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离得太远太远
“兄弟，我说句实话，季芸芸这样的女生你不会指望用痴情感天动地吧？不是我说，光是我知道的，咱们年级对季芸芸有好感的就不下十个，要说诚心，谁不诚心？这三年我算是看明白了，人家心思就不在这上头，说白了，咱们这些凡夫俗子离人家太远太远。”
鲁旭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个，他心里清楚，哪怕有一丁点可能，季芸芸就不会对他一丝回应也无。
三年下来能和季芸芸算得上熟识的异性也就只有杨聪和林琅两个，杨聪是小学同学，林琅是好朋友的竹马，其他人全都属于同学，包括他自己，也只是所谓的“同学”而已。
从初中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季芸芸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感情，也许是习惯了吧，习惯了关注她，即便等不到回应。
“算了，不说这个，还是想想报什么学校吧，一想到要填志愿就头疼。”
鲁旭选择暂时逃避，关于季芸芸的问题他估计是想不清楚了，算了，就这样吧……
“不会吧，你发愤图强不是已经卓见成效了么，头疼什么，不会你爹妈还不满意吧？”过云龙诧异了，“不至于啊，上次开家长会你爸爸不还乐得什么似的。”
之前鲁旭惊觉自己一个学渣距离季芸芸太远，于是“幡然醒悟”，在高中最后一年加足马力往上赶，无奈底子太差，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时候也只是从垫底那一拨前进到中等偏下的样子。
可即便如此，鲁旭家里也很满意了，这个成绩差不多能有个大学上，四年之后有个文凭在手，做什么工作都方便。
“倒不是不满意，但我那个分数，将将踩在本科线上，多一点能读本科，少一点就是大专了，怎么不头疼？”
“那你第一志愿报个冷门点的学校和专业呗，也只能搏一把了，你还是问问老师吧，这玩意也有点运气成分，有的本科院校今年报的人少，分数出乎意料的低，有些紧俏的专科院校报的人扎堆，分数直追本科线，你找谁说理去？”
这就是分数不够的无奈了，鲁旭再一次想到了季芸芸，她大概从没有过这种烦恼吧……
“算了，回去再说吧，估计明天我妈会来学校一趟，报志愿的事儿她比我还上心！”
整个师大附中所有高三老师接下来几天都会全员到岗，就是为了给学生家长答疑解惑。
像尹继兰这种手握本科甚至研究生文凭的家长毕竟是凤毛麟角，不少家长连大学的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呢，报志愿这么专业的事儿肯定得学校帮着参谋。
要知道现在是1992年，距离1977年大学复招不过16年而已。
那么既读过大学，孩子又正好高考，意味着家长必须是头几届大学生。
77年的录取人数为27万，从77年到80年四年加起来总人数也不过100万出头，分散到江市又能有几个？
所以，这时候大多数学生家长学历都不高，甚至很多学校的老师都只是师范院校毕业，拿的是大专文凭。
所以不止鲁旭的妈妈要到学校来，大多数学生家长都会到学校走一趟，即便像祁格子这样家不在本地的，家长能赶来都会赶来。
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几天老师们会非常之忙。
高考是一重考验，报志愿又是一重考验，说白了就是要和全省的考生斗智斗勇，评估、预测，哪个学校报的人少，哪个专业分数不高……
没人敢放松大意，一念之差也许就意味着后半生大不相同。
总的来说季芸芸的几个至交好友成绩都还不错，理想的大学基本上没太大问题，所以才能轻松惬意吃顿好的，毕竟季英杰的手艺是真好，有机会享受一顿大家鼓掌欢迎。
虽然都知道云珑阁就是季家的产业，高三下半年也没少吃云珑阁送来的菜，但真去过的只有杨聪一个。
几年下来，云珑阁在江市的口碑无需赘言，虽然因为定位和价格的原因依旧只局限在一定的圈子范围内，但现在无论中午还是晚上，基本上所有包房都是预定出去了的，也就只有季家人有个专门的包房长期留着，不然就这么直愣愣来了说不定还没位子坐。
自从姜润调去京城后，江市这边另外提拔了一人负责云珑阁的日常管理。
徐珂，也是一路从万家体系成长起来的老员工，之前是大客户部的一位主管，待人接物很有一套，来了这边也做得很好。
大小老板的孩子他自然是认识的，虽然季芸芸和他之间不及和姜润那么熟，但云珑阁和季家毕竟离得近，徐珂和季家人不少打交道。
徐珂知道季芸芸在老板心里地位如何，而且季芸芸很明显有着远超普通孩子的心性，甚至万家刚起步的时候他有一次看见季芸芸参与高管会议，比起依然一副少年心性的赵飞扬，季芸芸显然成熟得多。
一开始他还纠结过到底怎么称呼季芸芸为好，直呼其名吧，看着她沉静的双眸总觉得自己这个便宜长辈没那么名正言顺，叫大小姐什么的他也觉得羞耻，而且人家不一定愿意听……
最后他没辙了，干脆叫“芸小姐”好了，没想到就这么传开了，除了周佑群几个元老，其余人见到了季芸芸都开始这么叫。
徐珂刚送省w的一位副厅到上去二楼包间，从楼梯口一下来就看到季芸芸和赵飞扬带着几个同学走进来，其中有一个他还认识。
徐珂认识的那位自然是杨聪，因为他偶尔会跟家里人一起过来。其他的几个孩子看起来跟季芸芸和赵飞扬关系很不错，看样子他应该不用替老板的掌珠保密身份。
徐珂笑着迎向季芸芸几个：“芸小姐，中午是要在这边用餐吗？”
“嗯，三楼锦珑还空着吗？”
“空着的，您是直接上去还是……”
“直接上去吧。”
赵飞扬问了一句：“我妈妈在吗？”
“在的。”
“那你和我妈说一声，我和妹妹带几个同学来吃饭。”
“好的，我马上去。”
第271章 霸气！牛！
杨聪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左洋一向大大咧咧，不在乎这些，而林琅早就从小青梅那里知道了季芸芸家世惊人，所以表情也控制得很好。
只有祁格子有些被吓到了。
她知道有云珑阁这么个地方，因为高三下学期基本上每天中午都是赵飞扬的妈妈从云珑阁送饭过来，也知道云珑阁是季芸芸老爸开的餐厅，可她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餐厅，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锦绣。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或许是这里的经理？她也不知道，看他对季芸芸还有赵飞扬发自内心恭敬的样子，祁格子突然发现季芸芸的世界和她的世界从来都不一样。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卑微……
季芸芸帮了她很多，至少在英语方面，如果不是季芸芸告诉她学习方法，借给她各种资料、随身听还有磁带，再加上一有空就陪她用英文练习对话，她的英文绝对不可能从曾经的短板变为优势。
一时间祁格子想了很多很多，不知不觉就落在后头。
杨聪心细，走着走着发现少了一个人，回头一看，发现祁格子还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个人里唯有祁格子和杨聪一个班，所以两人也比较熟悉。
杨聪折返回来，关心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祁格子恍然回神，只不过脸上的迷茫还未及褪去，杨聪见了，稍微想想似乎明白了什么。
“别想太多了，有些东西选不了，但未来可以自己选啊。”杨聪笑了笑，又道，“走吧？”
迷茫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祁格子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在高手如云的师大附中占有一席之地，绝对是心智坚韧之辈。
他们这一群小伙伴里，每个人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杨聪就不用说了，他爷爷是在副省级的位置上退休的，老爸杨鑫建如今已经是江市重工的副总经理，手握实权的国企副厅级干部，杨聪绝对是妥妥的**。
左洋和林琅不仅是邻居，两人的父亲也是同事，都在江市市w宣传部工作，所以这俩人也不是什么平民子弟。
只有祁格子一人，不仅家在江市下面的乡镇，父母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工人，吃穿肯定是不愁的，但比起其他人就差得太远了。
不过大家从没有嫌贫爱富的心，也都不是嚣张跋扈的人，所以三年下来从没在这方面有过什么不愉快。
祁格子今天虽然被云珑阁的富贵闪了下腰，但她很快便调整过来，杨聪说的对，家境是父母给的改变不了，但未来却可以靠自己努力去拼，她并不奢望这辈子一定会大富大贵，但自己去奋斗，去搏一个不一样的未来，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很短的时间，祁格子又恢复了笑容，平凡的脸上似乎也绽放着耀眼的光。
楼梯上左洋兴奋得很，一会儿问着季芸芸各处的摆设是不是真的，一会儿问墙上挂的字画是不是真的，当得知有一部分确实是珍品的时候，她直接惊得路都不会走了，嘴巴张得能塞进拳头。
反正时间多得是，见左洋实在好奇，季芸芸便把龙老这尊大神又搬出来讲了一次。
龙丙生波澜壮阔的人生有太多精彩可说，左洋、林琅还有后赶上来的祁格子全都听得目不转睛，想不到云珑阁还有这样的背景故事呢！
三楼两个最大的包间有一间是长期给季中杰留着招待客人的，季芸芸他们要去的就是这一间。
这屋里的东西就全是真物件儿了，明清时候的瓷器，民国时候的雕刻，旧时流传进来的西洋工艺品，还有傅抱石的《山水》、吴湖帆的《仿石涛江山归帆图》，见大家感兴趣，季芸芸便一一介绍。
要说左洋几个能看懂却是不能的，她就是觉得新奇，外加这些本该博物馆和美术馆的东西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她觉得甚是不可思议。
就连祁格子也渐渐听入迷了，刚刚的迷思早就消失殆尽，如今她也跟着左洋一起，整间屋子里从左看到右从右看到左，忍不住想亲手摸摸，又怕不小心把宝贝碰坏了……
林琅稍微沉稳一些，一路看过来有些疑惑，便开口问赵飞扬：“这么多东西放这里不怕被偷吗？”
赵飞扬笑了：“怕啊，当然怕，所以别看这里只是间餐厅，但其实跟铜墙铁壁差不多！”
林琅一下兴致就来了，催着赵飞扬赶紧解惑：“快说快说，怎么个铜墙铁壁法，我也没看见什么特殊的地方啊？”
“那哪能让你看见，毕竟是吃饭的地方，总不能搞得跟看守所一样吧！这间房是我舅舅专用的，所以老物件儿比较多，像大厅走廊里那些有些是仿品，不过仿也是名家仿制的，还有些民国之后的东西大多是真品。外头走廊和大厅都有监控摄像头，到了晚上整个院子还有保安队守着，都是退伍兵出身，实力杠杠滴。而且这里四周都有花园围着，一览无遗，翻墙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喝了口水，赵飞扬又继续道：“虽然开业至今也发生过丢失弄坏的事儿，但毕竟是少数，用我舅舅的话说，云珑阁要的就是这份气度，东西能用真的就不用假的，真有那不开眼的，江市的圈子就这么大，但凡发生一次，给他传出去以后就甭想混了。”
一提起舅舅赵飞扬瑟劲就上来了。
“你是说……季芸芸的爸爸？”林琅不确定地问道。
“那不然呢，我只有一个舅舅！”
林琅还从没见过季中杰，不过听赵飞扬这么一说，一副高山仰止的高人形象油然而生。
霸气！牛！
想想如今遍布全省的万家超市，还有这家在他眼里几乎闪着金光的云珑阁，对于左洋这个好姐妹，他是服了。
其实一早就是服气的，只不过如今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季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已经超乎他想象。
第272章 连夜开了光吧？！
刚入座没一会儿，房间门就被敲响，然后季英杰穿着一身利落的厨师服进来。
小伙伴们虽然吃过不少次季英杰做的绝顶美味，但这么正式的出场几个人都是第一次见。
尤其是左洋，直接瞪圆了双眼，哇哦一声喊了出来：“季阿姨，你这身衣服好帅，厨神的感觉一下就出来了！”
女人嘛，无论什么年纪，什么职业，都喜欢被夸，尤其是一个孩子当面这么夸你，这么情真，这么意切。
季英杰开心的哟，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今天你们放开了吃，这餐饭就当阿姨预祝你们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哎哟，谢谢季阿姨，有您这句话，我觉得我的分数说不定还能往上蹿一蹿！”
左洋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淌，转眼又继续道：“一想到等上了大学就再也尝不到您的好手艺，我就觉得未来黯淡无光呢！”
赵飞扬目瞪口呆，就像第一天刚认识左洋一样……
这丫头的嘴怕是连夜开了光吧？！
两句话下来他老妈笑得眼睛都看不着了。
“你们喜欢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往后你上了大学总要回家的吧，回家了只管来，什么时候来都有你想吃的！”
孩子高考考得不错，季英杰本就高兴，今天再让几个小辈这么一捧，她只觉得做什么都有劲儿。
“诶对了，你们都想报哪里的学校，想好了没有？”季英杰问道。
赵飞扬左右看了看，答道：“杨聪要报华清，这我知道，祁格子想学医，一心想着去协和，左洋和林琅我倒是不清楚。”
提到志愿的问题左洋有些不确定了，她也想去京城和大家一起，可父母不舍得她走远，想让她留在江市。至于林琅，他家里应该想让他去沪市……
见大家都往这边看，左洋也不想说太伤感话题，只能笑着打哈哈：“我是想去京城啊，不过还得回去和爸妈商量，你们是不知道，我妈可舍不得我了呢，我一说起到外地上大学她就要抹眼泪。”
大家还以为左洋是在开玩笑，纷纷大笑。
倒是季英杰特别感同身受，叹道：“当父母的都是这样，别说你是独生女了，就赵飞扬这么个半大小子我还不放心呢，他去京城上学我就想跟到京城去照顾！”
赵飞扬脸颊爆红，当着同学的面儿被老妈这样讲，说得他还像个没长大的奶娃娃似的，好羞耻啊怎么破！
果不其然，大家都脸色一个二个都变了，连最腼腆的祁格子都偷偷拿手捂住嘴，想笑不敢笑。
季英杰依然一副还有好多话想说的样子，不过这次主角变成了季芸芸。
“我这还算好的，你们是没见芸芸的爸爸，恨不得家都搬到京城去，就怕闺女离得远了受委屈，儿行千里母担忧，家长担心不舍得都是正常的。”
季芸芸看戏看得正热闹，没想到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不过她是稳得住的，反正她老爸是女儿奴的事儿小伙伴们早就有所耳闻，如今不过是更直观罢了，没什么关系。
反正比赵飞扬一个“没长大的奶娃娃”强，哈哈哈哈哈哈，季芸芸很不厚道地笑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行啦，你们先说说话，我去准备吃的。我记得杨聪爱吃鱼是吧，今天正好有小黄鱼，给你做一道雪菜小黄鱼。还有乳鸽，做成脆皮的，你们一人一只。左洋和林琅都爱吃牛肉，那就再来一道红焖牛尾，还有祁格子爱吃的小河虾也有。待会儿我让人拿一扎哈密瓜雪梨汁过来，清甜解暑，你们都喝点。”
光是听描述就觉得唾液分泌开始加速，更不用说季英杰把每个人的口味都照顾到了。
赵飞扬脸上的热度好不容易降下来，季英杰刚说完话，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人往外推，美名其曰饿了！
季英杰也知道小孩儿爱面子，笑眯眯地顺势就出去了。
屋里没了大人，气氛再度活跃起来，赵飞扬为了堵住众人即将出口的“调戏”，随便逮着一个人就甩出一箩筐问题。
“左洋，要不咱们都报京城的学校呗？你看啊，我们几个都要去京城，就你一个人流落在外多不好啊，万一有个啥事儿咱们想帮也帮不到啊，是吧？”
前半部分还像那么回事，后面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啊呸呸呸，乌鸦嘴，我能有什么事儿，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左洋瞪着赵飞扬，非找他要个说法不可。
赵飞扬一巴掌拍向额头，真是越急越乱，明明还有个林琅可以问，怎么就想不开招惹左洋！
“呵呵呵呵，怪我怪我，是我说错话，我这不是想着大家都能在一起么。”
左洋叹口气道：“我也想啊，可是我妈死活不同意，非要我报江市的大学，说什么划线的时候本地学生有优势，说我的分数在外地也许只够一个普通的重本，在江市说不定能上全国排名前十的江大。反正她理由一大堆，说白了就是不想让我离开家，我长这么大连远门都没出过，不就是想去外地上个大学嘛，怎么这么难呢，哎！”
祁格子闻言，道：“你要不跟家里人说说，想到大城市去见识一下开拓一下眼界之类的？”
左洋整个人往后瘫在椅背上，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我怎么没说，我各种理由都找遍了，你猜我妈说啥？”
不等人回答，她自己又道：“她说，反正到时候分配工作基本留不下来，还不如就在本地，找工作的事儿爸妈还可以给你使使力。”
左洋把她老妈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听得人直接喷笑。
左洋戏精上身，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你们还有没有同学爱，有没有同情心，我已经这么可怜了，你们还笑，怎么这么残忍？！”
笑声更欢快了，左洋就是个活宝，一想这个活宝也许即将和他们天各一方，转念间大家都很舍不得。
“哎，反正填志愿还有几天，我回去继续劝劝，说不定我妈就能回心转意呢？”
第273章 真的，靠不住的
左洋其实自己也不确定，不过她天生不喜欢纠结，不管什么事情，努力过后能行就行，不能行也不至于后悔。
“哎哎哎，别说我了，还有林琅这个叛徒你们怎么没发现，他可是要去沪市呢！”
“什么？”
“真的假的？”
所有人都震惊了，还真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插曲，林琅要去沪市？
见大家都盯着他看，林琅也不淡定了：“别瞪我啊，我是无辜的，我小叔在沪市日报社工作，他一直跟我爸说那边怎么怎么好，正好我是学文科的，以后分配工作他能帮忙。而且我妈老家就在沪市，虽然外公外婆都不在了，但我妈对沪市还是有种特别的感情，所以就成这样了呗，这几天我爸妈一有空就在那儿研究报哪所沪市的大学好。”
无论是左洋还是林琅，话语中都提到了将来工作分配的事儿，季芸芸好想说一句，别做这种梦了，真的，靠不住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1996年1月9日，人事部将会印发《国家不包分配大专以上毕业生择业暂行办法》，正式打破国内包分配的格局。
而四年后的1996正好是她们这一届毕业的年份，也许有少数专业比如军事院校或者航空航天之类的学校还能有对口的工作分配到人，大多数大学毕业生将面临自己找工作的难题。
政策实行的头一两年还有回旋余地，例如回原籍就包分配，但要想留在大城市，只能自己找机会。
1998年后这项政策开始大规模施行，到2000年全面停止了包分配制度。
教育部要求从2000年起停止使用《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毕业生就业派遣报到证》和《全国毕业研究生就业派遣报到证》，启用《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本专科毕业生就业报到证》和《全国毕业研究生就业报到证》。
即从2000年开始，全国所有大学不在实行包分配政策。
这样的历史洪流是左洋和林琅家里无法抵抗的，即便他们的家长是江市市w宣传部的小官员，即便林琅的小叔就在《沪市日报》上班，可全国这样的家庭何其多，再想一毕业就抱着“铁饭碗”，却是不能够了。
当然了，江市并不是什么十八线小乡村，不存在毕业生死活不愿意回家的情况，但包分配的惯例一旦被打破，往后的几十年时间里，资金和人才都会逐步向大城市转移，从而形成特大型超一线城市，心向世界的学子们又有谁不想去大城市看看呢？
左洋虽然一向比较粗神经，但绝对不是那种得过且过的人，一毕业就开始过喝茶看报的老干部生活，她能愿意才怪了。很明显，在接受父母安排和自己出去看看这两个选项中，左洋倾向于后者。
而林琅虽然一直以来存在感不那么强，但谁要认为他是个心里没成算的，那只能说看太天真了。无论最后去不去沪市，林琅心里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方面他反倒比左洋成熟一些。
但是无论去哪里念书，四年后所有人都将会面对同样的现实，季芸芸觉得还是有必要提前给大家打个预防针持续了十几年的包分配制度即将成为过去。
当初是因为国家正处于百废待兴的时期，对高端人才的需求量巨大，只要能从大学毕业，不管你是经商还是从政，都有很好的机会。
作为优秀人才的大学生，在整个80年代都属于稀缺的社会资源，毕业生分配制度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一方面满足了经济建设对人才的需要，另一方面保障了大学生的就业。
然而，随着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政策的弊端开始显露。
分配政策强调“服从国家分配”，对个人的能力、特长和兴趣不太重视，容易造成人才与岗位的不适应，束缚用人单位对人才的需求，同时影响高校的课程设置，且缺乏就业市场的信息反馈。
随着经济社会不断发展，大学生就业从供需对应逐渐向双向选择过渡，“不包分配、竞争上岗、择优录用”的新机制开始出台。
在不久的将来，拿着简历东奔西走，见到招聘会就一窝蜂往里钻，也许重复上十次仍然在就业的大门外徘徊，这样的场景会逐渐成为常态。
虽然招聘会上的企事业单位很多，找工作不难，可找到合适的工作就比较难了。
“天之骄子”们会发现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月薪只能拿六七百，相比之下效益好的大单位每个月到手的钱已经超过一千甚至更多，这样的落差，让刚出象牙塔的学子们很不适应。
可不适应又能如何？
历史的洪流向前推进，任何人都阻挡不了。
想在大学里随便混日子的学生们会越来越焦虑，当重点大学的毕业生们也一起涌向人才市场，普通学校出身的学生会发现，原来并不是有个大学文凭就有了一切。
当综合能力越来越凸显，一切凭实力说话的时候，成绩、脑袋还有背景将同样重要。
“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毕业了不包分配，或者分配的工作不喜欢怎么办？”
季芸芸冷不丁抛出个炸弹，直接把一群十八岁的少年们问懵了。
还能不包分配？
那工作怎么办？自己找？怎么找？
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不知道季芸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见没人说话，季芸芸只能继续展开：“很正常啊，往后大学生会越来越多，但每年空出来的岗位就那么些，总不能都往里塞吧，而且塞给你的东西你也不一定喜欢，或者不一定合适，那怎么办？”
“所以啊，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的，毕业生和用人单位双向选择肯定是必然，你看不上人家、或者人家看不上你的情况肯定会越来越多，竞争上岗才是大势所趋。”
“到时候，很多应聘者争一个好职位，或者好几个用人单位争抢一个优秀人才的事肯定不会少。所以上什么大学，念什么专业，大学四年怎么度过，就很重要了，总不能事到临头再去着急吧？”
第274章 不用这么震惊吧！
季芸芸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桌上几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其实季芸芸很少这样长篇大论，但她从小到大表现出来的都是成熟懂事的一面，从不犯错，所以但凡她说的，大家都会听到心里去，更何况这次她讲的内容直接关乎他们的未来。
也许是家学渊源，对季芸芸的话最敏感的是杨聪，他深深看了季芸芸一眼，陷入沉思。
也许很多人会嗤之以鼻，甚至直言驳斥这是无稽之谈，但他相信不是的。
虽然对他来说工作从来都不是问题，只要在千湖省范围内他想进什么单位都可以，但躺在长辈的功劳簿上高枕无忧绝不是他想要的，不然他不会这么努力。
说句不中听的，考不考第一对他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可他不愿意得过且过，家世可以是助力，但家人不可能帮你过这一生。
就像季芸芸，她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一辈子被家人宠成公主，但她并没有选择那样的人生。
杨聪是知道的，现在季芸芸可以熟练运用的语言已经超过十几种了，这方面她无疑是个天才，但从小到大季芸芸看过的外语书籍还有磁带录像带几乎可以堆满整间屋子，她没有因为天资不凡而自满懈怠，而是比大多数自认勤奋的人更加努力。
杨聪甚至觉得，因为认识了季芸芸，所以他在懵懵懂懂的幼年之时就有了想要追赶的目标，然后直到现在……
不知不觉，已经十年。
几人还在消化季芸芸的“惊人”言论，房间门再次被敲响。
经理徐珂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扎哈密瓜雪梨汁和一桶冰块。
“芸小姐，果汁送来了。”
“谢谢，您放着吧，我自己来。”
徐珂闻言便把玻璃樽和冰桶放在桌面上，然后无声退出房间。
季芸芸刚想起身给大家倒饮料，杨聪就站起来说道：“我来吧。”
可能是冰块落进玻璃杯里叮铃咣当的声音，惊醒了神思不属的少年们，左洋一回过神来就抓着季芸芸的手问：“不会吧？以后真的不分配工作了？”
这话一问出口，不仅左洋盯着季芸芸看，其他人也等着听她的回答。
不过答话的不是季芸芸，而是赵飞扬。
“也不用这么震惊吧！别说大学生分不分配工作，现在多少干了十几年的老职工们还排着队辞职下海呢，为了什么？还不是想多赚点钱，要么就是之前的工作实在不喜欢干不下去，要么无是原本学化学的被分去干文秘，学数学的被拉去打算盘，不合适呗！”
祁格子个性还是保守一些，这一听未来可能不分配工作了，那不是意味着以后没了保障？
像她父母都是在工厂干了一辈子的，且不论效益好不好，只要厂子还在，工人们心里就有底，后半辈子总有退休金和工会照应着，“铁饭碗”这个词不是白来的。
如果大学生们开始在人才市场自由流动，或者说工作不再是一锤子买卖，那未来的变数就大多了。
也怪不得祁格子会这样想，这么长时间以来绝大多数国人一辈子都被绑定在一个地方，有的甚至一家老小都在同一个工厂上班。
比如像江钢这样的大型国企，厂区范围大到堪比小型城镇，里面内包含了住宅、学校、医院、商场、剧院、体育馆等等，除了火葬场没有，几乎生老病死都可以一站式搞定，哪怕一辈子不往外走也没什么问题。
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对“铁饭碗”和找工作这件事的理解和外头的人是很不一样的。突然一下子告诉他们，从此以后你们自由了，各凭本事吃饭，这件事情带来的冲击力就比一般的社会议题大得多。
季芸芸想到了原先姑姑季英杰所在的印染厂，早些年说的并购也不了了之，如今都快要揭不开锅了，每个月工资都发不全，40岁以上的全部下岗没商量。
每次提起这个“老东家”，季英杰都唏嘘不已，如果当初不是听从季中杰的建议入股云珑阁，如今是怎么个悲惨下场还未可知。等40岁被“下岗”了再出来创业，即便季中杰全力支持，她有没有这个心力还两说呢。
现在这样有奔头的日子，让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再对比起曾经印染厂的同事们，如果没有当初勇敢迈出那一步，也许今天她也不过是那些憔悴、愤怒、迷茫中的一员。
季芸芸倒是了解祁格子多一些，见她眉头微蹙，再联系到她成长的环境，多少懂一点她的心思，劝道：“格子，你就不用担心啦，反正以你的成绩肯定能考上协和，咱们国内医生的缺口又这么大，只要你顺利毕业，最好再读个研，顶着协和的名头还怕找不到工作？无论是留在京城还是回来，肯定大把人抢着要的。”
祁格子最担心的无非是未来会因为工作不顺而增加家里的负担，虽然她想读书父母肯定一万个愿意供着她，可从小自立的祁格子，只希望能早点稳定下来好好回报这个家。
学医虽然是她的志向，但学医也真的挺苦的，不仅仅是学业繁重的问题，更苦的是当其他人都潇洒毕业了，作为医学生本科就得读五年，如果再读研又是三年，然后进了医院还得从实习医生做起。
一个正常年龄的医学硕士，毕业的时候大概二十六、七岁，这个时候才能开始拿实习生的工资，比起同龄人来说，落后了不知几千几万公里。
当然作为医生辛苦是辛苦，社会地位和福利保障还是不错，所以学医是一条长期持有换来长期回报的漫长征途，必须耐得住性子，吃得了苦。
所有这些要求祁格子都符合，吃苦受累她都不怕，选择学医虽然出头的日子是晚了点，但胜在稳定。
而且外科医生是个精益求精的技术活，终究得靠水平说话，祁格子出了名的勤恳好学，又是个能钻得进去的性子，学医对她来说确实是上上之选。
第275章 真爱、责任、没钱
疑虑渐消的祁格子轻松了不少，一口冰凉凉的果汁进肚，整个人都畅快了。
“那万一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左洋突然一句话直指中心。
“不可能的，全国各地都在大搞经济建设，岗位那么多，想工作就一定找得到。你说的是找不到心仪的工作吧，那些眼高手低的不学无术的，如果还抱着‘我们大学生是精英，怎么能发这么点工资做这么辛苦的事’的思想的人，也只有他们才会抱怨说找不到工作吧！”赵飞扬随口道。
听到这里杨聪也发言了：“只要足够优秀，人才什么时候都是抢手的，嗯，得是真的优秀，不是自封的那种。”
哈哈哈哈，一句“自封的”把大家都逗笑了。
左洋想想也跟着点头：“也是，现在想那么多没用，即便真的分配工作，我要是做得不开心了，肯定也会想方设法变一变的，所以自己找说不定更好，反正我这么人见人爱，怎么可能找不着工作呢！”
林琅一口果汁差点喷出来，好家伙，脸皮也太厚了，季芸芸说自己人见人爱还差不多，左洋这样的，呃……
后头的想法被他及时掐灭在萌芽中，因为左洋的“利爪”已经磨刀霍霍向“猪羊”了。
关于分配工作的话题到此结束，反正预防针已经打了，大家都不是愚钝之人，不管历史进程会不会改变，至少心里有这个准备。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菜品陆续被呈上，一切都是按照云珑阁惯常的方式，从上菜顺序到摆盘到餐具，由始至终的精美仿佛让佳肴更添了三分美味。
高三下这半年里，云珑阁的手艺大家几乎每天都吃，但直到今天才有一个直观的认识，原来吃东西这件事也能这么有意境。
小黄鱼过油煎至金黄，再下入用荤油炒过的雪里蕻，加水、葱姜，闷烧七分钟左右调味起锅，看起来简简单单平平无奇的一道菜，却能做到鲜咸合一，香醇味浓，鱼肉鲜嫩滑，雪菜爽口。
六只棕红油亮的乳鸽一分四，香气四溢，皮脆肉嫩。
还有沙锅里咕嘟冒泡的红焖牛尾，色泽红润，口感软糯，还带了一丝丝葡萄酒的香甜，那叫一个美味难挡。
最后一道菜上桌的时候，季英杰也跟着进来，招呼大家赶紧动筷，还想吃什么说一声就行。
下头厨房正忙着，季英杰没待两分钟就离开了，赵飞扬和左洋已经拿起筷子跃跃欲试。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正是胃口大开的时候，即便嘴巴从来没受过委屈，遇见好吃的还是会特别兴奋，更不用说今天的席面比起原来装在餐盒里闷了至少半小时以上的菜品美味更甚。
房间里没有留人，只有他们几个，大家谈天说地畅想未来，这是独属于高三毕业生的快乐。
午饭后季英杰没让大家空手离开，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盒点心，是云珑阁最畅销的什锦礼盒款式。
饭后，赵飞扬和季芸芸兄妹两个散步回家。
刚一进门季奶奶便叫住赵飞扬：“你爸爸中午打电话过来了，说是你高考结束了，他请假回来看看你。”
赵飞扬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哦了一声就上楼去了。
季奶奶轻叹一声，暗自摇头，也没注意季芸芸就在身后，自言自语道：“这个赵汉生也是，出去援建一两年了，就不能打个申请往回调？在那个鸟不拉屎啊边城待着有什么好的，这下好了，现在父子俩也不亲近了，一家人搞得这么分崩离析……”
季芸芸一听这话，悄没声息地后退再后退，直到摸到墙角，然后一闪身躲进走廊。
关于姑父赵汉生的话题在这个家已经越来越少被提及，季芸芸深知人类的劣根性，不是她大逆不道编排长辈的不是，而是姑父这么个壮年男子，家庭不睦，孤身在外，后面的故事难道不是呼之欲出？
不是没有洁身自好的人，可现在是天时、地利、人不和，这种情况下赵汉生不出问题的可能性大概只有10%吧。
季芸芸不愿意多加揣测，总归现在没什么不好的消息传过来，即便真有事，也有爷爷奶奶和爸爸他们去处理，只希望赵飞扬足够坚强。
季芸芸甚至有种很奇特的想法，幸好这种事发生在赵飞扬十八岁这个年纪，他不会因为年幼无知而无觉，也不至于因为害怕而产生无谓的心理阴影。
其实早点见识真实的社会也没什么不好，人么，总是要长大的。
男人不会因为老婆漂亮就不出轨，不会因为老婆能干就不出轨，不会因为老丈人家里有权有势就不出轨，更不会因为有孩子就不出轨，大概唯一能制约婚外情的只有真爱、责任、没钱。
真爱太难遇见，也太容易消失，而对于责任，男人女人的看法永远达不成一致，所以唯一普遍的原因就只有没钱。
也许反过来也一样，甚至女性比男性更加极端，也许更保守，也许更冲动。
所以婚姻是否幸福不应该以是否出轨来衡量，甚至这些都不是重点。
两人之间是否能有深层次的沟通交流，是否互相欣赏，能否互为支撑，能否互相成就，能否找到一个合适的相互距离……
季芸芸忍不住开始乱想，姑姑想过这些吗，又或许她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
很多女性在知道老公出轨后会崩溃，会歇斯底里，其实并不是因为她们多重视这段感情，而是因为她们生活有太多不如意的积压，把婚姻当做她们不幸生活的救赎，然后所谓老公出轨成了那最后一根稻草。
可姑姑不同，她的人生无疑已经拐入另一个方向，她有了新的目标和追求，她的生活不再只有丈夫孩子和三餐，她的心胸、眼界早已经和十年前的那个传统家庭主妇有了太多不同，现在的她如果得知丈夫出轨会怎么做呢？
也许并不会如何吧！
缅怀一会儿过去，收拾好心情，然后重新上路。甚至以姑姑大度宽和的心性，可能都不会追究姑父的不是。
如果能和平分手，大家就好聚好散，如果闹开了……
季芸芸估计她老爸不会善罢甘休。
第276章 总分633
接下来的几天季芸芸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每天除了例行的外语学习时间，基本上就是招猫逗狗，闲的不得了。
对于季芸芸选择京城外国语的事，有点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但基本上知道的人都觉得可惜。
季芸芸估分的成绩惊掉了一地眼球，高的有点离谱了，可她竟然不准备去京大、华清，哪怕民大、福旦都行啊，京外虽然也不差，但比起这些名校，名头可差远了。
学校那边有季芸芸家里电话，这几天没少打过来劝，不仅劝她，还有她爸妈。
每所高中都会宣称今年高考有多少学生考上了京大、华清，可没人会把京外录取了多少人拿出来讲，这里头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江市排名前几的高中每年都在各种录取率、重点率上头明争暗斗，每一个全校第一、区第一、市第一、省第一都是稀缺资源，而季芸芸就这么活生生抛弃了顶尖的那两个，非要去那什么，那是第几来着，师大附中的校长都说不出京外是第几，他只觉得心好痛。
这简直比“下嫁”还“下嫁”啊，堪称暴殄天物！
校长联合班主任伙同教导主任，轮番上阵开始劝，他知道季芸芸外语好，可哪个学校没有外语系，是京大名字不好听？还是水木华清景色不优美？
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去京外呢！
唉，唉，唉……
校长一上午在办公室叹了一百几十口气了。
“你们说说，还能怎么劝，我就不明白了，京外有什么好，季芸平时芸挺懂事一小姑娘，怎么就那么拧呢？”
不仅校长室因为季芸芸的选择头头痛不已，这两天江市高考集中阅卷的地方也上演了难得一见的一幕。
比如，有一份文科数学试卷在交叉检查审阅无误后，交给数学阅卷组组长终审，没发现问题，于是，第一份也是今年千湖省唯一一份文科满分数学试卷出炉。
无独有偶，隔壁英语阅卷组也发现一份满分试卷，客观题没有疑问，而主观题部分无论给多少人看过都找不到任何一个扣分点，甚至整张试卷都用标准印刷体写成。如果不是墨水印记确凿无疑，他们几乎要怀疑这是哪个人恶作剧把印好的卷子放进来捣乱。
除此之外有一份语文试卷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先不说全篇小楷给阅卷人带来的震撼，阅读理解部分问答题几乎找不到什么瑕疵，硬要扣的话两分是极限。作文亦然，逻辑、行文、遣词造句，可以说无懈可击，也许会因为每个阅卷老师的偏好扣上一两分，不过这就是极限了，再多扣一分都会觉得良心上不去。
最终经过讨论，季芸芸的语文分数定格在118，主要是语文阅卷组比较保守，不然满分也不是不能给。
至于估分时被季芸芸大手笔各扣5分的政治、历史，最终得到了97和98。
地理和她预计的一样，100分满分。
虽然阅卷时名字都被封住，但随着阅卷阶段进入尾声，在统计登分的时候，今年文科出了个神人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数学120，语文118，英语100，政治97，历史98，地理100，总分633！
633！
这是什么概念！
等于这个名叫季芸芸的考生六个科目加起来只扣了7分！
7分！
虽然最终成绩还没公布，但教育系统内已经传开了，今年的全国文科状元绝对出自千湖省江市师大附中。
那个名叫季芸芸的考生，神了！
也有人隐约记得这个小姑娘，前两年应该上过一次报纸，好像是首届全国中学生英语能力竞赛的头名吧，没想到不止英语强，这是全能王的节奏啊。
在考生们考虑志愿怎么填的时候，各高校招生办的的人也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生源抢夺大战当中。
虽然是估分填志愿，但谁敢说这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招生负责人们就没一点内幕消息？
比如说京城的两个“大佬”，争第一都争了多少年了。
一个说自己才是是综合性大学，排第一理所应当，一个说我们学理科的不屑于跟你们这些笔杆子打口水仗。
虽然状元年年有，对两位“大佬”来说都不新鲜，但对比起1992年三百零三万高考总人数来说，全国的状元加起来也就几十个而已，你多一个我就少一个，谁还不愿意往自家多划拉几个？
更不用说全国状元了，每年就俩，理科一个、文科一个。
理科的另说，文科状元必须力争，这是京大招生负责人的决定。
有这种想法的当然不止这两家，虽然“大佬”的招牌确实很硬，但止不住就有人不想去那里呢？说不定人家就喜欢民大呢，又或者福旦和仲山大学难道差了？
还有江大，虽然长期在前十名里挂尾车，但好歹也是前十，更何况这次的全国状元大概率出自本市，这必须要争取啊！
免学费，免住宿费，什么都免，还有各种奖学金，只要本科期间成绩稳定，保研读博一通到底。
知道的晓得是抢生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学校要垮了，招不到人了呢！
于是，就在大家考虑志愿怎么填，家长们纷纷赶到学校咨询老师的时候，各高校招生办派驻千湖省的人马就开始行动起来了。
师大附中的校长每年都不知道送多少学生到国内一流的高校，各校的招生负责人自认接触过一些，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年这么疯狂，这都第几波了，全是打听季芸芸的。
平时成绩、兴趣爱好、家庭住址等等等等，这些一流大学出来的招生老师们恨不得各个化身小报记者，生怕慢一步宝贝就被人抢走了。
等终于弄清楚情况，得知季芸芸很有可能是今年的全国文科状元，老校长也震惊了。
这可是全国状元，虽然还要加个前缀“疑似”，可看这些人的架势，即便差之毫厘，季芸芸这个学生他们也要定了。
可万一是真的呢？
师大附中建校至今几十年了，还从没有过这种殊荣。
老校长感觉自己就像喝了半斤茅台，没想到啊，自己的职业巅峰竟然会在快退休的时候姗姗来迟。
校长也觉得如果全国第一去到第一高校是桩美谈，所以在把详细信息告诉招生办之前，先找来了季芸芸的班主任卢颖，得知季芸芸可能想去京城外国语之后校长急得不行，这怎么能行？！
在京大和华清面前，京外简直不堪一击啊！
所以才有了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合起伙来劝，没想到季芸芸一家人也是怪，孩子特有主见不听人劝，家长全然一副孩子大了自己做主。
这什么情况，滑不溜手无处下口？
季芸芸家里的情况学校多少知道一些，不缺钱不缺势，想用什么减免学费多给奖学金之类的承诺估计是没用的，必须得季芸芸自己“想通”才行。
嗯，老校长对季芸芸的看法就是“执迷不悟”和“死活想不通”。
见实在劝不动，校长急得直挠头，这几天多少招生办的人到他这来把嘴皮子都磨破了，他也是实在拦不住了，顾不得季芸芸说不要随便把她的联系方式透露出去，直接和季芸芸摊牌，说招生办人也许会直接上门，让她做好准备。
季芸芸扶额，她就想简简单单上个大学，怎么这么难呢？
第277章 真的，劝不动
季芸芸完全没有欲擒故纵的意思，她报京外是因为真的想去，对于各校招生办的“厚爱”她只能说声抱歉了。
她也不想把“对不起不好意思多谢抬爱”这种话翻来覆去说好几遍，明明没结果的事情还是不要浪费他们的人力物力了，所以季芸芸直接给林纯汐打了个电话，想一劳永逸解决这些问题。
林纯汐原本就是京外出身的外交官，季芸芸把这些小困扰一说林纯汐就笑了，满口答应这事儿她来解决。
季芸芸虽然还没进校，但让京外来挡挡子弹应该也不为过吧，季芸芸这么诚心的好学生上哪里找！
殊不知京外那边也紧张得很，虽然季芸芸早先就已经明确答应了第一志愿肯定是京外，但谁让季芸芸成绩出乎所有人意外的好呢？
万一她改主意了，他们找谁哭去？
所以京外招生办的人也在马不停蹄地奔赴江市。
如今得到季芸芸再一次的肯定答复，校方才算稍微放了点心，这可是多少年难得一遇的人才，不真真切切捞到手里哪能放得了心！
解决了这些小烦恼，季芸芸再次躺成一条咸鱼，肚子上卧着猫，手边趴着狗，电视里放着91年刚刚播出的日剧录像带《东京爱情故事》……
这日子太美，神仙来了也不换。
…………
也不知林纯汐具体是怎么处理的，反正没有哪家招生办的人上门来游说，校长那边也没有再打电话到家里来。
倒是京外的一行人过来季芸芸见了一面，就像季芸芸想的那样，他们也说所有费用全免，外加最高等的奖学金，当然还有季芸芸最在意的一点，凡是她感兴趣的语种都可以旁听，所有专业等级考试如果她有兴趣也都可以报考，反正学校的一切资源都向她敞开大门，能学多少看她的本事。
这才是最让季芸芸兴奋的地方，目前京外本科阶段涉及到的小语种多达52种，除开极少用到的偏门类别，如果能熟练掌握剩下那些……
想想就觉得兴奋，毕竟对季芸芸来说“熟练”并不只是简单的书写和交谈，而是如同母语者一般运用自如。
五天后，师大附中所有高三毕业生返校递交志愿，冷清了几天的校园再次喧嚣起来。
季芸芸没想到的是，她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被一行人拦住。
打量着几人的装扮，怎么看怎么像高级知识分子，能在这里等她，估计又是哪里的招生办吧。
季芸芸有些无奈，原以为躲了几天清静，今天把志愿一交就可以万事大吉，没想到还是有人锲而不舍到学校来“堵”她。
她是该吐槽他们太会见缝插针，还是赞扬他们锲而不舍呢？
“是季芸芸同学吗，你好，我们是江大招生办的老师，我姓孔，这两位是我的同事。”
季芸芸：我现在否认还来得及吗，好想装不认识啊，唉……
但这明显不可能，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抱着好意来的，便是拒绝也不能失礼，何况这还是自己上辈子的母校呢，想想还真是缘分不浅。
上辈子季芸芸可没这么天才，虽然高考也过了重本线，但分数只有542，虽然很幸运考上了江大，但肯定不属于学习最好的那一批，更没有招生办主动上门的待遇，身为学霸被人追逐，也是这辈子才有的体验。
“各位老师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虽然对他们的来意心知肚明，但总不能一上来就说“不好意思我不无论如何会去你们学校被费心思了”，那也太不知好歹了。
京城来的几家招生办应该已经在林纯汐打过招呼后放弃了招揽计划，江大也就占着地利，才能在明知可能性很小的情况下再试一把。
孔维几人一开始还奇怪，原本卯足了马力争状元的“同行”们几乎一夜之间收缩战线，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个状元不一般，不是不想争，是压根争不起，而且人家就是铁了心想去京外，这能有什么办法？
但毕竟他们离得近，孔维抱着“万一老天瞎了眼”的奢望，还是决定亲自见季芸芸一面。
怎么说两年前季芸芸也在江大外院比过赛，曾经和季芸芸有过一面之缘的武仲森教授要不是出差在外，这次肯定也要一起过来的。
这是孔维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小天才，原本还有一丝奢望的心，在看到季芸芸沉静通透的双眼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位年仅16岁的高三毕业生有着完全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冷静，甚至她的目光就已经简洁明了地透露着一个讯息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已经决定了。
孔维就是做招生工作的，每年都会接触不少高考成绩特别突出的学霸，他的工作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招揽学霸读江大。
他自问对高三毕业生的了解还是足够透彻的，可季芸芸实在太不一样了，不仅仅因为她的高考成绩高得吓人，还有她周身的气质。
学霸么，总归是学生，对他来说其实都是孩子辈，也许家庭条件好的自信一些，农村考出来的金凤凰腼腆一些，但无疑都对大学殿堂充满了向往。
不是说他代表学校开出来的条件有多么吸引人，但他一个做思想政治工作出身的招生办老师，总能想办法调动起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对大学生活充满向往，尤其是对江大。
可面对季芸芸，他突然有种无计可施之感，虽然两人之间只说了一句话，但他已经感觉到了，这孩子不是他能劝得动的。
季芸芸自己考了什么分她肯定心里有数，那么高的分她依然选择京外，那只能说明她是真的想去，总不至于是没听过顶级名校的大名吧。
就像师大附中的老校长说的那样，他们已经轮番劝过多少次了，季芸芸不仅没动摇过，还禁止学校透露她的联系方式，甚至还用不知道什么方式把那些京城来的各校招生办劝回去了。
这样的孩子真是他能劝得动的？
今天见了面，孔维终于确定了，真的，劝不动。
第278章 这是什么神仙爹妈
难道就这么打道回府吗？
既然决定最后再“挣扎”一次，孔维觉得至少得把话说完。
可话到嗓子眼儿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吹得天花乱坠一点用也不会有，江大再好还能好过京大？
最终孔维还是只能打打感情牌。
“季同学决定报哪所大学了吗？”
“决定了，京城外国语学院。”
没错，这时候京外还是以学院为后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在两年后的1994年更名为京城外国语大学。
虽然早有准备，但季芸芸说得这么直白坦然，孔维还是觉得心口好想被人重重锤过。
听听，听听，这么多名校摆在这里，偏偏都被一个跛脚的小学院给打败了，这让人上哪说理去？
专精外语的学校不是跛脚是什么？别跟他提什么“外交官的摇篮”，综合性大学就是比较强，不接受任何反驳。
孔维内心开始“政治不正确”地吐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季同学今年刚满16岁，这么小的年纪就一个人到外地读书，父母应该会担心的吧？不知季同学有没有考虑过江大呢，我记得你高一时还在江大参加过英语竞赛，外院的武教授每次一提起你都赞不绝口，这次他刚好在外地出差，不然他也会和我一起来。”
在孔维看来其实这番话对季芸芸的父母说效果会更好，可问题是他根本联系不上季中杰和尹继兰。
因为某两位闲不住的家长在季芸芸高考结束的第三天就已经奔赴京城，万家要开分店，新希望也在为进军京城做着准备。
“谢谢江大的厚爱，不过我已经决定了，而且我父母也会去京城工作，所以您说的担心应该不会发生。嗯，谢谢武教授的夸奖，没想到他还记得我，麻烦您替我带个好，祝武教授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多谢您了。”
季芸芸说的云淡风轻，可听的人就跟被雷劈了一样。
什么，闺女要去京城上学，所以家长就跟去京城工作？
这是什么神仙爹妈？！
他们想安慰自己这一定是个巧合，但这巧合也太巧了，巧到根本没人会信。
孔维来之前是调查过了的，他知道季芸芸的爸爸是万家的老板，她妈妈是最近火得不得了的外语培训机构校长，可这两位的根基不是都在本地吗，怎么就双双跑去京城了呢？
总不至于真是为了闺女吧？！
孔维觉得自己大概也许可能不该来，任他自诩招揽过的天才一茬接一茬，可像季芸芸这样的他真的没见过。
虽然才刚说了三句话不到，孔维已经开始词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更不用说他身后的两位背景板同事了，刚刚就在发愣，现在还没完全回神来。
“好吧，我知道了，不过季同学真的可以再考虑一下，对于优秀人才江大一向报以最诚挚的欢迎，如果选择江大，我相信季同学一定会在我们学校度过丰富充实的四年。”
孔维觉得自己的劝说越来越无力，因为季芸芸的神色一点都没有变过，姿态非常尊重，但是内心十分平静，她用无可挑剔的态度表达了一句话非常感谢，但是不好意思。
简单粗暴一点说，就是不去，no way。
随着班主任卢颖的出现，这场注定没结果的交谈也顺势收尾。
送走了孔维一行，卢颖揽着季芸芸的肩，问道：“这是江大的人吧，他们还没放弃？”
对比起老校长的恨铁不成钢，卢颖虽然也希望季芸芸能选择最好的学校，但她跟季芸芸接触的时间更久，她很明白季芸芸不是谁都能劝得动的人，尤其是她并不是因为冲动而做出的决定，她父母也鼎力支持。
虽然今年她们班考上京外华清的人数会因此而少一个，但状元就是状元，全国第一不会因为选的学校出人意料就旁落，何况她相信季芸芸这孩子无论在哪里都会是最耀眼的那个。
天赋、勤奋、性格、家世，她什么都不缺，这样的人注定了光芒是挡不住的。
送走了追到门口的“江大劝说小队”，季芸芸只想赶紧把志愿表交了，就此盖棺定论，往后就不会再有人过来拉拢。
“最好没人再来了。”季芸芸由衷地希望。
说起这个卢颖忍不住笑了：“那还不是因为你考得太好了，原本我们也不知道，可各地招生办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后来我们才打听出来你的成绩应该是这个。”
卢颖伸手比了个一，毕竟分数还没出来，她也不敢把话说死。
“这次你可是给咱们学校扬名了，校长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师生两个一起走进教室，班里的气氛热闹得不得了，高考过后同学们好几天不见，而且大家都知道今天过后再见就没那么容易了。
班里的座次如今也是随心所欲，上学期间尚能克制的懵懂情丝也逐渐冒头，季芸芸已经看到了两对有些“意外”的男生女生坐在了一起。
旁边自然少不了起哄的，方圆两米都弥漫着粉红色的气息。
对此卢颖全程微笑以对，十八岁谈谈恋爱有什么大不了，作为英语老师她一向是很开放的，虽然高中期间禁止早恋，但想完全禁锢孩子们的思想那不可能。再说了，高考前大家都挺克制，如今毕业了自由了，她才不去扫这个兴呢。
左洋早就提前给季芸芸留了座，她刚一坐下左洋就兴奋不已凑近了开始八卦。
“你知道不，刘畅和罗素素刚刚一直手拉着手呢，啧啧，他们瞒得可真死，我之前一点儿没发现，今天一来，好家伙，这就在一起了？”
季芸芸探头看了一眼，刘畅两人确实坐在一起，刘畅厚脸皮听人家打趣也不在意，他旁边的罗素素脸红不已，她旁边围了好几个闺蜜，想来都在打听这突如其来的八卦。
“他俩报的什么学校，在同一个地方吗？”
以季芸芸心理年龄倒是没那么八卦，她考虑的是更现实的问题。
第279章 永远对不上节奏
“我没问，不过也是哦，他俩这会儿虽然在一起了，要是两个月后又分开……异地恋能靠谱？”
左洋说话一向比较直，但她脑子通透啊，季芸芸刚一提，她马上开始脑补异地恋的各种狗血戏码。
别说现在的孩子单纯不懂这些，季芸芸看过的好些英文录像带左洋没少借回家看，她受过的“狗血”熏陶可比一般高中生多多了。
“诶，对了，你定了没，报哪里的学校？”季芸芸转而问道。
左洋原本兴冲冲的脸一下就垮下来了，她不情不愿地拿出填好的志愿表，第一志愿那一栏江市大学几个字尤为显眼。
看来左洋还是没争过父母。
“快别提了，我都要气死了！”左洋伸手在两颊猛搓了几下，愤愤道，“我在家恨不得闹绝食，我爸都松口了，我妈死活不同意，还说什么我要是非要去外地念书就是心里没她这个妈，我的天呐，我亲妈竟然威胁我，你敢信？”
挺悲愤的语气，可季芸芸愣是没忍住笑，主要是左洋她老妈平时都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根本想象不出她挤着眼泪要跟闺女闹绝交的画面。
吵架都吵得这么逗，也是没谁了！
“你还笑，你就要失去我了你还笑？！”左洋快气死了，她在这边咬牙切齿，季芸芸竟然笑得这么开心。
“行行行，我就要失去你了，我好难过，好想哭，你感觉到了吗，我的痛苦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左洋颤抖着手指，瞪着季芸芸说不出话来，损友，损友！
季芸芸总算收住笑，也掩去了脸上的舍不得。
作为一个几十岁“高龄”的假孩子，从小到大谈得来的朋友真的没几个，季芸芸很清楚往后她自己的生活重心会转移到京城，如果左洋决定留在江市，往后她们见面的机会也许会越来越少……
左洋幽幽一叹，道：“哎，其实我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实话挺迷茫的，京城是好，可我也说不清哪里好，我妈让我留在江市，我也讲不出一定不想留下的理由……”
虽然她的话有些拗口，但季芸芸听明白了。
左洋很迷茫，可迷茫确实是很多高三学生的现状。
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过得浑浑噩噩，终其一生永远对不上节奏。
青春洋溢的十八岁，冲动却无知，在对上大学还没有清晰概念的时候，就必须择一座城市挑一所学校，在对就业前景不甚了解的情况下却必须要选定一个专业，学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专业课，满心以为仅仅学了这些日后就能用得上。
然后，很多人选择发愤图强，但更多的学生在自由奔放的大学校园里得过且过，自甘堕落。
这样子毕业真的意味着合格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迷茫且幼稚的二十多岁小年轻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头扎进残酷的社会现实，职场的一切和单纯的校园却有着如此大的不同，薄薄一张文凭应付得了吗？
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努力，甚至许多人不知道怎么去努力，然后，在蹒跚前行的路途中，也许恋爱了，也许相亲了，然后某一天，领证结婚。
恍惚间，人生进入下一个阶段。
可婚姻到底是什么？有多少人是在结婚前就明明白白知道婚姻的意义？
日子就这么混着混着，直到新生命降临，多少长辈一句“生吧生吧生了我给你带”让新婚夫妻们脑子一热怀孕生孩子。
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养法，这句话绝不应该是新生命降临的座右铭。
而后突然有一天，三十了，四十了。
三代同堂，有家有子，拿着不高不低的工资，做着毫无激情的工作。
同学聚会看着老同学开着好车指点江山，羡慕之余暗骂一声，如果当初……我也可以……
再见中学时暗恋的同窗，也许那人依然耀眼夺目，心里暗暗骚动着，如果我能……也许今天……
而当初倾心自己的同桌如果发顶渐秃，如果人老珠黄，便心下暗喜，这么衰的人果然配不上自己。
整个前半生都可以用一句话概括，总是在需要的时候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等明白过来的时候，时间与机会早已无可挽回。
是，什么时候改变都不算晚，可时间越晚越难得下定决心，羁绊越多越无法回头。
如果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所以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什么，而权贵世家的孩子从小接受精英教育，18岁该明白的东西16岁已经铭刻在心，而普通人20岁连自己该明白什么都不知道。
夹在中间的普通人们，普通的家庭出身，接受普通的教育，有着普通的能力，连心气儿都是普通的，眼界、交际、手段全都是普通的。
“我只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这永远是成功之后才有的选择，而不是一事无成无能的借口。
季芸芸想着，上辈子的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世界对不清醒的人来说，步步是坑。
…………
“同学们好，志愿表都带了吗，再检查一遍填写是否正确，然后从后往前传。”
“老师很高兴，大家马上就要毕业了，大学校园是个更加广阔的世界，祝大家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哦哦哦！毕业啦！”
“我们终于自由啦！”
同学们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激情，所有人都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充满向往，在经历了12年的高压学习后，大家对传说中的“自由世界”极度渴望。
两个月后，有多少人仍然上紧发条，有多少人螺丝钉就此送掉，也许五年十年后的同学会就能初见分晓？
季芸芸思绪盘旋飘远……
旋即自嘲一笑，此情此景之下开这种小差实在太煞风景，高考结束就应该狂欢，哪怕是第二次高考呢，重来一回也要嗨起来！
被教室里的欢快气氛所感染，季芸芸也笑着叫着，而身边的左洋早已经蹦起来了，完全看不出和家长抗争失败的阴影。
粗神经的人总是更容易快乐，左洋是其中的佼佼者。
第280章 外面有人了
无论有多不舍，小伙伴们还是各奔东西。
左洋留在江市，林琅去了沪市交通大学。
赵飞扬选择了京城邮电大学，祁格子执着于协和，杨聪报了华清。
左洋闹着让去京城的几个人请客，不然她受伤的小心脏好不了了，也不用吃什么山珍海味，几个人凑一桌火锅就行。
火锅店就在学校不远处随便找了一家，盛夏的中午，店里摆着冰盆扇着电扇，不少人汗流浃背依然吃得满嘴红油。
“你们可不能忘了我啊，空了记得写信，到了那边第一时间把宿舍电话告诉我，要记得给我打电话，放假了早点回来，咱们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
饭桌上左洋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从没喝过酒的人非要闹着叫了一箱啤酒，迷迷糊糊灌了一杯又一杯，最后火锅没吃多少，肚子里满满当当都是水。
虽然啤酒度数不高，但左洋完全是个新手小菜鸟，一顿饭吃完路都走不直，最后还是林琅打车一路扶着她回家。
“以后就咱们四个相依为命了，哎……”赵飞扬踢着路边的小石头，叹气道。
杨聪和祁格子听了只是笑，季芸芸却大喇喇翻了个白眼，道：“说得你多可怜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不是去京城上学，是去逃荒去呢！”
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气氛被季芸芸一语戳破，赵飞扬顿时没了脾气：“哼，不跟你说了，小丫头片子坏得很！你，季芸芸，一个莫得感情的机器！”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不止。
没了左洋这个机灵鬼，能听季芸芸和赵飞扬时常斗斗嘴也挺有乐趣的。
现在四个人都无事一身轻，按估的分数考上第一志愿完全没问题，所以插科打诨一路走一路笑，很是随意。
几人在岔路口分手，祁格子要回学校收拾行李，杨聪也准备回家，季芸芸不想晒太阳，所以拦了辆的士和赵飞扬一起打车走了。
车刚开到家门口，正巧看见赵汉生提着礼品往这边走，好像是他腰间的bp机响了，他低头把别在皮带上的黑色小方块取下，正好埋着脑袋，所以并没有看见不远处的兄妹二人。
赵飞扬推开车门刚想开口打招呼，谁知赵汉生一转身，步履匆匆又走了。
兄妹俩对视一眼，咋回事，怎么还玩起了一过家门而不入？
看赵汉生的样子应该有人打call机给他，急着想找电话回过去，可家里不就有电话么，干嘛非得用公共电话？
果然，几十米外的路口有个报亭，赵汉生停在那里拨起了电话。
赵汉生又不是做保密工作的，家里的电话不是不能用，无论是有公事还是朋友找，没有什么需要瞒着他们的。
那么，他这么做……
季芸芸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当初那些似是而非的念头大概确有其事……
李云看了一眼赵飞扬，心下不忍，但这样的事情肯定不可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只能看看这枚地雷什么时候爆吧，哎！
赵飞扬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爸爸回来他还是欢迎的，距离上次见面又过了差不多半年，父子俩已经很长时间没见了。
“走，我们先进去，姑父可能有什么急事，打完回电话一会儿就进来了。”
赵飞扬没有多想，只是点点头，俩人穿过马路往家里走。
家里只有二老在，季中杰夫妻俩去了京城，季英杰这会儿应该还在云珑阁帮忙。
原本季英杰也要一起上京的，那边的徒弟还没有完全出师，要不是为了照顾家里两个高考学生，她也不会在江市一待几个月不走。
这不，赵汉生说要回来，她索性再等两天，至少见一面再走，要不然季奶奶又该念叨了，说她俩夫妻不像夫妻，这么过日子实在不像话。
这会儿是下午两点多，饭点刚过，季英杰在大厨房交代了一圈，准备这就回去。赵汉生晚上肯定会在这边吃饭，她得回去看看还缺不缺什么菜。
云珑阁到季家也就百多米的距离，季英杰撑着洋伞慢慢往这边走着，一边在脑子里过着晚上的菜式。
路过报亭的时候，因为伞沿遮挡了一部分视线，季英杰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背对着自己讲电话的赵汉生。
可随着两人距离拉进，赵汉生的声音不可避免地传了过来……
“妤萍，你没事吧，怎么突然晕了呢，我走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什么……你……你……确诊了吗……”
“医生怎么说……”
“你之前……流了……这次……”
“你别哭啊……身体本来就弱……”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这是……赵汉生？！
几乎从那人说第一句话开始，季英杰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她不敢置信，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这么温柔的语气，竟然是赵汉生？
这一年多一来，他们连电话都打得越来越少，她已经习惯了丈夫不在身边的生活。
季英杰没有深想两个人的以后，虽然她能感觉到她们夫妻之间已经渐行渐远，平时除了季奶奶想起来时念叨几句这样下去不行，赵飞扬会偶尔问起爸爸的近况，她的生活渐渐不再有赵汉生的参与。
现在看来，他也已经不想再参与了吧！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赵汉生应该在外面有人了，而这个人也许还怀孕了。
这算什么？！
季英杰自问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尤其是这几年出来打拼，听的见的已经太多。
夫妻之间性格不合感情不睦，不是不能分手。她也不再是曾经那个一门心思只有丈夫孩子的家庭妇女了，离婚两个字不是说不出口。可赵汉生宁可就这么远远的避开，拖着，糊弄着，也不愿意和她讲清楚。
突然回想起过去两年多来，赵汉生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电话也越来越少，如果不是儿子高考，说不定这次也不会回来。
季家确实势大，赵汉生一个大男人，又爱面子，不愿意在她娘家的阴影里过活，所以远远的避去边城，这些她都可以理解，可没想到他人走了，心走了，毫不留情。
也许电话的另一头正是他心目中的贤妻良母吧，季英杰忍不住想。
他不愿意放下无谓的自尊接受妻子娘家的帮助，不曾为了挽救他们俩的关系而出一点点力，季英杰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深刻意识到，自己的丈夫，赵汉生，竟然如此无能。
相比之下，丈夫的出轨季英杰反而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好像，好想她早已对这个男人失望过了。
如今真相大白，她除了吃惊就是麻木，心里竟不觉得疼。
季英杰自嘲地想着。
第281章 心是偏的，看什么都是歪的
季英杰不想当街闹开了难看，趁赵汉生还没发现她，转身便离开，她准备先去云珑阁一个人待会儿，在没有完全冷静下来之前，她不想和赵汉生撕破脸对峙。
季芸芸和赵飞扬进门后没多久，赵汉生就提着东西到了。
季芸芸着意看了看他的脸色，果然有些心神不属，额头鬓角都是汗津津的，想来是那边有什么麻烦事吧。
赵汉生虽然心里着急，但回都回来了，而且儿子马上就要上大学，他不可能不关心，所以暂时把烦心事都放在一边，问起了赵飞扬高考和报志愿的情况。
季芸芸撇撇嘴，不过这种事轮不着她来做主，还是规规矩矩打了个招呼，然后上楼冲凉。
即便血脉亲情隔不断，可太长时间不见还是会生疏，赵汉生说着说着就没什么话讲了，而且赵飞扬如今也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表扬两句送个航模游戏机什么的就能高兴一天。
一种难以言喻的生疏和尴尬在父子之间蔓延……
好在季奶奶及时出现，她端了一盘切好的西瓜从厨房那边过来，招呼两人先吃一点解解暑气。
赵汉生暗自松了口气，再这么尴尬下去他就要坐不住了。
一时间他又有些埋怨江市的一切，要不是季英杰冥顽不灵非要在外头忙得脚不沾地，要不是季中杰一向强势让他在江市“待不下去”，他也不至于常驻外地搞得亲生儿子跟外家比跟亲爹还亲。
赵汉生不愿意在自己身上找理由，下意识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别人身上，比如妻子不顾家，小舅子仗势欺人，连季家也白白担了一个瞧不起人的罪名。
话说季英杰转头回了云珑阁，经理徐珂还觉得奇怪呢，不是说下午不过来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徐珂刚想问一句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季英杰却好像没看见他一样，径直往里走。
徐珂很少见到季英杰面沉似水的模样，也不敢去打扰，心里却忍不住猜测，这刚走十分钟不到就回来了，这么短时间路上不至于出什么事儿吧？
不过，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云珑阁这位厨艺超绝的女老板是因为亲耳听闻丈夫和情人的电话，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一楼最往里去有一个房间是专门用来办公的，里面有一个小休息室，季英杰原本准备去那儿的，但一想这时候财务和行政应该都在那边办公，所以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顿了两秒，季英杰回身问道：“徐经理，三楼那个包间空着的吧？”
徐珂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季家人常用的那间，摇头道：“空着呢，您现在要用吗？”
“我上去坐会儿，别让人打扰。”
季英杰交代完后直接上楼，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环境，她得好好思考接下来该如何。
徐珂目送季英杰上楼，按捺住所有好奇，无论老板出了什么事儿，只要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装不知道，好奇心太旺盛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房间里季英杰泡了壶茶，可茶凉透了也没喝上一口。
她一个人坐了很久，直到夕阳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缓缓移动到她身前，抬手一看，已经四点半了。
季英杰深吸口气，起身下楼，拿起电话往家里拨。
“喂，妈，是我，飞扬他爸回了吗？”
“晚上要不就别在家吃了吧，我下午忙到现在才停，来不及回来弄了，干脆你们直接到云珑阁来……”
“啊，秦婶正在准备？那就先放冰箱，明天再做也是一样的，你们就直接过来吧，我就在这边等着，还是之前那个包间。”
“诶，好嘞，不急，六点左右到就行。”
放下电话，季英杰心下微叹，果然还是没法大度啊，给归家的丈夫洗手作羹汤，这种事儿赵汉生是永远尝不到了。
今天这顿饭就当是告别晚餐了，纪念二十年的婚姻终于走向尽头。
那头赵汉生一听说要去云珑阁吃饭，眉头就不自觉地皱成个川字。
如果有可能，“云珑阁”这三个字他这辈子都不想听，更不用说到那里去吃饭了。这几年下来，也就开业的时候他去过一次，每次一路过那里，他就有种强烈的压迫感，万家、云珑阁、还有季家，就像三座大山一样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打眼一看，季家老老小小都没有意见，他也只能同意，可就因为这样，他心里更不舒服了。
凭什么？凭什么季家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左性的季中杰完全忽略了季奶奶第一个问的就是他的意见，甚至电话没挂的时候就问了，是赵汉生自己没那个魄力说不。
其实季英杰无非是不想回去掌厨，也不想让季奶奶下厨伺候这个已经选择背叛的女婿，可在赵汉生眼里，出去吃顿饭这种芝麻大的小事也是季家仗势欺人的“罪证”。
这人呐，心是偏的，所以看什么都是歪的。
晚上一顿饭吃得平平淡淡，季爷爷季奶奶并没有多想，赵飞扬没觉出什么，只有赵汉生、季英杰夫妻俩各怀心思，食不知味。
而季芸芸作为一个对事实猜测得**不离十的旁观者，敏锐地发现了姑姑季英杰的异常，难道……
季芸芸也说不好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并不为姑姑感到可惜。
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儿分开就是了，姑姑现在有房有车有钱有儿子，保养得也好，事业也好，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爱情和婚姻，没了难道不能再找？
没了赵汉生还可以有别人，至少季芸芸就觉得，姑姑在她这个年龄段绝对是一等一的优秀，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
谁说四十多岁的女人都是烂菜叶子？
那是无路可走的失败女性和无知无能的大男子主义才有的陈思旧想！
四十岁，五十岁，甚至六十、七十岁，有资本的人生永远是自由的，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也许离开了赵汉生这艘破船，姑姑的未来会更好呢？
上辈子，赵汉生就是个规规矩矩、没什么太大能力、没什么太大野心的传统大男人。
这辈子，他依然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野心，但急剧膨胀的季家让他逐渐走向偏执，妻子没有下岗，家里也不缺钱了，他远走边城后，渐渐地也不再规矩。
也许是为了发泄对妻子娘家的不满，也许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但无论如何，他出轨了，而且被妻子发现了，更重要的是，妻子不再像从前那么逆来顺受，妻子的娘家也不会容忍这个一事无成还对家庭不忠的女婿。
所以，季中杰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只看季英杰想怎么处理，季家愿意怎么收尾。
第282章 留还是不留，分还是不分
晚饭后，赵汉生带着季英杰和赵飞扬回到他们自己家，季英杰原本不想回的，但最终还是选择按兵不动。
想到下午那通意外听到的电话，季英杰觉得赵汉生应该不会在江市待太久，也许明天就走也说不定呢？
一天而已，在事情没有最终确定之前，季英杰不想惊动任何人。
果不其然，晚上到家后赵汉生就提出来说厂里临时找他有事，得赶明天的火车回去。
季英杰听了只觉得可笑，说是说儿子高考这么大的事儿必须赶回来看看，结果待不到一天就要走，走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姘头怀孕了。
这就是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爹。
季英杰垂下眼睛，点点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赵汉生虽然觉得今天的妻子和往日有些不同，可他现在满心都是马妤萍意外怀孕这件事，根本顾不得其他。
要说高兴其实是没有的，赵汉生也不是真的胆大包天，当初能放心跟马妤萍搞到一起去，除了喜欢她的性子，还有就是她因为多次习惯性流产几乎不可能再有孕，这样一来就不必担心“搞出人命”，所以赵汉生才敢跟马妤萍“琴瑟和鸣”，无所顾虑，全心投入去体验所谓的“家庭温暖”和“心灵港湾”。
谁知今天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将一切都打碎，马妤萍竟然怀孕了，这怎么可能呢？！
赵汉生还记得清清楚楚，当初马妤萍说起这辈子再也做不了妈妈时的表情，那种痛苦与伤心是做不了假的，而且当初和马妤萍一起调到边钢的老同事里也有人知道马妤萍和她前夫的事，所以她说她不能再怀孕绝不是骗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么如今看来，他最怕的这个万一，来了。
夜深人静，赵汉生躺在自家床上，隔壁房间是刚刚高考结束的儿子，身边是许久未见的妻子，可他脑子一直嗡嗡作响，杂乱无章的思绪一刻也停不下来。
他既担心马妤萍的身体，又担心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一个他并不期盼也很有可能即将夭折的孩子……
季英杰闭着眼，听着身旁时轻时重的呼吸，心下嗤笑，他这是害怕，还是紧张，还是高兴，或者也有一点愧疚？
不过都不重要了，季英杰已经下定决心，如果事情真的和她想的一样，这段婚姻也是时候结束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汉生就急匆匆出门，回去的票得现买，也不知道时间这么赶能不能买到卧铺票。
季英杰把赵飞扬送回季家，和家里说了一句京城那边有事必须立马过去，季奶奶唠叨了一句，说女儿女婿都比米国总统还忙，就在家待不到一天又要各奔东西。
季英杰当然不是去京城，她准备亲自去边城看一看，不止赵汉生要去火车站买票，她也得托人把票定好。
江市开往边城的火车当天只有一班，季家在火车站有熟人，季中杰的老同学江畔如今混到了处长级别，季英杰让他帮忙弄一张软卧票完全是小意思。
赵汉生也认识江畔，但也许是因为心虚，并不愿意去找小舅子的好兄弟，所以只能另外托人，最终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搞到一张硬卧，就这赵汉生已经很满足了，为此他还付出了一瓶酒两包烟的代价。
当天晚上，夫妻俩同上一列火车，只不过季英杰知道赵汉生就在不远处的硬卧车厢，而赵汉生对此一无所知。
一天一夜之后，当火车停靠在边城火车站，季英杰抬头打量了一眼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在赵汉生确定援建边城之前，她甚至没听过几次这个南疆沿海的边陲小城，后来赵汉生确定了要来，她还特地了解过。
再后来随着两人的关系渐渐疏远，边城就好像是她脑海中一个无关紧要的符号，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模糊。
就如同她和赵汉生，渐行渐远，直至分崩离析……
赵汉生出站之后直接打了辆车，步履匆匆完全没发现身后有人，季英杰一路跟在后面，见状也拦了辆的士。
边钢建在边城郊区，赵汉生当初为了避人耳目，房子租在了市中心，后来他也住惯了，便花了不到五万块直接买下。
可以说他和马妤萍在这里就过着如同普通夫妻一样的生活，正好厂里是三班倒的工制，他和马妤萍上下班时间也不重合，不用担心一起回家被人看见。
赵汉生到了地方抬头一看，见家里没亮灯，便知道马妤萍还在医院住着没回来，所以交代了的士师傅一声让他稍等，然后匆匆上去又匆匆下来，手里多了一大包东西。
季英杰的车一路跟着他到了市中心一个小区，见他下车后车却没走，想着他也许还要出门，便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问了司机一句：“师傅，您知道这是什么小区吗？”
的士司机一路上都很奇怪，这位女乘客看长相打扮都不像歹人，言谈也很客气有礼，可一上来就让他不远不近吊着前头一辆车，不知她想干啥，他也不敢多问。关键是季英杰一上车就拍了张四个老人头在中控台上，看在钱的份儿上，他也不欲多嘴，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他照做就是。
“这是市医院家属院，五年前刚建成，在这一带算很不错的小区了，周围有商场有医院，学校也不远。”
因为是晚上，季英杰也看不出什么，不过听司机所言，这地方在附近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地方。
呵，赵汉生还真没委屈自己，老婆不在就另找，儿子不在就另生，离开了繁华的江市，蜗居在这个只有几十万人的小地方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季英杰并不知道马妤萍有习惯性流产的毛病，只以为赵汉生是因为情人怀孕了才着急忙慌赶回来，她不为自己生气，但替赵飞扬觉得不值，如果他知道了这一切，“父亲”这两个字会在他的内心留下什么样的印迹？
赵汉生，你会怎么处理，留还是不留，分还是不分……
第283章 那就散了吧
赵汉生再次上车，马上开口说道：“久等了师傅，麻烦送我去市医院，开快点啊，谢谢您了！”
司机抽完最后一口烟，左手一扬把烟头扔出窗外，应道：“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
车子启动后，不远处季英杰的车再次跟上。
因为这里就是医院家属区，其实走到市医院也没多远，只不过赵汉生要去住院部那边，所以需要从大路上绕一圈。
也就两三分钟的样子，赵汉生在住院部门口下车。
季英杰摇下车窗往对面看去，“边城市人民医院”几个大字很是显眼，只见赵汉生快步朝进门第一栋建筑物走去，四层高的楼房上挂着住院部的招牌。
季英杰略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师傅，劳烦您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诶诶，好嘞，您忙，我就在这儿等着。”
给了那么多钱，让等多久都行，今天这趟车赚大了，司机自忖道。
季英杰下车后小跑过了马路，追着赵汉生的身影进了住院楼。
她压了压头上的帽檐，四下扫了一圈没看见赵汉生的人，好在墙上指示牌写了妇科住院部就在二楼，季英杰便直接上了二楼。
这会儿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整个住院楼都挺安静的，季英杰上楼上到一半就听见赵汉生的声音，她赶紧停下脚步凝神细听。
“护士，我想请问一下212病房在哪边？”
“212？你找哪位？”
“我找马妤萍，应该是前天住进来的，她告诉我是在212病房。”
“稍等，我看看……嗯，对，马妤萍是在212，你直接过去吧，左边走廊右手第四间就是，不早了，注意探视时间。”
“是是，我知道，谢谢您护士。”
季英杰听得清楚，212，马妤萍。
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季英杰继续上楼，绕过了护士站，径直走向左边走廊。
这层楼都是四人间的病房，晚间探视的人很少，除了病人之外大多都是陪床的家属，季英杰放轻脚步往前走，直到看到墙上挂的212号牌。
病房的门虚掩着，季英杰贴着墙边，从门上的视窗往里扫了一眼。
病房里只住了两个人，靠门边的一张床上病人正躺着和家属说话，最靠里面那张床上，一个面带病容的女人半靠在床头，嘴角含笑，一个男人正坐在她床沿，拉着她的手给她掖被角。
季英杰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那个人就是赵汉生。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无论这女人是不是怀孕，赵汉生出轨确凿无疑。
季英杰整个人似乎站不稳晃了一下，心中的痛楚突然如开闸放水般喷涌而出，她本以为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事实真正摆在面前，那种冲击力依然超乎她的想象。
季英杰深吸口气，转身离开。
病房里赵汉生似有所觉，转头看了一眼，却只有一丝发尾悄然而逝。
“汉生，怎么了？”马妤萍顺着爱人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什么都没发现。
“没什么，大概是坐了太长时间火车，人有点累。”
“哎，我真的没事，你先回去吧，早点休息，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回去！你别管我了，顾好你自己就行，明天就要手术了，你今天早点休息。”
马妤萍如今已经有先兆性流产的征兆，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医生建议直接手术然后上环，不然以后再来一次z宫能不能留都不一定，说不准还有生命危险。
其实马妤萍早就绝了生儿育女的心思，这次怀孕完全是个意外，完全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当听到医生说要手术那一刻，她有些难过也有些解脱。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有工作，有爱人，她不知道自己和赵汉生能不能永远在一起，她不敢问，也不想问，她知道赵汉生在江市有妻有子，这个孩子托生到她这个千疮百孔的身体里，只能说是福缘不够吧。
…………
季英杰快步离开住院楼，马路对面的士师傅还在原处等她。
埋着头一路走到车前，她又回首看了一眼……
目光好似穿透几十米的距离，穿透院墙，好像看见了212的房间里依然无知无觉的赵汉生，和那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女人。
“走吧，送我去酒店。”
司机本来准备说点什么调节下气氛，可后视镜里季英杰面色苍白，全身散发着哀伤的气息，司机想了想还是闭嘴作罢。
哎，也不知道今晚上这趟车到底牵扯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他看得很清楚，一路跟着的那位中年男人和自己车上的女乘客前后脚从火车站出来，前头那位看样子在边城安了家，车上这位应该是外地来的，这是万里追夫还是千里捉奸？
不得不说司机的脑洞真相了。
司机知道后头这位不差钱，于是一路开到了市里最好的边城大酒店，季英杰一言不发给钱下车。
无论司机如何猜测，这个谜题他是永远得不到解答了。
夜深人静，季英杰躺在床上直愣愣地望着窗外月色发呆，那个女人的脸不断在眼前闪现，是叫马玉萍？还是马雨平？
她开始止不住地想，那个女人到底有哪里好。
就这样，直到天色渐亮，季英杰仍然未能入眠。
成人世界的心酸苦涩往往难与人言，旁人听了不过一笑了之，背地里还会议论，看吧，当什么女强人，老公都作没了……
可季英杰早就不是十年前只知道柴米油盐的家庭妇女，也早就不再把人生寄托在别人身上，夫妻之间走到今天，远不是一句两句就能掰扯清楚的。
这一夜，她想明白一点，她不是单纯因为所谓的不忠而分手，也不会因为害怕所谓的道德原因就不分手。
她和赵汉生之间的路早在几年前就走向了不同的分叉口，也许两人都有错，但事到如今她不并想委曲求全，既然过不到一起，那就散了吧。
散了吧。
季英杰不再犹豫，起身收拾好自己，退房，买票，回江市。
第284章 这个婚简直太好离了
到达江市后，她并没有去季家，而是回自己那边放了东西，然后联系了一家律所。
她不想用最恶意的方式揣度对方，也不是多么贪财爱钱，但云珑阁还涉及到大股东季中杰，这么大一笔财产总得理理清楚。
离婚么，律师总是需要的。
…………
江市君胜律师事务所
一大早律师江美君提着公文包走进律所，一路上所有员工都向她点头问好。
“江律师好！”
“江律师，早上好！”
“江律师来啦！”
……
一路走到底，有两间朝阳的大办公室，一间属于她，还有一间属于她的丈夫樊胜。
江美君和樊胜都是江**律系研究生毕业，樊胜比江美君大三届，在这个年代两人绝对是最顶尖的高材生。
樊胜父母都任职于江市公检法系统，当年樊胜毕业后先是在法院工作了两年，然后毅然辞职下海，89年自己开了家律师行。
而江美君大学一入校就展现了超凡的学习天赋，法律系好多老师都说她是天生做律师的料，她的研究生导师正好是樊胜的导师，江美君研究生还没毕业就被导师推荐到樊胜的律所实习，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樊胜也认可了江美君的实力。
90年江美君一拿到研究生学位就正式入职，到现在律所经过不断扩张，包括他俩在内已经有14个在职律师。
而樊胜和江美君也在几年的共同奋斗中结成了“革命情谊”，两人已于去年结婚，这间律所也改名为君胜律师事务所。
樊胜主攻刑法方面，江美君更擅长民事纠纷和婚姻法，两人专业领域刚好互补，樊胜家里关系也硬实，君胜这两年在江市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现在的人大多法律意识淡薄，市面上能叫得上名字的大律所并不多，季英杰又避开了万家和云珑阁的合作方，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君胜。
季英杰开车来到位于市中心的江市商业大厦，这栋大楼是目前江市最高的建筑，刚建好没多久，季英杰也是第一次来。
乘电梯上到12楼，右手边入眼就是一处明窗净几之所在，墙上的君胜律师事务所几个鎏金大字映入眼帘。
做了好几年餐厅，季英杰当然跟律师打过交道，可即便季英杰已经对这个行当不陌生，当涉及到自己的隐痛，还是有些迈不开腿。
这时候，前台的接待员正好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季英杰，她记得有位女士预约了今早九点的江律师的咨询，当即迎出来，微笑问道：“您好，请问是季女士吗？”
犹自怔愣的季英杰无奈轻笑，看来连老天都不想让她犹豫，还没进门呢，就有人迎出来了。
“是，我约了江律师。”
接待员十分礼貌地微微弯腰欢迎，说道：“您请，您先到会客室稍坐，江律师马上过来。”
樊胜和江美君都是眼界开阔之人，不然也不会把办公地址选在寸土寸金的商业大厦，季英杰一路走过来，只见这里的办公区域空间分布特别合理，装修也以简单大气为主，来往的员工全都是西装制服加身。
作为一间律所，君胜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好。
季英杰刚坐下没多久，会客室的门就被敲响，一位身着浅灰色套裙的女士出现在门口，她左手拿着钢笔和记事本，面带微笑向季英杰问好。
“您好季女士，我是江美君。”
季英杰来之前当然事先了解过，江美君和樊胜夫妻二人虽然入行不过短短数年，但名头一点也不小，可如今见面才知道江美君是真的年轻，虽然她的打扮偏于成熟，但看面相她也就二九、三十的样子。
季英杰起身和江美君握手，感叹道：“您好，百闻不如一见，江律师真是年轻有为啊！”
江美君笑道：“多谢您的夸赞，虽然这么说有王婆卖瓜之嫌，但我还是想说，君胜一定会让您满意。”
律师这个职业本就容不得模棱两可，必须要全心全意维护客户的利益，如果律师本人都不确定、不自信，对于客户和案件本身都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江美君这么说，季英杰非但不反感，反而觉得十分中听，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如今也慢慢镇定下来了。
“昨天电话里您说想咨询一下关于离婚的问题？”
季英杰闻言点头，就是因为知道这是江美君擅长的领域，她才慕名前来。
“方便和我说说具体情况吗？您放心，我们之间谈话内容都会严格保密，所以您可以据实已告，这样我才能有一个更准确的判断。”
季英杰也知道这一点，面对别人说不出口没关系，但面对律师，无论难过也好，难堪也罢，该说的全都得说。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季英杰将自己和赵汉生之间的“故事”和盘托出，从当初辞职下海的争执，一直讲到两天前亲眼目睹丈夫远赴千里看望怀孕的情人……
江美君也暗自心惊，没想到面前这位竟然就是云珑阁的股东之一，云珑阁她去过几次，即便以她的收入也不敢说在那里想点什么就点什么，关键云珑阁现在完全是预约制，很多时候不提前一周都订不到位置。
每个当事人的自述都免不了带着主观情绪，季英杰算是很克制的了，江美君见过不少说着说着就崩溃的咨询者，至于因为情绪不稳而造成的逻辑混乱更是屡见不鲜。
而季英杰虽然偶尔语气会激动一些，但事情经过都讲述清楚了，对于习惯于抽丝剥茧的江美君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简而言之，就是夫妻间因为事业选择产生分歧，又因为工作原因分隔两地，现已证实丈夫出轨，季英杰有离婚意愿，问题在于孩子抚养权和财产分割。
其实，比起许多狗血的离婚官司，季英杰的案子可以说再典型不过，江美君完全有信心帮季英杰争取一个绝对有利的结果。
而且季英杰的孩子已经年满十八，抚养权问题需要征求孩子意见，季英杰对此很有自信。
比较敏感一点的财产问题也远比江美君以为的简单许多，因为当初出资的时候是由季家二老替女儿出的钱，当时为了方便，注册时仅用了季中杰一人的名字，如果男方想要分割这部分财产基本没有可能。
至于其他的车和房之类的固定资产，季英杰表示车子要不要无所谓，江市的房产分给赵汉生一部分也没有问题，而京城的房产直接落的是孩子的名字。
总的来说事情并不复杂，江美君全程谈下来只有一个感觉，虽然季英杰的婚姻确实已经走到尽头，但对于一场离婚官司来说，目前所知的一切都是有利的。
在不流行婚前协议的情况下，富豪之家能分得这么清的着实不多，而且这年月更多的人是半路致富，婚后财产更是扯也扯不清。
甚至很多人根本就是法盲，以为离婚就是去民政局盖个章领个本儿就完事了，尤其是男人骤然暴富的家庭，多少糟糠之妻净身出户，根本没有财产分割的意识。
对于季英杰来说，首先她懂得运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其次家世得力，财产清晰，男方过错，孩子成年，这个婚简直太好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