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谁还不爱占个小便宜？
季家人没在超市开业头几天去凑热闹，而是等着这股热潮稍稍退下去点才阖家出动。
不止季家，章先鹤和杨鑫建两家也都说想去体验体验。
于是，大队人马直到十月下旬才出动，光临这个已经被炒得很热的江市“新地标”。
这么多亲朋好友一起过来，季中杰当然要出面作陪。
除了杨鑫建在没开业之前来过一趟，其他人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实物”。
半个多月过去，客流量逐渐回归平稳，但也只是门口排队的人没那么恐怖罢了，卖场内部依然人流如织。
新招聘的员工们经过短暂培训也挂着实习的牌子在岗位上熟悉工作，直到现在所有人才体会到正常上班是个什么状态，之前完全属于超负荷运转，能顶下来都是奇迹。
季中杰等在入口处，见人到了便笑呵呵迎上去。
“欢迎各位莅临指导啊，待会儿有什么指示尽管提，不足之处我们一定尽快调整，包您满意！”
“哟，中杰，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咱们可真提了啊？”杨鑫建立马玩笑着回了一句。
“巴不得你提呢，免费顾问我们举双手欢迎！”
“看看，看看，季老板开了公司就是不一样啊。”
一旁的杨聪捂着嘴偷笑，他早就对这个万家超市好奇不已了，自从听爸爸说这是他小同桌家里开的，便更想来看看到底有多神奇。
杨聪悄悄和季芸芸比了个大拇哥，赞道：“你爸爸好腻害！”
季芸芸想说你爸爸才是真厉害，毕竟上辈子也是做到国企厂长级别的人。
不过被夸的是她最亲爱的老爸，她当然觉得与有荣焉，单手握拳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俞晚舟一脸羡慕，酸酸地对尹继兰说：“我真是羡慕你，有这么可爱的女儿，我都恨不得拐回家去自个儿养！”
“快别说了，你是不知道我这一天天的，芸芸她小脑瓜里不知道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念头，一个不留神就能给你整出个大动静来，要是哪天她能有你们家杨聪一半听话，我做梦都要笑醒的。”
程幼容嗔怪地拍了尹继兰一下，对俞晚舟说道：“她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呢，不晓得我们有多羡慕她能得了芸芸这么个聪明可爱的宝贝。”
“就是，你要是嫌烦了，只管招呼一声，我马上把芸芸接走，从此不用你操心。”俞晚舟拉过季芸芸揽在怀里，一副你敢说我就敢应的架势。
她们在后头聊着，几个大老爷们儿早就走到前头去了，家长里短话题哪有探索新世界有意思？
不比一开始的忙乱，经过两周多的适应磨合，整个卖场各个环节之间基本上做到了环环相扣，众人一进场就觉得哪哪都恰到好处，不多不少，这种分寸的把握才最见功力。
“不错啊中杰，这里头的设计确实让人耳目一新，可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弄出来的。”章先鹤边看边点头。
他们搞美术的确实对这方面比较敏感一些，比如墙面、灯光、货架的摆放位置，还有随处可见的万家标志，全都是用了心思的。
“可不是，设计院的专家光改稿就改了一个多月，各种国外的设计方案也参考了不少，那阵子从早到晚的碰头会……”回忆起那段磨人时光，季中杰不禁打了个冷颤。
几人一边参观，季中杰一边介绍。
后面拎着购物篮的女人们彻底开始释放自己的购物欲。
孩子们也很开心，按说杨聪和章育宁家庭条件都不差，平时也不缺吃的玩儿的，但冷不丁处在这样一个什么都有的环境里，大家还是忍不住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
“东西种类比我以为的丰富多了，我也去过羊城的自选超市，那里还不如你们这儿呢，”
俞晚舟很客观地评价，她去过不少地方，各地的友谊商店，和羊城其他一些标榜自选其实自选不了的市场，季中杰这家店可谓有诚意多了。
程幼容是个贤妻良母，选了不少丈夫孩子爱吃的，正拿起一包紫菜干想问问女儿想不想喝紫菜蛋花汤，一回头却发现女儿竟然没跟在她身边，而是跟杨聪和季芸芸一起围观一个营业员煮面。
万家超市里唯一被柜台围起来的地方就是一处试吃的小展台。
这个展台一开始也是没有的，而是在开业两周后才做的一个小尝试。
事情的起因倒是挺简单。
80年代初方便面技术开始进入国内，这种方便的快餐食品也开始进入普通民众的餐桌。
一开始大家的接受度并不高，因为方便面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买一包方便面的钱都可以买一斤面粉了，不富裕的人家更是一看到价钱就摇头。
万家超市在铺货的时候也选了两种方便面摆在货架上，但是销量并不是太好，虽然方便面放时间长点也不会坏，但比起其他食品类商品的补货速度，方便面还是差多了。
有一天季中杰回家顺嘴提了一句，季芸芸也没太过脑子，直接回了一句那就现煮给人吃试试呗。
当时季中杰没太往心里去，就这么听过就算了。
后来第二周快结束的时候，方便面的销售情况依旧没有好转，齐光明过来汇报的时候季中杰突然想起女儿说的那句话。
现煮？试吃？
要不试试？
说做就做！
于是这个后世随处可见的营销手段，第一次出现在万家超市里。
点子有了，怎么操作又是个问题。
要么用蜂窝煤，要么用液化气罐，都是危险品，肯定要和顾客隔离开的，但煮好了再端上来就没那个氛围了，所以从来没有柜台的万家超市临时打造了一个半封闭空间。
季中杰选中了一个带窗的角落，一个小煤炉、一口小铝锅、一个营业员员，万家试吃点正式开张。
被香味吸引过来的顾客一下子里外围了三层，毕竟是免费的嘛，谁还不爱占个小便宜？
一时间全是“吸溜”“吸溜”的声音……
这么做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方便面的销量终于上来了。
第106章 小学生涯的纪念
尝到了甜头，季中杰和齐光明他们一商量，类似这样的试吃活动完全可以长期办下去嘛。
市场需求是可以创造的，只要能对消者加以适当引导，某一天他们会突然发现，原来我还需要这个。
万家超市不断在江市引发热议，一会儿是积分抵扣，一会儿又是免费试吃，也许你今天才去过一次，第二天又有新的活动吸引你。
附近几个小区的居民连饭后散步都改地方了，小花园里眼见着人越来越少，都跑万家闲逛去了。
即便什么也不买，也不会有人给你脸色，在家没吃饱的还能过来再吃点儿，一般来过一次的都会成为回头客。
尤其是季中杰还在超市服务台旁边单独辟出一片空间，家电维修铺在这里设了个便民维修点，这也大大方便了附近居民，家里那些高档玩意儿坏了也不怕没地方送了。
王大有辛苦带出的徒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一些不太复杂的小问题常猛已经能自己解决，王大有便把他派来超市这边常驻。
常猛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现在的日子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在他心里是真的把季中杰和师傅王大有当恩人对待的。
他现在能学到一技之长，能自食其力，不用再受人白眼，所以特别知足，发誓要把交给他的工作做到最好。
而且穷苦出身的常猛格外会察言观色，来江市之后性格也开朗不少，但凡他接待的男女老少，买单付钱后都是笑着离开的。
无论是超市本身，还是这个维修铺分店，生意都超出了季中杰的预期。
季芸芸特意嘱咐杨聪和章育宁在学校不要漏了口风，超市的事儿还是瞒着为好，小学生涯还有不到一年，她可不愿意为这种事再出一回风头。
这天杨聪跟季芸芸闲聊，说起他爷爷奶奶还是想让他到机关直属的初中读书，毕竟他家不在这附近，每天上学也挺远的。
现在的杨聪可比小时候成熟多了，季芸芸还记得那年他第一次得知自己要跳级那个哭唧唧的表情，这一晃三年过去了。
“以后咱们就不能常常见面了，哎！”
杨聪也知道爷爷奶奶是为他好，所以除了叹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加油吧小朋友，也就三年而已，到时候咱考上同一个高中不就行啦。”
季芸芸觉得这些都是洒洒水，小意思啦。
“芸芸，我比你大……”
杨聪就搞不懂，为啥季芸芸就喜欢叫他小朋友，明明他都已经是长大了。
“长大了就不是小朋友？”季芸芸轻飘飘抛过去一个眼角。
杨聪无奈了，好吧，你是老大你说的都对！
…………
原本季芸芸还挺盼望冬天能去滑雪的，毕竟南方长大的孩子没机会在雪地里摸爬滚打。
可惜啊，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
本来季芸芸天天念日日讲，眼看就要把爹妈说动了，放假就去，一周便回。
可没想到的是，她也赶上了一回幸福的烦恼。
之前的绘画比赛结果出来了，千湖省书法组的小选手们全军覆没，而绘画组独中两元！
章育宁不负众望摘得桂冠，特等奖小才女是也。
季芸芸本以为混到全国层次肯定没她什么事儿了，结果还真有评委就好她这一口。
虽然她依然只得了一等奖，但有那位美院的评委单独给她的作品写了五字短评成熟的童真。
这就很不得了了，这么多参赛选手，从特等奖到参与奖，只有季芸芸一人有此待遇。
原本这种事情一般人不会知道，但架不住新闻记者们闻风而动啊。
尤其这两个获奖者一个比一个故事多！
章育宁的过去自然也瞒不住了，从一个被拐的孩子成为如今全国头名，这其中的过程想想就知道有多么曲折离奇。
记者们倾巢而出，找到章家的故旧亲朋一一采访，大书特书，最后江市日报专版专栏讲述了一个小女孩“命途多舛”那几年。
而另一个叫季芸芸的孩子，本来媒体并不准备多费笔墨的，毕竟榜眼比状元的关注度可是低多了。
可谁知道背景资料一调查，记者们又疯狂了。
这个小姑娘也不得了啊！
季芸芸确实没那么离奇的人生经历，可人家是神童啊，正宗的，一点水分没有！
小学六年人家四年读完，这不，还有一学期人家就毕业了，十岁就要上初中了哦！
而且人家不是随便跳跳级而已哦，人家从一年级开始就是年纪第一，直到现在依然霸占着头名宝座从未旁落过。
就问你牛不牛！
好家伙，这就是两个活生生的少年天才吧，记者们边采访边感慨，尤其是家里有同龄孩子的，恨不得边写报道边哭。
同样都是吃米长大的，怎么就差距这么大呢？
“别人家的孩子”过于优秀，还一下来俩，这让人如何接受得了。
一时间，章育宁和季芸芸的名字荣登江市小朋友最不想听到的名单榜首，实在是招架不住啊，自从这俩人上了报，家长们就开始唐僧念经。
家长一号：
“你看人家季芸芸成绩那么好，你呢，好容易考个倒数第二，竟然是因为倒数第一那天拉肚子……”
孩子一号：
“……”
家长二号：
“你看看人家章育宁，吃了那么多苦，还能在全国的孩子里脱颖而出，你看你……”
孩子二号：
“……”
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对话上演。
季芸芸低调度过自己小学时光梦想还是破灭了，滑雪计划也因此而搁浅。
因为电视台找到尹继兰和程幼容，想给“天才儿童”季芸芸和章育宁做一次专访，时间就定在寒假后第八天。
季芸芸一万个不愿意啊，可是怎么办，自家老妈已经兴冲冲地给她搭配上电视要穿的衣服了。
可以理解长辈们对于自家孩子在电视上露脸的渴望，对于普通家长来说，孩子的成功就是他们这一生最大的成就，如果这份成就还能被电视台背书，那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于是，赶鸭子上架的季芸芸和完全不知道上电视意味着什么的章育宁，就这么就出现在千家万户的电视画面里。
这多少也算是季芸芸小学生涯的一个纪念吧。
第107章 该发生的依然会发生
“where are you from?”
“ifrom china.”
“来，大家跟我一起念……”
……
季芸芸单手撑着头，伴随着中英双语的背景音，脑子就好像天上的风筝一样，飘呀飘呀，飘过山河万里，飘向未知的远方。
棉纺厂附中初一（1）班的教室，英语老师孙君梅正在上课。
季芸芸没有任何意外地上了这所初中，并且即将在老妈尹继兰的魔掌之下度过初中三年。
好在尹继兰今年带初二，完美错过，不然在学校还要时时面对自己老妈，季芸芸表示她承受不来。
孙君梅趁着学生们朗读的功夫四下扫了一眼，不出所料，季芸芸又在开小差了。
而且季芸芸不像别的学生，会十分愧疚装出个认真听讲的样子来，她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光明正大的、自然而然的，发呆。
一开始孙君梅还有点幻想破灭之感，毕竟尹继兰的神童女儿她们也知道很久了，大家想说既然是神童那一定是认真好学到极致吧。
结果……
不止英语这一科，好多科任老师都发现了，传说中的小神童怎么和他们以为的不一样？
上课倒是从不吵闹，作业也都按时完成，但就是不怎么爱听讲。
好几次孙君梅都发现季芸芸上课的时候看课外书，有一回她特意站在季芸芸后头，想知道这孩子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只想说一句，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因为季芸芸看的不是别的，正是最新一期的《time》，英文原版。
孙君梅终于理解为什么季芸芸开学第一天就要求坐在角落了，合着这孩子真是为大家着想啊，不然任是哪个学生旁边坐着这么一位，还能学得下去么？
好在季芸芸考试成绩依然独霸天下，几位任课老师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天才儿童就是和普通孩子不一样。
尤其是英语课，孙君梅甚至觉得季芸芸的发音比她还标准，词汇量、语法，几乎都没得挑，这还怎么教，作为老师她也很挫败好吗？
她有一次特地问了尹继兰，想跟她取取经，到底怎么教育孩子的，怎么能把孩子教得这么优秀。
结果尹继兰的答案让她深受刺激，还不如不问呢！
尹继兰是这么说的我也就是给孩子起了个蒙，讲讲基础的，教会她查字典，在家里一有空就放英语磁带，然后嘛，孩子就这么就学会了。
尹继兰其实也有点汗颜，因为她真是没怎么教，孩子确实是自己学会的，所以人家不问她也很少讲，要不然显得她特别爱炫耀似的。
当然，重生的秘密季芸芸不会告诉任何人，趁着现在还能当几年神童，且让她这么神乎几年吧，等到了高中，即便她再重生一百遍也很难考上140。
现在这个班上没有了杨聪，章育宁又还在读六年级，季芸芸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年龄又小，成绩又好，还得了那么多奖，还去过京城……
是的，没错，在现在孩子看来，如果京城是件很了不起，很值得炫耀的大事。
同班同学都听说过她的大名，也知道她妈妈是学校老师，知道她被冠以“神童”之名，对她总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季芸芸最熟悉的也就是前后左右几个人，除此之外，就只有年事已高的大黑了。
大黑已经是条高龄犬，想想看，季芸芸一年级的时候她正值壮年，现在又过了这么几年，大黑也有十多岁了。
以前大黑服役时受过伤，年轻的时候不显，现在年纪大了，身体机能衰退得厉害，说不上具体什么病，就是年纪大了，身体承受不住了。
季芸芸也带大黑去过畜牧站，医生也是这个说法，只开了些药让她们回去好好照顾它最后一程。
从此季芸芸一有空就去看她，每天都带一沓灭霸的照片过去告诉它，这是你儿子哦，现在威风八面，小巷一霸，一点儿不比你年轻的时候差！
大黑已经啃不动骨头了，季芸芸就每天带点煮好的肉汤过去，虽然两世为人，但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眼前流逝的感觉她还是觉得无言的难受。
理智告诉她，狗狗的生命都很短暂，尤其是大黑这样的功勋犬，军功章就是身上的刀疤枪眼换来的，可真到了要面对的时候，难过依然不会少，甚至更加心疼。
有时到了周末学校没人，季芸芸就牵着灭霸过来和大黑待一会儿。
一开始灭霸并不知道对面这个身形瘦削的狗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后来也许是母子天性吧，两条狗狗很快熟悉起来。
有时候灭霸也很困惑，为什么大黑不能陪他玩会儿，它还带了它最爱的玩偶小乌龟来，可大黑只是嗅嗅，又用鼻子把玩偶拱回去。
大多数时候都是灭霸在自娱自乐，而大黑趴在一边，脑袋搁在前爪上，温柔地看着它，看着这个依然鲜活的生命，往后可以继续这么自由自在的，热烈的，生活下去。
命运的无情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祈求而妥协，该发生的依然会发生，不会迟到，不会缺席。
大黑是在一个寒冷的早晨离开的，就待在它最熟悉的小窝里，脑袋枕着灭霸最爱的小乌龟，永远离开了地球，回到汪星。
那天中午季芸芸照例去看它的时候却发现笼子里空空如也。
突如其来的眼泪一颗颗滑过依然稚嫩的脸庞，僵硬在冷风中，风干的泪痕一阵阵拉扯着，皴裂地疼。
虽然早有准备，虽然知道这已经是必然的结局，可生命的离散仍然是所有痛苦中最痛最痛那一种。
接下来整整一周季芸芸的情绪一直很低落，那本装满了大黑照片的相册时常被她拿出来翻看，搂着灭霸给它讲它英雄妈妈的故事。
…………
京城
“小铭铭，芸芸寄给你的信我替你拿回来了哦。”
杨艾琳没什么形象地瘫在沙发上，手指着茶几上的信封，眼睛并没离开手上的《故事会》。
杨铭远愣了一下才过去拿起来，季芸芸已经两周多没写信给他了，他还特意去邮局问了问，并没有漏送错送的情况。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差点都想去发电报了，好在现在是收到了。
第108章 在职读研
“灭霸的妈妈回汪星了，我没来得及送它最后一程……”
杨铭远读着信，手边是一起寄来的几张照片，都是大黑还健康的时候拍的。
有一张里季芸芸两手各搂着一只黑背，那个得意劲儿啊，活像个女霸王似的。
还有她牵着大黑巡视校园场面，也有大黑嘎呼噜呼噜喝肉汤的样子……
小妹妹肯定哭了吧，别看她平时一副什么事都能接受的样子，可杨铭远知道，她最心软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劝，道理相信季芸芸都懂，隔了这么长时间才写信过来，肯定她自己也已经调整过了，但他还是想做点什么。
食指轻抚着照片，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且不说杨铭远如何巧思，季芸芸这边总算是渐渐走出失去伙伴的失落。
初中的课程暂时没给她带来太大的困难，她的心思依然主要放在课外。
英语当然是每天必学的，德语也不能落下，她自觉还有余力，便开始自学法语。
其实语言这个东西，没有其他技巧，唯熟练尔，要的就是重复、坚持和记忆。
而季芸芸的重生福利恰好就是记忆力质的飞跃，这么好的条件不多学一点岂不是对不起重生之神？
尹继兰不少同事都注意到，季芸芸的外语水平太突出了，季芸芸课下花没花功夫他们不知道，但是所有人一致认为尹继兰的辅导肯定占了不小的功劳。
于是有些人就动了心思，能不能把自家孩子也送去给尹继兰辅导一下呢？
要知道语文、数学老师好找，优秀的英语老师可不好找，这又是必考科目，家长想不上心都不行，即便自家孩子不能去，亲戚朋友的孩子也有这个需求呀。
所以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找到尹继兰试探着问她愿不愿意开个小班，专门辅导孩子英语。
尹继兰一开始还挺意外的，毕竟课外班这个东西现在并不多见，没想到回家一说，季中杰和季芸芸都表示支持。
季中杰纯粹是觉得既然有人赏识，试一试也没什么要紧，一整个班的学生都能带得有声有色，没道理几个孩子会教不好。
至于季芸芸想的就多了。
她是经历过后世补习班大行其道的时代浪潮的，教育产业未来会持续大热，从胎教开始，早教、兴趣班、课外辅导、留学培训、考编制、考证，一直到各级职场培训，整个教育市场堪称全线火爆。
那个全国闻名的x东方不也是乘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的吗？
季芸芸觉得妈妈的教学水平肯定是有的，先从辅导班做起，焉知就做不成下一个x东方！
有了丈夫和女儿的全力支持，尹继兰决定先试试。
一开始只是个三人小班，都是尹继兰同事的孩子，两个六年级一个五年级，尹继兰就用初一的教材给孩子们启蒙，课时费就象征性的收一点。
主要尹继兰心里没那么有底气，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课外辅导，效果如何还有待观察，而且这些学生和家长都是被季芸芸的天才光环吸引来的，心里的期望值肯定不一般，所以尹继兰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拿来研究如何搞好小班教学。
而且小学的孩子不比初中的孩子成熟，理解能力和专注力都要稍差一些，不可能拿初中的教学经验来生搬硬套。
还别说，尹继兰自从开始了这一门副业，对于外语教学的理解确实更深入了，她平时记下的教学笔记已经累积了厚厚两本，这可都是拿钱都买不来的宝贵经验。
老话不是说了么，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几个月之后尹继兰还真是遇上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有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季芸芸听到爸妈在谈论在职读研的事儿。
听到这个季芸芸倒是想起来，前世也有这么一出来着，具体怎么回事儿她不记得了，只知道最后这个名额并没有落到妈妈头上。
那么这次会有不同吗？
季芸芸竖起耳朵……
“区里反正说有两个名额，一个给有资历的老教师，另一个从年轻老师的队伍里挑。”
前几天尹继兰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心动了，她好学的心一如往昔，即便现在已经参加工作了，但有机会继续深造她当然不想错过，而且拿着研究生文凭工资待遇也会相应提升，以后评职称什么的各种优势就更不用提。
“有没有指定科目，还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吗？”季中杰问道，他倒是不在意尹继兰可能涨的那点工资，但这是妻子一直以来的愿望，他当然也很上心。
“那倒没有，说是从全区的青年教师里选，可越是这样越摸不着头脑啊，谁知道里头是个什么章程。”尹继兰只是个性直爽一点，又不是那不通人情世故的，这种语焉不详的评选里头的可操作空间有多大，她不是不清楚。
“要不我找人帮你问问？”季中杰想了想问道，他这几年认识的人也不少，教育系统虽然不怎么搭边，但真要找关系也找得到。
“行吧，你先问问看吧。”
如果单论教学成果，尹继兰只带过一届初中毕业生，虽然那一届成绩很不错，但毕竟单薄了些，其他课外的成果比如论文之类的就是短板了，也是她从来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争取是肯定要争取的，但实际上尹继兰并不觉得自己一定拼得过其他人。
季芸芸灵机一动，如果是课外成果的话，现写论文肯定是来不及的，但可以给杂志投稿啊！把那厚厚几本教学笔记要充分利用起来，比较有名的教育类和外语类刊物都投一遍，如果能被选中多少也是个加分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方面季芸芸确实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出出主意。
“妈妈，要不你给杂志社投稿吧，如果稿件被选中，资历这方面也不差别人什么了。”
投稿？
季中杰闻言转头看向女儿，这主意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
尹继兰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这事儿她从来没做过啊，原来上大学的时候她连校报都没投过，现在直接就要给知名刊物投稿，怎么听起来这么悬乎呢。
第109章 着急上火
“老婆，要不你试试？”季中杰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可行，握住尹继兰的手鼓励道。
关系该找还得找，但自身素质也得过硬才是，不然旁人一戳就塌了，自己也心虚不是？
尹继兰内心的天平不断向“试一试”那个方向倾斜，刚刚那几秒钟的迷茫完全是因为这是个没有尝试过的领域，但一想到自己的目标，那一点点小犹豫就消失不见了。
大不了就是选不中呗，又不少块肉！
“好，那我就干了？”尹继兰双手握拳。
旁边的父女两个异口同声道：“干了！”
…………
咚咚咚……
“有人在家吗？季芸芸的包裹单，麻烦出来拿一下。”
“又是铭远给你寄东西了吧，哎……”尹继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杨铭远那孩子都快比他们当爹妈的还上心了。
季中杰过去开门。
“辛苦了啊。”
“没事儿，应该的，这次东西有点重，你们去拿的时候小心点儿。”
“行，谢谢您！”
第二天季中杰特意借了辆三轮车去邮局取包裹，心里还纳闷儿，能让邮递员特意交代，这东西到底是有多重。
结果东西到手试着一拎，嚯，特别沉！
一路吭哧吭哧运回去，一家人都给吓到了，这是啥东西，怎么这么重。
季芸芸迫不及待拆开外头包裹的蛇皮袋，里头是个封闭的木头框架，她自己打不开，只能求助老爸。
于是季中杰又找来锤子和起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层外壳撬开。
把里面填充的稻草取出来之后，一只木雕的德国牧羊犬跃入眼帘，雕工栩栩如生不说，还特意上了色，活生生就是大黑再世。
1：1的比例，连毛发都清晰可见，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像极了季芸芸第一次见它时的样子。
不仅一家三口看呆了，连灭霸都跑出来围观，绕着这个不会动的“大黑”叫着跳着，尾巴都摇疯了。
尹继兰和季中杰对视一眼，摇摇头暗自叹服。
杨铭远这孩子也太贴心了，他们做父母的的都没想到这一层，人家一个远在天边的孩子倒是想到了。
季芸芸完全没想到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虽然木雕不值什么钱，但这份心意实在太难得了。
他真真切切地告诉你，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想你所想，念你所念，在乎你所在乎的。
季芸芸一刻也等不了，跑回房间写信。
原本这次的信已经写好了，季芸芸利索拆开已经封好的信封，另抽出一张信纸，提笔想写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可到了落笔之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季芸芸只觉得心口满满当当的，感动、高兴、怀念，还有好多不知名的情绪在心里萦绕着，汇聚在纸上却只得一个有太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的墨点。
最终，信纸上只写下了一句话礼物我收到了，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实在是不会表达，词穷……
落款时季芸芸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还让灭霸留了个爪印，毕竟它也很喜欢，不是吗？
外头的季中杰和尹继兰相顾无言，这让他们怎么说，还是让孩子自己处理吧。
这封加了补丁的信是寄出去了，可季芸芸在开心之余，总觉得有点不得劲。
还是那个问题，杨铭远付出的太多了，她有点不知所措。
她不是天真无知的小女孩，不会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必须对自己好。
难道重生的金手指真有这么大？
对季芸芸来说想不通的事情，于杨铭远而言根本就没那么复杂。
要说杨铭远有没有脾气，自然是有的，至于杨铭远任不任性，那要看情况。
但在季芸芸这件事上他其实是十足的任性。
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他一度非常厌恶各式各样的女性以各种面目出现在他眼前，大的小的，那一张张笑脸之后暗藏的心机还有家族野心，都让他不舒服极了。
直到他遇到一个“野生”的季芸芸。
荒郊野外的山林，狼狈像野姑娘一样的孩子，性子却如野草一样的坚韧。
季芸芸和他认识的所有女人和女孩都不一样，他好奇，他喜欢，所以他愿意对她好，并且是用尽全力对她好。
不是说为了什么，也不强求自己每一分付出都有同等的回报，他就是喜欢，谁也管不了。
这大概就是他另类的任性。
好在家里人并不会在这方面拘束他，季芸芸也不是那些拎不清的小姑娘，所以两人之间渐渐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说不清，道不明。
…………
尹继兰的小班教学还在继续，稿件也开始着手准备，每天都忙到深夜才入睡。
季芸芸别的事情帮不上忙，但是帮妈妈找找杂志社的通讯地址还是可以的。
她用了一个周末专门到新华书店找了找，记下了几个很出名的杂志，还有教学类的月报也可以留作备选。
一稿不能多投，所以尹继兰准备了三个课题，好在都是平时思考过并且实践过的，所以写起来还算顺利，比那种没有内容硬拗的口水文章强了不止五个档次。
有理有据的观念输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即便报刊杂志的投稿不比论文那么繁琐，但要想做好还是挺不容易的。
而且季中杰也从熟人那里打听到一个消息。
说是有个市一中的年轻女老师很有希望，那人也是第一批大学生，毕业之后就分配到十一中教语文，教学水平也很不错。
当然，这都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人家背后有人。
那位“希望之星”的婆家在市教育局有关系，什么关系暂时不知道，但听说是挺牛的。
本来么，尹继兰她们那一批大学生都是比较有希望的，这个年代大学文凭代表着实力，和那一份傲视于人的底气。
能有希望入选的人，基本水平都不差，那么拼的就是课外的功夫了。
要么你关系足够硬，要么你真的学术水平高。
随着时间临近，尹继兰有些着急上火，嘴角都起了一串燎泡，这也不光是写完就行了的，还要等编辑选稿，还要留足邮寄的时间。
第110章 种子选手
五天磨一篇，半个月时间尹继兰总算完成了既定目标，两篇关于英语启蒙教学的方法论，一篇关于初中生英语教育的创新模式。
最终尹继兰精挑细选了三家目标刊物，其中两家在京城，另一家就在江市本地。
剩下的便是等待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在职读研的事情也在各个学校之间扩散开来。
像尹继兰这样有本科文凭的青年教师就成了同事们关注的焦点，大家都在议论，给年轻人的名额肯定是在这群高学历人才里选了。
尹继兰心知肚明在棉纺厂附中她是唯一的候选人，所以她的对手都在外校，而那些人各有各的优势，她自己的竞争力目前看来并没有那么足。
又是两周过去，寄出去的三封稿件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讯。
尹继兰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来的焦虑不安，再到现在的表面平静，她也不断在调整心态。
毕竟是临时抱的佛脚，赶得上赶不上还两说，如果在申请截止日前依然收不到回音，那么就随缘吧，拼关系也不一定拼得过人家。
有时候吧，越想要的越得不到，等到你不做指望的时候，馅饼又突然间掉到你头上。
就在尹继兰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她收到了第一封回函，来自江市的《外语周报》。
《外语周报》是源于改革开放的时代产物，创刊于1983年，可以说是国内第一批外语教辅类报纸，其价值和意义都不言而喻。
尹继兰拿着信半晌没动，说是随缘随缘，但真到了决定生死那一刻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她深吸口气，拿出裁纸刀，小心翼翼地沿着粘粘处，一点点挑开这个意义非凡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并不算厚，最多塞了两张纸而已，就是这薄薄的两张纸，牢牢牵扯着尹继兰的心弦。
打开对折的信纸，一张小小的汇款单飘落到桌上，虽然没看到信纸上的内容，但是汇款单都来了，只能说明一件事稿件被选中了！
尹继兰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在实处，至少《外语周报》这边稳了。
主编的回信并不长，先是告知来稿已被选中并将刊登在下期的《外语周报》上，然后高度赞扬了尹继兰在英语教育方面所做的研究，并且欢迎她以后踊跃投稿。
因为这封信的到来，全家人持续了一个多月的紧张情绪终于得到释放，别说是尹继兰了，就连不是当事人的季芸芸都觉得这种未知的等待真的熬人。
申请表上终于能添上重重一笔，也许这短短的一行字就能决定未来的一段路是往左还是往右。
季中杰这么长时间用心经营的关系也派上了用场，他有一位朋友的朋友在教育系统还算说得上话，那人隐晦地给季中杰透露了一点消息，虽然那位“希望之星”确实有后台，但也不是坚不可摧那种，最终的人选总归是要服众的，只要尹继兰确实能在硬实力上压过那位，事情也不是没有希望。
当然了，该有的打点还是必要的，人情这种东西有来有往才能长久嘛。
总之，事情是向着有利方向发展的，现在只等另两封稿件能不能锦上添花了。
…………
尹继兰的课外辅导班依然办得有声有色，三人小班又加进来一位。
这名学生比之前几人都大，已经上初一了，其他科目都不错，唯独英语成绩实在是差，这都上了一个多学期的课了，进度竟然和几个刚启蒙的小朋友差不多。
问他为啥唯独英语这么差，他的回答还挺无奈的，他说他真的学不进去，已经很努力了，可是这些火星文字在他脑子里留不下任何痕迹。
尹继兰把这个事儿回来一讲，季芸芸简直笑死了，估计这孩子自己也觉得无辜。
但换个角度看，这其实就是方法没用对，他人又不笨，不存在学不会这个可能，所以尹继兰给他量身定做了一套学习方案。
有时候季芸芸都觉得是不是老妈的耐心全都给了学生，在家的时候性子还是火辣辣的，一到面对学生的时候，说一句耐心到极致也不为过了。
而且尹继兰的耐心不是一味地好说话的类型，学生因为粗心懒惰而犯错她一样会生气，严厉起来也挺吓人的，但如果学生们真没学会，那么尹继兰会想方设法教到他们会为止，a方法不行就换b方法，从不不照本宣科，会总结出许多适合记忆的方式帮助学生理解消化。
外语最是个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的学科，那么师傅怎么领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都是没有任何基础的学生，用的都是一样的教材，为什么有的老师就能把学生调教出来，有的人教了一辈子书课依然讲得索然无味。
尹继兰的教学水平并不是胡乱吹的，之前三年她带的第一届学生并不是尖子班，但中考成绩单就英语这一门而论，全校最高分在她班上，而且全班平均分也是全校最高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而尹继兰似乎天生适合吃这碗饭。
又过了一周时间，京城的回信来了，有一家选中了，另一家遗憾退稿。
被退的那一篇尹继兰也没有弃之不顾，仔细润色修改了一下，重新投往《外语周报》，正好上次主编留了地址，让尹继兰以后可以直接投稿给他，能省不少时间。
有时候季芸芸也觉得命运这个东西真是妙不可言，有可能她真的是天选之子也说不定呢？
如果说重生之神赐予她的金手指是记忆力超群，那么运气特别好这一项可谓是御赐的金大腿了，非常粗非常壮那一种！
而且不止她自己运气好，连带着全家人的运气都不错。
尹继兰第二篇投往《外语周刊》的稿件也被采纳了，她的申请表这下一口气多了三个有分量的学术成就，她这个候选人也是实打实的种子选手了。
现在硬件已经到位，剩下的软实力就看季中杰的能力了。
第111章 尹继兰火了
当最新一期的《英语周报》刊印出来的时候，尹继兰火了。
尹继兰的同事们就纳了闷儿了，是不是季家的风水特别好，怎么大的小的都这么优秀。
《英语周报》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报纸，这是可以全国发行的公开出版物，可能在外省的传播不及其他的全国类刊物那么广，但在英语基础教育方面的它影响力是首屈一指的，尤其在千湖省内，基本上每所中学都是必订的。
这下子尹继兰不仅在棉纺厂中学火了，其他学校的英语老师们也开始打听这个尹继兰是何许人也。
在这波热度还没有褪去的当口，当尹继兰的大名又一次出现在接下来一期《英语周报》上，业内彻底沸腾了。
这是谁这么有才？
连续两期有稿入选，给的版面也不错，主编还写了短评。
区教育局也闻风而动，特地来函过问尹继兰的情况。
本来尹继兰作为当初分配回来的第一批大学生，在区里就有些许知名度，现在人家又凭实力出了名，他们当然要多多关注，也许这就是未来区里的一块金字招牌呢？
区里头中学是有不少，但在市里排名一向只是中等，如果能有一个出色的学科带头人，领导们求之不得。
这时候都兴树立个典型，真要是入了上头的眼，怎么着都能把你捧红。
后头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在职读研的名额最终落到了尹继兰头上，那位名叫彭丹的“希望之星”也就不了了之。
…………
市教育局所属某小区
一处单元楼内一男一女正在发生激烈争吵……
“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绝对没问题的，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说啊你说啊！”
大声叫嚣的女人正是彭丹，对面是她的丈夫龚维新。
龚维新是个矮丑矬，性子又懦弱，仗着家里的关系好不容易相亲娶了个漂亮女大学生，快三十了才结婚，可不得捧着供着？
彭丹在公婆面前还能勉强装出个贤惠样，在老公跟前完全就是作威作福的太后老佛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句话用来形容她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龚维新毕竟是个没什么能力纯靠家里帮衬的怂鬼，成日里战战兢兢的，生怕彭丹嫌弃，结婚之后可以说是唯妻命是从。
龚维新的爹妈在教育部门虽然不是啥大官，但位子还算要紧，各个方面都说得上话，儿子不成器，只有儿媳妇还算拿得出手，每次儿媳妇有什么要求，能满足的都尽量满足。
先是帮着安排彭丹到市里最好的学校工作，又是帮着争取各种名头，抬举着儿媳妇儿往上钻研。
这回在职读研的机会彭丹当然很想要，本来也以为凭公婆的安排十拿九稳了，结果没想到最后关头杀出个程咬金。
“丹丹，你别生气呀，真不是我没使劲，我爸妈都交代好了的，不出意外肯定是你的没跑，这不是没想到么，没想到……”
彭丹根本不愿意听丈夫解释，强势打断道：“那个尹继兰是从哪冒出来的，她凭什么抢了我的名额？我不管，你去给我弄回来！”
彭丹的胃口这是被养叼了，觉得这个名额就是她的囊中之物，而力压她的尹继兰在她心里那就是活生生的强盗啊。
龚维新不敢和老婆顶嘴，但这个事已经板上钉钉出了通告，肯定没有更改余地了，但这会儿他也不知道怎么平息彭丹的怒火。
“丹丹，要不……要不咱们下次再争取？我都问过我爸妈了，这种机会以后还会有的，我保证下次绝对是你的啊，丹丹，咱别生气了成吗？”
彭丹哪里听得进去，她早就被宠坏了，有半点不顺心意她都要发一顿脾气的，何况是丢了这么难得的机会。
“哼，你不是说你爸妈什么都搞得定么，不是说机会肯定是我的么，我看你就是个废物！”
彭丹把龚维新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扯过皮包摔门而出。
…………
且不说彭丹是如何怒火冲天，尹继兰这边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只觉得晴空万里，万事万物都格外的美。
成功者都是踩着失败者的枯骨前进的，这么说虽然有点夸张，但赢家确实只有一位。
至于输家么，是就此沉沦还是奋发图强，那全凭个人，永不言弃也许还会有下次机会，至于彭丹这种，最终的结局不外乎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得偿所愿的尹继兰被同事们拉着要请客，季中杰知道了之后大手一挥，直接在国营饭店定了三桌。
喜事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请客那天季中杰和季芸芸也一起去了。
季芸芸的英语老师孙君梅是第一个到的，隔着十米远她就已经笑开了：“我说小尹同志，你们一家子能不能给咱们普通老百姓留条活路啊，孩子厉害，当妈的也厉害，啧啧啧，比不了比不了！”
孙君梅一直和尹继兰一个办公室，熟得很，所以开起玩笑来一点也没客气。
尹继兰笑言：“君梅姐，你可饶了我吧，我这都听你们的话请客了，可别再说了，我脸皮薄经不住。”
“呀，这话都说得出我看你脸皮可一点都不薄。”尹继兰的年级组长秦老师前脚刚到，听到孙君梅和尹继兰的对话也跟着打趣道。
尹继兰这下是真的脸红了，秦老师年纪挺大了已经，平时乐乐呵呵的对她们年轻人也和善，被长辈打趣尹继兰还是有点吃不消。
“秦老师，您来啦，快进来坐吧，桌上准备了瓜子和茶，您先随便吃点儿。”
之后客人们陆陆续续到齐，程幼容也带着章先鹤和章育宁过来捧场。
程幼容是学校会计，进修什么的一般跟她不沾边，自从听说了这件事她就暗自希望名额能落到自己姐妹头上，结果尹继兰自己争气真的选上了，她比尹继兰还要高兴。
“继兰，真是太好了，恭喜你呀！”程幼容轻轻拍了拍章育宁，说道，“育宁，快给尹阿姨道喜。”
第112章 全换了包子
章育宁沉静的脸微微扬起一抹笑：“尹阿姨，你是最棒的！”
谁也没想到章育宁会说这么一句，所有人都暖哭了，这还是章育宁刚回到父母身边那段时间季芸芸经常鼓励她的话。
尹继兰蹲下，把章育宁抱在怀里，爱的不行：“谢谢育宁，咱们育宁也是最棒的！”
中午12点半左右见客人已经到齐，季中杰便去通知服务员上菜，菜品都是提前定好的，只等人到齐了叫起就行。
“同志您好，那边三桌麻烦上菜，谢谢！”
收银台后头坐着一个很壮硕的年轻女人，捧着一个搪瓷茶缸，桌上摊着小说，边看边剔牙。
季中杰直皱眉，这人待会儿就要用这双剔过牙的手给他们上菜？
看不见的话还能自欺欺人，看见了这还让他怎么吃！
可那边几桌客人正等着，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实在不行待会儿他自己辛苦点帮着端一下。
结果季中杰等了半天那女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该干嘛还干嘛，就跟没听见一样。
自从季中杰自己做了超市，对服务态度这方面尤为看重，这种员工要是在万家，别说是他了，连最不善言辞的周佑群都能把她骂到怀疑人生。
“同志，这位同志，我的客人到齐了，可以上菜了！”季中杰忍住火气，伸出两指敲了敲柜面。
胖女人极不耐烦地掀起眼皮，瞟了一眼季中杰，扔下一句：“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我又没聋！”
说着，她把茶缸重重一放，地一声把凳子往后一挤，撞开季中杰往出菜窗口那边走。
尹继兰听到这边噼里啪啦的，便过来询问：“怎么了？”
“小事，走吧，马上上菜了。”季中杰深吸口气，安抚尹继兰，也劝自己不要动气。
待两人回座后，季芸芸悄悄扯了下老妈的衣角，小声问道：“没事吧？”
尹继兰摇头，其实她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和服务员有点争执吧，不过季中杰没说，估计不是太严重。
这间饭店就在尹继兰学校旁边不远，不是江市最出名的，但大厨手艺还不错。
国营饭店的菜卖相大多一般，但这家胜在口味还行，用料也比较实在。
季中杰以前来过几次，从没见过今天这个胖女人，估计是新来的关系户吧。
这里上菜倒是快，每桌定了八个菜，都是堆得冒尖那种，一切都不错，除了服务员那张晚娘脸。
上到第七个菜的时候那个胖女人走过来，很不耐烦地跟季中杰说了一句：“后厨说红烧鱼没有了，你换一个吧。”
季中杰原本就憋着火，现在又来这么一出，这算什么，店大欺客么？
特意提前一天过来定好菜单，单也买过了，现在吃到一半了说没有鱼，早干什么去了！
胖女人声音很大，这边几桌客人都听到了，纷纷表示菜已经够多了，没有鱼就没有鱼吧，退掉就好了。
尹继兰抢在季中杰前面开口，她看得出来，丈夫对这个服务员意见很大。
“那要不换一个菜吧，大家还想吃什么？”
“不用了继兰，这些都吃不完呢，点多了浪费。”孙君梅劝道。
那胖女人闻言立即插嘴道：“我们不退钱的啊，只能每桌换一个菜。”
然后单手插在围裙兜里，另一只手把菜单甩得唰啦唰啦响，眼神凶得很。
这话一出，几桌人都愣住了，不是说能换不能退有什么不行，实在是这个语气太咄咄逼人了，三桌的钱都付了，还差你那几块几毛？
尹继兰都觉得脸红，好好的请客吃饭，被这么个人搅得不得安生。
“没事儿，各位先吃，我去换个菜，一会儿就来啊。”尹继兰招呼了一声，手上使劲硬拽着胖女人走了。
先离开再说吧，再让这人多说几句，这顿饭就不用吃了。
季中杰心里火冒三丈，但场面还是得撑，起身给各桌都敬了一杯酒：“各位，今天招呼不周了，见谅见谅啊！”
季芸芸暗自撇嘴，这种国字头服务业也就这几年夕阳红了，就冲她们这服务态度，迟早是要被淘汰的。
现在不像以前了，私人饭店又不是不能开，等各种饭馆遍地开花，等国营饭店的味道、花样、观念全面落后，存在了几十年的“大爷店”唯有末路一条，到时候这些不可一世的服务员就抱着自己的铁饭碗哭去吧。
没过多久尹继兰回来了，把鱼换成了蚂蚁上树，那个胖女人也没再过来讨人嫌。
除了这个小插曲，这顿饭还算是宾主尽欢，季中杰是个大方不缺钱的，这次又是替老婆做东，自然要让客人尽兴而归。
把所有客人都送走，尹继兰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怒道：“这鬼地方我要是再来我就不姓尹！”
“你是不知道，刚刚我去换菜，这个没有那个没有的，好不容易有个蚂蚁上树吧，比鱼的价格低，最后多出的钱死活不给退。”
“她那个样子哟，我看她是巴不得我那几毛钱不要了就能便宜她！哼，我拿去扔了都不会给他。”
“诺，剩下的六毛二我全换了包子，你是没看见她的表情，就跟这钱是我抢了她的一样。”
尹继兰机关枪似的把她离开后的事情说了一通，然后把手上的油纸包一把扔到季中杰手里，可见气得不轻。
季中杰本来也觉得挺不不舒服的，结果看着尹继兰这模样又觉得好笑，好不容易忍住了，说道：“不气了啊，咱们以后再也不来了，以后啊，咱们自个儿开一家馆子，到时候你就是女王，保证让你享受上帝般的待遇！”
“顾客是上帝”这话季芸芸说了好多次，现在季中杰也学会了。
尹继兰噗嗤一笑：“那我可就等着当上帝咯！”
季芸芸也笑：“我也是！”
“咱们芸宝是天使，咱们家最宝贝的小天使，好不好啊！”季中杰抱起女儿，额头对额头蹭了蹭。
季中杰最近几年越来越忙，陪女儿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等他忙完回家，季芸芸已经睡了。
第113章 风一吹就有机会上天
怎么才一眼不见，女儿就上初中了呢？
一家三口散着步往家走，这样的悠闲时光也好久没有过了。
刚走到家门前的小巷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们院门外转来转去，不时往路口这边张望。
“爸爸，好像是姑姑诶。”季芸芸提醒正在讲话的爸妈。
季中杰闻言看过去，确实有点像，再一看，还真是。
大姐怎么突然过来了？
季中杰放下女儿，快步走过去。
“大姐！”
“哎呀，中杰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见姐姐面带焦急，季中杰也不敢耽搁，赶紧把门打开先进去再说。
“大姐，到底什么事儿，怎么这么急过来？”
“哎，我也是一时慌了神，你姐夫又出差去了，我没个商量的人，只能来找你了。”
进了屋的季英杰倒是没那么焦虑了，可能是见着了弟弟，觉得有了主心骨。
“你现在没在棉纺厂了，也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外头有传言说咱们印染厂要缩小规模，讲得有鼻子有眼的，到时候厂里可能要挑一部分人提前办内退什么的。”
季中杰完全没意料到，他有点吃惊。
不过他确实没听说过这方面的消息，可大姐这么煞有介事地提起……
“大姐，你先别急，这事儿你听谁说的？”
“我邻居卢大姐你还记得么，就是她跟我说的，她有个表弟，那表弟的小舅子是市里一个什么什么办公室的，说是专门管这块儿。”
季中杰听着这拐了七八道弯儿的消息，下意识觉得有点不靠谱，而且印染厂是是棉纺厂的下属工厂，这么大的事儿外界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过也不怪大姐担心，如果确有其事，印染厂真要减员的话，大姐这样学历不高又不担任重要岗位的普通工人确实首当其冲。
“姐，这事儿你问过咱爸了吗？”
季爷爷怎么说也是棉纺厂的老资历了，按说消息应该比他们灵通一些。
“爸的身体还没好，我这还是个没影的事儿呢，不想让他再为这个烦心。”
也是赶巧了，季爷爷前些时晾衣服的时候抻了下腰，本来以为两天就好，结果硬是疼了好几天，觉都睡不着，后来没办法去医院一看，医生说是骨头轻微错位。
老人家也六十多岁了，本来恢复就慢，只能遵医嘱在家躺着修养，单位上只能先请假，好在季奶奶本身就是护士，照顾病人也有经验，这段时间季中杰和季英杰都是一人一天轮流去探望。
“哎，也是。这样吧，我先帮你问问，印染厂怎么说也是国企下属厂子，即便是减员内退也得有个章程，短时间内不可能轻举妄动的，你先别急，等我这边有了消息咱们再商量。”
“我控制不住啊，你是不知道，昨天我去买菜碰上卢大姐，她拉住我悄悄说了这个事，还让我早做准备什么什么的，说得有模有样，我一下就心慌了，家里就我和飞扬，我都不知道和谁商量，好不容易挨到今天，立马就过来找你了。”
“大姐，你也放平心态，我肯定尽力帮你打听。”
见大姐自然紧锁眉头，季中杰只能换个方式劝。
“姐，我说个真心话，拿死工资好是好，可是没奔头啊。我如今做的事儿你也知道，真不比当初在厂里差，以后还会越来越好。所以你真的不要太担心，即便是真的，咱们自己干就是了。”
跟亲姐姐说话，季中杰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即便姐姐在印染厂待不下去，后路一样大大的有。
赶上了这个大时代，季中杰越发觉得那句老话说得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只要敢想敢做，就会有收获！
季英杰却没怎么往心里去，她还是传统老观念占上风，弟弟想出去闯她不反对，但搁她自己身上就没那么大魄力了。
“开什么玩笑呢，你一个人做那个超市还不够，还想我跟你一起？”
“不是，姐，你误会我意思了，我是说咱们还有很多种选择，不是只有开超市才是做生意的。我这一两年算是摸出点意思了，咱们这个社会啊，商业领域真是一片空白，客户就在那里，客户的钱也就在那里，但是花不出去啊，所以只要你能提供商品，或者提供服务，就一定会有人买，而且买的人很多，非常多！”
季中杰一说就有点停不下来，这几年他的眼界不止拓宽了几个维度，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真金白银就在眼前，无奈他分身乏术没法去拿。
而季英杰只是个平淡惯了的普通女人，要不是弟弟远比普通人出格，她可能连超市是什么都不知道。
季中杰说的这些她没什么概念，她现在只是担心，如果传言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
送走了姐姐之后季中杰就出门去了，印染厂的事要是假的便罢，要是真的那确实得早做打算。
是帮姐姐找关系留下，还是劝她干脆点拿着内退的补偿金出来自力更生？
季中杰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留在家的季芸芸把这个事儿从头听到尾，她终于知道自己刚重生回来第一次尝到姑姑手艺的时候，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了！
于厨艺一道，姑姑确实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天赋，不仅奶奶留给她的菜谱她吃透了，还变换出了千万种不同的花样，在这方面姑姑的脑子简直像按了马达一样，创意无穷，一点也不符合她平凡、踏实、中规中矩的人设。
有这样的才华为什么不能人尽其才呢？
要知道不止黄金珠宝可以变现，才华和能力一样可以变现，唯一需要的只是开拓思维，别给自己设限。
可能在姑姑看来，做饭好吃＝家人喜欢吃＝招待朋友拿得出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或许还有别的，但总归脱不出家庭这个小圈子。
但在季芸芸这个时光穿越者看来，做饭好吃＝某一项技能突出＝有核心竞争力＝风一吹就有机会上天。
这就是价值，而且是别人轻易替代不了的价值，越是这样的价值越值钱。
第114章 确实会有大变动
衣食住行是人类永远离不开的话题，无论社会怎么变换，饭总是要吃的吧。
况且在中国，饭局承载的意义绝不仅仅只是吃饱喝好而已。
有多少内幕新闻在席间传递，有多少生意合作在酒里达成，有多少阴谋阳谋诞生在推杯换盏之间，有多少忧乐悲喜流淌在觥筹交错之后……
即便是小食简餐，只要找准了定位，也不愁生意不好做。
姑姑的手艺绝对没话说，市场推广方面季芸芸脑子里有无数好点子，在现在这个原始初级、几乎不存在商业竞争的环境里基本上没有天敌，然后是资金问题，老爸这几年生意可不是白做的，出资开一家餐馆还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印染厂会不会减员，季芸芸记得姑姑上辈子确实是在下岗名单里，不过时间是在90年以后，眼下这几年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不过谁知道蝴蝶翅膀这么一扇，事情的走向会不会不同呢？
至少前世里这个时候没听说印染厂已经到了不得不减员的地步。
…………
季中杰离开家之后想了想，决定去找一位以前棉纺厂后勤科的同事。
万家超市在开业一段时间后，季中杰印了一批代金券，尝试着以批发价卖给企业客户，当时他第一个找的就是自己的前东家棉纺厂。
跟厂里后勤科主任董力来来回回谈了好几次，终于说动了他采购一批当厂里的年终福利发下去。
董力是厂里一把手的心腹大将，也是个人精，当然不可能随便什么人来找都会答应的。他作为采购方，到哪都是大客户，即便架子端足一点，对方也说不了什么。
不过季中杰不同，同事不同事在利益面前根本无足轻重，他看中的是季中杰背后的关系。
凭季老爷子的本事能支撑自己儿子开江市第一家超市？摆得平那些牛鬼蛇神？
原来季中杰还在车队的时候他对这个年轻同事没怎么上心，没想到现在人家折腾出这么大一摊子事业，他就不得不重新思量了。
厂里往年都是发粮油米面，现在直接发万家超市的代金券，员工们自然是举双手欢迎，作为经办人的董力也得到了不少好处，这种三赢局面也让他和季中杰的关系更加密切。
“董主任，下棋呢。”季中杰在棉纺厂家属区的小花园里找到董力。
董力是个象棋发烧友，周末一有空就出来以棋会友，如果在家找不到他人，那就直接奔着棋摊去，一准能找着。
“诶？中杰？今天过来看季老爷子的？”
季爷爷伤了腰的事儿他也知道，他还去探过病的。
“对啊，正准备过去，看您今天荣光满面的，想必战果不错吧？”
“呵呵呵，还行还行。”
董力见季中杰站着没走，心知他肯定有话要说，便起身让别人接自己的位：“老张，你替我打一会儿，我和我同事说几句话。”
说完便揽着季中杰边走边问：“你这是找我有事儿？”
“董主任真是火眼金睛啊！”季中杰笑着恭维道。
“还叫我董主任，你又不是我手下。”董力故作嗔怪状，“我大你十几岁，你叫声哥也不吃亏。”
“是是是，董哥，我这不是尊敬您么！”季中杰笑道。
董力这才满意，说道：“有什么事儿你直说，当哥的能帮一定帮。”
瞧这话说的，那意思就是帮不了的还请您免开尊口呗！
季中杰并不在意这些，本来大家就是利息关系，真有事儿也指望不上他董力。
“嗨，不敢劳烦您，就是有个事儿想跟您打听打听。”
“哦？什么事儿，你说吧。”
“就是我之前听人议论说咱们棉纺厂下属那印染厂要缩减规模，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事儿是真的么？”
董力闻言不由抬头打量了一眼，这个季中杰消息够灵通的啊，人都不在厂里了还能知道这么内幕的消息，这风口才从上头露了没几天，厂里都不定有几人知道的，季中杰就已经寻摸到他这来了。
按说这种事季家老爷子一个快退休的老科长，这段时间又病着，肯定是不晓得这些的，那么季中杰肯定有另外的消息渠道，而且还是很靠谱的那种。
其实董力是误会了，这件事的原由不过是一个普通妇女不小心从表弟那儿听了一耳朵，然后十分大嘴巴地泄露给李英杰，仅此而已。
如果季中杰不问他自然不会提及，现在人家都知道了，他也没有瞒着的必要。
“我说中杰，你这够可以的啊，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
季中杰一听，心里吃惊的很，难道是真的？
不过该装还是得装，面对董力这种人面子一定得绷住了，不然以后他就有的拿捏了。
“哪里哪里，我也是偶然听市里的朋友说的。”语气听着十分谦虚。
“其实这个事主要原因不是印染厂本身，是咱们厂要和隔壁市的棉纺厂合并，并过来之后咱们这边的印染厂肯定得要整改一番，不过这都是明年以后的事儿了。诶，你怎么突然对印染厂上心了？”
董力脑子这么一过，就想起来了，季中杰的姐姐季英杰就在印染厂上班呢，这是要提前做准备？
季中杰心里暗自盘算着，董力的话可能不尽不实，比如两个地方的工厂为什么突然要合并，为什么只有印染厂要整改。
不过季中杰没有多问，也不必多问，想也知道，这里头的水必然很深，不是他一个小老百姓能插手的。
至少现在明确了一点，印染厂确实会有大变动。
“那行，我知道了，多谢您了董哥。”
“小事儿，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是一时没通知下去，外头早晚要知道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董力肯透露这一星半点，季中杰也承他的情。
“可别这么说董哥，要没有您啊，我还不知道向谁打听去呢。”季中杰面上笑眯眯的，手上递过去一张封好超市代金券。
这样的人情最好不要过夜，现在还就只是消耗一张代金券而已，拖到以后可说不定了。
第115章 为什么要选择平庸呢？
现在消息已经提前知道了，怎么才能最大限度利用好才是关键。
后续该怎么做，需要仔细思量，而且姐姐的意愿也要考虑进去。
面对新考验，季中杰有种莫名兴奋之感。
…………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季奶奶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水盆和毛巾，没见到小孙女，略微有些失望。
“中杰来了，芸宝呢，怎么没带她过来？”
“我来找爸商量点事儿，就没带她。”
“晚上在这边吃饭么？”
“不吃了，我一会儿还要去超市一趟，在那边随便吃点算了。”
“行吧，你爸在里头呢，快进去吧。”
“诶，好。”
之前季英杰没直接告诉老爷子是因为消息还不知真假，现在既然确定了，那就必须和老人家商量商量了。
“爸，今天觉得怎么样，还好吗？”
“我早就没事了，偏你妈不放心，非要我躺着，再躺骨头都生锈了。”季爷爷小小抱怨了几句。
“这回我站妈这边，医生都说了静养，您就安心再巩固几天，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一步您再坚持坚持。”
“行啦，这几句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就是躺着实在无趣。”
老小老小，受伤的老爷子有些难得的童趣。
“那我明天把芸宝送过来，让她陪您。”
季爷爷立马乐了，连连点头，他也想小孙女了。
季中杰出去泡了杯茶，开始说正事。
“爸，咱厂里后勤主任您熟吗？”
“你说董力？”老爷子摇摇头，“不怎么熟，他这几年可是升得快，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季爷爷有些差异，没听说儿子和董力有什么交集。
季中杰把代金券的事简单一说，季爷爷心里就有数了。
“董力那人可不简单，和他打交道你自己多注意着点。”
虽然儿子已经大了，季爷爷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一句。
“我知道的，他又不傻，没利可图的事我说破嘴他也不会答应的，您放心吧。”
“是这么回事儿，今天大姐急急忙忙来找我，说听到传言她们印染厂要减员，我看她着急得不行，没敢耽搁就过来找到董力打听消息，您猜他说了什么？”
李中杰自己回答道：“他竟然说这事儿是真的。”
“什么？”季爷爷顾不得腰痛，硬撑着坐起来。
“哎哟，您慢着点儿，别着急别着急！”季中杰吓一跳，这要是再让老爷子闪着腰，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你仔细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不怪季爷爷吃惊，这件事估计也就是厂里一二把手心里有数，董力要不是领导心腹，也不一定有门路知道。
棉纺厂是国营大厂，这么大事儿不可能是自下而上的，一定是自上而下，上头不发话，下头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当然了，内部人士酒后失言外加有个把管不住嘴的亲戚，这事儿才这么巧传到季家姐弟耳朵里。
季中杰把姐姐和董力的话分别复述了一遍，季爷爷随即陷入沉默。
大概过了几分钟，季爷爷再次开口：“你姐姐是什么想法？”
“大姐有点六神无主，大概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吧，哎！”
想起姐姐慌乱的神情，季中杰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你呢，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季爷爷想先听听孩子们的意见。
而且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也许他真的老了吧，一个快退休的老科长，在单位里也只是边缘人物了。
“这件事主要还是看姐姐的意思，也得等她和姐夫商量一下才行。”季中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果她真的在名单里，我个人是支持她自己出来找点事做的，姐姐还年轻，就这么待在家里实在可惜了。”
季爷爷点点头，沉声说道：“让我想想吧，你还是尽快和英杰说一声，无论如何该早做打算才是。”
“我知道，明天我过去一趟吧。”
季中杰走后，季爷爷一个人待了很久，直到季奶奶把饭端进来才缓过神来。
“怎么了，中杰走了之后你就个模样。”季奶奶关心道。
“哎……”
季爷爷深深地叹息，这件事对他的打击还是挺大的。
“算了，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
…………
季中杰先去超市处理完工作，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到家一看，妻子女儿都在客厅，两双眼睛盯着他，求知欲都写在脸上了。
这一天劳心劳力下来，看到这一幕他终于忍不住笑了。
“咱们芸宝怎么不睡呀，不睡觉长不高哦！”
季芸芸就很无奈了，她都十岁了，老爸还是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而且现在也不是逗孩子的时候啊，姑姑的事她很着急想知道后续。
“怎么样了，打听到了吗？”尹继兰心急，直接开口问了。
季中杰先去洗了道手，回来靠坐在沙发上，懒懒答道：“嗯，问清楚了，应该是真的。”
这一天下来东奔西走的，他也累坏了。
“啊，真的？那大姐怎么办？”尹继兰先是一惊，随后又道，“不过也不一定吧，现在又没确定名单，万一没有大姐呢？”
季中杰不由摇头，就算这次不在，下次呢？
大姐在厂里就是个普通职工，没什么后台，也不是那种善于钻营的，不舍得这份工作无非是求一个稳定，即便这次躲过了，下次厂里再有事儿，她肯定属于可以牺牲的那一类。
而且不是季中杰说话丧气，在他看来姐夫在钢厂也是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到时候姐姐年纪轻轻内退，这辈子往后是个什么样一眼就能看穿了，他们还有儿子要养呢！
这不是“何不食肉糜”之叹，也不是简简单单一句“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人生”。
而是明明可以过得更好，为什么要选择平庸呢？
他相信姐姐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等他好好盘算一下该怎么说，明天一定把道理给她讲明白。
无论如何他这个当弟弟的还在呢！
第116章 擅长什么，喜欢什么
第二天
听到弟弟带来的确定答复，季英杰有种噩梦成真之感，实在难以接受。
不是说铁饭碗么，怎么会这样？
一辈子中规中矩地过惯了，突然间来这么一下，季英杰有点反应不过来。
“中杰，这不是真的吧？要不再你再换个人问问？”
季英杰还是不愿意相信，昨晚她一夜没睡好，直到天蒙蒙亮才稍微闭了下眼，梦里她和一大群同事被厂里扫地出门。
“姐，消息应该没错，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你也别急，再怎么着也得等明年才会落实，咱们还有时间。”
“你不懂，你不懂，姐是个没本事的，到时候名单里肯定有我！”
提心吊胆两三天，等来的却是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季英杰有些心灰意冷。
“姐，你先听我说，如果到时候你确实在名单里，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季英杰不断摇头，她现在脑子乱得很，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你说咱们找找人疏通一下有用吗？”
像是落水之人偶然发现一块浮木，李英杰带着一线希望连声问道。
季中杰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昨天反复思量过的事跟姐姐谈一谈。
“姐，如果你真想留下，我可以试着帮你问问。”见季英杰眼睛都亮了几度，季中杰连忙安抚住她，“姐，你先听我说完。”
“昨天我说的话你回来之后考虑过吗？”
“嗯？什么话？”季英杰脑子乱乱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自己出来找点事情做。”
季英杰无力弯了弯嘴角，却只露出一个酸涩的苦笑：“中杰，姐姐不是你，没那么大本事啊。”
这话季中杰就不同意了：“姐，你这是妄自菲薄！我也不是天生就有本事的，这么多年我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你都知道，还不是从不会到会，包括现在我也不敢说我多有本事，无非是比别人胆子大一点，步子快一点罢了。而且我为什么要办超市，就是因为我经过积累有这方面资源，所以这事儿我能做。”
“姐，咱们把眼光放远点，开阔点，又不是只有开超市才叫做生意，你想想你擅长什么，喜欢什么。”
自己擅长什么，喜欢什么……
季英杰长这么大好像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抬头望着天花板，渐渐沉浸在回忆的思绪里。
季中杰刻意引导着她远处想，办法一定比问题多，反正不要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就行，到了这个时候，悲伤愤怒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想起昨晚女儿兴致勃勃地跟他说，爸爸你兑现诺言的机会到了，开餐馆什么的不用等以后哦，大厨和秘方都是现成的，只要姑姑同意，一切都不是问题。
季中杰绝对不会因为季芸芸状似玩笑的口吻就轻忽她话里的内容，女儿的聪慧他早就见识过了，甚至于有时候他都有点迷信，凡是女儿认可的事情他都格外有信心，事实也证明季芸芸的“直觉”确实厉害。
见姐姐似乎陷入迷思，季中杰无奈轻声打断她：“姐，姐？”
“啊？”季英杰猛然回神。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年，小时候虽然不调皮，但也不怎么爱读书，后来季爷爷帮忙进了印染厂，因为文化水平不高，至今还是个最普通的工人，再后来成了家，生活重心就变成了丈夫和儿子，日子过得平淡，或者说是平庸。
她唯一的不平凡之处，可能就是有个能折腾且会折腾的弟弟。
季中杰的家庭和事业越来越红火，她由衷的为他高兴，但同时也不免有些失落。可她心里明白，自己和丈夫都不是那块料，同样的事情换了人做可能会弄得一团糟。
可说到爱好，她还确实没什么爱好，擅长的事倒是有，小小一间厨房就是她的天地。
“中杰，我也不怕你笑话，姐姐除了做吃的有一手，别的真的不会了。”
季英杰有一点好，不会好高骛远，甚有自知之明。
但这也正是她的弱点，太不会“好高骛远”了，所以想象力十分有限。
有这句话季中杰就放心了，姐姐只是不敢往那方面想罢了。
“有这一手就够了！”季中杰这句话说的很自信，然后问道，“姐，你有没有想过开个餐馆？”
季英杰嘴张的老大，猛然转过头看着季中杰，好像看外星人一样。
“开餐馆？”
“对！凭你的手艺不愁没客人的。”季中杰声音很冷静，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哪有本事开餐馆？不行不行不行！”见弟弟不像是说笑，季英杰连连摆手拒绝道。
“姐，你先别忙着拒绝，先听我说完。”
“你看，现在外头吃饭能地方除了国营饭店几乎没别的了，那些地方的饭菜你也都尝过的，你觉得味道如何？”
论厨艺，季英杰还真没怕过谁，那些大师傅确实不如她，但季中杰这么直白的问，她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见姐姐面色微红不开口，季中杰也知道她未语之话是什么，微微一笑。
“这几年外头也开了一些个体户小餐馆，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地方很小，环境一般，味道就是普通的家常水平，生意却不错，你觉得自己比起那些人如何？”
“中杰，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可是开餐馆又不是有个好厨子就完事儿了，让我做菜还行，让我做其他的我真的不会啊。”
“不还有我么，姐你只用负责好后厨，其他的我来帮你。”
这样的操作方式季中杰昨晚已经打好腹稿，也写了一个粗略的计划，他从提包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季英杰，解释道：“到时候店面、装修我都替你搞定，本金方面你就按自己的承受能力出，剩下的我来补齐，不管你出多少，都额外多加10%的股份给你，毕竟你的手艺是咱们的杀手锏。”
季英杰被没想到一晚上时间季中杰连计划都做好了，再一次被震惊。
而且她没发觉自己被季中杰带的完全跳过了做不做这个环节，直接进入实操阶段了。
第117章 指望用爱发电？笑话！
“中杰，我知道你想帮我，可你这又是出钱又是送股份的，大姐不成了纯占便宜么，这怎么行！”
季英杰没有合资做生意这个概念，更不知道还有技术入股这回事，只觉得明明是自己的麻烦事，季中杰出力比她这个当事人还多，这让她怎么好意思？
季中杰免不了给姐姐解释一番，不是说出力多就是吃亏，出力少就等于占便宜，按照出资比例和技能的不可或缺性来划分股份，这才是公平公正的体现。
季中杰费了好多唇舌才让姐姐接受这个观点。
季英杰是个很朴实的人，即便是亲弟弟她也不想多占一分一毫，事先把事情说明白总好过事后为此争执。
直到送走季中杰，季英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望着弟弟手写的计划书，怔愣出神，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一点被说动了。
她决定等丈夫回来先跟他提一提，这么大的事，要考量的方方面面还很多。
有点迷茫又有点兴奋的季英杰却没想到，第一个泼冷水的正是她丈夫赵汉生。
江市钢铁厂这个时候已经有了援建西南地区的计划，赵汉生这次出差正是随队去几个城市考察，他并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他也会是外派的职工之一，自然也不会知道他会在一个边陲小城挣扎蹉跎。
风尘仆仆的赵汉生一回到家，结果等待他的就是一个对他来说石破天惊的消息。
赵汉生性格保守、固执，没什么太大追求，更不喜欢突如其来的变化，即便这个变化可能意味着全新的发展机会。
听到妻子说印染厂在不久的将来可能要变动，他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然后立马就问能不能找找人留下来，哪怕调到无关紧要的岗位也行。
又听说季中杰来劝说妻子合伙开餐厅，他更是激烈反对。
且不说开餐厅这件事前途未卜，赵汉生正好就是认为个体户等于没出息那一类人，她觉得妻子抛头露面做这种事纯属丢人现眼。
待听到还要出一部分本金的时候，他直接打断了妻子，只说了四个字，我不同意！
不能说赵汉生是守财奴吧，但他确实不懂投资为何物，想让他拿出大部分积蓄做一件不保证一定成功的事情，基本是不可能的。
至于季英杰后头说本金方面小舅子会出大部分也他选择性遗忘，还加了一句，中杰有钱那就让他自己去开啊，拉着你做什么。
季英杰没想到丈夫的反应这么激烈，好像根本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苦恼不已的季英杰只得私下找到季中杰，言语中似乎有些退意。
季中杰可不是那种希望女人结了婚就变成丈夫应声虫的人，尹继兰在事业上有任何追求或者不想有任何追求他都能接受，前提是她自己的意愿确实如此，他会给出建议，但不会强加干涉，而季英杰是他亲姐姐，他当然也不希望她压抑自己的追求，失去自我。
而且大姐明显对他的提议动心了，如果因为姐夫一意孤行的反对就这么放弃，他替大姐感到不值。
所以他把大姐带到季爷爷季奶奶那里，无论如何娘家人肯定是支持她的。
…………
一家人围坐在沙发上，季芸芸也抢占了一个位置，这么重要的时刻，怎能不亲眼见证。
“英杰，你自己是怎么考虑的？”季爷爷问道。
季英杰情绪不怎么高，也有些难为情，弟弟替她想得这么周到了，结果自己这边出了问题。
“姐，先别管姐夫怎么样，你就问问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季中杰都想替姐姐使把劲了，他见不得自家人这么憋屈。
季英杰考虑了一会儿，艰难地点点头。
她自己是愿意的。
季芸芸见状松了口气，姑姑愿意就好，其他的爸爸和爷爷会看着处理的。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了，娘家给力做什么都更有底气。
“你愿意就行，那咱们现在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季中杰放了一半的心。
“不是啊中杰，光我愿意有什么用，汉生不同意的话我就拿不出多少钱了。”
季英杰从没试过在这么大的事情上跟丈夫对着来，心里有点发颤，而且钱的事她说的也是实话。
季爷爷和季奶奶毕竟比季中杰稳一些，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女儿女婿之间的关系，所以语气比较缓和：“英杰，这个事呢你还是再回去和汉生商量商量，我们肯定是支持你的，但是你们毕竟是夫妻，总不能一个非要往东一个非要往西吧。至于钱的问题咱们可以再想办法。”
“不用另想了，大不了全部我出。”季中杰直接插话道。
季英杰激烈反对，都让弟弟出了哪里能行。
谁知季爷爷也摇摇头，对季英杰说道：“如果需要的话这个钱我和你妈出吧，我们毕竟是当父母的，我们出钱汉生不会有什么话说。如果亏了就算是我们俩老的支持你们的事业了，如果赚了，就当是我们借给你的，这样账也不会乱。”
随后季爷爷又看向季中杰：“中杰你也别多想，你姐姐不比你，就当我们做父母的的偏疼女儿一些吧。”
季中杰哪里会在乎这些，他都准备自己替姐姐出了，又怎么会对父母的决定有意见。
见父母和弟弟都已经为自己考虑到这一步了，季英杰还能有什么意见，只是自己这颗心呐，总归有点忐忑。
季芸芸一直在观察着，不得不说爷爷的意见非常中肯，事业女性得到另一半的支持还是很重要的，至少会少很多后顾之忧，而且资金方面爷爷奶奶出钱确实比爸爸出钱合适，不然姑父多少会有点强势小舅子硬逼自己答应的感觉。
能看得出来，姑姑其实已经很心动了，可能唯一的顾虑就是自己的家庭吧。
有时候很难说事业和家庭哪个重要，但剥离开“女性”的身份桎梏，怎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一位普通妇女，在人到中年以后，“个人价值”是呈断崖式下滑的，无论面对家庭还是社会都毫无竞争力的。论能力，几十年如一日只会做点家务，论家庭，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只能把一切寄希望于丈夫的忠贞，可笑吗？
有能力的人还能另闯出一片天地，哪怕家庭破裂心里也不虚，但是对普通女性而言，这辈子就基本宣告失败了吧？
为什么要保持经济独立，有自己的事业？
因为99%的事情都能用实力和钱来解决，剩下1%解决不了的，金钱和能力也能降低事情的难度。
指望用爱发电？笑话！
有实力的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第118章 太穷了！
当然，这些话季芸芸没法说出口，她只能从另一个方向推上一把。
“姑姑，我觉得表哥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要问当妈的人最在乎什么，孩子就是软肋。
这话一出，季英杰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她儿子赵飞扬最佩服的人不是她也不是赵汉生，而是舅舅季英杰。
为什么？
当然不仅仅因为季中杰常给他带各种有意思的礼物，而是在小孩子有限的世界里，季中杰是他觉得最有本事的人。
孩子的崇拜来得就是这么简单。
在季芸芸的印象里，姑姑一直是个平淡温和的女人，很难得的，现在能在她眼神里看到奋斗的小火苗。
…………
“汉生，我还是想跟中杰一起把餐厅做起来，既然咱们有这个想法也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说得容易，餐厅怎么开你知道么，亏了怎么办？”赵汉生能找出一万个不认同的理由，说白了他不愿意冒险。
“不会可以学，再说试都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季英杰还是想说服丈夫，“我也和爸妈商量过了，他们也没什么意见。”
赵汉生对老丈人还是尊敬的，见妻子把老人家都搬出来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想因此让他彻底妥协他又有点不服气：“反正我持保留意见，咱们存款本就不多，这万一要是让你折腾没了咱们以后怎么办？你要想和你弟弟一起冒险那随便你，但是钱我是不会出的。”
季英杰没想到丈夫会这么抗拒，不过好在他虽然没完全松口，但总归没彻底拒绝。
还是父母有先见之明，只不过一想到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拿父母的钱，真是……
一言难尽啊……
…………
季芸芸最近又有了新乐趣思考餐厅的设计风格。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事能不能成，她对老爸有信心，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唯一苦恼的是可选的范围太广，她有点挑花眼了，有时候信息量太大也很愁啊。
餐厅的主打菜系是以那本祖传菜谱为依托，而上得了菜谱的不可能是番茄炒蛋或者青椒炒肉之类的家常菜，都是黄焖甲鱼这样的大菜、功夫菜居多，鲍参翅肚也不少，那么这家餐厅就不可能走家常菜馆的基调。
过于高大上的风格肯定不行，太打眼了，也不合适现在的社会风气，想来想去只有低调奢华有内涵才最合适。
而且设计方面也不用担心，因为当初因为万家超市的装修方案结下的缘分，季中杰和那位设计师一直保持着联系，这次正好把餐馆的设计也可以交给他操刀。
原本季英杰还想说就在万家附近找一处地方，也免得弟弟两头跑，可餐厅的选址不同于超市，尤其是定位高端的餐厅，再选在老旧的居民区附近就不太合适了。
其实季芸芸心里有个很中意的备选地址。
江市老城区那边有一片民国洋房，那里大部分房子大部分都在近几年被列为文物保护单位，只余下两三处实在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屋子，不如另外那些能跟近现代史挂钩，说白了就是没什么历史价值，市里便没有多花心思去管。
如果能买到一处，这笔买卖都属于稳赚不赔的，房子旧了可以修，可市中心地段带花园的洋房堪称稀缺的不可再生资源，现在不下手，以后的机会只会越来越渺茫。
季芸芸还记得二十多年后那里开了一个私家会所，可谓是江市老饕心中的圣地，味道如何先不论，环境绝对是江市独一份。
可是那里现在产权状况如何、能不能交易，这些季芸芸统统不清楚，她只能给出建议，实操阶段还是需要老爸亲自去落实。
季中杰原本想的是可以在新规划的经济改革区租一处地方，结果季芸芸的建议让他眼前一亮，结合她的解释，越想越觉得真是哪哪都合适，连那种难以言喻的气质都与他们对餐厅的设想完全一致。
父女俩达成共识，决定去摸摸底，毕竟是买房子么，两人的兴头都足得很，尤其是季芸芸，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有可能成为现实，这让她有点兴奋难耐。
开开心心带上相机出门，这种雀跃一直持续到他们挤上臭烘烘的公交才稍稍降温。
哎，要是能买辆私家车就好了，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四个轮子能跑就行！
这时候在国内想买太豪华的车也没有，而且毕竟隔着几十年的科技代差，再怎么豪华也就那么回事吧，距离季芸芸的要求肯定相去甚远。
季芸芸还记得第一辆桑塔纳是在85年进入沪市的，在此之前小汽车还属于生产工具，只能由公家购买，不过从86年开始私人购车资格就放开了，当时第一张私家车牌照是“沪a z0001”，属于嘉定区一位王姓富商。
也就是说，普通人只要准备好钱就能畅享这空空如也没有堵车烦恼的大马路了。
可这笔钱绝对不是小数目，一辆桑塔纳办下地至少20万往上走，在万元户还没几家的国内，拥有一辆私家车的人就是妥妥的稀有物种。
即便是季家现在不缺钱了，季芸芸也觉得划不来，现在的20万相当于后世500万不止了，用这么多钱就买一辆破桑塔纳，想一想就觉得心绞痛。
可转念一下，要是现在就有好几百万，这些钱花了也就花了，既然还能感觉到心痛，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她还不够有钱！
季中杰见女儿一会儿笑容满面一会儿痛苦皱眉，还以为她晕车呢，刚想问问她难不难受，就听见季芸芸长叹一口气，嘟囔道：“还是得赚钱啊，太穷了！”
季中杰头上直落三条黑线，他就诧异了，他从来没苛待过女儿吧，尤其是这几年，都快把闺女供起来了，她怎么还会发出这种感叹，果然还是他不够努力所以女儿没安全感吗？
季中杰的脑洞歪了十万八千里，而且越挖越大停不下来，下定决心要赚更多的钱，最好是以后只能从闺女嘴里听到完全相反的句子。
比如，钱太多了用不完怎么办！
第119章 我只是帮人看房子的
公交车慢悠悠地晃到老城区，这里有曾经的租界，也有许多民国时期留存至今的居民区，也许谁家门前一棵不起眼的树都有百八十年树龄，走在这样的老街上，总有种时空穿梭之感。
那一片别墅区集中在沿江路前后两个街区内，挂了文物保护牌的大多在东边，季芸芸说的那几处孤零零房子都在西边。
一路走过去，东边的建筑物大多是沿街的洋楼，都是旧时的洋行、银行，这几年经过修缮基本恢复了当年的荣光，现在基本是一些行政机关办公所在。
所以这边虽然看起来充满了旧时繁花故梦的风情，但事实上这里大多数时候安静、沉稳、雍容。
而一街之隔的西边，当巷口破败的院墙映入季芸芸眼帘的时候，一声叹息不由自主从嘴里流出。
真是破壁残垣啊……
院墙上的铁栅栏被拆得七零八落，花园也很久没人打理了，甚至还看得出十几年前曾作为大杂院使用的痕迹，院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将军锁，不过显然这把锁挡不住任何人的脚步，别墅的门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人卸走，可想而知里面又是如何的凄凉景象。
季芸芸忍不住猜想，也许十几年前这里住着曾经的高官富商，后来不幸被充公，原本富丽堂皇的别墅被抢的抢砸的砸，然后塞进几十户人家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多年，再后来也许主人家平反了，房子还回来了，可这里的一切早已被破坏殆尽，曾经的美好都随着那动乱的年月消失在记忆中。
也许是没了那份心思，也许是力有不逮，主人家并没有选择修葺翻新，而是任由她在日晒风吹中日渐凋零。
季芸芸不断摇头感叹，太可惜了啊！
父女二人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这里虽然不比东边那些房子大，但作为曾经的私人宅院，从外观看布局更为精巧，而且这是唯一一栋三层别墅，无论大小、构造都十分合适。
可越是合适季芸芸越觉得难受，这里比她想象的还要破旧，不知主人是谁，更没有招租或者出售的告示，让他们连个联系的人都找不到。
难道只能回去漫无目地大海捞针吗？
无奈的两人只能先去另外两处看看，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西边这三处别墅都自带花园，所以难得的没有逼仄之感，有一处也跟刚才那边差不多的情况，杂草都有膝盖高了。
不过最后一处竟然有人在里面活动。
季芸芸眼前一亮，催着老爸赶过去，真不容易啊，要是这里也没个人影，他们真得回去大海捞针了，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托了一圈关系依然摸不着头绪。
这里是最小的一处院子，院门关着但没有上锁，院子里拉着晾衣绳，两件单衣在上面迎风飘荡，一位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大爷端着搪瓷水盆从大门旁的小屋子里走出来，见到门外站着的一大一小楞了一下。
大爷用地道的江市方言问道：“二位有什么事吗？”
季中杰递上一根烟：“您好，请问您是这里的主家吗？”
大爷稍稍打量了季中杰两眼才接过烟，缓缓摇头：“我只是帮人看房子的，屋主不在这里，您有什么事吗？”他又问了一遍。
虽然这位大爷只说自己是看门的，但他目光很是平和，不卑不亢，衣着虽然朴素但异常整洁合身，让人不敢小觑。
“是这样的，我想跟您打听一下前头第一户人家您认识吗？”季中杰问道。
闻言，大爷又抬头看了面前的一大一小一眼，心道又是来打听房子的。
说实话，虽然这里的三处房子状况可谓十足的不好，可识货的人不是没有，这几年也陆陆续续有人动过心思，但前头两套荒芜多年连个人烟都没有，唯独他这里时不时有人来问一问。
大爷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又问了第三次：“您有什么事吗？”
大爷您可真有个性，季芸芸突然觉得事情有点意思了。
季中杰也是被问的一愣，不过他跟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这也不算什么，而且越是不寻常事情才越有可能不是吗？
他没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想知道前头第一家的主人是谁，如果他愿意卖我就买，如果不愿意卖那我想签个长租，不知您有没有那一户人家的联系方式。”
季中杰说的很从容，显示了实力也表达了决心，虽然不知道这个老头是谁，但他的问话方式不像是全无干系的外人，所以这时候说的每句话就要注意了。
大爷面上毫无吃惊之色，只是点了几下头，又问了一个让季中杰意外的问题：“你准备买来做什么？”
哦哟，问这么多的意思是……
季芸芸忍不住开始猜想，难道有戏？
“家里祖传的私房手艺，所以准备开家饭馆，我们也找了很多地方，只有这里最符合要求。”季中杰观察了一下老大爷的面色，继续说道，“如果这事儿能成，我们会按照房子当初的风格进行整体修缮，毕竟不是小打小闹。”
原本一直很平静的老爷子脸上突有了别样的神色：“饭馆？”
季中杰点头。
季芸芸的直觉又开始发挥作用，只要这个老爷子不是故意耍人，那么肯定和那处房子或者房子的主人有某些关系，即便他是耍着他们玩儿的，陪他过两招于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所以神助攻季芸芸再次上线营业，她抬头用纯真无邪的双眼看着老爷子：“老爷爷，我姑姑烧的菜可好吃了，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老爷子哈哈大笑，摇头道：“小丫头，你才吃过多少东西，怎么就敢断定你姑姑做的就是最好吃的。”
“哼，爷爷瞧不起人，我去过羊城，还去过京城，好多地方的东西我都吃过，就是没有我姑姑做的好吃啊！”季芸芸佯装生气道。
老爷子不由侧目，这年头能到处跑得小孩子可不多，这女娃娃家里是什么人？
季芸芸决定再加一把火：“不信的话您亲自尝尝就知道了。”
她拉了拉季中杰的手，问道：“爸爸，咱们请老爷爷去家里吃餐饭吧，这样他就知道我没有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