小姐。”
杰罗说着，向着魔女大人的手牵去。
“干嘛啊？”
玛佩尔立马侧身躲过。
“不是帮忙吗？赶紧把手伸出来！”
“你要干嘛？”
玛佩尔把手紧紧的捂在胸前，警惕的看着杰罗。
“手不行我就用其他地方了哦。”
杰罗的视线顺着玛佩尔身体的曲线移动。
“你到底要干嘛啊......”
玛佩尔的脸上流露着厌恶和惧怕，被她这样的表情吸引杰罗心中恶作剧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
“本小姐的身体可是世界的瑰宝，才不是说碰就能给人碰的。话说你赶紧说明情况，不要再那样恶心的笑了！”
杰罗说着“其实是这样的”慢慢向玛佩尔靠近，凑到她耳边时，监视者大人僵硬的身体似乎比平时更矮了几分。杰罗埋下头，小心的不让自己的鼻息碰到对方的皮肤。即便如此，魔女大人的身体依旧如小鹿般颤抖着。
“我和恶魔达成了个协议，只要我将玛佩尔小姐献给他们，他们就能得到你的这具身体。”
颤抖在一瞬停止，杰罗感受到这具身体中潜藏的魔力在澎湃的涌动。
“杰罗团长。”
感受到手被握住，杰罗会心一笑。
“我知道。”
浅蓝色的光晕在两人身旁升起，杰罗体内的紫色魔力缠绕其中。
不远处的树荫微微颤动了一瞬。
“抓到你了。”
被紫色魔力牵引的浅蓝色光芒如箭矢射出。
一声刺耳的尖叫后，一个如竹竿般纤细修长的身影倒下。
杰罗朝玛佩尔眨了眨眼，松开了她的手。
“这样的欺骗对你没有意义，为什么要这样？”
看到杰罗走近，纤细的身体坐起身，仿佛从未见过阳光的病态皮肤上没有任何毛发。五官只有空洞的轮廓，很能看出是否是正常生物。
这就是恶魔，杰罗再清楚不过了，扭曲的**造就的就是这扭曲的生物。
走到恶魔身边，杰罗在手中凝聚出紫色魔力，回答了他的疑问。
“不巧的是，我看中的也不只是玛佩尔小姐的身体。”
第十七章 灾祸的先兆
“愚蠢！你这样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一股令人厌恶的黑色烟雾盖住了恶魔的身体，察觉到他想要逃走的杰罗加快了步伐。
然而，就在距离恶魔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刻，杰罗的思维感知中突然窜出无数跃动的波动。这些波动共同指向的目标，正是杰罗。
杰罗的身体高高跃起，数个气系魔法同时进行加持。紧随着思维波动之后的异常气息如风暴般降临，杰罗的身体不断抬高，心脏的剧烈跳动仍旧难以停息。
——终于来了！
巨大的螯足冲破大地，漆黑的甲壳仿佛吸干了阳光。在这巨型怪物现身的瞬间，空间都被覆盖上了某种令人作呕的粘稠。“神知”被拉扯，身体和精神仿佛快要分离，杰罗身边的魔素似乎也恐惧着想要逃离。
——之前始终没有发现，是被恶魔用力量隐藏了还是和咒术师那样召唤出来？
杰罗盯着从地下钻出、高高扬起鳌足的黑沙之蝎，微微皱了皱眉。
现在的他不是那个被自我肯定冲昏头脑的冒失剑士，而是通晓了一部分魔法之源的魔导师。要击败这与巨龙平级的魔兽并不难，但要同时锁定恶魔的气息不让其逃脱就不是那么简单。
正当杰罗思考对策的时候，一个细微的淡蓝色光点在他视野的边缘闪动。几乎难以察觉的魔力波动轻轻颤动，淡蓝色光束笔直的从黑沙之蝎巨大的躯体中穿过。
贯穿了魔兽躯体的光芒如有实质的在空中停留了一瞬，随后便仿佛被风吹散化作细小的蓝色结晶缓缓飘落。
黑沙之蝎仍旧高举鳌足，威风凛凛的蔑视着大地，只是这具躯体中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气息，更没有了生命的存在。
——就这么死了？
杰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只用了一击？
杰罗向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看去。忘记维持气系魔法的输出，杰罗身体在升到临界点后开始加速下落。似乎是早已准备好迎接他的注视，玛佩尔竖起两根手指一脸从容的摆出胜利姿势。
这就是灵魂魔法的威力，只论攻击能力大概是所有魔法的顶点。杰罗稍微设想了一下，如果刚才被魔法击中的是自己，大概杰罗·巴德里克这个存在就已经从世上消失了吧。
或许杰罗能在玛佩尔发动魔法之前进行干扰，但想要抵挡这个魔法的攻击，杰罗感觉再来一百个自己也做不到。
——虽然其他时候都只是个目中无人的废材大小姐，姑且还是有超越者的力量。
杰罗抱着手认同的点了点头，同时头朝地栽进了灌木丛。
“喂，你没......”
灌木外响起了玛佩尔担忧的询问，虽然确实被摔得很疼，不过杰罗更在意的是——这位超越者大人似乎除了攻击力其他是真的废材。
地下还潜伏着不计其数的褐蝎，这位灵魂魔法师却没有丝毫的察觉。要不是这些褐蝎因为首领的死亡暂时陷入了混乱，大概玛佩尔现在已经被它们偷袭得手。
——接下来，还是要靠自己。
以“恐惧”为接入点，杰罗轻而易举的接管了褐蝎群的控制权。
控制褐蝎抓住受伤的恶魔，杰罗和玛佩尔在黑沙之蝎的尸体旁开始了对恶魔的最终审判。
原本完好无损的村落被黑沙之蝎巨大的躯体摧毁了一半，杰罗不敢想象这样的魔兽出现在城镇中会造成怎样的灾难。
“连不应该出现在现世的怪物都冒了出来，”杰罗低声的自语道，“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糟。”
“都是恶魔在搞鬼吧，”玛佩尔睁着一直眼睛瞥向被困在骨牢中的恶魔，“有恶魔出没的地方经常会出现这些奇怪的生物，我以前也遇到过几次。”
“真亏你能活到现在啊。”
“对本小姐的传奇事迹感兴趣了吗？哼哼，说给你听也不是不可以哦~”玛佩尔撩开长发，仰起微笑的脸，“每一次都是险象环生，但最后都凭借本小姐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呃，其实也不是一己之力......狄拉发出指示，我用魔法攻击，就和刚才我和你的做法一样。”
杰罗的目光和玛佩尔看来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从魔女大人红色的眼睛中，杰罗感受到了认可和更单纯的好意。
杰罗微微一笑。
“不愧是空断的狄拉大人，大概是有着三位监视者最顶尖的头脑。”
“哼哼，那家伙是很聪明啦。不过就是不喜欢说话，但是不能让她喝酒，一喝醉了就比艾萨拉那个笨蛋还麻烦。”
杰罗对空断的魔女只有很浅薄的印象，就只在与教皇阿露丝见面时瞥见她藏在斗篷下的些许面容。不过醉酒后变得麻烦的女人他很容易想到，稍微将两人重叠后杰罗感觉到格外的滑稽。
“下次再和狄拉大人见面时，我大概能想到一些共同话题。”
“哦，什么话题？”玛佩尔眼睛明亮的问着，“杰罗也会喝了酒就边脱衣服边跳舞吗？”
“呃！”
杰罗的脸颊抽搐起来。
——抱歉，阿尔薇拉，把你和可怕的家伙进行比较。
在内心重新定义了空断的魔女后，杰罗摇着头说道：
“是在让玛佩尔小姐脑袋开窍这方面，我和狄拉大人估计能聊不少。”
“哈？谁的脑袋不开窍啊？你是在小看本小姐吗？”
——这种动不动就大喊大叫的反应，就是笨蛋的最好证明。
杰罗用温暖的微笑看着玛佩尔，不作回答。
魔女小姐气了一阵后不知怎的脸突然一红，独自转向一边。
杰罗耸了耸肩，走到正被自己的魔力吸收，生命力已如风中残烛的恶魔身边。
“这就是超出你计算的事情，你现在明白了吗？”
恶魔原本只是圆形空洞的五官现在正如枯萎一般向内塌陷，他活动着如废弃草窝般的嘴，发出虚弱的声音：
“我不明白......这值得吗？”
“为什么不值得，我向来不讨厌笨蛋。有一个和她差不多的笨蛋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恶魔摇了摇没有毛发的苍白头颅：“我虽然是以嫉妒为食，但喜欢和爱我也是能分清的。为了自己有好感的人放弃自己爱慕的人，你的愚蠢才是唯一超出我计算的。”
杰罗摇了摇头：“你完全搞错了。不管是我有好感的人，还是我爱慕的人，她们都同样有着自己的思维。这些是你所不知道的，但是我知道。”
杰罗指了指自己的左胸。
“我和她们都有着你不理解的默契，而你看到的只有自己，所以你只能是‘嫉妒的恶魔’。”
就像是回光返照，恶魔塌陷的眼窝发出凶恶的红光，杰罗魔力受到的反抗也前所未有的强烈。
“你又在说谎！”
恶魔干枯的手掰断了桎梏身体的白骨，像是要扯下杰罗的面具，不顾一切的朝他的脸伸来。
“这就是你存在的本质吗？”杰罗蔑视的看着他眼中的红光，“被我看到的话只会让你消失得更快。”
“你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高尚！你这个骗子，你的感情根本就不存在，你什么也不可能得到......”
仿佛呼啸的夜风，声音带着怨恨飘向了远方。爬出骨牢的纤长躯体也只剩干瘪的皮囊落在地上。
杰罗闭上眼整理着吸收的恶魔之力，同时梳理起得到的情报。
片刻之后，他拉起玛佩尔的手腕。
“先回白岩城吧。”
将“飞叶”的速度提升到极致，杰罗再度只用了半天时间穿越大半个北境。
回到亲卫队的驻地后，杰罗将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我有几个问题，”在杰罗说完后，队长问道，“这些问题纯粹是出于好奇，勋爵大人可以选择不回答。”
杰罗耸了耸肩：“问吧。”
“勋爵大人是如何破除恶魔的意念控制的，如果能告知我们，今后与恶魔作战时或许能多一分胜算。”
“不同的恶魔操纵人心的方式各不相同，想要靠经验来对抗几乎不可能。最稳妥的方法就只有学习精神魔法。”杰罗顿了顿，“当然，只是说明当时发生的事情也很简单。”
杰罗瞥了玛佩尔一眼，对方也正好看向他。看到因为这意外的接触而慌乱起来的玛佩尔，杰罗轻笑出声。
“恶魔让我放弃对玛佩尔小姐的保护，并希望我进一步让她产生动摇。听到这个要求，再联系到恶魔向玛佩尔小姐进行思维诱导的时间，很容易推测出恶魔是在畏惧着玛佩尔小姐的力量。玛佩尔小姐有着能让躲藏的恶魔无所遁形的魔法，所以才逼不得已在玛佩尔小姐提议让我查看她魔法时贸然出手。想到这一点，我就假装答应了恶魔的计划。然后在假装让玛佩尔小姐动摇的同时，在她的魔法中找到了接收畸形灵魂信息的魔法。用我的魔法稍加引导，玛佩尔小姐的灵魂魔法便准确的给了隐藏的恶魔致命一击。”
听到杰罗的诉说，周围响起了轻微的惊叹声。
这些奇异的魔法和意念的对决在一生与枪和剑为伴的战士们听来，就和虚无缥缈的神话一样吧。何况这段神话的主角还是站在人类顶端的魔法师。
“原来你的那些行为是为了让我动摇啊，”玛佩尔托着下巴感慨着，“看来本小姐的意志已经比恶魔还要强大了。”
杰罗眯着眼盯了她一会儿，默默的走到她的身边，稍作停顿后身体突然逼近，埋下头对着她的耳边轻轻吹气。
“就和现在一样，玛佩尔小姐要是没有一点动摇是骗不到恶魔的哦。”
利索的离开后，杰罗回转过头，抿着嘴微微一笑。
“不过我相信着玛佩尔小姐相信着我，玛佩尔小姐也回应了我的信任。是我们的默契击败了恶魔。”
大厅内再度响起整齐的感叹，只不过这次多了些暧昧不明的意味。
反观玛佩尔已经满脸通红，像是在与不知名的力量对抗，紧攥起拳头。
“笨、笨蛋！不要以为说我两句好话我就会原谅你！给我记清楚了，本小姐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可能动摇！你觉得本小姐动摇了？哼哼，那只是装给恶魔看的演技而已~”
杰罗默不作声的保持着微笑看着玛佩尔，周围的亲卫队同样用长辈般充满关怀的眼神凝视着她。在如此温暖祥和的气氛下，就算是玛佩尔也没能把仰着脸不可一世的表情继续下去，很快就如煮熟的虾子缩成了一团。
“这些暂且放一边，我赶回白岩城是为了向大家告知一些事情。”
杰罗环顾四周，大厅中的气氛迅速的变得严肃。
“这是我从恶魔的记忆中得到的消息，无数的‘裂缝’正从冻土荒原向北境扩散。大量的魔兽将会源源不断的出现，北方的城镇想要撤离可能已经来不及了。请大家力所能及的加强城镇的防御，我会尽快从佣兵团调来增援。”
“杰罗勋爵，”队长声音低沉的问道，“请再详尽的进行说明，并且你所说‘裂缝’指的是什么？”
“异世界的存在你们应该多少有所耳闻，正是南镇的巨型传送门连接的那个世界。”说到这里杰罗莫名的觉得口中干涩，无意识的抿了抿嘴，“北境的这些‘裂缝’正是与异世界连接的通道，魔兽正是穿过这些通道来到了这里。”
对于“魔兽”这些战士或许并不了解，但有了与褐蝎战斗的经历并听了杰罗的解说，这些“裂缝”的出现代表着什么，战士们的心中已有了答案。
大厅中的气氛仿佛被冰封，只听见亲卫队队长狠狠的捶打在桌上。
“该死的恶魔！”
杰罗无法言语。
他到现在也没有告诉这些战士真正的敌人是谁，更不敢说明“裂缝”出现的原因。
这些“裂缝”并非恶魔的作为，就连恶魔也对此感到意外。
在被杰罗吸收的恶魔记忆中，杰罗得知了罗里安国王阿拉斯泰尔让他在北境进行“枯叶”转化的命令。那个边陲村落的住民便是被转化后送往了东境，东境出现的“枯叶”士兵大概也正是由此而来。
裂缝的出现完全是偶然，但是这样的偶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又是必然。
恶魔在看到“裂缝”的同时就知晓了它产生的原因，而这个原因杰罗早就被警告过，却一直认为它来临的时间尚早不必现在就作考虑。
这个原因就在南镇，是由南镇开始，逐渐传播到半个罗里安的信仰热潮。被解放的各种信仰吸收了大量的信徒，产生的信仰力让魔神大人为保护这个世界制造的障壁千疮百孔。失去了保护，法则的意志开始纠正这彼此分离的世界。这些“裂缝”的产生便是世界融合的征兆。
杰罗就像做了件无可挽回的错事但还没被人揭发，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到南镇向可靠的朋友和亲人坦白罪行，请求找给出弥补的方法。
并且他还知道了，那些担心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推迟了。
第十八章 东境之乱
回到南镇，杰罗立马召集佣兵团的所有高层和共助会的**师们一同开展会议。
这一次的不辞而别因为坠星和法尔孔进行了转告，杰罗没有再在这方面受到指责，除了优利卡和两位侍女一同瞪过来的三倍冰冷眼神。
杰罗讲述了在北境的遭遇，玛佩尔作为共同经历者进行了适当的补充。
北境的现状已经有了种世界崩坏的预兆，不只是正在进行的世界融合、离开缝隙后能长时间存在的魔兽，还有阿拉斯泰尔国王和金狮公爵控制的恶魔进行的人类转化。每一个都是佣兵团需要投入全部精力去解决的难题，现在却像商量好的一般一齐出现。这无疑是最麻烦的状况，杰罗在会议开始前就设想过自己的团员们听到这个消息后一筹莫展的情景。
然而——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淡定啊......”杰罗扶着额头，环视了一圈自己信赖的团员们，“该不会你们早就知道了吧？”
佐伊朝杰罗露出了一个宽慰的微笑。
“也就是刚刚才知道不久。”
杰罗感受到了女仆小姐照顾自己情绪的好意，但是事已至此杰罗在意的已不是这些了。
“不会连应对的方法都想好了吧......”
“本来正在讨论，就被你叫来了，”青鸟无奈的说道，“所以该说是一下没了紧张感还是你这一脸认真的样子太好笑，抱歉。”
“道歉的时候别笑啊！”杰罗嘟囔了一句，“这可是我出生入死不惜牺牲色相弄来的情报，结果居然还慢了一步，我们的情报机构也厉害过头了吧。”
“这些都其实是主人的某个老朋友带来的消息，”佐伊轻笑着说道。
“老朋友？”
佐伊微微低头，目光顺着大厅的中央向入口移去。一个衣着朴素留着栗色长发的女性仿佛对周围的气氛局促不安，小心翼翼的从入口走来。
女性走入会议厅，目光寻找到杰罗后，欣喜的睁大了眼，步伐也轻快了几分。
“安娜？”
杰罗的声音惊讶得有些走调。
“杰罗......”
穿得像个普通村妇的安娜在靠近会议桌后，看着主位上的杰罗迟疑着不知该不该继续接近。
“杰罗团长，”跟在安娜之后，一个穿着同类衣着的棕发青年向杰罗鞠了一躬，“感谢您的佣兵团收留我们。”
“卡门。”杰罗看着一直担忧的幼时玩伴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由得欣慰的笑了起来，“你们一定经历了一段艰辛的旅途吧，从陛下身边逃走，还将如此重要的情报带了回来......”
“杰罗，呃......杰罗团长，”安娜用窥探般的视线小心的看向杰罗，“我们只是在‘蜂巢’被毁后送过来的，也没有带来什么重要的情报。”
“诶？”杰罗困惑的眨了眨眼，看向一边的女仆小姐，“这倒是怎么回事？情报到底是谁带回来的？”
“哈哈哈，我就是想看杰罗团长这样的表情啊！”
会议厅的门外又响起了响亮的脚步声，伴随着豪迈的大笑，一个目光阴沉、下巴到脸颊爬着一条疤痕的中年男子缓步走近大厅。
“杰罗团长，我送来的新婚贺礼怎么样？可以让我们重新和好如初了吧？”
杰罗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相当荒谬的念头浮现杰罗脑中。
“北境聚集着乌鸦的传言，该不会是你放出来的吧？”
“杰罗团长去调查了吗？说不定能找到‘乌鸦们’的联络点哦。”
“我只是突然想到，为什么连魔兽和恶魔都遇到了，那些应该随处可见的乌鸦却一只也没见到。”杰罗懊恼的苦笑了一下，“原来乌鸦指的是你们啊，凯撒·凯里尔特。”
*
在之后的会议，杰罗知晓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在佣兵团为了建立北境防线而东奔西走的同时，王国之鹰拜拉姆伯爵也一直在暗中做着准备。伯爵大人不仅聚集了一大批有意愿拯救国家的罗里安贵族，还重建了一度被国王废除的情报体系。为伯爵掌管着这一新的“鹰眼塔”之人，便是凯撒。
“毕竟我选择加入的是罗里安国王陛下的阵营，而不是效忠背叛了这一阵营的国王陛下。”凯撒轻描淡写的说道，“所以当初我出卖‘温泉之友’和共助会的情报也不能算背叛，只是各为其主。现在我也是代表我的主人来寻求再一次的合作。”
杰罗当然不会因他的一面之词就原谅他的作为。对于凯撒，杰罗将他归在和卡罗尔一类，都是教会了他许多道理也同样背叛和利用过他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无法简单用恩与怨区分的关系让杰罗不知该如何对待，杰罗能做的也只是重新将他当成“他人”进行往来。
想到这些，杰罗再次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做领导者的天才。只要是有过接触、对他施加过恩惠的人他就会下意识的将对方看作自己人，就算是在进行一些有关利益的商谈他也无法做到贵族或者生意人那样的客观。
关于与凯撒的合作，杰罗还是打算今后都交给佐伊判断。这也算是他对背叛做的反抗吧，与凯撒的关系仅此而已就足够了。
对于凯撒带来的情报，佣兵团刚好也在从杰罗在北境的经历得到了验证。
凯撒和“乌鸦”们在很早的时候就在王都异变的调查中发现了佣兵团不曾注意到的线索。这条线索王国之鹰并没有告知佣兵团而是让凯撒继续追查下去。
在王都异变的前一周有一群身份特殊的人偷偷离开了王都，这群人的身份是学者，对他们进行护卫工作的是魔法战斗兵统领“威尔斯侯爵”的亲信。这个消息就算是魔法战斗兵内部也鲜有人知，凯撒是被近卫军的王宫出入报告中一处异常的空白引起了兴趣，最后找到了当夜值班的近卫军才得知此事。
经过一系列调查后，凯撒锁定了这批“学者”的身份。他们全是进行“枯叶部队”相关研究的学院魔法师，外加一名原大图书馆的司书和一名原近卫军士兵。从凯撒注意到这群人一直到追查到他们的下落，花了不少的时间。虽然他们非常小心的掩盖着自己的踪迹，但是凯撒凭借一流的情报处理能力依旧紧咬在他们之后。
凯撒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一直从王都追到了东境的绝龙岭边，在这里凯撒又发现了另一位失踪已久的重要人物——原王都神殿主祭“格林·雷诺”。
格林带着一名小女孩和小男孩进行活动，活动的内容似乎与绝龙岭上的魔兽灾害有关。就在凯撒围绕着这群人进行秘密调查时，东境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枯叶部队”。
正与罗里安交战的基维尔士兵屡次受到“枯叶部队”的袭击，带着大量的伤亡退回国境线之后。就在这个时候，因为某个剑士的介入，凯撒也终于找到缺失的关键信息，得以将所有的情报连为一线。
这位剑士正是从南镇领到了调查东境“枯叶部队”任务的卡罗尔。
与卡罗尔同行的亚历克斯凭借家族的声望，向掌管东境的贵族们了解了“枯叶部队”可能藏匿的地点。就在对这些地点进行调查的同时，卡罗尔与凯撒就如被同一块腐肉引来的乌鸦撞到了一起。
卡罗尔这时不但有两名弟子的协助，还有绯月二皇女阿拉雅指派的影族战士跟随。得到了凯撒的情报支援后，卡罗尔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枯叶部队”的据点。
也就是在这里，他们捣毁了被称为“蜂巢”的设施。
格林带着“蜂巢”的主体在恶魔的帮助下逃脱，跟随他一同逃走的还有大量的“枯叶战士”和两个小孩。
卡罗尔已经亲眼确认了两名孩子的身份，一个是王都神殿秘密培育的艾萨拉的人造人，另一个是南镇前任镇长之子“凯里·赫斯特”。在格林逃脱之前，留下断后的“枯叶战士”屠杀了大批进行研究的学院魔法师，安娜则是在卡门的拼死保护下才撑到被卡罗尔等人发现。
蜂巢是用魔法在地下开辟的大型收容设施，中心的主体便是杰罗从梦幻岛得到的“扩散水晶”。安娜和卡门所在的蜂巢只是许多蜂巢其中之一，在北境和东境都有用传送阵相连的数个蜂巢。这个情报是安娜在接收从北境传送来的“枯叶战士”时知晓的。
如安娜这样的研究者自始至终都以为自己是在为了保护罗里安王国而努力，甚至在“枯叶战士”的攻击下已经伤痕累累的卡门还一度把卡罗尔当成叛国者进行攻击。他们一直在严格的消息封锁之下，根本不知道王都的异变和罗里安如今的动荡。
而安娜所在的蜂巢在进行着“枯叶战士”的转化和研究的同时，还进行着另外的一项研究，这就是如何利用“扩散水晶”大批的支配魔兽。
本身**单纯的魔兽本身就容易被恶魔控制，对能够扩大恶魔控制能力的“扩散水晶”稍加调整就能支配大量的魔兽。这些魔兽因为有了主从的标记便不再会被“裂缝”所限制。
这个实验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达成了效果，结果便是造成了绝龙岭上“白龙之冠”的魔兽入侵。
这场魔兽的骚动到现在还未停息，固执的斩龙一族拒绝了其他守护家族的援助，在白龙之冠与魔兽日复一日的进行着战斗。卡罗尔也在影族战士的配合下继续追查绝龙岭边的其他蜂巢。
受卡罗尔的委托，凯撒将这些情报和安娜与卡门一同送回了南镇。
虽然全是发生在东境的事情，但是其中牵扯到的许多情报都与北境有关，其中就有“裂缝”和魔兽以及失踪的住民和恶魔。
情报整理得差不多后，之后便是应对之法的讨论。
“果然还是先向北境提供支援。”杰罗撑着桌子环视四周，“东境的局势相比北境还算稳定，‘扩散水晶’的波动能够提前侦查，只要在被恶魔标记前击退恶魔附身者，就能避免转化。但是北境不一样，北境不但缺乏士兵，本身也是地广人稀，现在各个城镇都在异兽和魔兽的侵扰下仅能自保。如果我们不提前在每个城镇进行防御，恶魔完全能够逐个将这些城镇进行转化。”
“但是，团长。”莉萨举手问道，“那个什么恶魔附身者到底厉不厉害啊？我们到底要在每个城镇投入多少力量才能击退它们？”
没等到杰罗回答，青鸟便撇着嘴说道：“要是是连我们都棘手的家伙，我不觉得东境的普通士兵有能力击退它们。”
杰罗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这个时候作为合适的领袖该怎么回答。
“确实很难对付，这些恶魔附身者身体和意志早已被恶魔同化，比魔王国的咒术师强了很多倍，可以说成是弱化的恶魔本体。”
实际上这些生物早已可以和恶魔画上等号，除了不能动用法则之力、没有恶魔本来的躯体其他都和真正的恶魔无异。
杰罗的话果然引起了会议厅异样的沉默。
“但是你们是最有能力对付它们的，”杰罗看向莉萨，“莉萨，你和你的死藤小队擅长的精神干扰，不但是能够防御它们攻击的盾还是能斩断它们命脉的剑。如果是你们的话，一定能在北境大展风采成为北境的英雄。”
被杰罗紧紧盯着，莉萨的脸慢慢变红，转向一边。
“团长的视线好炙热，这就是结了婚的成熟男人的魅力吗？感觉有点挡不住啊......”
小声嘀咕了一阵后，莉萨回过头。
“英不英雄不重要，能涨点工资就行。”
“没问题！”杰罗打了个响指，“叫雷光给钱。”
“豪爽的花别人钱的团长好帅~”
在莉萨仰慕的目光中，杰罗看向与周围形成了一条看得见的代沟的天才发明家。
“向日葵，对抗恶魔附身者的武器和消除‘扩散水晶’波动的装置请放在研究的首位。”
“前者的话，要不你给我抓个活的恶魔附身者，不然又只有麻烦你的薇薇安老婆来做实验品了，不过你肯定会心疼的吧。”向日葵像是在打瞌睡般漫不经心的说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靠在角落不知神游何处的薇薇安突然坐直。
“啊？我？没问题！”
“没问题才怪啊！”杰罗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薇薇安不行，我来做你的实验品。”
“要我天天对着你这张脸，总觉得有点讨厌啊。”向日葵皱起了眉，随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算了，就当是我为了科学献身吧。”
“献身的是我才对！”杰罗纠正天才发明家的话后，看向共助会的法师阵营，“各位大师们也请辅助我们的研究。法尔孔大师和帕伊卡小姐如果能尽快完成‘扩散水晶’的制造，将会在之后的战斗中很有用。”
杰罗说完后，顿了顿。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佐伊看到没人说话后，开口道：
“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恶魔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北境和东境还没全境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