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一步之遥
季中杰在京城一直待到六月底才把所有事情理顺，也因此错过了季芸芸的生日，回江市的时候季芸芸期末考试都已经考完了。
作为文科生季芸芸榜首的位置依然稳固，赵飞扬如今也很像那么回事，原本他在师大附中里绝对属于成绩平庸毫无亮点那种学生，这次也是打了鸡血了。
刚考完那天他还挺紧张，毕竟扎扎实实努力了一整个学期，要是成绩没一点进步，那打击绝对不小。
连着好几天赵飞扬都神神叨叨的，原本说考完了要好好玩一玩，结果也没什么心思，成绩没出来之前，他干什么都没精神。
学校里张榜放成绩那天，赵飞扬早早到了学校却磨磨蹭蹭不肯自己去看，非要季芸芸帮他瞅一眼。
季芸芸翻了个白眼，鄙视道：“赵飞扬同学，你这么咪咪小的胆子还怎么建设四个现代化，怎么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怎么做社会主义接班人？！”
“我这怎么是胆子小！我我我……我这是……”赵飞扬眼睛一瞪就要否认，可结巴半天也不出话来。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鲁旭。
赵飞扬舒了口气，总算不用面对表妹犀利的眼神了，对这个“搅局者”报以十二万分的热情。
“鲁旭是你啊，上次我们打球怎么没见你？”
赵飞扬这个话题转移得生硬至极，季芸芸懒得理他，直接绕过人群看榜去了。
鲁旭眼角余光一直追随着季芸芸的身影，直到她被好多人淹没才想起赵飞扬在问他话。
“哦哦，我前段时间肌肉拉伤了，所以最近就没去。”
“啊，没事吧，严不严重？”
“还好还好，不严重，现在已经快好了。”
那边季芸芸先在文科榜上扫了一眼，她是第一，左洋第三十七，然后理科榜，杨聪以一分之差屈居年纪第二，然后顺着往下找啊找啊找，终于在第一百一十五的地方找到了赵飞扬的名字。
这个成绩说实话季芸芸还挺满意，高一进校的时候赵飞扬就是压着线过的，高二上学期又往后掉了一截，那时候他的名次直接在两百名开外，几乎就是整个师大附中最差的那一部分学生了。
现在不过经过了一个多学期的强化就上升到全年级前三分之一的位置，这个进步不可谓不大。
心里有了数，季芸芸从人群中挤出来，瞄着期期艾艾望着她的赵飞扬，就是不说话。
让你胆小不敢看，我急死你，哈哈！
“哎呀，你倒是说啊，怎么样？不会很差劲吧？”
见季芸芸还是不说话，赵飞扬心里开始没底：“总不至于比那次还差吧？”
见他脸都吓白了，季芸芸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啦，这次还行，进步挺多的，往后继续努力！”
赵飞扬眼睛一亮：“真的？”
“是啊，这次你排一百一十五！”
“哇哦！”赵飞扬激动得一蹦三尺高。
虽然一百多名的名次听起来不怎么样，可要知道这里是整个千湖省最好的高中，基本上98%的学生都能考上大学，排名前一百几乎意味着肯定能考上全国排名前十的名校，而赵飞扬现在距离这条线仅有一步之遥。
鲁旭在一旁也是目瞪口呆，赵飞扬的成绩他再了解不过，原来就是妥妥的中等偏下，或者去掉中等，直接说偏下也不算冤枉，现在竟然进步这么多？！
本以为和这位同为学渣的大舅哥能有共同语言的，没想到学渣竟然不声不响地朝学霸蜕变。
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一般这种出成绩的时候鲁旭从来不往季芸芸跟前凑，低调两三天再冒头是再正常不过了，还不就是因为成绩不好么，不然何至于如此。
而这次他壮着胆子出现在季芸芸和赵飞扬面前，就是因为他偷偷努力了一把，什么肌肉拉伤都是借口，不打球是因为他咬牙切齿看书去了，这次期末考试他也进不了不少，巧的是他的排名也是一百一十五。
可关键是文科一共就三个班，总共一百五十七个人，他从曾经的一百四往前奔了二十五名，说起来好像还不错，可跟赵飞扬一比，沾沾自喜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看着身旁欣喜若狂的赵飞扬，鲁旭僵硬地张嘴说了句恭喜。
赵飞扬大笑着拍了下鲁旭的肩膀道：“走，喝汽水去，今儿我请客，管够！”
季芸芸手指了指教学楼，说道：“你们去吧，我要去找老师一趟。”
鲁旭虽然万分想和季芸芸多呆一会儿，但这种时候由不得他多说，只能被赵飞扬拽着往小卖部去了。
鲁旭怎么认识的赵飞扬季芸芸不关心，但她不太想跟鲁旭多待，所以随便扯了个理由，待两人走后季芸芸直接上楼回了教室。
这一整天都在讲卷子中度过，赵飞扬的脖子都整整昂了一天了，毕竟每个老师都点名表扬，想不瑟都不行。
不仅季芸芸鄙视，连左洋都受不了，一句话残忍终结他的表演。
“诶，我记得咱们几个里头除了赵飞扬之外排名最差的是谁来着，我想想啊，好像是林琅吧，多少来着，六十八还是六十九？”
林琅满头黑线，还不得不配合她的演出，囫囵吞枣嘟囔了一句：“六十八！”然后闭口不言。
林琅服气了，他不要面子的啊？这里除了赵飞扬就属他最低，好在有个赵飞扬垫底，不然他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赵飞扬飞扬了一整天的心情就这么跌落谷底，交友不慎啊，就不能让他多开心会儿，非得提醒得这么明明白白？
“哎哎哎哎，我好歹进步了不少吧，你们就不能大方地、衷心地、真诚地表扬一下？”
“噗嗤！”
祁格子忍不住喷笑出声，杨聪也是满脸笑意，说心里话他们都挺为赵飞扬高兴的，这个进步幅度绝对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辛辛苦苦大半年能有这个成果绝对超值，接下来还有一年的时间，说不定高考的时候赵飞扬真能给所有人一个巨大的惊喜。
第241章 办培训班
下午放学回家，赵飞扬刚一进门就发现季中杰坐在沙发上讲电话，原本已经压抑下去的兴奋之情再度泛滥。
他兴冲冲地跑到季中杰面前，眼巴巴等他放下听筒，准备第一时间报上喜讯。
季中杰一早就看到了外甥喜形于色的模样，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成绩出来了，而且还挺不错的，便几句话和电话那头的张二牛交代完毕，然后坐正了笑道：“怎么了，有喜事儿？”
赵飞扬挠了挠头，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得意之色完全掩藏不住。
“嘿嘿嘿嘿，舅舅，我这次期末排名全年级第一百一十五名，比去年进步了整整一百零七名！”
再说一次赵飞扬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感到骄傲，眼睛里都冒着光，跟在他后头进门的季芸芸忍不住扶额，这孩子真是好不了了，瑟了一天了还没够。
季中杰不管那么多，外甥进步他是真的高兴，姐姐姐夫都在外地，那赵飞扬就是他这个做舅舅的责任，不止是衣食无忧这么简单，成绩大幅提高能考上最好的大学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季中杰表达喜悦的方式简单粗暴，喜欢什么舅舅给你买！
而这次赵飞扬的要求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舅舅，我想要书。”
不止季中杰，连季芸芸都诧异了，这是什么高端要求，哦不，应该说这么伟光正的要求真是赵飞扬提出来的？
“诶诶，芸芸，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就想要几本书而已，用不着拿这种看妖怪的眼神看我吧！”赵飞扬被季芸芸的眼神刺激到了，强烈抗议。
季中杰呵呵一笑，揉了揉赵飞扬的脑袋，不知不觉间外甥都快跟他差不多高了，果然是长大了啊！
“说吧，要什么书，舅舅给你买。”其实季中杰也挺好奇的，什么难得的书连新华书店也没有，还得特意问他要。
“那我说了啊，您别骂我不务正业。”
“哟，怎么还扯上不误正业了，没这么夸张吧。”说着，季中杰看了旁边的闺女一眼，结果季芸芸也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赵飞扬打量了一眼季中杰的神色，见他没有生气，于是大着胆子说：“我想要一些电子工程方面的书，教科书也行，这些专业方面的资料一般书店里找不到，所以……所以……”
季中杰还不晓得赵飞扬的远大志向，所以听得一头雾水，只能求助地望向女儿。
季芸芸也没想到赵飞扬现在就忍不住想看专业书籍，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在不影响高考前提下，就当是课余时间换换脑子也未尝不可。
“表哥大学想考电子工程专业，所以现在应该是想先了解一些专业资讯。”季芸芸向老爸解释。
季中杰点头，思忖道：“是吗，那好啊，不影响成绩就行，可别因为课外知识影响学习，到时候差几分就划不来了。”
赵飞扬没想到这么顺利，虽然只是几本书而已，他也不敢跟一向严厉的尹继兰说，这次正好季中杰回来了他才敢于开口，毕竟季中杰一向开明，只要讲得出道理，他从不对孩子的想法横加阻拦。
“舅舅万岁！”赵飞扬忍不住欢呼。
“行啦，别高兴太早，我也是有条件的，成绩必须保持住，还得要稳中有升，不然我买的书我随时都能收回来。”季中杰把丑话说在前头。
赵飞扬举手发誓：“一定一定，我保证！”
…………
晚上季中杰逗着摇床里的小儿子，跟尹继兰闲聊。
“这次飞扬的成绩进步好多，他跟你说了么？”
尹继兰靠在床头看书，闻言笑道：“说了呀，怎么可能不说，他都高兴疯了，不过飞扬确实争气，这大半学期都没要人看着，特别自觉，进步这么多也不奇怪。”
“他说以后想报电子工程专业，让我给他找一些专业书籍看看。”
尹继兰把书一合，瞪了季中杰一眼道：“你可别乱来啊，别本末倒置！”
“我知道，你别担心，我就选些入门的给他，让他空了看两眼就当休闲了。”
“你自己知道就行，可别高考的时候出了岔子。”
“嗯，我知道……是不是啊，乖儿子，爸爸什么都知道！”
尹继兰看着丈夫说着说着又一脸痴像，无奈笑了，也亏得儿子不认生，不然这当爹的一走几个月，儿子还愿不愿意让他抱都是问题。
尹继兰把书放回床头，起身走到季中杰跟前，斟酌着开口。
“中杰，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尹继兰难得有这么迟疑的时候，季中杰第一时间抬头看向妻子，迅速回想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确定没发生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那么，妻子何故如此？
“现在卓云已经断奶了，家里也有人照顾，我在想工作的事儿……”
尹继兰一提季中杰就有数了，要说回去棉纺厂中学上班，甚至尹继兰想去任何一家学校任教，凭季家现在的能力都不是问题，甚至二胎这件事都不是最要紧的，只要外头的闲言碎语她不去在意，一切都不是问题。
但季中杰心里想的却是，他季中杰的妻子何必去受那些闲气，虽然不痛不痒，但总归膈应人不是？
但他没有多言，而是先问问尹继兰自己的想法。
“那你是怎么想的？想回去还是如何？”
尹继兰沉吟许久，还是摇了摇头，叹气道。
“我其实不太想回去了，将近两年没出现，现在突然杀回去算怎么回事？我最近一直在想，要不就自己办个外语课外培训班吧，除了我之外再联系几个有经验的老师，再找个场地，把培训班做起来。
这两年虽然我没回学校，但之前带过的学生家长有的人托人找到我这里，说想请我给他们孩子做课外辅导，所以我才觉得这事儿可行。
现在外语是越来越重要，不仅初中，还有高中，只要找好了老师培训班都可以教，有些名师单凭他们自己的名气都能招揽不少生源，咱们把这些人集中起来就更可观了……”
第242章 新希望培训机构（两章合一）
尹继兰越说越兴奋，季中杰一边听一边想着事情的可行性。
早在尹继兰怀孕之初他们就聊过这个问题，当时其实是安慰居多，到现在孩子快满周岁了，他一直忙于工作也没细想，这还是尹继兰第一次正式提出来办培训学校的想法。
其实资金、场地、人手都不是问题，这些他都可以帮忙，但最核心的师资力量就得靠尹继兰自己去谈了，她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么大压力？
而且但凡涉及到孩子和教育，小事也会变成大事，这不比在学校工作，凡事有学校挡在前头，自己开培训学校那就得万事自己扛了。
季中杰一直等尹继兰说完，才问了一句：“这条路也许会很辛苦，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尹继兰低头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坚定点头。
“那好，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一心一意联系老师就可以了。”
“啊，什么？你……觉得能行？”尹继兰完全没想到季中杰答应得这么快。
“当然，这两年辛苦你了，总要给我个机会感谢你的付出嘛，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季中杰揽住妻子，声音温暖如冬阳。
尹继兰难以用语言描述这一刻的感动，只觉得这辈子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值了！
接下来的暑假，季芸芸发现老妈突然忙起来了，每天顶着烈日出门，踏着晚星归来，一改这两年当家主妇的姿态。
季卓云小朋友虽然见不到妈妈了，但姐姐在也行啊，小卓云完全没意见，整天吃吃喝喝玩玩睡睡，很少哭，也不闹人。
季中杰在江市只待了一个月，不过在他离开前往京市之前，所有手续和场地都替尹继兰准备好了，连管理学校的帮手都给她挖来了一位。
而季芸芸也终于搞明白这阵子老妈在忙些什么，哇哦，也许因为老妈这个决定，举世闻名的某东方再也无法达到其前世的高度了，这种事儿只是想想就让人兴奋不已。
季芸芸再次拿起纸笔，将脑子里无数点子一一写下，好久没干过军师的活了，一下笔竟有些停不下来。
也许尹继兰目前的计划还只停留在初、高中英语课外辅导，但季芸芸完全了解教育产业未来的发展有多迅猛。
有些项目比如婴幼儿早教和公考培训之类的现在还为时过早，但出国留学的培训完全可以办起来了，留学潮从80年代火热到现在，往后还会持续几十年，托福和雅思培训的市场只会越来越大，并且这几乎是100%的红海市场，还没有成千上万条鲨鱼狰狞抢食，谁能率先抢滩登陆，谁就可能成为行业老大。
世人只会记住第一，也许偶尔提起老二，但第三第四绝对不会有人记得，在季芸芸的计划里，老妈既然想做那自然要做最好的，第二第三什么的咱不需要。
尹继兰早在计划开始之初就已经想到了会有不少困难，但现实依旧比她的设想困难了无数倍。
即便许以丰厚的薪水，依然只有少数受邀的老师答应前往培训班授课，不是嫌钱少，而是许多人担心这么做会不会惹人非议。
即便尹继兰一再解释所有手续齐备，包括《办学许可证》、《营业执照》在内的所有证件都已办好，依然很多老师心有顾虑。
可尹继兰不可能无限期地等下去，无论如何架子先搭起来再说，她安慰自己，也许未来等培训班的名声传出去了，自然能吸引更多师资力量。
其实尹继兰陷入一个思维误区，她仅仅把目光局限于学校老师身上，其实许多外语专业的大学生，教授简单的初中英语都不是问题，即便不行，开设一个启蒙班教授小学生也是不错的选择。
无论何时家长对于孩子都是舍得投入的，尤其在英语越来越受到重视的当下。
但毫无疑问，现在大学生都是高岭之花，最最目下无尘的一群人，他们优秀、有学识，是毫无疑问的人上之人，毕业之后将迎来一片坦途。
而让这些人替一个私人培训机构工作，无疑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所以季芸芸这么一提，尹继兰先是欣喜，然后又皱起眉头，不好办呐！
“妈妈，要不咱们可以联系一下家庭比较困难的学生，只要外语过硬，有教书的口才和兴趣，咱们就提供一个勤工俭学渠道给他们，不止可以养活自己，甚至发家致富也不是不可能。说句不好听的，新希望提供的薪水，比他们做什么工作都高，想赚钱就别自命清高，以后他们就知道了，有机会却抓不住的人才是最愚蠢的。”
季芸芸想着，再过几年等大学生不包分配的消息如巨雷一般响彻全国，只有到那个时候天之骄子们才会真正知道，一纸文凭代表不了一切。
季芸芸说话免不了带了些后世的思维惯性，觉得瞻前顾后要脸不要钱是傻瓜，但尹继兰不会，她深知大学生们的骄傲，毕竟她自己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甚至当初的他们比现在的大学生们更骄傲。
尹继兰拿着笔在写满字的笔记本上一下一下点着，沉思了片刻，然后抬头打发季芸芸回房：“我知道了，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听到没有？”
季芸芸偷偷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老妈会这么说，她真的不是小孩子了好么……
无论怎么说，在九月开学之前，尹继兰的培训班开始在探索中前行，而“新希望”的名字也开始慢慢在学生和家长的圈子里慢慢传播。
…………
孔秋燕是江市大学英语专业大四的学生，能考上全国有名的江大，她是她们整个村的骄傲。
她父亲身体不好，家里的农活都是母亲一个人干，一贫如洗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她们家的境况，能顺利读完高中都是举家借债的结果。
村子里有不少人说怪话，说孔家夫妻俩打肿脸充胖子，明明没钱还要供姑娘读书，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到时候嫁出去就是婆家的人了，娘家人什么好都落不着，何必呢？
可孔秋燕的爹妈硬是咬着牙坚持下来了，多少年吃糠咽菜，多少年没添过一件新衣，直到孔秋燕收到江大的录取通知书，一家人抱头痛哭，为了触手可及的光明未来，也为了接下来四年孩子的学费、生活费从哪来而忧愁。
其实从新中国成立一直到1985年，高等教育一直是免费的午餐。1985年开始，各大高校才可以在计划外招收少量自费生，学生交纳一定数量的培养费，从此，开始实行高等教育收费双轨制。直到1989年，国家才对高等教育进行收费，不过也只是象征性的200元，但总算迈出了高等教育收费的关键性一步。
但200块钱对城里人来说不算太多，对孔秋燕一家却意味着砸锅卖铁都凑不够的一大笔巨款，虽然学校依然会给大学生们发放生活补贴，但那也是开学之后的事。
大一那年，孔秋燕连上学的路费都是村里人资助的，还是村支书发话，说这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无论如何也要供到她毕业，村里人才纷纷解囊。
开学后孔秋燕尽一切努力发奋读书，争取勤工俭学的机会，争取奖学金，争取减免学费的名额，每个月发的补助她只留下吃馒头的钱，剩下的全寄回家里，这些年父母为她负债累累，但凡自己有能力，孔秋燕都会尽可能替父母减轻负担。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年，孔秋燕几乎没有朋友，她所有的时间都在为了学习而努力，为了生存而挣扎，作为一个贫困乡村走出来的大学生，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自傲还是自卑，除了她是英语专业学生这一点让她沾染了最前沿的时代气息，她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散发着苦行僧般的艰涩。
虽然她并没有丧失希望，她想着也许等以后工作了一切都将改变，可穷困潦倒四个字依然在她的年轻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她渴望改变命运，急切而热烈地渴望着。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室友的议论，说有一家私人培训机构想找些英语系的学生去兼职授课……
“冯雪，你听说了吗，有家叫什么新希望的培训学校招老师，消息都传到学校里来了。”
冯雪是孔秋燕的室友，也是她们系里的风云人物，冯雪是沪市人，身上无时无刻都散发着来自大城市的优越感，她成绩很好，或者说一开始就好过班上所有人，一直是老师们的宠儿，也是所有男生眼中的明珠。
冯雪坐在下铺床沿，手里拿着一本图书馆接来的原文版《傲慢与偏见》，闻言也没有抬头，只是轻笑一声道：“什么新希望啊，听也没听过的，谁知道是什么人弄的草台班子，咱们可是大学生，跟外头那些人不一样。”
刚刚问话的人叫张改梅，是江市下面一个县考上来的学生，家境么普普通通，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捧冯雪臭脚，反正冯雪去哪她去哪，冯雪说什么她就是什么，也没见她捞到什么好处，但就是乐此不疲。
这不，张改梅一听冯雪这么说，她马上也开口道：“就是，我也没听过什么新希望就希望的，还说什么大学生兼职待遇从优，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真有人去了，到时候拿不到钱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听到“待遇从优”四个字冯雪目光闪了闪，不过依然没说什么，她暑假的时候回去了一趟，她妈妈说花了不少人情已经把以后的工作单位给她联系好了，让她安心读完大四，回到沪市就有体面的工作等着她，不用焦急等待命运之神的宣判，然后被分配到哪个不知名的山旮旯里。
其实冯雪家里也只是普通的双职工家庭，父母算是中层干部，但她们这一届外语系只有她一人来自沪市，所以她沪市大小姐的人设好好地保持了四年，现在当然也想继续保持下去，在毕业前她不想出现任何意外，赚钱她也喜欢，但如果因为好奇这个“新希望”而影响毕业分配，那才是得不偿失。
冯雪和张改梅自在交谈着，根本没在意屋子里还有孔秋燕这个人，在她们眼里孔秋燕实在太没有存在感了，长得一般、不爱交际、抠门，简直一无是处。
冯雪抬头看了看书桌上的小闹钟，放下书起身道：“该吃饭了，你去不去？”
“去啊去啊，我跟你一起，等等我。”张改梅马上从上铺下来，迅速穿上鞋，跟着冯雪往外走。
两人径直而去，关上门，完全忘了寝室里还有一个人。
孔秋燕从床上坐起，望着被张改梅留在书桌上的招生传单，脑子里全是“新希望”、“兼职”、“待遇从优”……
她专业成绩很好，重要的是她需要钱，无论这个新希望培训学校是怎么回事，去看看总归没事吧？
孔秋燕找出自己最体面的一套衣服，已经很旧了，但没有毛边也没有补丁，她细心地用搪瓷杯装上热水熨烫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给自己打气，孔秋燕，你一定可以！
攥起那张宣传单，孔秋燕快步朝校外走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容易的，也许天道酬勤，但机会、运气、天赋缺一不可，有时更重要的还有前进路上的贵人，也许是一句指点，也许是一点赏识，人生际遇从此大不相同。
孔秋燕还不知道她将要迎来除了考上大学之外的另一个重要转折，也不知道自己将遇见可遇不可求的指路贵人。
循着传单上的地址，孔秋燕转了两趟公交来到目的地，入眼是一座漆成白绿双色的三层建筑，独门独栋，门口摆放着大幅宣传牌，新希望三个大字挂在墙上，十分醒目。
走进大门，目光所及之处完全不是她以为的破败景象，一切装饰和陈设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新希望的图标随处可见，接待人员穿着统一的服装，接待处也聚集了不少来咨询的学生和家长。
这就是张改梅和冯雪口中“不知所谓”的私人培训机构？
孔秋燕再次低头确认传单上的地址，确凿无疑，就是这里。
第243章
孔秋燕好不容易在大厅里等到一位闲下来的接待员，便赶紧走过去询问，一步都不敢耽搁，稍微晚个几秒钟，激动的家长们又会把人围住了。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这里是要招聘英语专业的老师吗？”
接待员原本就很职业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是的，我们一直期待更多的外语人才加入。”
她的声音很好听，虽然因为讲话太多有些喑哑，但依然称得上悦耳动听。
只一瞬间孔秋燕就对这里的创办者有了更深刻的好奇，因为离得近了才发现，无论咨询的人再多，接待员们依然面带微笑，保持耐心温和的姿态，而且都有一副好嗓子。
没等孔秋燕再问，接待员已经起身指引她往大厅右边的过道走去。
“最顶头那间就是招聘办公室，您先过去填表，然后会有一次面试。”
孔秋燕还是有点忐忑，惴惴不安地问了一句：“那个，我想问问，你们这里之前有大学生过来应聘吗？”
接待员笑了，了然道：“是的，这段时间陆续有各大高校的学生过来咨询，我们首选英语专业的，如果是其他专业的只有英语水平够好也没问题，您放心，已经有不少人通过考核入职了，晚上还有周末都会过来兼职授课。”
停顿了一下，接待员拿出一个随身的小记事本，翻到其中一页查看了一翻，然后对孔秋燕说道：“咱们今晚就有一堂初一的小班课程，授课的是江大的研究生，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安排您旁听一下。”
孔秋燕闻言特别震惊，还有研究生，竟然还是她们学校的？
走廊不长，几步路就到了，孔秋燕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连研究生学长都认可的地方，新希望的形象在她心里一下子拔高了不少。
“您请，我那边还有工作，就不陪您进去了。”
“麻烦了，谢谢！”
门虚掩着没关，孔秋燕抬手敲了两下，然后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会议室，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奋笔疾书，孔秋燕环视一圈，并没有貌似工作人员的身影。
她有些疑惑，往前走了几步，其中一位女生闻声抬头，见孔秋燕有些无措地张望着，便开口招呼道：“同学你好，你也是来应聘的吧，喏，那边桌上有申请表，自己拿一张填，待会儿会有人来通知面试。”
“哦哦，好，谢谢你！”
顺着那女生指的方向，果然有整整齐齐一摞表格摆在桌上，孔秋燕不禁感叹，这面试环境还真是宽松呐！
表格并不复杂，就是简历的模式，除了个人基本信息，还需要填写教育经历和社会活动经历，当然全文需要用英语填写，就这一条就杜绝了浑水摸鱼想要看热闹的人。
孔秋燕仔仔细细填写着，这应该算是她第一次正式步入社会的尝试，由不得她不慎重。
20分钟后有工作人员进来收取资料，并且通知他们随后将进行一对一的面试。
孔秋燕填表的时候逐渐平复的心跳，再次砰砰砰砰开始加速，牙根有些酸涩，开始坐立不安。
之前跟她打招呼的女生倒是一直笑眯眯的，现在除了等待也无事可做，便开始跟会议室里的两人聊天。
“你们好，我叫谢桃，水蜜桃的桃，是中原师范大学的学生，你们呢？”
旁边的男生伸手推了下眼镜，开口说道：“你们好，我是江南财经政法大学的，我是唐宋，唐宋八大家的唐宋。”
嚯，口气不小啊，还唐宋八大家，谢桃笑着问了声好，没说什么。
孔秋燕因为紧张，喉咙有些充血，刚开口说了句“你们好”，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奇怪得很，赶紧清了清嗓子。
“咳咳，大家好，我名字叫孔秋燕，来自江市大学，大四，很高兴认识你们。”
孔秋燕话音刚落，谢桃和唐宋的视线就落到她身上。
“江大的学姐？厉害啊！”谢桃赞了一句。
中原师范和江南财大虽然虽然也是一本，在千湖省也小有名气，但江大是重本，排名全国前十的综合性大学，这块招牌还是很能镇得住人的。
连原本不太在意的唐宋也正色不少，虽然说来之前他就找已经入职的同学打听清楚了，现在这里正缺师资，只要能力过关基本上都能通过，照理说应聘者之间是不存在多少竞争的，但他们三个人勉强算是同一批，如果其中一个人太优秀，剩下的免不了分数偏低，那么事情的不确定性就无形增加了。
唐宋再次推了下镜框，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孔秋燕同学，你是江大什么专业？”
很少有男生这么近距离盯着她说话，所以孔秋燕有些脸红。
“我是英语专业的。”
谢桃和唐宋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英语专业的？
要知道这年头在一般人的印象里，学外语的可比一般的学科高级得多！
就像现在，司机之类的工作都有不少人眼馋，还不就是因为稀少么，车少，会开车的更少，出租车司机这样的工作是多少人抢都抢不来的好去处。
外语人才也是一样，现在英语的地位被无限抬高，随着国门开放，各行各业都需要外语人才，而学英语的人就这么多，所以原本只是沟通工具的语言，变成了一种稀缺技能，英语专业的人才一旦毕业都是抢手货，何况孔秋燕又是重点大学的学生，怎么也来凑这份热闹？
谢桃和唐宋都是因为有同学已经入职才跟风过来试一试，他们都不是英语专业，但自认英语够好，现在凭空出现一个“专业人士”，一时间他们都有些紧张了。
两人的反应倒让孔秋燕觉得奇怪，怎么了这是，她是英语专业的有什么不对么？宣传单上不是写了英语专业优先吗？
“呃，你们这是……”
还是谢桃先反应过来，笑道：“没什么，孔学姐，我只是没想到你是外语专业的，据我所知现在进入试讲阶段的人里大多数都不是专门学英语的。”
这个事孔秋燕确实不知道，她还以为只有从事外语相关专业的人来呢。
也许是她的惊讶太过于明显，唐宋看在眼里，直接给她解惑，只不过也不晓得他是不是有话直说习惯了，讲得话不怎么中听：“英语专业的学生不都前途无量么，哪能看上名不见经传的新希望啊，孔学姐，你们专业的同学对这个感兴趣的应该不多吧？”
也许唐宋的话没什么恶意，但依旧刺痛了孔秋燕的心。
不说同专业，就她们宿舍，冯雪不说了，连张改梅都对新希望不屑一顾，看都不会来看一眼，也只有她这个缺钱缺到马上活不下去的穷人，才会看见条出路都要来探一探。
孔秋燕从不避讳自己的出身，哪怕在学校里没少遭人白眼，但她父母从小告诉她知识改变命运，她也坚信这一点，所以她来了，哪怕是同学们不屑一顾的私人培训班，她也来了。
孔秋燕笑了笑，这一瞬间，她平凡的面容竟然熠熠生辉。
“我已经成年了，不想再无谓增加父母的负担，我有手有脚有能力，能自己赚钱。”
唐宋被这么直白的理由镇住了，虽然没人不渴望成为万元户，但当众谈钱依然是个忌讳，可这一刻唐宋奇异般地不觉得孔秋燕庸俗，她的眼里有种生生不息的力量，支撑着她一往无前。
咚咚……
会议室门被推开，有位工作人员进来，叫了唐宋的名字，该他去面试了。
唐宋舒了口气，起身理了理还算服帖的衣服，轻声道：“祝我好运！”
谢桃握了握拳，道了声“加油”，孔秋燕也笑了笑。
唯一的男生一离开，会议室的氛围随之一松。
谢桃依旧笑眯眯的，有些好奇地问孔秋燕：“孔学姐，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呀？”
“我听室友议论才知道的，不过唐宋也没说错，她们确实不太感兴趣。”孔秋燕自嘲地笑了笑。
“学姐何必在意那些人，难不成自食其力就等于掉钱眼里了？时代不一样了，咱们凭本事吃饭，不用妄自菲薄。”
孔秋燕恍惚间有种遇见知音的感觉，在寝室里被人忽视惯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同路人。
她不由感叹道：“是啊，不偷不抢，学以致用，为什么不行！”
两人正聊得兴起，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还是之前那位工作人员，这次轮到谢桃。
“学姐，那我先去了。”
孔秋燕起身和她道别：“加油，你一定行的！”
“哈哈，借学姐吉言啦！”
谢桃走后，孔秋燕一个人待了一会儿，轮到她的时候又有新的应聘人进来填表，看样子也是大学生。
孔秋燕有些诧异，看来新希望的影响范围远比她以为的广啊，竟然有这么多象牙塔的天之骄子愿意走出来看看。
孔秋燕被带到一间空教室里，第一排坐着三个人，最外面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士，气质卓绝，长相更是明艳动人，里面是一男一女，都上了年纪，看着也挺和善。
孔秋燕向几位考官鞠躬问好，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实在是她不知道要站哪个位置，照理说应聘老师应该是站讲台上，可上去了就高出所有考官一截，还是等指示再行动吧。
还是那位年轻一些的女士先开口，说的自然也是英文，然后孔秋燕按照指示站上讲台。
考官自然是尹继兰，还有两位她花大力气请来的名校退休英语教师，考核项目都是他们几人事先商量过的。
老师么，除了专业能力之外，自然表达能力最为重要，所以开始第一项就是聊天，他们会根据收上来的申请表格提问，还有为什么想来新希望之类的，至少在这部分应试者必须对答如流才行。
孔秋燕在她们系里虽然排不到第一第二，但总能稳定在前十名，江大这样的地方可不教哑巴英语，所以第一关孔秋燕顺利通过。
第二关才是重头戏，讲台上摆着初一到高三的英语课本，连《新概念》几册书都有，应试者可以随意选一本然后任选一课开始模拟授课。
他们已经遇到过不少觉得突然而且手足无措的应聘者，对比他们只能表示抱歉了，明知道是应聘老师，这样的场面应该事先预想过吧？
大多数大学生都没有授课经验，他们也不是强求每个人一上来都能讲得有多好，但准备过和没准备过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态度。
当然了，如果真的天赋异禀，老天爷赏饭吃，那再好不过。
而孔秋燕明显是准备过的，或者说她是有经验的。
大一开始之后她就给一个刚上初中的小男孩当家教，一直带到今年六月他初三毕业，所以她敢说她对初中英语课本的熟悉程度不逊色于刚入学的高中生。
孔秋燕直接抽出初三下的课本，熟门熟路翻开其中一课开始讲。
她刚一开口就吸引了尹继兰的注意，初中课本她最熟悉不过，而孔秋燕无疑表现得很好。
面试时间有限，一般一刻钟他们就会叫停，而这次一刻钟到了，几人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对视一眼，尹继兰从旁边的两位眼里也读到了“满意”二字，心里有了底，于是笑着对孔秋燕说：“ok，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有结果我们会通知你，这上面的电话可以联系到你吧？”
脱离了讲课状态，孔秋燕身上的自信也随之消散了一些，听到尹继兰的问话连忙点头道：“可以的，这是我们宿舍楼的号码，打过去舍管阿姨会通知我的。”
“那行，你回去等通知吧。”
尹继兰笑着，这个孔秋燕她很满意，虽然还有些青涩，但绝对是个好苗子，专业素质也过硬，有培养价值，到时候无论是基础辅导班还是使用新概念教材的提高班都可以胜任。
“谢谢各位评审老师，谢谢！”孔秋燕再次鞠躬道谢。
看三位老师的表情，她的表现……应该……还不错吧？
第244章 致命一击
孔秋燕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去新希望应聘的事，回到学校后依然过着有条不紊的生活，唯一的区别就是，大概也许可能，多了一个异性朋友。
面试那天听接待员说有一节江大研究生学长的课，晚上她就去旁听了一会儿，就这么着认识了江大化学系研究生戴玉川。
据戴玉川说，他到新希望兼职就是为了换换脑子，成天做试验写论文能把人逼疯，索性他英语一流，出来给孩子讲几堂课，既是放松也能赚钱，一举两得。
孔秋燕完全没想到戴玉川是这么另类的学霸，她回去之后还偷偷打听了下，化学系竟然有不少人知道这个人，说是他们系主任的得意门生。
孔秋燕在忐忑中煎熬了两天，第三天终于接到了新希望的电话，通知她进入试用期，周末过去试讲。
强忍住兴奋之情的孔秋燕喜讯却无人可以分享，想来想去也只能告诉一个戴玉川。
机缘巧合之下两人倒是越走越近了。
…………
整个江市如今除了新希望之外并没有其他专门的外语培训机构，顶多有些有条件的家长给孩子请家教，或者有些老师直接开一个私人培训班，就跟尹继兰以前一样。
所以随着新希望的逐渐火爆，不仅生源多了，师资力量也渐渐丰富起来了，季芸芸计划中的启蒙班和出国英语考试班都可以张罗起来。
季芸芸一直记着一件事，前世某东方是1993年底开始在京城逐渐发展壮大的，而且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毕竟签证考试现在也就京、沪两地可以操作，所以必须在93年之前把新希望的名声打出去，直接抢滩登陆在京城扩张，然后在全国跑马圈地。
季芸芸给身在京城的老爸打电话，让他关注一个叫于洪民的人，在她的印象中就是今年于洪民从京大辞职进入民办教育领域，虽然不知道她重生的蝴蝶翅膀有没有影响到老于的人生进程，但多注意点总归没错，毕竟后世那巨无霸一样的某东方想想就可怕。
80后90后的孩子有几个敢说没给老于送过钱的，送个几千上万都排不上号，十几万几十万的也有不少，要不然某东方能成为大陆第一家在米国上市的教育机构？
这么大块蛋糕既然已经开始啃了，季芸芸才舍不得拱手让给老于呢！
季中杰虽然奇怪为什么闺女让他注意一个陌生人，但还是满口答应，不过是稍微费点神罢了，不算什么大事。
江市新希望在不断扩张着，一开始三层楼的建筑有大半都是空着的，但刚刚半年过去，每个周末竟然有大半教室都是满负荷运转，几乎所有中小学校不上课的时间段里，新希望的大厅都是人满为患，上课的、咨询的、排队缴费的，家长和学生们生生把新希望炒热了。
这么热火朝天的景象甚至引起了江市晚报的注意，虽然最终只获得了个巴掌大的版面，但带来的效果却是学生家长之间口口相传比不了的。
于是，新希望更火了！
这样的火爆带来了一个新问题，这年头是没有pos机和银联卡的，所有生意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新希望财务室每天收到的钞票都得拿麻袋装，然后再派几个看上去强壮点的男员工的像抗炸药一样抗到到隔壁街上的银行现存，为了安全，尹继兰直接买了辆车，专门运钱。
可即便这样也不是万无一失，银行周末办不了对公存款，而周末又恰好是新希望最忙的时候，每个周六日尹继兰都要发愁保险柜里的大捆现金该怎么办。
把钱留在这边怕钱不安全，带回家又怕自己不安全，好在有辆车，最终尹继兰还是只能每周末带着钱开车回家。
季芸芸却总觉得心神不宁，从83年第一次严打至今，社会治安虽然有改善，但要说多么多么好还真说不上，三不五时总能听到哪哪哪突发恶**件。
新希望这么红火，说没人打主意是季芸芸是不信的，万家超市之前就遇到过类似问题，但超市里壮汉多，又因为周佑群他们的关系招了不少退伍兵，比新希望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师们强不少。
而随着寒假即将到来，眼见着又要迎来一轮课外辅导旺季，季芸芸更加焦虑了，她一再跟尹继兰强调安全问题，稳妥起见最好跟万家超市一样招些退伍兵负责安保。
这件事周佑群也很上心，马上就去联系，也确实联系到了，但人要年后才能过来。
见事情有了眉目，季芸芸和尹继兰也暂时松了口气，大不了寒假这段时间小心点就是了。
可世事无常，命运总在你松懈的时候给与致命一击。
1992的春节是万家京城店第一次接受年前采购旺季的考验，季中杰特别重视，所以决定坐镇京城，家里的除夕年夜饭肯定是赶不上了，最快最快也得初一才能回到江市。
他和张二牛都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有精力考虑其他，可腊月25号那天一个电话几乎吓得他魂飞魄散。
腊月25号是一个周末，尹继兰这天晚上有课，下了课正好九点半，她照例去财务室保险柜把一天的营业收入装入手提包，锁好门，和财务赵美美一起出门，准备回家。
“小赵，走吧，我开车送你。”
自从尹继兰买车后，这半年来几乎每个周末都是如此，因为晚上财务交接完实在太晚，赵美美一个人回去尹继兰不放心。
“谢谢校长。”赵美美笑咪咪道谢。
因为赵美美年纪不大，尹继兰也没那么严肃，开了句玩笑：“都说了不要叫我校长了，听着倒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赵美美哈哈一笑：“哪有您这么漂亮的老太太，再说了您本来就是校长嘛！”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
尹继兰的车就停在大门外，外头跟往常一样，学生们已经散场，有路灯，偶尔有车，有行人但是不多。
尹继兰两人坐进车里，点火启动，缓缓驶入夜色。
新希望大楼虽然也在市中心，但并不处于繁华的商业区，而是更靠近各大高校聚集的明炎区，现在又是寒假阶段，冬季夜寒，路上行人更少。
尹继兰和赵美美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看前挡风玻璃上有一点雾气，尹继兰伸手想抹一抹。
突然，车外哗啦一阵响，车前灯照亮的区域有一个阴影出现，尹继兰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车头撞上了什么东西，惊慌失措下尹继兰一脚刹车踩到底，整个人猛地一下往前冲进，安全带把她身体勒得生疼。
完了，撞到人了！
这是尹继兰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也是唯一一个。
她甚至都来不及查看赵美美的状况，想解开安全带下车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结果手抖得连安全扣都按不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十秒还是二十秒，等尹继兰终于推开门下车一看，车前是一个被撞翻的双轮手推车，她以为的血流成河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还未等她松一口气，突然有人从后头死死捂住她的嘴，猛地把她推倒在地，然后一个布袋子套到她头上，紧接着双手也被反绑在身后。
尹继兰的脑子一片空白，几乎要晕死过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撞到推车，为什么要把她绑起来？
是要钱？还是……要命？
副驾驶的赵美美早就吓傻了，她并没有系安全带，刚刚撞击刹车那一下，脑袋重重撞上了挡风玻璃，额头肯定是磕破了，她能感觉到一股温热顺着太阳穴往下流。
脑子里好像有一台搅拌机，赵美美整个人都是懵的，头晕想吐，一睁眼就觉得眼前的世界上下颠倒。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车门就被拉开，她像破布袋一样被人拖出去，鲜血糊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因为眩晕没法睁开，她甚至来不及分辨遭遇了什么，便受到了和尹继兰相同的待遇。
黑暗中尹继兰不断挣扎着，她害怕极了，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丈夫、女儿，还有未满两岁的儿子，还有她这不算太长的一生……
行凶的人是谁她不知道，甚至有几个人也不知道，至于为什么……
“大哥，这俩娘们怎么处理？要不……”
“你疯了，我们是谋财，不是害命！赶紧的，你不是会开车么，上车，马上走！”
“等等，我搜搜这俩娘们儿身上还有没有值钱东西。”
“你！行行行，那你快点！”
话音刚落，尹继兰就感觉有双手粗鲁地在她耳朵和脖子上薅了一圈。
因为要上课，尹继兰没有带多余的首饰，除了手腕上的女士表，是季中杰送她的一只肖邦。
尹继兰悲愤地挣扎，可惜嘴被堵住，手脚绑住，只有一双脚无力乱蹬着。
可无论尹继兰如何不愿意，手表依然被粗鲁取下，然后听见一阵脚步和呜咽声，想来赵美美也没能逃开。
这段路正好是一处工地，又是拐角，刚刚似乎也没有行人，她只能期待着老天开眼，有人发现这里的情况。
“你好了没有，快点，被人看到咱们就完了！”
“tmd，开这么好的车，身上除了一块表屁玩意儿没有！”
“少废话，赶紧过来开车！”
“大哥，这俩臭娘们儿身段不错啊，要不咱们……”
“少特么废话，你不要命我还要命，你走不走？”
“知道了知道了，车里有多少钱，看了没有？”
“没仔细数，十万应该有吧，还有一个大哥大！”
“嘶，我就说这娘们儿有钱！想不到这新希望这么赚钱啊，我说干脆把人也带走得了，到时候找她家里人要多少钱没有，咱兄弟俩就发达了！”
“臭猴，你再废话我撕了你的嘴！有命要也得有命花，你知道她男人是谁么！”
“得得得，大哥，不是我说，你就是胆子……哎哟，我闭嘴，闭嘴还不成么……”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尹继兰听见一阵撬东西的声音，铛铛两声脆响，车子扬长而去。
尹继兰不知道该愤怒还是庆幸，也许还是庆幸吧，至少性命无忧，什么车啊钱啊她都可以不在乎，只要活着就好。
不经历绝境就不会明白生命的可贵，尹继兰直到今天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尹继兰挣扎着坐起来，这才感觉到膝盖一阵剧痛，应该是刚刚磕到地上了，也不知道见没见血。
“美美，你还好吗？”尹继兰担心地问道。
那边赵美美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尹继兰的声音她听到了，想说话嗓子却发不出声，只能用极细微的声音回应着。
四周极静，所以即便声音细不可闻，尹继兰依然听见了，总算放心了些。
尹继兰顾不得疼，直接用脑袋在冰冷的地面上慢慢地蹭，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头套蹭掉，四下环顾了一周……
那辆被撞翻的手推车还在，地上有两块已经撬变形的车牌，不远处躺着一动不动的赵美美。
短短几分钟却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刚刚发生的一切在尹继兰脑海里闪回她遇上了抢劫，而且是有预谋的抢劫！
尹继兰顾不得继续回想，现在先想办法自救才是，数九寒冬，就这么躺在马路上，没被劫匪弄死，冻也要冻死。
膝盖虽然疼，但勉强能走，可她总不能把赵美美一个人扔在这，然后自己去找人吧？
“有没有人呐，有没有人在？救命啊！”
大哥大没了，尹继兰只能靠喊，希望旁边的工地里的工人们没有全部回家过年，不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尹继兰一直这么喊着，直到声音快喊哑了，才看见工地那边照过来一束朦胧亮光，像是手电筒的光。
“谁啊，是谁在那里？”一个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
尹继兰觉得这简直是她这辈子听过最美妙的声音，急忙朝那边喊道：“这里，咳咳……咳咳咳咳……这里……需要帮助！”
喊得太急不小心呛到，尹继兰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
第245章 我都快疯了！
老大爷是过年期间看守工地的孤寡老人，原本都打算休息了，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在喊救命，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无聊喊着玩儿，结果呼救声一直没断，他便裹上军大衣提着手电筒出来看看。
没想到，还真的有人需要“救命”！
其实尹继兰心里也胆寒得很，她和赵美美伤的伤晕的晕，万一再招来一个歹人，那真的吾命休矣！
好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大爷。
“大爷，帮帮忙，我们遇上打劫的了，麻烦您帮我把绳子解开，谢谢您了！”
大爷好不容易绕过隔离带过来，一看这场景也唬了一跳，嘴里不住地念叨：“哎哟我的老天，这是怎么搞的，太丧良心了，下这么重的手！”
大爷抖着手费了好大劲才把麻绳解开，尹继兰的双手都冻麻木了，手指肿得发紫。
她顾不上膝盖的伤势，一瘸一拐地赶到赵美美身边，取下脏兮兮的头套一看……
尹继兰心脏猛然缩紧，实在是太吓人了，赵美美满头是血，人又迷迷糊糊，尹继兰碰都不敢碰。
急急忙忙扯住老大爷的胳膊，尹继兰强装镇定地问道：“大爷，您知道哪里有公共电话吗？”
老大爷还算冷静，前面转角的小卖部就有电话，只不过这个点不晓得人家关没关门。
“前面路口右转有个小卖部有电话，你要打给谁，我帮你去吧。”
尹继兰略思考了几秒还是摇头，算了，还是她自己去打吧，免得打过去对面当大爷是骗子。
“您在这儿帮我照顾她一会儿行吗，我去打。”
“也行，那你往前走50米第一个路口右转，马上就能看到，如果关门了你就拍门叫人，就说是工地葛大爷让你去的。”
尹继兰千恩万谢地往那边走去，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痛。
万幸那家店还亮着灯，不过看老板的样子也是马上准备关门了。
尹继兰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回家，家里只有老人和两个孩子，打回去肯定会吓着他们，所以她直接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然后打给了周佑群。
警察和周佑群几乎同时赶到，周佑群面沉如水，也非常自责，尹继兰早就和他沟通过安保的事情，可他联系的人年后才能到岗，没想到就这么几天功夫，竟然发生这么严重的抢劫案件，幸好尹继兰人没事，不然他真的没脸去见季中杰了。
警察那边留给周佑群去应付，毕竟万家这些年没少跟各分店辖区的派出所打交道，去年还给市局捐了两辆车，所以尹继兰的事他们表示一定高度重视。
到了医院检查过后尹继兰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膝盖受伤确实比较疼就是了，而赵美美被诊断为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她额头上的伤口比较深，需要缝针。
尹继兰给赵美美办好了住院手续，然后找人通知她的家里。
赵美美纯粹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尹继兰也十分过意不去，庆幸的是她头上的伤口在发际线以里，不至于破相。
赵美美的父母是半个小时后赶到的，俩人都是普通职工出身，这么多年家里一直平平顺顺的，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女儿人事不知地躺在医院里。
赵母一见到赵美美躺在病床上就开始流泪，虽然不至于失控，但尹继兰在一旁看着也有些鼻酸。
尹继兰叹了口气道：“叔叔阿姨，实在是对不起二位，是我没照顾好美美，您放心，医药费我们会全额承担，也会给与美美一定的补偿，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赵父一直紧咬着牙齿，身体僵硬得不行，来之前他很担心，到了医院之后只剩下无尽的愤怒，他女儿这么孝顺懂事，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的不幸！
事情的原委尹继兰已经解释过了，赵父也知道这件事也怪不到尹继兰头上，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亲眼见到犯罪分子被绳之以法。
尹继兰继续道：“公安那边我们也报案了，一定会给二位一个交代的。”
赵父不善言辞，尹继兰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不过他们家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
周佑群事情处理完也匆匆赶到医院，见尹继兰无事总算放了心，公安那边他找了熟人直接定性为恶性案件，必须把罪魁祸首找出来，决不能让这伙歹人逍遥法外。
周佑群把尹继兰叫到一边，交代事情后续，停顿了几秒，他继续道：“嫂子，季大哥那边我已经通知他了，他说他马上赶回来。”
尹继兰愣了一下，是啊，这事肯定是要告诉季中杰的，希望他没有被吓到吧，唉！
其实更头疼的是回家了怎么交代，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她既然已经没事了，实在不想用这种事情挑战他们的心跳。
“佑群，跟你商量件事儿，今天这个事就不要告诉我家里人了，就说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免得他们跟着操心。”
周佑群思忖片刻点头应下，既然已经通知了季中杰，那季家那边他们夫妻俩想瞒着就瞒着吧。
晚上尹继兰只能坐周佑群的车回家，在医院耽搁这么久，到家都12点过了，秦婶留了灯，家里老人和孩子都先睡了，尹继兰见状也松了口气。
秦婶见尹继兰一瘸一拐被周佑群搀扶着进来，吓了一大跳，大惊道：“哎哟，这是怎么了这是？慢点慢点！”
秦婶的瞌睡虫完全被惊走，从沙发上猛然蹿起几步跑到门口，扶住尹继兰另一边胳膊，往沙发这边慢慢挪。
尹继兰无奈道：“嘘，秦婶小点声，别把爸妈吵醒了，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医生都说不要紧了，休息几天就好。”
“天可怜见儿的，快过年了怎么还伤了呢，可疼了吧！”
总算到了家，尹继兰只觉得潮水般的疲惫阵阵涌来，神经紧绷了一整晚，这会儿真的已经精疲力尽了。
“佑群，今天麻烦你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行，那我就回去了，季大哥应该明天就到，您安心就是。”
“我知道了，你路上慢点开，注意安全。”
“行，那秦婶麻烦您多费心了。”
“瞧您说的，应该的，我送您出去。”
“不用不用，您照顾嫂子就是了，我自己走就行。”
尹继兰整个人靠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想动，又累又疼，还有止不住的后怕，也许从今往后她都会对夜路有阴影了。
…………
第二天一大早，放假在家的季芸芸难得见到老妈早上九点过了还没出门，要知道平时这个点她早就上班去了。
季芸芸蹦蹦下楼，走进了才发现尹继兰靠坐着，右腿平放在茶几上，侧脸也有些擦伤。
季芸芸脚步一顿，这是怎么了？
“妈，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尹继兰回头一看，见季芸芸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只能说出预想好的理由：“哦，没什么，昨天晚上下班没看清路，摔了一跤，没事儿，不严重，就是膝盖磕破点皮，得养几天，结痂了就好了。”
季芸芸倒是没怀疑什么，怎么也想不到抢劫这样的事上头去，见老妈伤得不怎么严重她就放心吃早饭去了。
吃到一半，赵飞扬也起床下楼，见到尹继兰受伤也关心地上前询问，尹继兰自然是一模一样又回答了一次。
打发了两个小的，尹继兰只觉得心累，今早上她强撑着起床，到现在已经解释过四回了！
上午十点多，风尘仆仆的季中杰一出机场就飞车回家，见到尹继兰平安无事，提了一整晚的心这才安稳落下。
天知道他昨晚接到周佑群的电话有多害怕，他不敢想象如果尹继兰真的出事了他会如何。
季芸芸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老爸，前段时间才通过电话的，不是说最快初一才能回吗，怎么现在就回了？
而且老爸的表情，绝对不是没事的样子，再看看老妈，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这就更奇怪了，情绪这么激动？
这是第一次季中杰回来之后没有跟最宝贝的闺女抱抱举高高，他全副心神都在刚遭逢大难的妻子身上，他无尽自责，为什么要留在京城不早一点回来，为什么不早一点重视安全问题！
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敢欺负到他季中杰头上来了，他会让他们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有些话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季中杰便扶起尹继兰准备回房，季芸芸在餐厅那边没过来打扰，也拉住了好奇的赵飞扬，她已经确定了一定是有事发生，还是不要去打扰老爸老妈为好。
季芸芸陷入沉思，昨天早上还挺正常，白天也没事发生，直到晚上……
昨晚她十点就睡了，老妈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并不知道，然后今早上她因伤没去上班，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受伤这件事本身了，也许另有隐情，不然老爸不至于这么紧张，不顾一切也要回来。
回到房间，季中杰一把将尹继兰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昨晚上他一接到电话就想回来，可那会儿已经没有航班了，他整晚没睡，苦苦思索了一夜，这件事到底是寻仇还是单纯打劫？
他下海做生意这么多年，要说对头肯定是有，但人家不至于用打劫这么低级的手段，而且还是针对尹继兰下手，真要是有仇的话直接把人绑了威胁他不是更好？
也许更大的可能仅仅是单纯打劫而已，但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大意，他这次回来已经决定给家里人安排保镖，以前是没想过这些，总觉得以季家的情况还用不着保镖，但现在看来安保问题必须重视起来了。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季中杰开口问道：“兰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昨天接到周佑群的电话，我都快疯了！”
尹继兰有些激动，见到季中杰的一瞬间，所有的负面情绪似乎终于有了出口，她的倚靠回来了，她不用再一个人默默承受。
季中杰轻轻抹去妻子脸上的泪花，温柔说道：“别怕，我回来了，所有事情都交给我，你安心养伤就好，好吗？”
尹继兰轻轻点点头，把昨夜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实在是印象太深刻了，她连那两人的对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季中杰沉默听着，这么看来他的判断应该没错了，那两人只为劫财，而且有意思的是，他们应该听说过自己的名字。
听过自己的名字还敢下手，不得不说这两人胆大包天，那他要是不让这两个人渣对季中杰这三个字有个一个“深刻”认识，都配不上大家认识一场，不是么？
尹继兰昨天晚上惊醒好几次，早上也是强撑着起来，现在依然一脸倦容，季中杰见状便劝道：“你昨晚也没休息好吧，先睡一会儿，什么都不要想，有什么事咱们睡醒再说。”
尹继兰点点头，慢慢躺下，没过几分钟就陷入沉睡。
季中杰回来了，她终于安心了！
直到尹继兰睡着季中杰才起身往外走，他猛地搓了搓脸，该办正事了。
呵呵，季中杰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希望这两个人渣不要让他太失望才好！
季中杰换了件衣服拿上车钥匙出门，他准备先去找周佑群，公安那边……晚上请周局长吃顿饭好了，问问进展如何。
季芸芸站在书房窗前，看着老爸开车离开，心里更加确定，昨天晚上一定有事发生，老妈受伤绝不是不小心摔跤那么简单。
…………
万家总部办公室，季中杰第一时间找到了周佑群。
“佑群，昨晚上谢谢你了！”
“季大哥别这么说，你人不在，嫂子遇到这么大事儿，我们怎么可能不管？对了，嫂子还好吧，没什么大问题吧？”
“还好，不过精神不怎么样，哎，也是我不好，怎么早没想到呢！”
周佑群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决定主动承担一些，他抬头看着季中杰，说道：“季大哥，我必须跟你承认个错误，之前嫂子找我聊过想招一些退伍兵负责新希望那边的安保，人我是找了，可那边年后才能过来，如果……如果我催得紧一点，让他们马上入职，也许就不会发生昨天的事了。”
季中杰摆摆手道：“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就是招了人来，下班路上遇见这事儿他们也鞭长莫及，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想得不周到，早该给家里人请保安的，过去一直没注意这一块，现在看来不重视不行了啊！”
季中杰捏紧拳头，指尖都泛白，情绪有些激动：“如果这种事再发生一次，如果下次是我父母儿女，我真的……”
第246章 巨富的友谊
周佑群道：“既然找保镖肯定要找专业的，您有什么想法？”
季中杰想了想，道：“家里那边还是女保镖好些，现在退伍女兵多吗，我是说有真本事的那种？”
周佑群还真没了解过这些，主要以前他们也没这方面需求，不过这些年下来万家跟千湖省j区关系着实不错，每年都定点招收不少退伍兵，想来要几个女兵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我去问问吧，应该能行，反正这边也不要多，两三个足够了。”
季中杰点头道：“对了，晚上我约了卫局长吃饭，你和我一起去。”
“为了嫂子的事儿？”
季中杰面色冷硬，冷笑道：“我一向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这次竟然让小流氓欺负到头上了，不亮一下肌肉外头还以为我季中杰是个没脾气的！”
“您放心，公安那边肯定全力侦查，咱们每年税不少交，钱没少娟，如今到了他们出力的时候了，不花点心思说不过去吧！”
季中杰没再多说，卫局长晚上赴宴想来不会空着手去，怎么也得有个交代吧，不然万家门口警民共建的牌子不是白挂了？！
当晚
云珑阁的包间里一共坐了四个人，卫局长特意带了一位具体负责的下属过来，足见他对这餐饭的重视，不重视不行，不想来更不行，季中杰生意遍布千湖省各地，在省里都是挂了号的，他虽然是个分局局长，但要说在季中杰面前摆谱还真轮不上他。
“季老板，实在不好意思，在我们辖区内发生这样的事是我们管理不力，你放心，我们已经抽调人手专门跟这个案子了，这是我们局刑z大队的小孙，现在我们已经有线索了，我让小孙给你详细说说？”
其实卫局长恼火得很，本来每年春节前后就是安防的重点时间段，要么不出事，一出就是大事，这次更是见鬼，那两个劫匪抢谁不好非要去招惹季中杰的老婆，这不是愣给他找事么，这案子要是解决不好，他相信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他曾经隐约听人说过季中杰也是上头有人的。
小孙也是个机灵的，他不管卫局是真找他来讲案子，还是找他来顶雷，总之这是个机会，如果事儿办的干脆利落卫局会重用他，还能收获季中杰的友谊，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现在既没找到车也没找到人，但经过他们队里分析，这两个劫匪并不涉及大型犯罪团伙，大概率是单独作案，这种没背景的犯罪分子，只要他们下死力气去找，哪怕挖地三尺也能把人找出来。
“季老板，是这样的……”
小孙噼里啪啦一顿讲，中心思想就是我们十分尽力，我们正在非常、特别、极其努力在找！
季中杰是什么人，想用这种话来糊弄他那就太天真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小孙一眼，渐渐气场全开。
季中杰似笑非笑，盯着卫局长不说话，还没到一分钟卫局长就觉得凳子开始烫屁股了，他哪知道季中杰今天就等不及找上门了呀，现在缺的就是时间，他相信再给他几天一定能把这该死的案子破了。
“那什么，季老板，您也知道，案发距今刚刚一天，我们已经尽全力侦查了，您放心，再给我们几天时间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卫局长要不想着不合适都恨不得当场赌咒发誓了，他是从最基层一步步爬上来的，能坐上局长的位置可以说有一些运气成分，但更多的是因为他能屈能伸。
说实话但凡今天开口的不是季中杰，或者受伤的不是季中杰的老婆，他绝对不会来赴宴。
案子查清了，赴宴那是表功，可案子还没查清赴宴就是煎熬了，尤其面对的还是市局的金主，据说背后有人，此刻气势狂飙的万家老板，季中杰！
这个时候小孙就完全插不上话了，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季中杰也不是真要把人家堂堂局长怎么样，不过是施压罢了，所以压力给够了他便给身旁的周佑群递了个眼色。
周佑群便笑着打了个圆场：“卫局长，昨天我们老板还在京城出差，接到消息今天一大早就赶回来了，实在是事关家人安危，半点都马虎不得啊！还请您体谅一二！”
卫局长有了台阶哪能不下，或者说哪能不顺势往上爬，马上表态道：“季老板，您放心我们一定用最快的速度把人给您找到，财务……财务损失我们也尽力帮您追，您放心！”
季中杰勾了勾唇，毫不在意地说道：“钱和车我都可以不要，我要的是人！”
“是是是，我知道您不在意这些小钱，但这也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一定会尽全力，还请您放心！”卫局长笑着捧了一句。
一旁的小孙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十几万的现金和一辆几乎全新的皇冠啊，说不要就不要了？！
小孙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那两个劫匪逮住了，然后顺理成章收获巨富的友谊！
一顿饭吃得心跳大起大落，小孙觉得有点吃不消。
两人离开云珑阁，小孙见局长一言不发，也不敢说话。
沉默了许久，卫局长不知怎么笑了一下，突然说了一句：“你知道刚才那家餐厅是谁的吗？”
小孙摇摇头，云珑阁他之前听都没听说过，可自从走进那个院子，一切都刷新了他的认知，江市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里面的服务人员无不西装革履衣冠楚楚，而桌上的菜他更是见也没见过，至于价钱他都不敢想……
“云珑阁也是那位季老板的产业。”
卫局长说得平静，可小孙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什么，也是他的？
那季中杰到底多有钱？！
小孙有些失神地念叨了一句：“咱们今天这餐饭花了多少，该不会一餐吃掉一个月工资吧？！”
谁知卫局长嗤了一声：“一个月工资？那是平均数，你要真的照死了点，你辛辛苦苦半年一餐就给你吃完。”
小孙每个月231块钱，半年工资都超过1200了，小孙实在无法想象吃什么能一餐吃掉1200，生啃金元宝吗？！
“这么贵会有人吃？”
小孙张大嘴巴，震惊万分，他没见着宾客盈门啊？
“云珑阁全是包间，你随便推开一扇门进去，随便找一位，都能一个指头摁得你永远翻不了身。”
卫局长完全不在意小孙的震惊，他继续说道：“听说万家在京城开了个更大的分店，云珑阁也另开了一家在京城。”
如果是纯粹的商人，卫局长当然不怕，可季中杰那无人可知又神秘莫测的背景却让他顾忌万分。
小孙已经没办法思考这些话有没有夸张的成分，即便没有夸张，就万家本身已经够吓人了，哦，对了，还有那个越来越红火的新希望，那是他妻子的产业。
小孙正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按说混到个刑z大队长也不算差了，可季中杰的层次还是距离他太远了，连卫局长都要捧着，他又能算老几？
他再次坚定了尽快破案的决心，他希望能在季中杰那儿混个脸熟，不是一定要怎么着，但这样的门路多一条赚一条，谁也不嫌多。
这边云珑阁里，季中杰两人还未离开，他泡着功夫茶，和周佑群聊天。
“季大哥，他们肯定会尽快办的，这点我可以确定，然后女保镖的事我下午打电话问了一下，那边说三天内给我回话。”
“行，我在江市还会待几天，年前可能还是得过京城那边看看，所以有可能的话年前到岗最好，如果实在不行……”季中杰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样吧，看你嫂子的恢复情况吧，如果她要出门，就从万家先调一个人过来开车，能年后那边到岗了再说。”
周佑群点头答应，这都是小事。
…………
季中杰晚上回家后，只见季芸芸坐在客厅里等他，才想起这次回来还没好好和闺女说会儿话呢。
“芸宝，怎么还没睡啊？”
“我在等你。”
季中杰楞了一下，笑道：“怎么啦，有事儿和爸爸说？”
季芸芸点头，左右看了一眼，秦婶没在附近，赵飞扬也在楼上，便挪到季中杰身边，问道：“爸爸，昨天晚上妈妈不是自己摔的吧？”
季中杰没想到闺女这么细心，尹继兰今早上和他说瞒着家里人的，没成想还是让季芸芸看出来了。
季中杰想了几秒钟，这个事告诉季芸芸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对心怀不轨的人来说小孩子总比大人更好下手，一季芸芸的心理成熟度，告诉她也能让她提前有个提防。
没有夸张也没有隐瞒，季中杰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仔细观察季芸芸的表情，结果她非常冷静，出乎意料的冷静。
其实事情与季芸芸的猜测出入不大，既严重也不严重，往后只要提前注意，在安保环节投入更多精力，大多数意外都可以避免。
季中杰见闺女能够接受，便继续说道：“芸宝，咱们家毕竟和以前不一样了，如今你妈妈又发生这种意外，所以往后你们出门可能会有保镖跟在旁边……也许一开始会有些不习惯，但是为了安全，让爸爸妈妈安心，要听话好吗？”
季芸芸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脱离普通人的生活了，或者说她早已经脱离普通人的圈子很久了，只不过她内心并没有如何在意。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一个人瞎跑的，不过上学就不用了吧？”季芸芸还是小小想争取一下。
也只有讨价还价的时候季芸芸才像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季中杰无奈笑道：“要么让人开车送你去，走路的话得让人跟着，你要是不喜欢，大不了让她们离远一点，但没人绝对不行。”
好吧，季芸芸也知道这些事情开不得玩笑，她再怎么抱紧重生之神的金大腿，依旧是**凡胎，被绑了被撕票了也是说死就死了，还有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天知道！
“哎，那我就免为其难答应吧！呃对了，妈妈怎么样了，她一心瞒着我，我今天也没敢去问她。”
“芸宝，你妈妈也是不想你们担心，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告诉你们也于事无补啊，不过你妈妈没什么大事，都是皮外伤。”季中杰刮了下闺女的鼻子，这个淘气鬼，明明是担心妈妈，非要说反话。
“行啦，爸爸上去看看你妈妈，哦对了，你爷爷奶奶那边我去说，你继续当不知道啊。”
季芸芸翻了个白眼，哼！
…………
尹继兰待伤稍微好些，便亲自带着礼品和慰问金赶到赵美美家，赵美美除了头上还包着纱布，人倒是看着没大碍了。
“校长，可吓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我那天一醒来就在医院，之前的事儿我都迷迷糊糊的，只记得你好像撞了个什么东西，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听我爸妈说，是有人抢劫？”
尹继兰待伤稍微好些，便亲自带着礼品和慰问金赶到赵美美家，赵美美除了头上还包着纱布，人倒是看着没大碍了。
“校长，可吓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我那天一醒来就在医院，之前的事儿我都迷迷糊糊的，只记得你好像撞了个什么东西，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听我爸妈说，是有人抢劫？”
尹继兰待伤稍微好些，便亲自带着礼品和慰问金赶到赵美美家，赵美美除了头上还包着纱布，人倒是看着没大碍了。
“校长，可吓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我那天一醒来就在医院，之前的事儿我都迷迷糊糊的，只记得你好像撞了个什么东西，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听我爸妈说，是有人抢劫？”
尹继兰待伤稍微好些，便亲自带着礼品和慰问金赶到赵美美家，赵美美除了头上还包着纱布，人倒是看着没大碍了。
“校长，可吓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我那天一醒来就在医院，之前的事儿我都迷迷糊糊的，只记得你好像撞了个什么东西，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听我爸妈说，是有人抢劫？”
第247章 循循善诱
赵美美那边尹继兰安排好了，可她自己在家休息了两天就再也待不住，办企业就是这样，总是放心不下，虽然她的课已经转给了其他老师，但寒假旺季人多事杂，她不去看看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季中杰劝不住，只能无奈同意。
原先是因为尹继兰不愿意太高调，才没要虎头奔只买了辆皇冠，现在一时间也提不到新车，季中杰就把自己的奔驰调给尹继兰，他自己充当一回司机。
新希望的场地虽然是季中杰亲自准备的，但投入使用之后他还没有到现场看过，所以刚一进门他就被眼前的人山人海震撼了。
他倒是听下头人提过一嘴，说新希望在江市已经小有名气，甚至万家里头也有不少员工想送自家孩子过去补课，有些名师的课还得靠抢，但没想到这所谓的名气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季中杰搀扶着尹继兰，笑着吹捧了一句：“尹校长可以啊，天生就是干教育这一行的料！”
自己的工作被人认可，尹继兰当然骄傲，但从季中杰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
尹继兰嗔了季中杰一眼：“怎么，只准你厉害，我厉害不得？瞧不起我们妇女同胞？！”
季中杰连忙摆手，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必须不能犹豫，他斩钉截铁地说：“怎么可能，妇女能顶半边天半边天！万家里面基层员工可是女性占多数，我一向是支持妇女工作的。”
“这还差不多。”
心满意足的尹继兰就着季中杰的手，慢慢往里走，原本季中杰还说干脆坐轮椅算了，尹继兰死活不愿意，膝盖伤了，又不是腿断了，坐轮椅像什么样子！
尹继兰一路走到自己办公室，大家纷纷表示关心，深夜遭劫的事大家多少都听说了一些，想想还真是挺吓人的，谁也没想到这样的不安定因素会距离自己这么近。
尹继兰过来之后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年后新希望会成立保安部，新希望会尽最大努力保障所有师生的人身安全。
这话一出大家都安心不少，以前大家还没太在意这个问题，但随着新希望越来越火爆，现金太多带来的安全问题也越来越凸显，有自己的保安部门，大家也能工作得更加放心。
季中杰想到季芸芸交代自己注意的那个于洪民，还有委托他调查的京城教培市场，有了点新想法。
待尹继兰回了办公室之后，季中杰给她倒了杯热茶，问道：“你想过把新希望开到京城去吗？”
尹继兰愣住了，怎么突然提到这一茬儿了，江市都还没整明白呢，她哪有功夫关注京城啊。
不得不说尹继兰还没有完全把自己摆在一个企业主的角度，或者说她还没完全从教师的思维里摆脱出来，一心想的是教书育人，也许稍微考虑了一些本地的市场占有率，但对于抢占山头和攻城略地可以说完全没有思考过。
季中杰却不同，思考企业的发展方向已经成为他的本能，他深知现在虽然是时势造英雄，只要敢拼敢做就能占据一块高地，但以后必然有更多猎食者加入抢食的行列，不趁着竞争者寥寥之时开拓疆土，往后必定千难万难，事倍功半。
尹继兰既然选择了民办教育行业，意味着她对教育事业始终抱有相当大的热情，也许她目前在业务上花了更多功夫，甚至于，即便她只对专业方面的工作感兴趣，但是没关系，季中杰完全可以帮助她将新希望带上一个更广阔的的平台。
季中杰越想越觉得京城的市场更大，开始循循善诱。
“你们现在出国培训班有多少学生？”
尹继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两个班，一个教托福，一个教雅思。”
托福和雅思两个词季中杰自然听过，他在调查京城市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出国潮依旧火热，所以这两个传说中出国必备的英语能力测试自然水涨船高，可通过的人着实不多，考得好的更是不多。
季中杰深信，以中国几千年的考试历史，再难的考试也一定能找到通行的解决办法，这笔生意绝对做得，而且是大有可为。
但当他听到尹继兰说只有两个班的时候，他还是楞了一下，这也太少了吧！
略思考了一会儿，随即了然，江市作为内陆城市，出国留学的市场比起京城还是差远了，虽然千湖省也是教育大省，高校云集，但无论从水平还是与国外的沟通程度来说，双方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也许单纯的课外培训市场江市潜力不小，但要论发展方向的全面性，立足于江市就远远不及立足京城性价比更高。
事实也是如此，前世于洪民的某东方若不是立足于京城辐射周边，未来能不能发展那么大还两说。
”兰兰，你喜欢讲课，偶尔讲一讲没关系，但既然办了这个学校，你总得为学校的未来负责吧，除开教育这个填充物，新希望骨子里依旧是一家私人企业，那么企业的发展的方针策略也都需要你来做主。”
季中杰见尹继兰陷入深思，又继续说道：“我的建议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也觉得可行，京城的场地还有行政人员我给你找好，你随时可以过去。业务方面你是专业的，但其他的一切后勤保障我都可以准备好，老公嘛，就是用来使唤的，你尽管使唤我，我非常乐意效劳！”
尹继兰被他逗笑了，虽然之前没想那么远，但季中杰讲的道理再直白不过，想做大做强就必须走出去去一个更高更广的平台。
而且新希望吸引人的地方在于集群效应和优秀的师资力量，不存在搬家难的问题，到了京城自然会有更多更优秀的老师可以吸纳进入新希望的体系中来，生源更是不愁，唯一的难点就是怎么去联系这些师资力量。
不过季中杰不是说了么，人力物力财力他可以全程支援，老师嘛，大不了她一个一个去谈，总能谈下来。
再说了，要说她在京城一个教育界人士都不认识也不尽然，她不认识她闺女认识啊，还都是最专业的！
第248章 有那么忙没有？
“我想想吧，嗯，可以是可以，但是江市这边刚起步，我总不能扔下这么大一摊子事儿跑了啊，太不负责任了吧！等再过半年吧，我把这边理顺，然后再考虑去京城的事，正好等闺女高考结束，你经常出差，我要再一走，闺女高考咋办？！”
说着说着尹继兰瞪了季中杰一眼，因为闺女太懂事太优秀，成绩好到他们当家长的压根儿没有高考迫近的紧张感，所以当爹的可以肆意在外打江山，当妈的可以突发奇想办学校。
这么一说季中杰才猛然想起季芸芸今年要高考了，尹继兰突然一提，他竟然有点紧张。
他当年没考上大学，虽然这些年从没有停止学习，但文凭这个东西没有就是没有，在他们这一代人心里，教育还是很重要的，虽然季中杰不认为文凭代表一切，但总归希望子女能顺顺利利把大学读完，钱他们家不缺，文凭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有和没有却是万万不同的。
“那什么，芸宝学习没什么问题吧，我之前看她上学期统考成绩还是第一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季中杰也不知道是安慰尹继兰还是安慰自己，他虽然不太过问季芸芸的成绩，但也知道季芸芸长期独占鳌头。
尹继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气笑了：“你就万幸闺女是个省心的吧，是，她成绩挺好，飞扬也一直在进步，但是毕竟是高三了，总不能咱俩都不在吧，你那么忙，我自然得多关心关心，等你想起来啊，黄花菜都凉了！”
“是是是，都怪我不好，主要是闺女随你，学习好不用人操心！”
季中杰好话张嘴就来，说得尹继兰都不好意思听了。
两人在新希望转了一圈，确定一切正常，季中杰执意开车送尹继兰回家。
回了家季中杰也不知怎么地，在书房找到正看书的季芸芸，在书架前晃来晃去，时不时抛来一个眼神，欲言又止。
季芸芸就无奈了，一开始她还以为老爸是进来找书的，谁知道五分钟过去，他一本书没拿，倒是那两道“”有神的目光弄得她安静不下来。
季芸芸还没怎么着，赵飞扬先受不了了，放下做到一半的习题，唉声叹气道：“我说舅舅，您这是有事还是没事啊？您都快把我转晕了……”
“咳咳，那什么，我没事儿，就是来看看你们，飞扬啊，学习上有没有什么难题，要不要舅舅给你找个家教一对一查漏补缺？”季中杰话是对赵飞扬说道，可眼角余光一直往季芸芸这边飘。
季芸芸好笑不已，当家长的这会儿终于想起关心孩子的学习了，要是在别人家，爹妈忙得成天见不着人，孩子奋发向上和叛逆找茬的概率大概一半一半吧，也就是她这个当妹妹的心智成熟天天督促着，尹继兰又是老师出身，赵飞扬才没有误入歧途。
赵飞扬也不晓得为什么舅舅突然关心起他的成绩，不过这回他挺胸抬头地说了一句：“舅舅，我没什么问题啊，这次期末我又进步了呢，这次我都排在全年纪第51名了，要不是稍微粗心了点，肯定能进前50的！”
“呵呵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啊！那芸宝呢，爸爸知道你成绩挺好的，如果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说啊，和老师说也行，不要不好意思。”
季中杰看着闺女似笑非笑的眼神，有点语无伦次，主要是突然觉得自己对孩子的关心还不够，觉得自己这个当家长的不太称职。
季芸芸笑道：“爸爸，我真没问题，我就没考过第二，真没问题，你放心！”
季中杰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尬笑，继续呵呵呵呵。
赵飞扬又问了一句：“舅舅那你还去京城吗？”
“还得去一趟，明天就走。”
“上回我妈打电话来说她腊月二十八回，到时候你们一起？”
“我估计不行，我得在那边待到初一。”
赵飞扬点头，没再言语。
季中杰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飞扬，你爸说了他什么时候回来么？”
谁知赵飞扬撇撇嘴，嘟囔了一句：“他说二十九回来，然后初一就要走，说是要值班。”
季中杰听了也不知说什么好，自从赵汉生两年前被调去援建边城钢厂，一开始还常回来，后来一年也回不了几趟，问他他就说那边事忙不好请假。
季中杰就奇怪了，有那么忙没有？！
赵汉生调过去之后厂里给他提了副处，算是个中层干部吧，但国企的小官员他又不是没见过，也没谁像赵汉生这样啊！可赵汉生是他姐夫，他能说什么，只能照顾好赵飞扬，权当是给姐姐减压了。
季中杰以为赵飞扬是想爸爸了，只能安慰道：“你爸爸也忙，不过这次你妈妈能待久一点，你呢只管好好学习，别让你爸爸妈妈担心！”
赵飞扬才不是想爸爸了呢，主要是他们班有个同学，大伯父也是江市钢厂职工，也被调去边城。
一次聊天的时候赵飞扬听那个同学炫耀一只小竹笛，说是他大伯送的，每次大伯回来都给他和他堂哥带礼物。赵飞扬当时就问了一句，那边不是很忙吗，怎么能时常回来，结果那位同学说，想回来不就回来了，攒攒假期，调一下班不就有了。
从那时起赵飞扬就把这事存在心里，想着也许爸爸是真的挺忙呢，毕竟他都是副处长了，总不能员工坚守一线，他擅离职守吧。
然后就是这次过年，赵汉生倒是说了要回来，但二十九到家初一就走，满打满算在家待不了两天，一问为啥，一个字，忙呗！
赵飞扬不愿意多想，甚至他都很少有思念父亲的情绪，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长久未见的生疏？
可妈妈也许久没见了，他和妈妈还是很亲，妈妈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
电话……
爸爸好像很久没打过电话给他了……
第249章 小霸王学习机
腊月二十八那天，季英杰乘机回到江市，她自己的房子虽然这段时间一直空着，但尹继兰都定期找人去收拾，直接住人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看着空无一人的家，季英杰不由地叹了口气，她跟赵汉生也许久未见了，自从他去了边城，而她转战京城之后，两人就一直是两地分居的状态，到现在她都有些习惯了。
赵英杰整理了一下带回来的礼物，收拾好一个大手提袋便出门了。
她想着既然赵飞扬一直季中杰家里，这边赵汉生又还没回，就懒得在家折腾了，还不如直接过去那边，再说也好长时间没见着二老了，怎么着也得去看看。
去之前她还是先打了个电话，赵飞扬一听妈妈已经回来了，也有点兴奋，虽然他一天到晚说自己是大孩子不需要粘着父母，但长时间不见，说不想绝对是骗人的。
季英杰到的时候午饭正好上桌，尹继兰一见她进门就招呼她先吃饭，边吃边聊。
季奶奶还没开始吃呢，就一股脑问了好几个问题：“你在京城那边怎么样，这大半年忙坏了吧？这次回来待几天，还走不走了？”
季英杰揉了揉赵飞扬的脑袋，微笑道：“刚开始那阵儿忙一点，后来就好了，中杰在那边也请了来头不小的名厨，我还是只负责自己那些菜，不算累，您放心。”
接过季奶奶盛的汤，季英杰又继续道：“年后还要过去，不过这次可以在家待半个月，那边元宵过后才营业。”
季爷爷插言道：“那你以后岂不是要常驻那边？”
季英杰闻言有些沉默，说实话这个问题她还没有认真想过。
“爸，我目前肯定得两头跑，但以后飞扬和芸芸考大学去了那边，我两边跑跑也正好能看看孩子。”
突然季英杰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建议道：“对了，中杰和我都在京城买了房子，都是独门独户的院子，爸妈你们也可以过去住段时间啊，那边也算宽敞，周围街坊邻居又多，您要是无聊可以出去和大爷唠唠嗑啥的，到时候等两个孩子高考完了，咱们正好一起过去呗！”
季英杰越想越觉得可行，季中杰虽然很少和她提万家的事，但她约摸知道，季中杰不可能满足于只在京城开一家店便罢手，接下来肯定还会陆续开设其他门店，毕竟京城的市场与江市不是一个量级，而且可以借此机会辐射整个华北地区。
那样的话至少今后一两年内季中杰大半时间都会留在京城，而且她离京之前还和季中杰见了一面，听他的意思，尹继兰的学校以后可能也要往京城扩张……
想到这个，季英杰不由感叹道：“继兰，我真没想到你的学校能办得这么红火，一开始中杰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不过我看了他带过去的照片，学生是真多啊！”
季中杰为了在京城给尹继兰物色地址，专门找人拍了不少江市新希望的照片，他顺手带到京城，正好季英杰看到了，他就简单说了一下，所以季英杰才有此一叹。
不过季中杰说暂时不要宣扬，她才没在饭桌上大大咧咧讲出来，主要是怕老人家心里不好想，子女全去了京城，半年后孙子辈也要去京城念书，就留他们俩老的在江市他们也不能放心啊，季英杰又再次坚定了劝二老上京的念头。
被自家人这么直白地夸，尹继兰还是有些不习惯，下意识谦虚了几句：“哪里，才刚开始不久，主要是还没有竞争对手，不然也不会让我一家独大。”
尹继兰说的也是实话，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成规模的竞争对手出现，但只要新希望继续红火下去，不久的将来必定会有人加入这场盛宴。
甚至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传言，说谁谁谁也想办培训班，虽然不是随便哪个人都有实力一下就把摊子铺大，但危机感她已经有了。
她必须得让新希望的牌子足够硬，足够大，让所有人一想到外语培训首先想到新希望，那样才算取得阶段性胜利。
其实这些东西原本她并没有一个很清晰的概念，还是这次季中杰回来跟她深谈过，她才开始思考企业的定位，是的，企业，以教书育人为载体的企业。
接受了这个概念，有很多事尹继兰就不会再局限于一个小小外语老师的视角，她甚至已经决定年后减少自己的课时量，把更多精力放在管理上。
几人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饭后季英杰把事先准备的礼物分发给众人。
给老爷子准备的是一对文玩核桃，现在核桃还没被炒成天价，而且季英杰买的这对是新核桃，她看好多京城老大爷都玩这个，就给老爷子也买了一对。
因为怕上当受骗，这还是她特意去潘家园一个有口碑的老卖家那儿挑的，老板说是苹果园狮子头，她也不太懂，反正贵是贵了点，不过那家店从不弄虚作假，就当花钱买个安心了。
老爷子还真没玩过这些，不过他听龙丙生说起过，旧时候京城的老少爷们儿都爱玩这个，那些形状好、包浆好的老核桃对对价值千金。
季爷爷乐呵呵地收了礼，这就不甚熟练地盘起来，一时间只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
“诶，对了，这玩意儿还有多的吗，给你龙师傅也拿一对，我估计他会喜欢。”季爷爷一边对着光研究核桃，一边说着。
季英杰笑了：“有，怎么没有，我买了两对呢，您一对，龙师傅一对！”
季爷爷闻言点头不再多说。
给季奶奶带的是一套和田玉刮痧板，老太太自从上了年纪，没事就喜欢自个儿拿着小棒槌在背上腿上四处敲敲，季英杰索性买了全套纯和田玉打磨的，各式刮痧板和按摩锤都有，季奶奶爱不释手。
赵飞扬忍得辛苦，但是又觉得自己已经年过十八，再这么赤果果地要礼物有点丢脸，所以一直眨巴着眼睛，隔一会儿就瞟一眼桌上那堆东西。
季英杰看在眼里，笑了，故意把他排在后头，直接从大手提袋里取出一个纸箱递给季芸芸，上头小霸王学习机几个字简直灼伤了赵飞扬的双眼。
这可是小霸王啊！
虽然他已经有了电脑这个比傻瓜学习机高端一万倍的东西，但广告打得满大街都是的小霸王依旧是男孩子们心里最渴望的礼物，没有之一。
然而季芸芸现在是满头黑线，这种古董玩具竟然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连现在的电脑都不爱碰，更不用说学习机了！
可看到姑姑兴致勃勃的表情，季芸芸只能再再度祭出神演技，表示自己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第250章 觉得窒息
季芸芸不感兴趣，可赵飞扬有兴趣啊，自从这盒子被拿出来之后，他一双眼睛就死死黏在上面，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按说电脑无论如何比小霸王高级得多，但关键是这年头的电脑不能玩游戏啊，而游戏无疑是男孩子的青春本色，哪怕这个男孩子已经年过十八。
“这是小霸王学习机？你拍一我拍一小霸王出了学习机那个小霸王学习机？”赵飞扬急忙问道。
虽然他的话十分拗口，但季英杰还是听清了，她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微笑的名字叫“馋死你不偿命”。
“是啊，就是那个小霸王，不过……”
赵飞扬急得不行，恨不得上手抢过来了：“不过什么呀？！”
季芸芸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无情戳破赵飞扬的幻想泡沫：“不过姑姑是送给我的，你就不要想了，是吧，姑姑？”
季英杰完全不顾赵飞扬瞬间垮掉的脸色，笑眯眯地应道：“是啊，这是买给芸芸的，芸芸平日就是看书看得太多，休息太少，有这个学习机也可以调节一下思维，再说了，我听人说学习机也可以学外语，芸芸不是喜欢外语么，刚刚好啊！”
季英杰是真不太了解季芸芸的外语水平，只是听不少人说小霸王学习机可以帮助孩子学习，还有外语学习卡，就专门去买了一台。
她知道季芸芸长期考第一，而且把第二名甩得老远，所以以为这孩子逼自己逼得多狠，哪怕她不是用这东西来学习，玩玩游戏也不是不可以，劳逸结合嘛！
赵飞扬听了简直想哭，我滴亲娘哟，您是从哪个角度看出来季芸芸休息太少的？！
其实之前他也不太清楚，以为季芸芸一定是头悬梁锥刺股才取得如今的成绩，可这一年多都住在这边，他还有啥不明白的。
也不能说季芸芸不努力，但实在是她花在课外书上的时间比课本多得多，还时不时看看录像带，虽然都是他听不懂的鸟语，但总比他硬啃理化生要有趣吧，他反正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成绩好就是王道，谁让季芸芸逢考必夺魁呢？
赵飞扬觉得自己有苦说不出，他也想要学习机啊，虽然主要是看中了小霸王的游戏功能，但他很有自知之明地闭口不提，不要问，问就是心酸。
但赵飞扬依旧存有一丢丢微弱念想，万一他也有份呢？没见放礼物的袋子还是鼓鼓囊囊的么？
于是赵飞扬眼巴巴地看看桌子又看看这边，哪知道季英杰就是不理他，一直拉着季芸芸说这个学习机怎么怎么好，买的人如何如何多。
季芸芸十分想笑，但硬是憋住了，然后就眼见着赵飞扬脸色越来越黑，因为赵飞扬觉得自己仅存的幻想马上就要破灭了。
等季英杰觉得铺垫够了，总算想起可怜巴巴的赵飞扬，然后她废了牛鼻子劲从桌上拎过手提袋，然后从今天搬出一大摞……书！
赵飞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离谱了吧！！！！
送季芸芸就是小霸王，送他就是书？！
赵飞扬颤抖着手，哆哆嗦嗦指着眼前厚厚的一摞，丧失了语言能力。
嗷呜！
赵飞扬大叫一声逃离这个让人心酸的现场，身后传来毫不客气的大笑声。
季芸芸略翻了翻面前好几斤重的教辅材料，对着狂奔上楼的赵飞扬补刀：“表哥，你别跑啊，姑姑特地给你选的习题集呢，都是名校出品，全部做完说不定还能前进几名哦！”
“我谢谢你，我不用我不想我不要！！！”
赵飞扬的哀嚎声声入魂，客厅里的笑声更响亮了。
…………
第二天下午，从边城回来的赵汉生也到家了。
不出他所料，家里干净、整洁，但毫无生气。
他有些不是滋味，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气什么，他不在江市，季英杰也不在江市，儿子自然得住在舅舅家。
谁让他家里长辈早已经离世，两个姐姐一个嫁到外地，另一个虽然婚后也住在江市，但哪有孩子不去外公外婆那反而去姑姑姑父那里的，何况赵飞扬和那边也不亲。
赵汉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在边城待久了吧，回到江市竟然觉得窒息。
其实他早年一直对季中杰辞职下海持消极态度，可随着万家这些年开疆扩土，跃升为千湖省第一民企，他不是没想过小心思，想着能不能在万家谋个职位，可季中杰既不想家里人乱掺和，也不认可赵汉生的能力，所以婉拒了。
季中杰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曾经跟赵汉生提过，说如果他真的对生意有兴趣的话，可以做个办公物资供应商，至少江市的行政采购从他这边走是完全没问题的。
可做生意赵汉生完全不会，他自己要本金没本金要钱没钱，真想做还得用季英杰的钱起步，他拉不下这个脸，打从心眼里也不愿意费这个事，于是这个提议最终不了了之。
妻子的娘家让他倍感压力，他却不曾从小舅子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不仅如此，还带累着季英杰成天不着家，心里眼里全是娘家。
他觉得压抑，觉得无力，甚至觉得自己在江市毫无存在感，即便有人提起他赵汉生的名字，也只因为他是季中杰的姐夫，除此之外有谁记得他曾经是江钢的科长？
还不如在边城当着干部，成日里听听手下人吹捧，当地政府对他们江钢过去的人也事事捧着供着，生怕他们哪里不如意。
何况，边城……
算了，反正初一就走了，这次回来也就是看看儿子罢了。
赵汉生万分不愿意去季家，他不愿意见到意气风发的季中杰，但他也没胆子跟老丈人和丈母娘硬顶，大过年的不让孩子跟老人家待一起，这事儿放哪都说不通。
赵汉生默默抽了两根烟，换了身衣裳，提着年礼往季家那边去。
门口停着一辆丰田佳美，这还是两年前季英杰买的，昨天因为是万家派车接的季英杰，所以这车里留在家里没开走。
赵汉生调去边城之前车一直是他在开，要说妻子娘家发迹之后他捞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大概就是这辆车了吧。
赵汉生自嘲一笑，点火起步。
第251章 牛逼了我滴哥
“芸芸，飞扬，想不想出去逛逛？”
虽然家里不缺年货，但逢年过节出去买买买是国人的传统，季英杰想着出门凑个热闹也挺好，不买纯逛也行。
季芸芸还未说话，赵飞扬已经把头摇成摆锤。
开什么玩笑？
好不容易装可怜要来一个小时游戏时间，还不赶紧爽快玩个够，逛哪门子街啊！
赵飞扬根本顾不得说话，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怀里抱着小霸王键盘，盘腿坐在地上，噼里啪啦玩得不亦乐乎。
季芸芸也不想这时候出去吹冷风，刚准备摇头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喇叭声。
秦婶出去开门，原来是赵汉生开着车来了。
赵汉生提着一大堆边城特产进来，季英杰过去把东西接了，抬头说了一句：“回来了。”
夫妻两个半年没见了，气氛竟有些难以言喻的生疏，打过招呼之后竟然一时间没什么话讲。
赵飞扬在叮叮咣咣中又作没了一条命，键盘一推，气呼呼地起身。
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赵汉生回来了，于是很开心喊了声：“爸爸回来啦！”
季芸芸也乖巧打了声招呼：“姑父过年好！”
赵汉生看见儿子还是高兴的，只不过想着赵飞扬都高三了还有时间玩游戏，又觉得该说点什么。
“飞扬，再过半年你就要高考了，还是抓紧点时间，这谁给你买的，怎么还玩起游戏了？”
赵飞扬没想到刚见面就挨了一顿批，有点委屈。
撇撇嘴，瞄了一眼季英杰，然后朝赵汉生小声辩驳了一句：“我今天才刚玩第一回，怎么就影响学习了，再说我都已经排名年级前五十了……”
季英杰不想大过年的跟这教育孩子，而且她一直看着呢，这都不到一小时，于是便打起了圆场：“飞扬也就玩了一会儿，还有，你还不知道吧，飞扬这次期末统考进了年级前五十了，老师都说他考重本没问题。”
赵汉生瞪大眼睛，儿子进步这么多他完全没想到啊！
赵飞扬听了这话下意识直起背，论进步程度他谁都不虚，他自问这方面他比季芸芸还牛逼，毕竟季芸芸在第一名的位置上原地踏步多少年了呢！
赵飞扬觉得自己的脸皮一点也不厚，像受阅士兵一样昂首挺胸。
“那挺好的，不过还要继续努力，游戏机么……等你高考以后再玩不迟。”赵汉生不太擅长夸人，最后重点还是落在少玩游戏上面。
“我……”
赵飞扬本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颓丧地嗯了一声。
还指望能得一回表扬咧，结果白挨一顿念叨。
这时季爷爷季奶奶从外头回来，一看，女婿回了。
季爷爷开口招呼了一声：“汉生回来了，路上还顺利吗？”
“顺利顺利，爸妈，我从边城给你们带了点东西回来，都是那边的特产，干贝、淡菜什么的，炒菜煲汤都好。”
季奶奶还记得上次赵汉生回来时抱怨的那些话，不过已经过了许久，马上又要过年了，她也懒得再提，总归是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汉生啊，快坐下喝口茶，晚上在家吃饭吧？”季奶奶问道。
“当然在家吃了，过年肯定得在家吃。”赵汉生笑着应了一句。
几个大人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赵飞扬拉着季芸芸一路小跑上楼。
“干啥呀，跑这么快，姑父难得回来，你怎么不在下头待着？”
赵飞扬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回到了两人常待的书房，往小沙发上一躺，叹了口气。
季芸芸笑了，孩子么，总归是希望得到父母认可的，哪怕十八岁的大孩子也是一样。
姑父好长时间不回来，一回来没表扬先挑刺，尤其是在赵飞扬确实进步了很多的情况下。
也不能说赵汉生有什么错，无非是传统的中国式大家长罢了，表扬很含蓄，批评很彻底。
“我说赵飞扬同学，你不会还委屈上了吧？姑父难得回来一会，他说什么你就让他说呗，反正到时候高考成绩一出来，好就是好，重点就是重点，到时候姑夫一高兴，说不定给你买十个八个小霸王呢，让你玩个够！”
赵飞扬忍不住喷笑出声：“还十个八个，真当我是小孩子呢？我就是好奇，想自己上手玩玩，又不是真的迷恋这玩意儿。”
“哟，感情你就还看不上这个，也是，游戏机而已嘛，比电脑差远了！”
原本季芸芸只是说着玩儿的，谁知赵飞扬还真的点头赞同：“是比电脑差远了，说是普及电脑知识还能学习游戏二合一，但我估计这东西成本不到电脑十分之一。”
季芸芸没想到赵飞扬还真有研究，突然她灵光一闪，瞪大眼睛道：“你不会昨天晚上偷偷把学习机拆了吧？！”
赵飞扬一瞬间好像被雷劈了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惊慌道：“怎么可能？！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这下季芸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她现在震惊大过一切。
拆了没什么，还能拼回去就很了不起了，学习机再怎么弱智，也超出一般高中生的水平一大截吧！
季芸芸盯着赵飞扬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家伙还真是天赋异禀啊，今天看他玩得顺畅无比，她反正没察觉到任何运行故障，那说明装机没什么太大问题。
牛逼了啊，我滴哥！
赵飞扬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脸红不已，扭扭捏捏恳求道：“那什么，芸芸，你行行好，千万别告诉我妈啊，我怕她抽我！”
季芸芸机械式点头，她倒是不在意一个学习机的好坏，但是赵飞扬的天分大概也许可能比她想象的还高。
也是，上辈子赵飞扬虽然不成器，但摆弄电子产品也是有一手的，不止是软件方面，硬件也懂一点，只不过精力都用在沉迷网游上去了。
那时候还不流行电子竞技这个行业，也没那多知名的电竞俱乐部和大型比赛，沉迷网游约等于浪费时间、浪费金钱、消耗生命，要不然赵飞扬说不定有那么一丁点可能凭借游戏拼出一片天来。
第252章 婚外情事
吃过晚饭，赵汉生和季英杰带着赵飞扬回了自己家。
他们一家三口常年分隔三地，在赵汉生回来这几天还是得住在一起的，至少季爷爷季奶奶是这么想的，所以吃完饭就催着他们回家。
大年三十那天，龙丙生被请来这边，这几年他也习惯了和季家人一起过年，唯一的遗憾是季中杰没回来，不然一家人就齐齐整整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汉生又拎着行李回边城去了，季英杰没什么不舍，赵汉生有些迫不及待。
边城没有机场，他只能坐火车过去，这两年已经来来回回许多次，连沿途必经的三四十个站名他都能背出大半。
赵汉生压抑了两天的隐秘兴奋感也随着目的地迫近而不断上涌，离开了让他感到无力又无奈的江市，自由的空气离他越来越近。
二十多个小时的漫长车程，即便是卧铺也让人疲惫至极，可是，站台上那个微笑的身影让他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那是一个容貌并不出奇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出头，可能周身上下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一直扬起的唇角，还有脸上温柔至极的微笑。
“汉生！”
“你怎么来啦，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感冒还没好就出来乱跑？”
赵汉生满脸担忧，三两步跑过去，着急地探了探女人的额头，没觉得烫手才放心了点。
那女人轻轻把赵汉生的手拽下来，颇有些不好意思，本就被冷风吹红的脸更红了。
她有些担忧地四下看了一圈，见没有熟人才放松下拉，又瞪了赵汉生一眼，嗔怪道：“干什么呢，被人看见不好！”
赵汉生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不妥，只不过但刚才确实情之所至，好在周围没有熟人。
他笑了笑，安慰了一句：“没事的，没人看见，咱们快走吧，你这说话还有鼻音呢，可别弄得更严重了。”
女人很温顺地嗯了一声，紧紧跟在赵汉生身边，相携而去。
可能季家二老不会想到他们眼中老实巴交的女婿竟然在千里之外枯木逢春，季英杰也不会想到对她愈发冷淡的丈夫会对另一个女人如此体贴……
这个女人是援建钢厂后勤处的，是本地人。
援建之初钢厂在本地招了一批工人，除了临时工外，大部分正职员工是从边城一家船厂并过来的。
那家船厂濒临破产边缘，大批员工无处安置，边城政府索性安排了一部分稍微年轻点的的到钢厂，怎么说也算熟手，也算是两全其美吧。
马妤萍就是那时候进入边城钢厂的，也是那时候认识赵汉生的。
马妤萍单身离异，前夫也是本地人，至于离婚原因说来有些心酸，她怀不住孩子。
刚结婚没多久她就查出怀孕，她和丈夫都满心欢喜，结果孕期四个月刚出头的时候马妤萍不小心摔了一跤，大人没事，孩子没了。
为了这个事，马妤萍的婆家对她明里暗里都是埋怨，马妤萍一来伤心，二来也觉得是自己不小心。她一向温顺，婆婆和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再难过也咬牙忍下来了。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马妤萍又怀孕了，这次她万分小心，一点磕碰都不敢有，吃得小心用得小心，她婆婆也全程跟着照顾，生怕再有什么闪失。
也许是老天爷不眷顾，这次都没撑到四个月，三个半月的时候马妤萍又流产了。
马妤萍大出血被送去医院，医生给出的诊断很明确，前一次流产过后间隔时间太短，没恢复好，这次大出血滑胎就是习惯性流产的征兆。
诊断很残忍，似利剑一把扎碎马妤萍的期盼，而得到消息的婆家人更是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骂到整层楼的人都围过来指指点点，最后还是护士长硬把人带走才消停，可这么一闹，马妤萍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躺在病床上，两眼空洞无神望着窗外，眼泪无声滑落沾湿了半个枕头，她的心好像被压缩到极限又被人用蛮力肆意撕碎，医生的话不断回响在她脑海……
习惯性流产，习惯性流产……
有那么一瞬间马妤萍认为自己很没用，婆婆的谩骂让她深深觉得，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女人简直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马妤萍想到了自杀，最终被娘家人发现，好说歹说才劝住，劝她不要冲动，劝她好好保养，所有人都说孩子以后总有的。
马妤萍习惯了听人吩咐，也许也习惯了懦弱。
出院之后，丈夫对她再无一丝温情，婆婆更是见面就骂丧门星，结束语永远都是同一句话，你这个不下蛋的鸡！
马妤萍的苦日子由此开始，两次流产后她的身体大不如前，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还要当保姆，稍不如意就是一顿骂。
眼见着一朵鲜花就这样凋零，虽然鲜花只是墙角边很普通的一朵，但命运的无情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的苦闷无处发泄，娘家人因为她在婆家抬不起头，只会一味劝她忍耐再忍耐，也许这世上唯一理解她的就是她小妹。
小妹总和她说，别忍了吧，你有工作，能养活自己，何苦受这个罪，要不就离婚算了。
马妤萍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本能地有些逃避，可离婚两个字就像魔咒一样不断在她耳边盘旋，让她被迂腐陈规捆绑的心，悄悄松动了一丝。
就在马妤萍徘徊犹豫的时候，她又怀孕了！
原本她丈夫从她两次流产后就长期不着家，整晚在外头浪荡，可马妤萍完全管不了。
有一次他喝醉了回家，把马妤萍强压在屋里百般羞辱，污言碎语动作粗鲁，马妤萍无力反抗，只能默默承受。
第二天起床她丈夫完全不记得头天发生了什么，马妤萍也无意再提，只不过她想离开的念头越发坚定了。
可一个多月后，她再次查出怀孕的，她甚至觉得这是老天跟她开的玩笑。
娘家人让她安心养胎，婆婆更是擅自去造船厂替她办了停薪留职，把她困在家里，寸步不离。
之后的那段日子，除了上厕所，马妤萍哪都不能去，饭都得在床上吃，不然她凶神恶煞的婆婆押也要把她押回房去。
马妤萍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对待这个再次到来的孩子。
期盼？不敢期盼。
平静？平静不了。
如果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那她还要离开吗？
马妤萍整个人都陷入无限的焦虑和抑郁之中，数着日子等待命运的审判。
日子过得极快，也极慢，第三个月的时候，马妤萍再次入院，孩子仍然没有保住。
忍无可忍的丈夫在她出手术室的时候狠狠把染血的外套砸在她脸上，婆婆更是一口唾沫钉在她床前。
马妤萍无动于衷。
出院后的第一天，马妤萍就被拖到民政局，这次不用她再考虑了，她丈夫先一步提出离婚，作为“不下蛋的鸡”，马妤萍被净身出户。
她不觉得失望，只觉得解脱，曾经也盼望着夫妻和睦，琴瑟和鸣，可现实就是这样，老天从来不佑可怜人。
一段失败婚姻，落得满身是伤，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传统的女性人生，这就是懦弱和愚昧的代价。
马妤萍满身落魄回到厂里，领导看她可怜，同意她复工，但工资肯定拿不了那么多了，毕竟造船厂也自身难保。
再后来江钢援建边城，成立边城钢厂，她拿出离婚后攒的所有积蓄，还找妹妹借了一点，最终走关系进入造船厂调职名单。
第253章 酒后
马妤萍一直是个平平常常的人，长得平平常常，性子平平常常，她和季英杰最大的不同在于她完全没有事业女性的心，她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足以糊口的工作，然后当一个贤妻良母。
可如今贤妻良母的愿望算是破灭了，至于工作……
调到钢厂甚至是她人生第一次走后门，如今一无所有，总得要养活自己吧。
赵汉生作为援建方，和后勤部门肯定是要经常打交道的，一来二去，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一开始其实是没什么的，马妤萍没想过步入一段新感情，虽然已经和过去断舍离，但现实的打击让她打心眼里觉得，一个几乎不能生育的女人无法收获一段幸福婚姻。
而赵汉生呢，虽然始终觉得自己在江市时面对妻子的娘家处于下风，但来边城是因为正常工作调动，而且援建不等于长期派驻，哪怕援建一年两年，总归是要回去的，所以最开始的时候两人一直是正常的工作关系，甚至都说不上熟悉。
还是去年中秋的时候，边城钢厂组织聚餐，又正好是个周末，所以每桌都上了点酒。
赵汉生只是个小领导，下头人来敬他意思意思得喝，大领导的酒他得代喝，最后不说醉糊涂了吧，但人是走不了直道了。
散场的时候还是同桌的几个小年轻把他抗回宿舍的。
当然，喝醉的不止赵汉生一个，大领导好心让几位女同志跟着去搭把手，也不用多做什么，无非是想着这些醉汉们万一路上吐了，女同志们跟去帮忙打盆水递个杯子，反正一路有人跟着，不用担心有人说闲话。
马妤萍正好去了赵汉生那边。
赵汉生喝醉了还算老实，没吐也没闹，进了屋倒在床上就已经将睡未睡了。
两个小年轻累得不轻，一百五六十斤的醉汉可比一百五六十斤的沙包磨人多了，赵汉生不闹腾，他们也能缓口气。
马妤萍一向细心，见两个年轻人热得满头是汗，想给他俩找点水喝。
她是后勤部门的，当初分配宿舍正好是后勤经手的，所以对这里的户型布局十分熟悉。
马妤萍稍一打量就看到门口五斗柜上有个暖壶，过去一拎，空空如也，再一看门口的脸盆架，洗脸的水就更不可能有了。
马妤萍无奈摇头，独自生活的男人还真是从不让人失望，能拾掇好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赵汉生这样的援建干部大多都在四十上下，有的妻子跟着来了，有的没跟来，很明显赵汉生是独自一个人来的，不然这屋里不至于要啥啥没有。
马妤萍朝那两人说了句：“你俩稍微坐回，我去打点水，待会儿你们也喝点，瞧你们这满头大汗的。”
其中一个稍微高点的立马起身说道：“不用了马姐，哪能麻烦您呀，我们去吧，领导都说了让我们把人送回来好生照顾，还是我们去吧。”
马妤萍笑道：“哎呀，这有什么好争的，几步路罢了，我看你俩累得不轻，休息会儿吧，我马上就来啊！”
说着，她拎起暖壶，又找出两个杯子就往水房去了。
高个子比较会来事，见拦不住马妤萍他也不愿意闲着，赶紧拿上脸盆去打水。
这边的宿舍配套比较齐全，水房每层楼都有，锅炉房就在楼下，两分钟不到马妤萍就回来了。
“小王，小刘，快来喝点，我凉过了，刚好入口。”
因为没有凉白开可以兑，马妤萍只能两个杯子来回倒腾，这样好几次才把温度降下来。
两个年轻人赶紧谢过，高个子开口道：“马姐，我去打了点水，您看够不够？”
马妤萍细看了他一眼，想起来这个高个子正好是赵汉生那个部门的，怪不得这么积极呢。
“够了够了，你们稍等我会儿，我去给你们赵处长倒杯水，然后咱就走吧，看样子应该没什么事儿。”
马妤萍又给赵汉生倒了杯水放他屋里，见他的被子掉在地上，下意识走过去想帮他盖好。
结果这一盖就出了问题。
她刚一弯腰伸手，赵汉生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马妤萍吓了一大跳，差点惊呼出声，想挣脱却发现赵汉生力气很大，一时之间根本抽不出来。
马妤萍慌了神，赶紧回头朝外张望，好在客厅里沙发并没有正对房门，外头两人暂时没发现。
马妤萍拼命想挣脱赵汉生的手，可他整个人都不清醒，力气又大，她根本掰不开。
马妤萍急了，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要让人看见说也说不清了。
赵汉生无知无觉，他已经陷入纷乱梦中，他仿佛回到十年之前，那时妻子还在印染厂上班，小舅子尚未发迹，家里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是他怀念的日子，他在家里一言九鼎，他……
可后来怎么就变了呢？
赵汉生迫切地想抓住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日子，于是他真的伸出手，似乎是抓住了什么，然后竟然遭遇抵抗，赵汉生下意识越攥越紧，他着急地开口叫唤着：“回来，回来……”。
马妤萍急得不得了，细密的汗珠浸出额头，就在她准备硬掰的时候，赵汉生竟然开口说话了，马妤萍吓得心跳骤停。
她以为赵汉生醒了，气得想骂人，结果这人还是迷迷糊糊的，声音不大，说的什么也根本听不清，可她不敢放任赵汉生嚷嚷，如果把外头两个人招进来，她就没脸见人了。
马妤萍慌乱之间想也没想，直接用尚且自由的左手捂住赵汉生的嘴，湿热的气息喷在她手心，马妤萍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
赵汉生完全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他想留住的那一抹记忆中的温柔似乎越来越近，他只想离得更近一些……
赵汉生终于松开马妤萍手腕，抬起手，想留住唇边的温热。
借着这个空隙，马妤萍终于得以脱身，她针扎似的远离床沿，地上的被子也没心思去管了，起身的时候还不小心绊了一下。
她慌慌张张整理了一下衣衫，可手腕上的红印子一时间消不下去，她只能强装镇定，一只手背在身后转身出门。
第254章 失火
好在两个年轻人没注意到这些细节，见马妤萍出来便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一场意外的插曲，除马妤萍之外，再无一人知晓。
而赵汉生第二天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唯一的记忆就是席上一直在喝，后来似乎有一阵馨香环绕，再后来就不省人事了。
那天过后，再在单位里见到赵汉生，马妤萍都有些躲躲闪闪，除了前夫之外，她还从来没有跟任何异性有过近距离接触，赵汉生那天那一握着实让她心绪起伏，久久不能平复。
如果一切回归平常，也许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可世事偏偏无常……
边城钢厂正式投产后也实行三班倒制度，有一次赵汉生值夜班的时候马妤萍也正好夜班。
照理说赵汉生是生产部门的，即便和后勤部的人同一个班也碰不着面儿，可事情就是这么巧，那天后勤部门一个小仓库起火了。
那个仓库堆放的不是铁啊煤啊什么的，而是厂里准备给员工发福利的粮油米面，深秋时节天干物燥，这些东西又一触即燃，很快，小仓库那边的动静就打破了秋夜的宁静。
整个厂区都被惊动了，后勤部着急忙慌通知了消防，除了在一线生产岗位走不开的，厂里所有当班的人都赶过去救火。
马妤萍急得想哭，在她当职的时候出了这么大事故，追究起来她肯定躲不掉，一时间她脑子也有些发懵，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救火。
赵汉生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幕，一个瘦弱的身影跟一群大老爷们儿一起，冒着生命危险冲在抢险一线，脸上身上蹭的全是灰，还差点被火星子潦倒。
赵汉生知道马妤萍是后勤部的，想着她也许是着急吓坏了，不然为什么除了她之外没一个女同志冲得这么靠前的。
没时间多想，赵汉生很快加入灭火行列，消防队还没到位，他们只能先用灭火器和水盆一趟一趟浇。
马妤萍身体素质太差，很快就累得手脚发颤，突然间一个重心不稳就摔倒在地，手上端的水整盆倒在身上。
马妤萍就倒在赵汉生旁边，赵汉生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问她要不要紧，可马妤萍也不知是脚崴了还是怎么，一动就钻心地疼，试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
赵汉生四下张望了一圈，周围也没有女同志能来帮手，无奈之下，赵汉生只能开口道：“是崴了脚吗？使不上劲的话把手给我，我扶你起来。”
其实赵汉生平时都很注意，他孤身一人在边城，周围又有不少江市一起来的同事，如果闹出什么桃色绯闻传回去总归不好，所以平时和女同事接触他都保持着安全距离，可现在事发突然，也顾不得许多了。
马妤萍就没那么镇定了，本来就又惊又惧，这会儿赵汉生又出现在身边，那天的记忆再度浮上心头，一时间马妤萍心乱如麻。
赵汉生叫住一位抱着灭火器往里跑的同事，指了指狼狈至极的马妤萍说得送她去处理一下，交代过之后，赵汉生就扶着马妤萍往她办公室走。
马妤萍心乱得很，一来这场事故还不知会如何处理，二来她完全想不到和赵汉生会再有交集，她现在右脚脚踝完全使不上力，相当于整个人都靠在赵汉生身上，再加上她整个人就跟落汤鸡似的，秋风一过就冷得直哆嗦。
赵汉生自然察觉到了马妤萍的僵硬和颤抖，他以为是因为冷和疼，便开口问道：“还能坚持吗，要不你就在路边等我会儿，我去借个自行车来？”
马妤萍顾不上别的，只想着不论如何不要离这么近了，便胡乱点点头。
赵汉生扶她在马路牙子上坐下，跑着离开，走时还回头交代了一声：“我马上就回。”
远处的火灾现场依然喧嚣一片，在经历了刚刚那场惊心动魄之后，直到这一刻马妤萍才有机会一个人静静待一会儿。
望着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的赵汉生，马妤萍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原以为那天的记忆会逐渐尘封，可今天随着赵汉生的出现再度浮出水面。
没过多久赵汉生骑着一辆二八回来，因为有些在宿舍安睡的人已经收到消息往这边赶，正好有人骑着车，赵汉生就直接借了来。
赵汉生把冻得直哆嗦的马妤萍扶上自行车后座，蹬上车就往后勤办公室去。
整个后勤部门只留了一个人看家，其他人全都到火灾现场去了，见赵汉生扶着一瘸一拐浑身滴水的马妤萍进来，后勤处的小吴傻眼了。
“马姐，你这是怎么搞的，那边怎么样了，火灭了没？”
马妤萍无奈说道：“救火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一点忙没帮上不说，还得麻烦赵处长把我送回来。”
赵汉生马上道：“应该的应该的，都是同事，我刚借车的时候听他们说消防快到了，火势肯定能控制住的，你们也别太担心。”
小吴还年轻，憋不住，提心吊胆一晚上找不到人说话，这会儿见了人那里还忍得住，便一股脑说道：“赵处长，您是管生产的，您去救火是那是认真负责帮厂里的忙，我们后勤可就惨咯，主管的仓库发生火灾，我们肯定要跟着吃瓜落，说不好啊，还要……”
“小吴！”见这人越说越离谱，马妤萍不得不出声打断，说完又瞄了赵汉生一眼。
赵汉生只当没听见的，这事儿他也不好说什么，确实是后勤监管不力，厂里追责的话后勤的人绝对逃不掉，他这会儿再不痛不痒地安慰倒像是幸灾乐祸了。
“小吴你回办公室去，注意听电话，别到时候领导找人找不到。”马妤萍还是挂心现场那边，不敢耽搁，把小吴打发回去守电话了。
马妤萍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赵汉生扶着她往那边走，他想着自己和马妤萍好歹打过几次交到，有些话和小吴说不上，安慰一下马妤萍还是可以的。
“你也别太担心，毕竟烧的只是个小仓库，无非是厂里的国庆福利耽搁一段时间罢了，又不涉及生产资料。你们后勤挨骂是肯定的，也许还会扣点工资，不过其他的处罚我估计不会太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