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九十八章:邪王宫的克星(二合一)
“唐罗?你不该在昆吾参加本届的英豪擂么,怎么会出现在点苍山?”
闻言一惊的段龙城上下打量壮硕的男子,皱眉反问道。
照例说,看见异于常人的高大身材与干净清秀的面容就应该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唐罗。
但云家易容术足可以假乱真,而那毗卢遮那八宝袈裟和鬼氤流云锁又太具有迷惑性,实在让人不敢轻易相信。
面对质疑,唐罗也不含糊,直接祭出先天阴阳碾,黑白两色的磨盘被先天气柱撬动缓缓旋转。
看着西贺独一份的神藏,邪王宫的高手脸色都不是太好。
对于他们这种全宗都修拟灵法的宗派来说,阴阳碾的存在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刀,这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排斥。
证明自己的方法那么多,却用了最能刺痛邪王宫的一种,这让原本就有些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
而唐罗并不在乎,淡淡收回阴阳碾大喇喇地站在原地,朝段龙城道:“相信这已经足够证明我的身份了。”
“看来天骄此次龙渊之行收获不小。”
段龙城不咸不淡客套一句:“八宝袈裟和鬼氤流云锁都是云祖截取天材地宝并以独门炼器术铸造的神器,真是羡煞旁人。”
“哪里哪里。”
唐罗客气地摆摆手道:“都是些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既得重宝,天骄还是该速速回去龙西才好,毕竟身怀重宝,难免引得宵小觊觎,特别是在呈州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段龙城善意提醒道:“我若是天骄,必定立刻动身。”
“走不了啊。”
唐罗耸耸肩,摊手无奈道:“这不是还得守门,以防宵小盗走少爷花了大力气挣下的局面么。”
本来说完话就要带着手下进入龙渊的段龙城闻言一愣,终于明白为何唐罗会拦在灵界之门前。
“天骄好大的胃口!”
但段龙城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得了神器还不够,竟然还想取走小灵界?”
段龙城并不怀疑龙西联盟有吞了云家独霸龙渊的战力,但要说控制小灵界的手段,那就肯定触及龙西联盟的盲区了。
因为敌对的关系,唐氏的根脚已经被邪王宫挖了个干净,开荒者的后代,靠沿海行商起家的泥腿子。
也不知怎么的就在那场龙州大灾后摇身一变,成了西部最有实力的势力。
可毕竟起家太晚,积累太浅,即便得到几本界师的传承,世上却早没有空闲的小灵界供唐氏研究。
对于会者不难的灵界学科来讲,这种只停留在理论部分的知识,一点用都没有。
就好像唐罗现在正在做的那样,守在灵界之门前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明白小灵界的核心在里头的界心石,这种因为不懂而闹出的笑话,段龙城自然没有纠正的意思。
反而笑眯眯道:“先来后到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天骄也该明白独食者必遭其噬的道理,所以挪挪步吧。”
“道理当然是明白的,但少宫主来晚一步啊。”
唐罗惋惜地叹道:“在得到两件神器后,少爷已经放了督天王巡的一组人马进去,对方还答应不论得到什么,都会分润五个成数。若是再放少宫主与诸位进去,唐罗不就成了背信的小人么?”
语态倒是平和,但里头拒绝之意又有哪个听不出来,本就心气不顺的段龙城脸色一沉,寒声道:“若是邪王宫一定要进去呢。”
“少宫主这样做,我很为难啊。”
唐罗皱眉道:“龙西联盟与邪王宫刚刚签订了互不侵犯的合议,这誓卷上的墨迹都还未干,您这就要再起冲突了?”
“议和的内容,是邪王宫与龙西联盟互不侵犯属地,停止争端,而灵界争夺并不在议和的条约内。”
段龙城冷冷道:“若是天骄在不让路,休怪本宫无礼了!”
“吼吼吼,原来灵界争夺不在议和条件里啊。少宫主怎么不早说!”
听完段龙城的话,唐罗不惊反喜,双臂完全灵化,手中贵氤流云锁奋力甩出,呼啸的锁链如刀斩开元气,斩向邪王宫众人腰身。
谁能想到唐罗竟然会主动出手,段龙城愣了下,然后就被长鞭斩在腰间,制式的外袍被炸了个粉碎,露出里头的护身银鳞甲。
“啪!”
宝甲虽然抵挡了直接伤害,但这记抽打的力道实在太大,蕴藏的劲力还是推着段龙城向左横移,双足犁开十数丈的深沟后才堪堪站定。
回过神来的段龙城大怒,当即就要祭出红眼邪龙,却生生忍住了。
灵兽凶魂是邪王宫武者的最好助力,但也要看和谁对垒,与唐罗的战斗,自然是能不动用神魂就不动用神魂,刚刚阴阳碾出现,神魂的哀鸣是那样真切。
还是以寻常手段攻击唐罗吧,就跟其余邪王宫高手现在做的那样。
在段龙城被抽打的同时,这群邪王宫的高手就默契的散开,而第一轮灵技轰击也如约而至。
要不说宗派高手的素质就是高呢,就这么匆忙组织起来的攻击,都是层次分明,多种属性相互辅助,十几人的攻击几乎抵得上点苍山第一轮百人试探。
信手拈来的玄级下品融合技已经成了这些人的本能反应,速度快的就像普通灵技那样。
幸好唐罗也不是没有准备,看见灵力波动的第一时间就将双臂化作虚空漩涡,直接将十几道灵技吞噬,然后一个不剩地返还给那些在搓大招的邪王宫武宗们。
从未经受过这种场面的邪王宫高手大惊失色,完成第一轮轰击的高手没想到唐罗能返还灵技,正处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当口。
那些搓大招的高手更是到了关键时刻,几近功成,被灵技覆到脸上了,他们也有些难受。
若是平常他们肯定祭出神魂抵挡灵技,强行完成大招,但面对唐罗,他们是真没这个胆子。
虽然拟灵法不似还真法那样,碾碎神魂就会致死,但也会缺魂少魄,即便回魂重铸也会战力大损,他们可不敢冒这个险。
无奈只能放弃大招的融合,将汇聚一半的灵技推出去,先把局面稳住。
五光十色的半成品灵技与反送回来的融合技在半空中碰撞,震荡的灵韵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激烈碰撞的余波都有堪比玄级灵技的威能。
身处爆破中心地区的邪王宫高手自然不想白白承受这样的余波,身形暴退的同时撑起护身功法。
得益于这种谨慎,当唐罗直接从震荡中心冲出来的时候,他们都不是完全裸防的状态。
护身功法加上制式灵甲配合武宗的体魄,对于一般的体术宗师来说确实得要耗费一番手脚,但唐罗是什么人。
完全灵质化的双臂可以硬抗神兵,用作攻击更是无坚不摧。
虎啸龙吟的重拳只要印上就正中护身功法的灵力节点,那强横狂猛的劲力轻松撕开护身罡气不算,还能震碎灵甲将里头包裹的武宗重伤。
第一个中拳的邪王宫武宗下意识便唤出了体内兽魂,可还不等碧云虎咆哮,唐罗的另一只拳头就化作阴阳碾,把兽魂摄入碾中。
刚要转碾,抓住机会的邪王宫武宗便纷纷祭出神魂,朝唐罗攻杀过来。
这份果决和凶猛看得唐罗心生赞叹,他自然明白为何刚刚畏首畏尾的邪王宫高手此时为何纷纷爆发。
无非是看见了阴阳碾已经摄住一道神魂,以为是个战机。
毕竟神通也是要讲基本法的,哪有什么毫无破绽的神通。
以拟灵法凝聚出来的凶魂无比凝实,碾碎也是需要过程的,哪怕所需的时间短到只有一个弹指,他们也想抓住这二十瞬的战机。
不得不说,宗派高手的素质真是比世家高上太多了,今天若是碰上别人的阴阳碾,定会饮恨在邪王宫这轮果决的凶兽冲击之下。
但不幸的是,他们碰上了唐罗,碾碎凶兽魂魄确实需要时间,但将他们导入虚空之位里,连一瞬都不需要。
灵质化的双臂变成虚空通道与神通相连,碧云虎“嗷呜”一声便不见了踪影。
然后就是一口一个吃豆豆,阴阳碾的引力对于神魂来说几乎是无法抵挡的,更别说它们还是主动扎进来的,除了几头具有挪移神通的,大多数连转向都做不到。
不论是独腿的雷兽夔牛、还是麟羽之长龙凤、亦或是次一类的神兽血脉凶兽。
全都毫无抵抗力的被阴阳碾吞噬,被投入虚空之胃里。
但唐罗也留了个心眼,并未将他们都投入一起,毕竟兽魂破坏力太强,绝不弱于真实的凶兽,他也怕凶兽闹腾起来把虚空之胃的界壁撕碎。
战局霎时扭转,魂兽奔腾的凶威被轻易化去。
但完成这一切的唐罗也并未毫发无伤,投入虚空胃袋失去阴阳碾束缚的魂兽凶性大发开始闹腾,如果有人能够进入唐罗体内,就能看到葡萄串一般的虚空之胃不停膨胀收缩,有些甚至还在痉挛。
当然,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不适感只要不被人看出来,就跟没有一样。
唐罗难受别人看不出来,邪王宫高手的难受却是挂在脸上,他们怎么也没料到阴阳碾竟然不光能慑服魂兽,还能将魂兽不知道运送到哪里去。
虽然拥有玄奥联系的他们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兽魂健在,只是被困在一方混沌之处,但这种不适感也让神舍哀鸣不已。
对于凶境强者来说,失去神魂就跟普通人被蒙上眼一样,这种重要感受器官被遮蔽,会让人无端端陷入狂躁。
邪王宫的高手们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把兽魂取回来,因为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的兽魂正在与那方混沌拼尽全力的对抗,他们又怎能示弱。
于是兽魂被摄的邪王宫高手们非但没有停手,攻势反而更加猛烈了。
而二十几个虚空胃袋不停翻覆的唐罗也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平静,接着往下动手肯定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有几头魂兽已经开始对虚空界壁造成伤害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若是被魂兽撕碎了虚空胃壁,那他就真正遭殃了。
可要命的是被邪王宫高手轰击的他眼下根本无法进入内视,只能通过感觉判断。
而这种感觉也不准确,只能大致感受到其中有头魂兽正在啃噬界壁、还有一头不断在虚空之位里壮大越变越强、更有像针一样不断刺激着虚空胃壁极限的怪异魂兽。
要不是神通实在坚韧,他现在早就被被开膛破肚了。
可要再被这样拖下去,被开膛破肚也只是时间问题。
牙一咬,心一横,唐罗将阴阳碾收回,双臂交叉横在身前,以灵质化的双臂与八宝袈裟硬抗邪王宫高手的攻击。
没了两道虚空之门的掩护,凶猛的灵技结实地轰在唐罗身上,只一瞬就把他砸入地底。
而唐罗浑不在意,外部借着强韧的攻体和先天之气硬抗,并将收回体内的阴阳碾直接罩在作乱的虚空之胃上,将闹腾得最厉害,不断啃噬界壁的饕餮魂兽摄出,以先天之气化作的长杆一推,将龙子磨成灰灰。
与此同时,天上某位正在凝聚灵技的武宗惨叫一声,从天上坠落。
然后是第二位、第三位...这接连的异状吸引了邪王宫其余人的注意,战局稍缓。
而他们一停手,唐罗也没有继续动手,而是张开双臂,露出满脸是血的脸,仰头朝邪王宫众人凶厉大喝道:“来啊,继续攻击啊,大不了同归于尽!”
“全部住手!”
段龙城也没想到,仅仅是两三个呼吸,己方便落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他毫不怀疑自家武宗的悍勇,若是他下令,哪怕冒着神魂陨灭的风险,这群人也不会停手。
但若是真这样做了,他还配称做邪王宫的少宫主么。
能够出现此处的都是邪王宫的中坚力量,未来能够更进一步的人杰,若是折损在此,便是断了邪王宫一代的气运。
为了一方小灵界做这样的取舍,无疑是很不明智的。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从受伤的唐罗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东西,此刻他多么想放出红眼邪龙来印证自己的猜测,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救出邪王宫二十余位武宗的兽魂。
“邪王宫愿意放弃龙渊小灵界中的一切,请天骄放回众位武宗的兽魂,我们立刻离开!”
段龙城信誓旦旦地承诺道,但换来的却是唐罗不屑地嗤笑。
“真当少爷是被唬大的,放回兽魂,让你们毫无顾虑地再攻击,老子不真成了冤大头了!?”
六百九十九章:森罗炼狱
“本宫说的话,在天骄这儿不作数!?”
段龙城眼有杀意,词中含怒。
作为邪王宫的少宫主,很多时候他的话就代表邪王宫的意志,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如此油盐不进的人。
以往哪怕是真正敌对的势力,也会保留宗派之间的体面与尊重。
“少宫主是真不不懂还是欺负少爷年纪小?”
从虚空胃里抖出一块白绸丝巾,唐罗仔细将脸上血污抹去,慢悠悠朝段龙城道:“诸位现在心中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吧...”
拍拍肚皮,唐罗狡黠一笑:“唯一让你们忌惮的,就是二十几位邪王宫高手的兽魂,若是真还给少宫主了,恐怕很难再有拿捏诸位的手段咯。”
心事被直接叫破,段龙城脸上阴沉得厉害。
虽然早就知道唐罗的阴阳碾是拟灵法的克星,但上一次阴阳碾出现的时候,还是北邙邪神横行的时阵。
缺少信息表明阴阳碾对神魂的实际效果,但刚刚鹰起雀落的一番交手段龙城却是看明白了,唐罗必须死,阴阳碾必须得消失,不然邪王宫永无宁日。
如果刚刚唐罗真的愿意相信他,将收摄的神魂全放出来,那么他转脸便会下令诛杀,但现在...
难道这小子竟能看清本宫内心的想法?
对峙气氛凝重,段龙城双眉紧皱,就像在计算什么复杂的问题,脸上满是纠结。
良久之后,他吐出一口浊气,寒声道:“说吧,要怎么样才肯将兽魂放出来?”
唐罗抬头看看遮天蔽日的毒云,摇摇头道:“就眼下这个情况,说什么都是不能放的。”
“天骄可明白,这是在玩火?”
段龙城阴沉着脸道:“本宫的耐心,是有限的。”
“嗨,说得好像少爷耐心很好似得。”
将染血的丝巾摄回虚空胃中,唐罗笑着摆摆手道:“眼下已经是最差的情况了,还能更坏?”
“有时,人会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承担最坏结果的打算,但那些自以为能承受的代价,都会把人压垮,天骄知道为什么吗?”
段龙城的双眼变作赤红,邪气凛然地望向唐罗:“因为事态的发展,总是能比料想中最坏的情况,更坏一些。”
邪瞳赤红却不见黄龙,唐罗知道段龙城是在用隐秘的方式威胁自己。
而那所谓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他隐约认出了气血的味道。
这伤受得,可真不是时候。
无奈地摇头笑笑,唐罗朝段龙城竖了个大拇指道:“不得而不说,少宫主吓到我了,我这人自幼胆小,被人一吓就容易做出些不理智的事儿,少宫主可得当心啊。”
“天骄若是胆小,西贺便没有胆大的了。”
段龙城仿佛胜券在握地笑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好好商谈如何?”
“少宫主自然是可进可退。”
唐罗笑笑:“只是我的四周后背,就只剩悬崖峭壁了。”
“似天骄这般的人杰,总不会无路可走的。”
段龙城余裕笑笑,然后朝邪王宫众人下令道:“全都退出山中区域,没有本宫的命令,一只蚂蚁都不许放进来。”
对于段龙城和唐罗的哑谜似的对话,邪王宫的高手们可一句也听不懂。
也不明白为何针锋相对的气氛缓和,但他们隐隐感觉到,现在对话的节奏掌握在自家少宫主手上,所以也没有多余废话,领命后便分组四散在各个山头驻守布阵。
片刻后,点苍山中心只剩下唐罗和段龙城。
邪王宫的少宫主散去眼中红芒,轻笑道:“既然要谈,总得有个称呼,不知该称呼尊下龙西天骄好,还是魔主勾陈好。”
“少宫主。要谈就好好谈,阴阳怪气得可就不讨人喜欢了。”
唐罗撇撇嘴:“至于称呼,随便你喜欢。”
“唐公子可真是,坦率得令人心惊。”
段龙城眉头一扬,赞叹道。
“就算我否认,少宫主也不会相信。”
唐罗耸耸肩:“既然眼下我们互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不如协商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
“难怪短短几年就能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天骄的心胸气魄,本宫真是欣赏。”
段龙城背负双手,微笑颔首道:“但眼下的情况,对天骄可是很不利。曹家死了尊人王,曹光没了故友,琼华星君发了疯似得要找出韩家的线索,天骄却露了这样大一个破绽,可真是太不应该了!”
“少宫主不用说这些废话,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不妨将要求提出来,看看除了鱼死网破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唐罗大马金刀地走出被灵技轰碎的深坑边缘,也不顾灰尘污渍,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块凸起的方岩上,更将将后背贴在都是飞灰的岩壁上。
语气倒是很强硬,但终归还是太年轻了。
段龙城看着唐罗颓废的坐姿,心中暗笑道。
谈判这种事,是经验的积累,虽然唐罗武道天赋惊人,胆量气魄更是上上之选,但毕竟年岁摆在这儿。
面对御兽宗、中州神庭、督天王巡三座大山,说不慌张又怎么可能的。
就凭勾陈魔主犯下的滔天恶行,他已经是三界圣地通缉榜上的首位。
可以说只要唐罗的身份一旦败露,便会牵连整个龙西联盟与唐氏,看似凶猛的龙舟新贵势力在老牌圣地眼中,就像是大海上的扁舟。
都不需要掀起狂澜,只是扬起微波的余韵就能压翻。
他就是要将唐罗“伪装”的坚强壁垒也给击碎。
“鱼死定了,但网却不会破。”
段龙城笑笑道:“如果只是邪王宫与龙西联盟,那么未尝没有拼死一搏的机会,可要是本宫派人去龙谷走一遭呢?”
“你威胁我!?”
唐罗“行红”一下站了起来,怒目圆瞪,朝段龙城喝问道,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
而段龙城丝毫没有慌张,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悠闲模样,就连背负着的双手也没有放到身前,反而朝着唐罗的方向近前数步。
“就是威胁,你又能怎么样呢?”
段龙城一步步逼向近前,语气越来越具有压迫性:“用阴阳碾震碎体内的兽魂?你真以为这算什么把柄么?兽魂陨灭重铸便好,但我敢保证,那些你所珍视的东西,全都会在一瞬间零落!想要试试么?”
此时,两人的距离已经不足三丈,以凶境强者的爆发力,这个距离就跟贴脸的站立没有区别。
而唐罗又是龙州武道界公认的体术强者,段龙城走到这种距离,却有恃无恐。
“脚踏大地的体术宗师,敌人就在近前,但你敢动手么?唐,天,骄?”
气焰嚣张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段龙城的脸上满是戏谑:“气得浑身发抖却不能动手,这种滋味不好受吧?这才只是开始。”
“龙渊灵界归属邪王宫,云家的神器也是如此。”
“所以,将毗卢遮那八宝袈裟和鬼氤流云锁交出来吧!”
唐罗阴沉着脸,缓缓抬起手,将神器与神甲扯下,丢在身前的地面上。
段龙城低头看了眼,嗤笑一声,也不打算追究认服天骄仅剩的骄傲,仰起头接着道:“很好,看来天骄很识时务,希望今后也能像今日这样听话,这样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牺牲和冲突。”
“你什么意思!?”
唐罗阴沉着脸,寒声问道。
“要保护珍视的人和事,总是得要付出代价的。”
段龙城笑笑,凌空遥指唐罗道:“只要今后天骄能乖乖听话,魔主勾陈就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将唐罗就是魔主的消息禀明督天王巡对邪王宫能有什么好处,但要是能控制这尊战力惊人的天骄,那可就是一本万利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唐罗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大声又凄惨,犹如鬼哭。
随着声带的震荡,点苍山谷中全是这似笑似哭的惨声,即便隔了老远驻守的邪王宫高手,耳朵里也充斥着这鬼笑。
离得最近的段龙城更是感觉随着唐罗的笑声,大地都在微微震颤,但他毫不介意。
因为他知道唐罗是个骄傲的人,而骄傲的人要低下头来当狗,总得给点时间去和曾经告别,过去自己心里那关。
这点儿涵养和包容,邪王宫的少宫主还是有的。
当然,除了涵养和包容外,更重要的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作为英豪擂的封号强者,段龙城的实力不光光在红眼邪龙兽魂上,体术和灵技的功课他可一点都没拉下。
能者无所不能的意思就是,真正强者的弱项,也要比大多数伪强者的强项更强。
更重要的是,他还穿着银龙神甲,有这件神甲护体,即便体术弱上一筹,也能与唐罗正面交锋。
这才是他敢于逼在唐罗面前气焰嚣张的根本原因。
强者的依仗,从来只有自己,也只需要自己。
有如胜券在握的将军,背负双手的段龙城昂着头,将难听凄厉的鬼笑当做了凯旋的赞歌。
良久,笑声戛然而止。
与啸声一同消失的,还有唐罗的表情。
“笑够了?”
段龙城从容道:“既然笑够了,就应该明白,今日之后,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在人前,你是龙溪天骄,在本宫面前,你,就是条狗,听懂了么?”
被叫做狗的龙西天骄笑了笑,笑得没有一点儿怒气,眼神中反而带着点儿怜悯,这让胜券在握的段龙城有些不悦。
“你这是什么眼神?”
“当然是心疼傻子的眼神啦!”
唐罗语气平淡,用脚尖将地上的鬼氤流云锁挑到手上,轻笑道:“虽然早就知道以拟灵法铸魂,心血来潮的灵感都系在魂兽上,但少宫主好歹也是封号强者,感知这么差劲么?”
段龙城皱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在说什么,少宫主马上就知道咯!”
鬼氤流云锁脱手而出,长链化作云雾将两人环绕其中。
唐罗突然动手,段龙城也不紧张,将灵力注入身上银龙神甲,肉身变得鼓鼓胀胀。
“看来天骄还是不够聪明,竟然选在这种时候动手。”
身材变得极为壮硕的段龙城连声音都变得很是浑厚。
每件神器都具有独特的特性,这件银龙神甲的特性除了无比坚固外,便是具有龙力神通。
得到巨力加持的段龙城有自信以面对任何对手,包括眼前的唐罗。
直到他看见点苍山大地蔓延成金色,四面八方轰隆隆升起金色的岩壁,这才变了脸色。
八方升起得到金岩在云端闭合,将流云锁里头的空间密封。
睁开邪瞳的段龙城看得清楚,唐罗就站在自己身前,而他的背后,则是升起另一道有如凶兽般的气息。
“胜券在握的少宫主。”
抖搂着拳头的唐罗在黑暗中咧出一口白牙,森然笑道:“欢迎来到,森罗炼狱!”
……
在四方戒备的邪王宫高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边刚刚布好阵法,点苍山中心就出事了。
突然升起的八面金岩闭合封成一座角塔,与龙西联盟交恶数年的邪王宫武宗自然能够认出,这就是唐森的招牌御土术。
对于这位凶狠的体修,邪王宫可算是知之甚深。
看到自家少宫主被金岩罩住,加上里面还有唐罗,即便段龙城穿着银龙神甲他们也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飞速赶回点苍山中心,灵技如瀑朝金色的角塔倾泻。
金岩虽然坚固,但面对最低都是玄级巅峰灵技的攻击还是有些遭不住,一下子便被轰得破破烂烂。
但唐森在点苍山地底已经躲藏许久,后来又在唐罗鬼笑的掩护下蓄积了不知多少金岩。
轰烂的角塔瞬间又被补充弥合,而接着灵技撕开的一角,邪王宫的高手们借着光隐约看到,身形变得巨大壮硕的段龙城正被两个更高大的生物撕扯,痛苦咆哮。
“赶紧去找大宗师,少宫主有危险!”
三名被碎魂的武宗咬着牙去请段思平,而剩下的邪王宫武宗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动用了最强攻击。
坚固的金岩角塔顷刻间便被震碎,让人看清了里头的情况。
唐森与唐罗浑身是血的站在金色的大地上,手上抓着段龙城瞪大双眼的头颅和几片撕开的躯干。
七百章:如山(二合一)
一股寒气自脚心直冲天灵,还在滴血的头颅瞪大双眼,还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情绪。
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与惊讶,才会让人在死后还保留这般的恐惧挂在脸上。
“喏,把少宫主还给你们!”
浑身是血的唐罗悠然开口,左手轻扬便将段龙城的头颅向邪王宫众人甩出:“灵界争夺各凭本领,这场应该算你们邪王宫输了吧?”
没有回答,邪王宫的高手肃穆地接住段龙城的头颅,将手轻轻拂过少宫主的眼帘。
可掌心掠过,圆瞪的双眼依旧不肯瞑目,再试,依旧无果。
“少宫主,您就睁着眼看好,唐森和唐罗两父子,很快就会下来陪你!”
捧着头颅的武宗颤声向段龙城许诺,而后便把带有猩红杀意的目光投向点苍山正中的两人。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面对邪王宫高手的杀意环伺,唐罗只是淡淡笑道:“现在离开还能存些体面,不然一会儿就真的不只是死他一个了!”
“我辈武人不懂什么叫体面,只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捧着段龙城头颅的邪王宫武宗寒声道:“天骄以为摄住了兽魂就能拿捏邪王宫,那就大错特错了!”
话音未落,唐罗心中便“咯噔”一声,他已经明白对方的决定。
以拟灵法铸就的兽魂是战斗时最好的伙伴,同时也是壮士断腕的最终手段。
他不是没有预设过邪王宫高手的血勇能走到这一步,只是没有想到,这群人能为了段龙城做到这种地步。
低估了段龙城重要性的唐罗已经来不及补救,只能将阴阳碾罩在虚空胃上。
几乎在他完成动作的同时,被摄入虚空胃中的二十余道兽魂就同时爆裂。
兽魂中蕴含的能量突然爆发,在三次质变不知道走出多远的魂力在体内连续炸裂。
虚空之胃的界壁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狂猛的力量被撕碎,魂力荡出的余波被阴阳碾罩住没有再波及伤害到其他的内腑。
若是只有一道兽魂,那么即便自爆也无法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可偏偏有二十几道。
四分之一的虚空胃袋被直接撕碎,爆轰的余波又从外部撕裂了另外一半。
超过一半数量的虚空胃袋损毁超越了唐罗对疼痛忍耐的极限,更要命的是那散溢力量的余波。
唐森只看见唐罗脸色突然一变,然后体内便涌现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力量。
每一次闷响都让唐罗的上腹鼓起,连续二十来声后,涨得比十月的孕肚还大。
若是让这股力量完全发作,即便以唐罗的功体也会被生生炸碎,千钧一发的关头,他直接将意识沉入星核。
情况要比想象的更糟,二十余股不同属性的魂力在体内暴走,这力量甚至超越了阴阳碾所能驾驭的极限,阳盘和阴盘被生生分开,魂力就像汽油,迅速游走占领唐罗的周身经脉。
索性唐罗的灵力全都被星核汇聚在气海,不然灵力若是跟异种魂力撞上,产生的破坏力足以撕碎他的经络,到时他就会变成一个经络尽毁的废人,千疮百孔的筛子。
“真是够狠的,邪王宫这群混蛋。”
心中暗骂一句,唐罗将意识沉入星核,将灵气束成丝线,后发先至地射向周身各处被魂力肆虐折磨的经络,感受到灵力气息的异种魂力就像是闻到腥气的鲨鱼,飞速追来。
而唐罗则是问问控制着灵力,就像钓鱼那样,将二十余道异种魂力往手臂外侧的三条阳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还有手臂内侧的三条阴经(手少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太阴肺经)上引。
万幸完成了双臂的灵质化,有条不紊引动异种魂力的唐罗心中暗自庆幸。
兽魂自爆的异种魂力最是暴烈锋利,即便是他的经络也无法承受,而让异种魂力继续滞留的结果,就是他的功体被横冲乱撞的魂力彻底撕碎。
这种结果唐罗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必须要从另外的地方将魂力引导出去。
而双臂的内外阴阳六经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至少异种魂力无法撕毁灵质化的双臂。
这儿的唐罗正在争分夺秒的与体内异种魂力做斗争,外头的邪王宫武宗们却傻了眼。
他们破釜沉舟的一击,就是为了让唐罗无比痛苦的死去,所以在看见他的腹部被魂力拱起的时候,每一位邪王宫高手的脸上都带着些许笑意。
没有人能在这样庞大的异种魂力冲击前活下来,即便唐罗再天赋异禀也不行。
可他们猜中了开头,却没继续正确下去,唐罗本该被异种魂力撑爆,炸碎成漫天银辉。
但不知怎么搞的,这美妙的场景并未出现,就连那几乎要爆裂的腹部都好像消下去了一些。
邪王宫的高手们只觉得无比愤怒,如果二十余位武宗自陨神魂的一击都杀不死唐罗,那就是在对他们数十年苦修的羞辱。
所以,他们要修正这个结果,不顾自爆兽魂的虚弱,他们运动灵力准备攻击。
然后就看见大地上升起几面金岩石板,拼成一间小屋直接把唐罗罩住,然后沉入地底。
“别让他把人带走!”
捧着段龙城头颅的邪王宫武宗咆哮一声后,灵技如雨落下。
灵技强光点亮了点苍山股,也照亮了凶麟厚土甲和唐森面无表情的脸。
出拳、挥掌,仅是简单的体术招式却拥有惊人的威能,不闪不避的体术宗师竟然站在原地,将如雨般落下的灵技全部击溃。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邪王宫的高手们只觉得莫名羞辱,即便他们失去神魂现在体内灵力激荡,但二十余人施放的灵技却被人这样破去,这是对宗派传承的羞辱。
他们想要凝结融合技,想要施展合击技,但眼前的情况根本不允许。
而更让人羞耻的事,破去他们灵技的唐森就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脸上既没表情,手上也没动作,就站在金色的大地上,仿佛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欺人太甚!”
这般做派激怒了邪王宫的高手,也不考虑玄级灵技是否有效,皆是竭尽所能向着那张可恶的脸投掷。
而唐森依旧没有动弹,只是出拳、挥掌,以体术对抗众人的灵技。
但守久必失,面对如雨下落般连绵不绝的灵技,唐森也无法做到完全破坏。
很多攻击会从刁钻的角度袭来,或是后背下盘、或是天灵下阴,这些本该是体修重点防护区域的罩门得到了特别的关照。
可结果却不如预期,邪王宫的高手们亲眼看到自己的灵技击中,那爆裂开来的灵技模型光华流转,就像是盛放的礼花。
他们想要看到唐森受伤流血,可最后看到的只有完好无损的体术怪物,生受灵技甚至连脚步都不曾移动。
“不可能,假的,全都是假的!”
愤怒的邪王宫高手进攻更加绵密了,可结果却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
唐森就像海岛上的礁石,任凭海浪如何拍打,都没有丝毫动容。
四周大地被连绵不绝的灵技轰得凹陷,而唐森足下却始终有一方金柱耸立。
唐罗消失不见,唐森又像个打不死的怪物,自爆兽魂的后遗症让邪王宫的强者们精神力与灵力消耗都是极大,绵密的攻击慢慢有了间隙,然后这个间隙越来越大。
而灵技的威能也在不断倒退,从玄级巅峰到玄级中品,然后下品,最后甚至掺杂着一些黄级的灵技。
虽然攻击的时间不久,但每个邪王宫高手的心中都隐隐有种明悟,他们根本拿下头那个打不死的怪物没有办法。
这明悟令人绝望,但倔强的邪王宫不肯服输,因为他们在等一个人。
一个能改变战局的人上古凶神段思平。
毒云散开,九颗独角的蛇头自苍穹探下,在看到段龙城死不瞑目的头颅后,暴怒咆哮。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与龙西联盟议和本是邪王宫内部商议后的退让,因为在他们看来。
不论是宫里的老宗师能够破境,还是再给段龙城时间,未来的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龙西那群乌合之众碾死。
没必要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局下做些鲁莽的搏命,毕竟龙西联盟确实有批实力不凡又敢打敢拼的强者,盗火宗师更是强得可怕。
即便知道自己肯定能胜,过度损失也是宫里不愿意看见的。
以大局为重的段龙城召开了议会,并主持了议和的全部事宜。
虽然这一次邪王宫没有选择捍卫宗派威严,但成熟又理性的选择让邪王城的人民对未来更有信心。
邪王宫内部也认为段龙城一定能将邪王宫带向更光明的未来,这种信任不光因为他姓段或是在英豪擂上夺下封号,更是一种笃定和认可。
而此时看见段修杰捧着死不瞑目的头颅,段思平只觉得当时成熟理性的退让,成了一个真正的笑话。
“龙西联盟得为段龙城陪葬,就从你开始!”
暴怒的相柳心中只有恨意,独角神光的轰杀太便宜唐森了,从云中探下的蛇首长着大口露出毒牙。
他要将唐森碎尸万段,以泻心头之恨!
环首遮天蔽日,九颗蛇头或是以独角撞袭,或是张口撕咬,在一对一的情况下,相柳之体就是这样占便宜。
只有一双拳头一双腿的人形武者,挡得住前面就拦不住后面,即便唐森的气力凌驾相柳之上,这缺憾也无法弥补。
五品不灭兵锋战体龙象之力、修罗之影。
四品不灭兵锋战体负岳之躯,三头六臂!
同样以艮土脾胃起始神藏的唐森已经将不灭战体修到了四品程度。
虽然没有与唐罗那样,每一品神藏都能觉醒内外两种神通,但唐森的两种神通对体术的相性却是极好。
随着神纹的激活,唐森身形暴涨,金黄色的凶麟厚土凯鳞片张开,变得无比狰狞。
后背鼓起的肉瘤里,出现另外两张脸,一张愤怒,一张大笑。
六只同样粗壮的手臂擎天,将四面八方袭来的蛇首按住,使其不得寸进。
虽然段思平以灵质化肉身融合兽魂重现相柳凶体,但这种方式还原的上古凶兽在肉身力量上并没有办法与上古时真正的那头相柳相比。
而本就是双力量血脉的体术宗师在得到不灭战体加持后,力量早已突破凶境的极限。
被擒住的蛇首挣脱不得,头上独角亮起灿芒,如此近的距离下,神光轰击便代表必中。
感知到危险的唐森连忙放弃继续压制相柳,六条臂膀两两交叉格挡,幻化出的假身向上,本体向下,地底同时升起金岩。
“轰!”
神光犬牙交错,抹去了唐森两道假身,震碎了地底升起的金岩,却错漏了最重要的目标。
暴怒的九道蛇首又聚在一起,独角再亮,目标正是唐森遁入地底的方位。
本是想借着独角神光之威把人给炸出来,却没想到目标主动从另一侧的地底露了出来。
敏锐无比的九颗蛇首瞬间掉转枪口,九道独角神光霎时找到了目标,而这一次唐森却没来得及整出什么卸力的手法,被直接命中。
九道不同属性的独角神光,每一道都堪比地级灵技,即便是穿着神甲的体宗能直接抵御灵技的伤害。
也会被雷霆火焰焚尽精血、猛毒邪能污秽功体,任何凶境被这九道神光直接命中,都只能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武道博大精深,可不是谁的力气大,谁就更强!”
相柳蛇首口吐人言,朝邪王宫剩下的人下令道:“段修杰去把唐森残尸带过来,剩下的人挖地三尺也要将唐罗给找出来,本宗要让他们无比凄惨的死去。”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段思平已经开始发号施令,却听见独角神光划开的大地尽头,竟然还有扑簌簌的声音。
“踏、踏、踏。”
废墟中缓缓走出一个男人,身上挂着破破烂烂的金色鳞片,那裸露出的功体上,有火烧雷齑的伤痕,有腐蚀萎缩的烂肉,但他的眼睛却无比明亮,斗志昂扬异常。
七百零一章:上阵父子兵
“受到这种程度的攻击,怎么可能活下来!”
落在地上的段修杰失声道,捧着段龙城头颅的双手都在颤抖。
九道不同特性的地级灵技打在同一个人身上还能生还,这种韧性已经超越了段修杰的理解。
看看生龙活虎的唐森,他只觉得精神有些恍惚。
“好强的韧性。”
蛇首口吐人言,竖瞳凶光闪烁,寒意森森:“但这样的攻击,你又能承受多少呢!?”
额尖独角光芒再闪,九条蛇首从各个角度向地上的男人掠去。
三头六臂再现,六只手掌覆地,大地震颤石林奔涌,一根根金岩地刺冲天而起与袭杀过来的蛇头相撞。
借着石林的掩护,唐森御土术全开,一尊金岩构筑三头六臂的巨人拔地而起。
其实在面对相柳这种体型的上古凶兽时,金岩战体幻化的巨人并不占优。
但刚刚的交手让唐森发现,这幻化出来的相柳战体并不具备与上古凶兽匹配的神力后,唐森心中就拿定了主意。
三头六臂的金岩巨人沉着应对撞开金色石林的蛇首,金岩所著的六臂在御土术的控制下变得细巧精准,变化多端。
蛇首的形态注定了攻击方式的有限,无非是角冲、噬咬、颈缠、神光四种。
而作为体术宗师的唐森面对这样简单直接的攻击,自然有无数种“巧打拙”的办法。
金岩凝聚的六臂齐齐施展“大小擒拿手”,出手凌厉,刚猛无俦,即便是简单的刁、拿、锁、扣、扳、点、缠、切、拧、挫、旋、卷、封、闭,由金岩巨臂施展来也具有不俗的威力。
闪着神光的蛇头被这突然的变化打懵了,独角神光虽强,但也得打得到人才行,可被金岩所著的巨掌一推,脑袋就不知道歪到哪里,这神光是放还是不放。
金岩巨人的灵活远超段思平的想象,更重要的是作为灵技宗师,他的体术修为实在算不得多么精神。
在一心九用的情况下,更是只能利用相柳的本身特性施展出一些简单的攻击手段。
可牙中毒涎再烈,无非是腐蚀金岩,或许近身战本就是个最大的错误。
九条环首想退,但得势不饶人的巨人哪里会肯,六臂齐探,擒龙手法施展开来,直接拿住了环首的七寸,或拧或卷,直接将蛇头擒住。
拿住蛇头的六条巨臂好似铁锁,任凭段思平如何挣扎,纹丝不动。
这也是灵力化形的弊端,即便再凶猛的灵筑,在实际质量上都比不过物质构筑的凝实。
而力量便来自凝实,无法动弹的段思平牙一咬心一横,剩下抽出的三条蛇首独角直接凝出神光,斩在其余六首的脖颈上。
自断六颈后的蛇首反卷着残躯,那腥气冲天的血污四溅,所有沾染到的金岩石柱都冒出酸气化作泥沼,而首当其冲的便是金岩巨人,那六条残躯的断裂处反卷,血污当头盖下。
巨人开始融化,硬逾精铁的金岩被转化成污泥,然后软趴趴的陷落。
这不是唐森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了,化石为沼的神通秘术本就是他金岩战体的克星。
只是没想到上古除了尸王后卿外,凶神相柳也有这样的能力。
从已经化作淤泥的大地中跃起,看着已经重生了一颗蛇首的相柳,唐森依旧是那副冷峻沉默的表情。
“能将本宗的毒龙相柳逼到这个份上,宗师之下你是头一人。”
五颗断首隐入毒云中,四颗蛇首审视着远处的唐森,寒声道:“像你这般的强者,本该有个体面的死法,但现在,本宗会用猛毒绞杀你的神魂,并将你的尸身留下制成傀儡,然后用这具傀儡,把龙西联盟中你所珍视的人统统杀死!”
“轰!”
话音刚落,点苍山中心的金岩大地里涌出魂力的喷泉,那二十余种不同魂力的能量洪流冲天而起,直接将数位站在半空中来不及躲闪的邪王宫高手抹去。
顺利将异种魂力导出的唐罗迫不及待的破土而出,第一时间探查唐森的情况。
刚刚二十余种能量在体内肆虐,他只能全神贯注解决体内灵力暴走,唐森看出他的情况不对,便将他封入金岩后送入地底。
而送下去不久后他就稳住了局势,一边有条不紊地将魂力导入手臂,一边利用自己超敏锐的六感关注着外头的战局。
在段思平没有加入之前,战斗的节奏还是牢牢掌握在唐森手上的,毕竟自爆神魂的邪王宫高手根本没有伤到唐森的能力。
可在相柳入阵以后情况就完全变了,最危险的时候唐罗能够感受到有九种超过三次质变的力量在头顶汇聚,并且正对准了自己这片区域。
不用想也知道,场上现在能够凝聚出如此庞大力量的,只有毒云上头的那位大宗师。
而攻击的目标毫无疑问就应该是唐森,超高的战斗素养带来的就是疾速的应对。
沉入金岩大地,利用御土术回避一些攻击,这已经是深入唐森骨髓的应对。
可偏偏此时的金岩大地里还有一个封闭的金房,而若是让九道神光落下,这金房必然受到波及。
唐森再想调整金房位置的已然来不及,便只能以遁术从另一处显身,吸引火力。
九道特性不一又堪比地品灵技的独角神光啊,就连金色的厚土凶鳞甲都被炸得破破烂烂,看着父亲身上各种伤痕,唐罗心疼的同时又觉得愤怒。
从小到大,他就没见唐森受过伤,九道独角神光虽然凶猛,但若是能被金岩大地抵御一些,加上厚土凶鳞甲的庇护,也不至于受到这样严重的伤势。
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段思平,破土而出的唐罗心中起了杀心。
虽然他明白斗战争胜全凭本领,也知道武者对垒总会有危险,但看见父亲身上的累累伤痕,他还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与唐罗情绪不同的是唐森,作为父亲,他可不认为为了保护儿子受伤是一种负担。
适才他还在考虑,自己能不能撑到唐罗破土而出,现在看来上天还是有些眷顾他的。
对于眼前那头九个脑袋的凶兽,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但对方斩灭了头颅还能重生这点,却让人有些手粗无措。
面对一个打不死的怪物,最好的办法就是撤退,眼下既然唐罗全须全尾的出现了,那么安全离开这儿就是他们最大的胜利。
所以唐森朝唐罗传音道:“启动玄机玉,准备撤离。”
“父亲,这怪物伤了你,不得弄他么!?”
唐罗避开一道落下的独角神光,退到唐森身边的位置,传音回道。
“弄过了,没用。”
唐森指了指已经长出第五头和第六头的相柳,有些无奈。
“父亲别被老东西唬住了!”
唐罗愤声道:“这些个蛇头之所以能够重生,不是因为相柳打不死的特性,而是因为这些全都是构筑起来的灵技,就跟您的金岩战体一样,头颅根本不是要害,而是要找到兽魂核心之所在。”
“原来是这样。”
唐森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些踌躇:“但核心在哪?”
“就藏在相柳龙形的身体里!”
唐罗指了指毒云后若隐若现的相柳之躯道:“只要能靠近那里,就有办法弄死这老家伙。”
眯着眼看看九蛇环首拱卫的龙躯,唐森点头道:“你去,我掩护!”
既然核心就藏在龙身内,那么不用想也知道段思平一定会重点防御。
而父母对子女的爱从来都是这样,不管孩子已经成长到什么地步,在他们眼里也还是那个稚嫩的孩子。
所以唐森下意识的就将最困难的部分揽了过去,浑然不在意自己已经受损的功体和消耗大半的灵力。
但唐罗哪里会让唐森一个人承担威胁,况且眼下的情况,根本不需要做到这个程度。
“上阵父子兵,哪需要什么掩护,先斩蛇头,再灭核心!”
“只是要小心天上毒云,那是相柳血毒勾连的青木毒煞,最是阴毒不过,没有百毒不侵的神通却不能轻涉。”
知道唐森并非百毒不侵的唐罗说完直接扯下身上八宝袈裟按在唐森身上,然后如利箭般消失原地,再次出现已经是毒云之下与凶兽相柳遥遥相望。
“上古凶神相柳,凭你也配!?”
飞至于凶兽持平的唐罗朝着相柳竖瞳喝骂道:“看少爷怎么把你的头一颗颗拧下来!”
化身凶兽相柳的段思平被兽魂影响,十分暴戾易怒,听到这话竖瞳寒光四射,独角一甩,两道神光便直接朝唐罗激射而来。
而早有准备的唐罗哪里会惊,双臂化作黑色漩涡,直接吞噬两道神光。
两道神光被慑,可相柳还有四个脑袋,那群从旁策应的邪王宫高手们也尽起灵力,朝着双臂张开毫无防备的唐罗袭去。
唐森果断出手了,激活八宝袈裟上的天龙护体、天人宝幢相拦住偷袭的灵技。
化作一道利芒的体术宗师后发先至,一掌推在某颗相柳蛇首的七寸上。
掌力崩走头颅,也偏移了本该设想唐罗后背的独角神光,那妙到毫巅的力量不多不少,正将蛇首推到另一个位置。
神霆如刀,偏移的独角神光直接斩下了远处相柳刚刚重生好的头颅。
唐森化掌为刀,追着偏移的蛇首,踏在它的鼻尖上,将刚释放完神光的独角斩落。
连受重创的蛇首愤怒咆哮,斩断独角的它也张开满是毒涎的龙牙想要啃咬,却被鼻尖上的小人重重一塌,巨力使其闭嘴不算,还将整颗蛇首踏入地底。
借着反震的力道,唐森如光似电般掠向另一颗蛇首。
于此同时,收摄两道神光的唐罗身形一转,旋涡转向天穹,神光喷出轰开毒云,正中两颗刚刚完成重生的相柳蛇首。
还未好好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便被独角神光炸了个粉碎。
段思平又惊又怒,他也没想到两人的配合能这样精妙凶猛,鹰起鹊落几个呼吸。
就踏碎一头,斩杀三头,这样看的话,剩下的三颗脑袋又能撑多久?
‘必须得拉开距离,绝不能被这两个家伙近身。’
将被斩断的蛇首前送,完好的三首后拉,段思平想要用故技重施,用血污拦住唐罗父子的追击。
但唐罗一看蛇首的模样就知道段思平想要干什么,双臂化成的虚空漩涡狂转,倒运呵气成箭之法让其产生了无边引力。
那些挥洒出来的腥污气血还有天上的翠绿毒云全都被吸进了漩涡之中。
唐森瞅准机会想要追击,却被迎上来的邪王宫高手以灵技拦住。
三三成组的武宗小队哪怕没了神魂依旧是可怕的对手,他们根本不需要打伤唐森,只要用些灵技纠缠,就能打乱整个战斗的节奏。
“你们可真是不怕死啊,这都敢凑上来?”
真不知道该赞赏邪王宫的高手武勇还是讥笑他们对于局势的迷茫。
既然已经知道虚空漩涡除了能吞噬还可以喷吐,他们怎么敢靠近到这种位置?
唐罗左臂一甩,被吞噬的毒云和相柳污血在经过阴阳碾的增压后如利箭般朝着邪王宫众人扫去。
这种猛毒与污秽构成的攻击一般护身灵技根本无法抵御,刚一接触罡气便会被灼出一个大洞。
那些灵甲依旧完好的邪王宫武宗运气好些,只需要褪去灵甲就能活命,但前一批已经被击碎灵甲的就倒霉了,护身功法防不住,寻常功体只要接触到这种猛毒,就会瞬间溶出一个前后贯通的血洞。
本来已经安全撤离的段思平没有想到自己的相柳污血和毒云竟然会成为本宗高手致命的一击,痛心疾首下哪还管的上什么撤退。
三颗完好的蛇首咆哮一声,吐出毒水、污土和烈焰,独角闪光,分别拦截袭杀两人。
……
天上的毒云散去,童镇山两兄弟自然也看清了下面的战斗。
“大哥,下面的是谁啊,两个人就压着邪王宫那么多人打?”
童镇海不敢置信道:“段思平的相柳好像拿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啊!?”
七百零二章:宗师斗技(月初来点儿月票呗)
宗派弟子大多都是骄傲的,专注武道带来的提升,绝对不是世家功利的拿来主义可以相提并论的。
厚积薄发带来的战力差距,便是宗派弟子骄傲的根源。
而这种骄傲,在唐森父子面前被锤得支离破碎。
邪王宫的高手在相柳的掩护下被从东赶到西,无人是一合之敌。
就连凶神相柳也十分忌惮,那越长越慢的头颅便是证明。
这让童镇山两兄弟看得头皮发麻,立在天上的无极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要争夺灵界凭得是硬碰硬的实力,可就以目前的情况看,有宗师列阵的邪王宫应对两人都那样吃力,等下他们也讨不了好。
本着宁与宗派不赊世家的想法,童镇山想要介入这场战局:“让弟兄们准备,掩护邪王宫的人撤退。”
“大哥,为什么啊?”
童镇山的决定让童镇海无法理解:“宗师能把无极令交给唐罗,定是有些因由的,我们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能去帮助邪王宫?”
“大变将至,此时卖邪王宫一个好日后才有回旋的余地。”
童镇山解释道:“你别看唐森、唐罗两人此时占尽优势,但他们杀了段龙城,杀了邪王宫那么多武宗已是结下死仇。若是邪王宫真的狠下心肠,不计代价的出手,你以为龙西联盟能撑多久。”
“头些年不是说龙西联盟崛起的后面是徐氏的推波助澜么,邪王宫就这样动作就不怕元洲那边有反应?”
童镇海疑惑道:“唐罗的铭牌不是已经被列入天凤剑圣一脉的祖祠了么?”
“你何曾见过元洲徐氏插手过亲族的仇杀事务。”
童镇山漠然道:“别说龙西唐氏这样的外戚,就是与七十二王联姻的后人,兴衰起落也没有人会插手,人人如龙、自强不息的徐氏祖训,换种说法就是自我承担。若是早几年唐罗与玄月剑尊的幼女成了婚,那么玄月剑派倒能成为龙西唐氏的后盾,可偏偏唐罗孤高自傲,竟然退婚,这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当然,若是唐氏连夜收拾行囊,从龙江走水路出海,直接投奔元洲,想来邪王宫也不会狠心追出去,但能在追击战里活下多少族人,就全凭造化了。”
宗派为什么是宗派,世家为什么是世家,这不是一代惊才绝艳的天骄就能完成攻守异位的。
段龙城的死,绝对会激怒段氏,即便龙西联盟藏龙卧虎,对于倾巢而出的邪王宫,也算不得什么难啃的骨头。
童镇山是无极卫的副统领,自然要站在无极府的角度思考问题。
而在这场变局中,无极府要选择的站边其实是很显而易见的,龙西唐氏的政权覆灭,将会有连同朝昌在内的八座大城成为无主之地。
从地域上来说虽然邪王宫近水楼台,但无极府努努力也未尝没有介入的可能。
甚至到了某些极端的情况下,无极府甚至能够支援邪王宫对龙西联盟完成夹击。
反正都是掠夺,至于对象是谁,有时并没有那么重要。
敌对的势力换一个时间,可能就是合作的对象,龙洲各方势力沉沉浮浮,不懂变通的已经全都死了。
而无极府为何能够滋润的活到今时今日,便是凭着四个字,知邪守正!
“准备,阻断唐罗父子对邪王宫的追击!”
童镇山断喝一声,无极卫手中的混元无极气如雨般下落。
阴阳两色的能量帘幕如刀,截断了唐罗与唐森的去路,也让重伤的邪王宫一众得到喘息,退到了相柳的身后。
而段思平也没想到,最后施出援手的竟然是童镇山两兄弟,蛇头一转,莫名看看两人。
“只是争夺灵界,龙西联盟却屡下狠手,若是人人都如你们这般狠辣,西贺将会有多少死仇!”
背负双手的童镇山正气凛然道:“无极府虽与邪王宫在各处都有争端,但都是些利益之争,不掺杂自身喜恶。但无极卫上下对少宫主的人品武功皆是打心底里佩服,有口皆碑。眼看盖世之英豪死于宵小之手,对方还要赶尽杀绝实在于心不忍!”
有时候,敌人和朋友只有一线之隔,邪王宫和无极府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
而这及时雨似的援手和凛然中带着奉承的话语,让邪王宫众人心生感动。
特别是捧着段龙城还未瞑目头颅的段修杰,更是激动得红了眼眶。
“副统领今日援手之情,本宗铭记在心。”
蛇首的竖瞳变得柔和,口吐人言道:“准备挪移阵法,将少宫主的尸首移回邪王城!”
重新长出的九颗蛇头竖瞳成线,瞥了眼唐森与唐罗道:“龙西联盟,准备承受邪王宫的怒火吧!”
蕴有挪移法阵的魂玉结成大阵,一阵白光闪现过后,邪王宫的众强者消失在了原地。
唐罗与唐森对望一眼,皆是皱起了眉头。
看见段思平如此果断地放弃了龙渊灵界离开,任谁都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但唐罗并不后悔杀死段龙城,因为这位不死,龙西要面对的就不是一个没有人王的邪王宫。
而是督天王巡,而是御兽宗龙谷,孰轻孰重他们还是能分清楚的。
眼下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通知龙西联盟备战,这一次真是龙西的生死大劫了!
“易地而处,本统领绝不会把时间耗费在灵界争夺上。”
依旧背负双手的童镇山老神在在道:“邪王宫的老宫主可是个暴脾气,若是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后背死在了两位的手上,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童镇海心中一惊,刚刚他可是看见唐森两父子的惊天战力,如今邪王宫的高手全跑了,只剩他们可不一定顶得住啊,这种敌强我弱的时候兄长还出言挑衅,实在让他有些不明白。
但兄弟俩本就分工明确,他又不能指责兄长的不是,只能弱弱地提醒道:“大哥别说了,他们两父子的眼神好凶。”
“三弟莫慌。”
童镇山摆摆手安抚童镇海道:“但凡这两人没得失心疯,就不可能在已和邪王宫接下血仇的前提下再招惹无极府。就算再愤怒,他们也是不敢动手的,唐天骄觉得呢?”
这才是真正的有恃无恐,唐罗只能沉默。
就和童镇山说得一样,他们即便再愤怒,也不可能再去招惹无极府。
不然刚刚无极混元气的能量流幕,以他们俩的体魄也并非冲不过去。
无非还是忌惮无极府的态度罢了,既然刚刚不会动手,眼下便更不可能动手。
“还请父亲立即赶回龙西联盟,让七城构筑防御工事,邪王宫的高手不知会从哪里过来,须得小心提防。”
唐罗朝唐森传音道:“此间事了后,我会与萧族长前往邪王城,看看能不能拖住他们的主力,以缓解陵江主城的压力!”
段龙城是必须要死的,所以对杀死他产生的后果,也得自己承担。
这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唐罗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减少龙西联盟的损失。
知道事态严重的唐森点点头,褪下身上的八宝袈裟按在唐罗身上,认真道:“事不可为便退到元洲去,只要你活着,唐家便倒不了。”
“知道了,父亲一路小心。”
两父子无声地交流完后,唐森便遁入山体中,以土遁术离开。
而重新将八宝袈裟穿在身上的唐罗则是冷着脸站在远处,一言不发。
看着唐罗不肯离去的倔强模样,童镇山皱着眉道:“唐天骄,本统领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确了,若是不想再招惹一个龙西联盟无法抵御的强敌,便应该速速退去。”
“无极府的站位选择,不是你一个副统领能够决定的。”
唐罗冷声道:“一码归一码,龙西联盟不会对无极府主动出手,但诸位想要渔翁得利摘桃子,却也是妄想,这龙渊灵界,龙西联盟吃定了!”
“大言不惭!”
童镇山气急败坏道:“此时就剩你一个人,就不怕本统领抢攻进去!?”
“你大可以试试。”
唐罗冷声答复后,便双手抱胸立于虚空,与杀气腾腾的无极卫对峙。
……
八重天外
童无邪与萧锦林大打出手。
既然是灵技层面的比拼,武技宗师自然不会下做到以力压人。
两人从凡级灵技开始,阴阳五行轮流施展,比技法、比掌控、比理解。
同为武道大宗师的两人在对灵技的理解上却大相径庭。
无极宗师童无邪走的是以“以巧破拙”的路子,能看见灵气流动的眼睛永远能发现灵技模型之中的薄弱处与破绽,同样的招式由他施展起来,就像是多了数倍威能,总能将对方的冲散。
因为大多数灵技是将灵力分部的,同样一道灵技中的模型,有些地方的灵力厚重些,有些地方的灵力薄弱些,这种都是自然正常的取舍,可在童无邪眼中就成了破绽。
最开始的几道灵技交锋,他都仗着能看见,大破萧锦林的术法,哪怕对方的灵技模型要比他的更扎实也是没招。
任凭萧锦林不断调整轻重的配比,也并没超出被破解的怪圈。
在连续被破去六道灵技之后,萧锦林突然改变了战略。
他不在老老实实的施展灵技,而是以地灵体无上的灵能掌控,将灵技进行魔改。
你不是欺负我灵技模型有强有弱么,那我全都一样强势,看你怎么破。
这就像以巧破拙的匠人遇见莽汉,低级的灵技在萧锦林手中硬是玩出了花,明明是下品黄级的灵技,模型却坚韧超越中品。
就好像两个人打雪仗,同样是揉雪球对丢,一个雪球蓬松,一个却揉成了冰坨。
即便拿着蓬松雪球的这个百发百中,也是很难胜出的。
找到办法的盗火宗师一挽颓势,连续数次压制住了童无邪的灵技。
而这样的压制,童无邪是想不出什么办法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能看见是能看见,但以他的灵力掌控,根本揉不出跟萧锦林一样的冰坨,再加上低级的灵技很吃掌控力的加成,很多时候他往往得用特别复杂的技巧,才能应对萧锦林的攻击。
童无邪自然是不愿将力气继续用在低级灵技上纠缠的,又以缤纷繁复的技法瓦解了萧锦林一道攻击后,开口道:黄级灵技便算打平,萧老弟与老夫试试玄级的。”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萧锦林点头赞同道,两人又凝聚起了玄级的灵技,准备新一轮的对攻。
到了二次质变的灵力领域,两人都变得无比自信,因为凶境武者最重要的课程,便是灵力化形,赋予神魂。
可以说对玄级灵技理解的强弱好坏,直接会影响到武者再向上的发展。
而能看见灵力流动的无极大宗师与能完美掌控灵力的地灵体,自然是这个范围内的佼佼者。
童无邪凝聚的双翅灵虎好似活物般灵动,而萧锦林的神威龙影亦是融合了九种属性的神威法相。
只见龙虎奔腾交错,虎爪拍在神龙脖颈却连鳞片也撕不开,反倒被九色灵力震碎了前爪。
但被破坏灵力平衡的灵虎霎时剧烈膨胀,轰然爆开的瞬间威能几乎达到了三次灵力质变的程度。
九色神龙被炸成残龙只剩龙尾,而炸裂后的灵虎竟然又在另一处聚合。
两人激赏的对望一眼,心中无比佩服。
萧锦林自然不明白为何剧烈反应后的灵虎还能收到童无邪的管控,童无邪也不理解萧锦林究竟把九色神龙的基础夯实到何种程度。
人总是会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大加赞赏,有了这样欣赏的基础后,两位宗师都对这场切磋郑重了起来。
知道寻常的技巧已经无法分出胜负,两人开始施展一些各自的研究,甚至是些未完成创作,只是刚有概念的东西,想要出奇制胜。
褪下上衣的萧锦林露出两副铭纹似得阵图,而童无邪则是郑重地吐出还未曾示人的三口人元灵气。
“三人元术!”
“龙虎斗阵图!”
虽然说是比斗玄级的灵技,但两人都是不约而同得将半成品的融合技施展出来。
让这本该属于二次质变灵力碰撞的比斗,升华到了三次质变的激烈程度。
七百零三章:君临
武技定品天地玄黄凡,皆是按照招式可承载的灵力进行区分。
凡品武技大多都是只能作用于自身的技法,或是巨力爆发,或是身轻如燕,偶有可以透体而出的技法或是劈空劲力便已算不俗。
到了黄品,经过一次质变(1000)的灵力渐渐凝实,已经可以构筑灵力节点完成塑形,刀枪剑戟、龙凤虎豹皆是附灵一点的产物。
而到了玄级,灵力经过二次质变,就好像沙土变成了泥石,在这个范围内,灵力不光可以如活物般灵动,更是能够影响天地间的同属元气。
在这个级别中,灵技的强弱泾渭分明,同等级的灵技中,最下品与最上品的,威能甚至相差十倍之多。
若是算上神魂附效、元气精炼、神通加持,这个数额可能还会有更大的相差。
但要说最能让灵技产生质变的,无疑还是如今的融合技。
将两种甚至两种以上的灵境通过特殊的手法融合,达到堪比合击技的威能。
能够看见灵气流动的童无邪自然是此道高手,仅他一人,便为无极府贡献了数种灵力融合的方向。
甚至童无邪一度骄傲的认为,就算把武圣山的宗师们全都算上,也不会有人在单人融合技这条路上比他走得更远。
灵轰术初成时不可一世,直至遇见麒麟山步淳,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收敛心性闭关潜修,再创天元三株,证无上天刑雷罚。
已经找到王境前路的童无邪差得只是灵力的积累,心境上自然更加超脱了。
到了他这个境界,大多数灵技只要看一遍就能学会,即便一些高妙的技法也是信手拈来。
所以近二十年,童无邪已经不再拘泥于世家与流派之分,开始尝试复原各种失传的上古绝技。
传说上古圣贤云祖可以用云气拟出与本尊无异的三道法身,与其对战就像是以一敌三,可在云祖陨落之后,《叁仙术》失传,再也没有人能做到这件事。
心高气傲的无极大宗师自然是不信这个邪的,于是《三人元术》便应运而生。
而令人难过的是,即便童无邪以纯阳天清之气、元精人灵之气、艮土先天之气揉出灵傀,却无法点灵,所以凝练出的人傀还是得以本尊神魂进行操纵。
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但以三元之气捏成的灵傀却有远超一般灵技的威能与坚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若是真能用这三元之气化作法身,那么同境相争足可立于不败之地。
‘可惜,只差点灵之法,云祖究竟是如何让法身有灵的。’
凝出人元法身的童无邪心中暗忖的同时,将法身朝萧锦林融合出半龙半虎的怪物祭出。
人元法身与半龙半虎的凶物相撞,元气的震荡将凛冽的罡风都排开,而灵技相交的正中,两股庞大的能量正在纠缠。
童无邪远远看了一眼后身形爆退,萧锦林愣了一霎,也退开老远。
两位大宗师抽身爆退自然不是因为无法抵挡灵技相冲的震荡,而是因为九重天上突然有股莫名庞大的能量聚集,那灵力的旋涡正好出现在两人交火的上空。
拉开距离只是为了留给自己一个安全的应对距离,两人此时已经无心比斗,皆是把注意力放在突然出现的能量旋涡上。
能量旋涡越转越急,更有火焰、雷霆、洪泽、天风本源流转,童无邪双眉紧皱,隐隐明白来者是谁。
能量旋涡轰然炸裂,从虚空投射下一道光柱,震碎了人元法相与龙虎凶兽。
一尊背生四翼的光影出现在了阵中,眉生一道红线天眼,双眼仿佛阅尽世间沧桑。
背后离火、洪泽、雷震、巽风四对神翼轻舞,身上穿着印有七十二座神殿的黄袍。
可不就是执掌督天王巡的琼华星君么。
这位不应该坐镇中州,怎么会出现在呈州?
难道...
萧锦林心中不由得一沉。
“琼华宫主不在中洲呆着,君临龙洲有何贵干?”
童无邪背负双手,朝着来人问道。
“童兄好像不欢迎本座。”
被半讥半讽的琼华星君并未动怒,而是笑笑道:“枉愚兄还特意停下阵法,要与童兄打声招呼。”
“少来这套。”
童无邪嗤声道:“谁不知道你现在接管了督天王巡,这次恐怕是冲着龙渊来的吧。”
“什么都瞒不过童兄。”
琼华星君笑笑道:“下属传讯回来,说无极府介入了龙渊的争夺,童兄更是亲自出手,无奈也只能启动阵法君临,希望童兄能卖本座一个薄面。”
“你这面子可真够大的,降一道法身就要无极府退出?”
童无邪皱着眉道:“曹瑾瑜在时如此,你也是这样,徐潇都拿命填了云家的恩怨,怎么神庭还追着云家这群孤儿寡女不放?枉你们自称三界圣地,就这个器量。”
“云氏与韩氏勾结,要动荡的便是西贺安稳的根基。”
琼华星君淡淡道:“本座自是不能坐视不理。”
“话说得漂亮,但无极府不让。”
童无邪嗤笑道:“传说龙渊里有云祖传承,本宗正愁怎么让云家交出来呢。”
“龙渊中无有云祖传承,童兄大可不必以此犯险。”
琼华星君淡淡道:“上古云祖为了避开仇货的波及,立下誓言让云氏全族弃武,他的所有传承与秘术,全都送入虚空大棺中,其时好几尊人王想要追回神藏,最后都陨落在了无尽星海,这都是记载在神庭古籍上的秘闻。”
“这样说来,灵界中没有《叁仙术》的记载咯?”
童无邪皱着眉头,不悦道:“那本宗岂不白跑一趟。”
琼华星君含笑不语,转头向萧锦林道:“这位应该就是名满龙洲的盗火宗师吧,即便本座身在中洲,也听过不少萧先生的事迹。”
“星君谬赞了。”
萧锦林拱手客气道。
“似萧先生这般的人物,蹉跎在龙洲实在太可惜了,我代表神庭向您发出邀请,只要萧先生点点头,不论是神通秘术还是王境传承,皆会准备的妥妥当当。”
琼华星君诚恳道:“若是日后萧先生证道人王,入主神殿亦并非不可能。”
大变将至,争取到所有可以争取的力量便是三界圣地的主要方阵。
更何况萧锦林又这样惊才绝艳,他之所以将阵法停住,可不只是为了和童无邪打招呼呢。
萧锦林委婉拒绝道:“星君厚爱,可萧某生在龙洲长在龙洲,早已习惯龙州这方水土,实在不愿迁徙。”
“那真是太可惜了。”
琼华星君摇摇头,露出惋惜的神色道:“若是日后萧先生改变主意,随时来中州,本座...”
话说一半,琼华星君突然脸色骤变,背后四翼轻抖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道破空下落的白线。
萧锦林与童无邪对望一眼,皆是追了下去。
穹顶之下,龙渊灵界的大门突然闭合,点苍山的大地开始震颤。
这是龙渊灵界已经蓄满力量将要漂流的前兆,归陆的空间再次抽离,空间的坍塌让整座山脉都在摇晃。
‘呼...’
唐罗长吁一口气,这场点苍山的战役终于结束了。
如今灵界漂流已经启动,等到龙渊下次归陆的时候,应该就不会被督天王巡发现了。
自己现在只需要全力以赴应对邪王宫就好。
已经从呈州事件抽离的唐罗正要思考下一步如何骚扰邪王城的大后方,突然感到一股极为可怖的力量从天而降。
仰头望去,一道星柱落下,还伴着玄奥莫名的咒语。
“幽游于一切的虚空巽风,请驻足垂怜。”
“吾将以大地厚土为基,求前进现世渺茫之路,将惶惶于您前的迷途羔羊,牵引至永无终点的无尽旅途,赦令龙渊,归陆!”
随着赦令四字吐出,星柱落下几个古铭大字,落入大地中消失不见。
而整个动荡的空间,重新稳定下来,就连摇晃的山体都安静了。
星柱光芒散去,长着四队异色神翼的琼华星君缓缓下落,眉间神光一束击在了龙渊灵界之门的闭合处,生生洞开了已经从内部封闭的灵界之门。
在场的都是武道高手,但琼华星君的几个动作还是超越了众人的理解之外。
特别是唐罗,纠结的连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虽然他能够看出来君临的这位只是一种能量的投射。
就连刚刚定界的力量都是来自虚空之外,但就是这样的发现才让他更觉棘手。
就跟天南王氏送上天的那些人造星耀一样,看来安氏神庭也有类似的手段,不然只是法身君临的琼华星君根本没办法完全对龙渊的强行归陆。
而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很简单了,这位星君会冲进龙渊,轻而易举的揪出里头的云家弟子,然后以搜魂之类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龙西唐氏会彻底暴露。
这个结果让唐罗头皮发麻,就好像坐在一架失控的马车上,前头就是悬崖。
一旦放任自流,这就是灭门的惨祸,最坏的结局就在眼前,唐罗知道绝不能楞在原地。
“啊呀,险些就没了,多谢这位大哥援手!”
如浮光掠影般抢到琼华星君面前,唐罗满脸堆笑朝着来人道:“虽然很感谢您的出手相助,但龙渊已经被我征服了,先生还是不要再往前为好!”
“嗯?”
琼华星君眉毛一扬,或许是太久没有被人拦住前路,这感觉让人有些新奇,他竟没有当场范怒,而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拦住去路的唐罗。
身材异常魁梧,特别是一双过膝长臂好似巨猿,再加上清秀的面庞,还有雄浑不俗的灵技。
“你是唐罗?”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琼华星君再次打量了拦路者,笃定道:“你就是唐罗。”
“徒儿,这位是琼华神殿的宫主,琼华星君,督天王巡的现任都统,赶紧把路让开。”
追下来的两位大宗师此时也看到了正拦着琼华仙君的唐罗,萧锦林还没出声,童无邪就焦急地开口道。
在得知龙渊中不会有人王传承后,无极大宗师对于龙渊的渴望就很小了。
转而的就是要收唐罗入门墙的执念,他可不想看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传人去和安家的笑面虎起冲突呢。
别看安氏神庭一个个都礼貌又谦逊,只要看他们自封为神的举动就能明白,这群人的心高傲着呢。
哪怕是这点儿小小的冲撞,他们也会记在心里,而对于龙西联盟这种相对松散的组织来说,哪里遭得住督天王巡的手段。
所以童无邪第一时间将师徒的名分定下,为的就是让琼华星君忌惮。
果然,在听了童无邪的话后,琼华星君态度一变,回首笑道:“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凶境,童兄可真是收了个好弟子啊,只是唐罗好像更善体术,是从无极府,不会把这一身绝艺埋没么?”
“不用你多管闲事。”
童无邪不耐放的摆摆手道:“顾好自己吧,都已经证道人王了,还沉迷于界师的小把戏,小心被挤下星君的宝座!”
“武道浩瀚终有尽时,界术才是探究世界本源的终极奥义,以童兄的天资若是能来钻研此道,不出百年定会成为西贺最顶尖的界师!”
琼华星君眼中闪过几分狂热,朝着童无邪邀请道。
“安玉树,四十年前本宗就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你了,并且还劝你不要在此道中沉迷,看来你根本没有听进去吧。”
童无邪不屑道:“探究世界本源?是挖世界的坟墓吧,你难道不知道所谓的小灵界,中千世界,都是别处世界陨灭后的碎片吗,这种东西有什么值得研究的?”
不想与童无邪就这个话题继续争辩,琼华星君转过头来,想要绕过唐罗进入龙渊,却又一次被拦下。
“童兄,令徒此举,可是出自你的授意?”
琼华星君没有理会拦路的唐罗,更没有强闯,而是扭头质问童无邪。
只是这一次的语气中,有股含而不发的怒意。
童无邪正要开口解释,唐罗已经自顾自地说道:“为什么拦你心里没数么,都说了龙渊已经被我占了,还要往里闯?还有,我不是童无邪的徒弟,别乱攀亲啊!”
七百零四章:借剑
听到唐罗否认,童无邪神色一暗。
童镇山却长出一口气,连忙上前,将刚刚在龙渊门口的情况禀报,就连关于大变将至后的站边判断也没有隐瞒。
听完童镇山的话,童无邪仿佛被噎住一般,好半晌才艰难得吐出一句。
“你做得很对...”
龙西联盟若是与邪王宫产生冲突,无极府哪怕不站在宗派这侧,也无法站在世家这边。
毕竟段龙城的身份非比寻常,若是连宗派核心嫡系都能漠视生死,那么宗派便会名存实亡。
怪只怪世家眼界太窄,利益争夺时不留余地,以为这是强硬,殊不知是种愚蠢。
叹了口气的童无邪摇摇头,回头看了眼唐罗,无力道:“造化弄人呵,无极卫听令,全军撤退。”
被当场驳了面子的无极大宗师选择直接离去,无极卫掷出魂玉结成灵阵,一阵璀璨的光芒之后,无极府的高手们也消失在了点苍山。
琼华星君看了眼童无邪等人消失的地方,转身朝唐罗笑道:“现在靠山走了,还要拦在本座身前么?”
“无极府从来都不是龙西联盟的靠山。”
唐罗淡淡一句,双臂化作旋涡,喷出两道虚空长河,化作穹顶倒扣在灵界之门上。
“嗯?”
再感受不到镇界符印的琼华星君眉脚稍扬,重新打量了唐罗一番道:“你不是来争夺灵界的,而是要把云家放走?”
“星君是个明白人。”
朝萧锦林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唐罗神态自若地朝琼华星君道:“所以拦路并非小子所愿,还望星君行个方便。”
“先前伪装成争夺灵界的势力,现在又变成协助云氏逃窜的帮凶,唐天骄,这么多的面目,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琼华星君素手轻捻,背后四对神翼摇动,地、火、风、擂四种本源灵力开始响应召唤。
天有神霆汇聚,罡风凛冽如刀,这是安氏神君将要动手的征兆。
而唐罗仿佛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危险,只是低头在怀中检索着什么。
直到天雷成瀑、罡风席卷,才从怀中拿出一物顶在脑门上。
“这是东山城那道原始剑令,没想到徐来竟有这样的气度?”
将混元剑令举过头顶的唐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感情的塑像,机械道:“欠了云家一剑,自然要还一剑。”
“呵,父传子传,这倒像徐潇那个死脑筋会说的话。”
背负双手的琼华星君把头微微扬起,平静道:“可你算错了一件事。”
“星君请讲。”
“从神剑令起,到混元剑至,须得要小半刻的功夫。”
安玉树遥指唐罗手中的混元剑令,淡淡道:“而半刻钟,本座可以先将你杀死,再进入龙渊,只要封闭了界心石,失去目标的混元剑令只会落在这点苍山上。”
“到时木已成舟,天南徐氏还会与神庭或本座为难不成?”
“所以,天骄可得想清楚,是要为了一个愚夫舍弃性命,还是带着神器离开此处。”
凛冽的杀意瞬间覆盖唐罗全身,好似置身数九寒冬。
果然是西贺第一圣地,态度果然强硬。
举着混元剑令的唐罗叹道:“星君不想再斟酌斟酌?”
“天骄才该好生思量,大好前途毁在此处,岂不遗憾。”
“那就没办法了!”
令剑瞬间激活,遥遥数丈的距离在体术宗师的全力爆发下等同虚无。
注入灵力的魂玉化作灵纹,随着唐罗的前掌一推,正印在了琼华星君的胸口。
下一瞬,唐罗便被四队神翼拍飞,身上布满了雷齑、火燎的伤痕,八宝袈裟变得黯淡无光。
琼华星君剑眉倒数,低头看了看印在胸口的剑印,喉中闷雷滚滚:“竟敢对本座动手,找死!”
“就一道法身装什么大尾巴狼!”
唐罗轻啐道:“小爷就在这儿,有能耐就来杀?”
同一时间,元洲东山城神剑府
正在庭院中听雨修炼的徐来感应到混元剑令被激活,幽幽道:“终于来了!”
睁开眼,看着庭外沥沥细雨,徐来满意得点点头。
记得徐潇遗体送回东山城那天,也是飘着这样绵绵的细雨。
“召集凶境以上的城卫军,在城外集结!”
吩咐完管家后,徐来又取下别在腰间数月的十三枚魂玉,整齐码放在身前石桌上。
布满剑茧的右手依次拂过,一枚枚剑令亮了起来。
“将这十三枚剑令送到神剑军。”
沉默如影子般的剑奴上前取走这桌上的剑令,明明是修剑数十年的强者,双手却有些颤抖,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小心翼翼地将十三枚激活的魂玉揣进怀中,剑奴沙哑道:“老爷,您...保重!”
“主仆一场,今日缘分到了,送完剑令之后不用再回府了。”
徐来朝浑身颤抖的剑侍眉心一点:“你自由了!”
元洲乃剑者的国度,而所有修剑的人,目标都是挑战徐家的剑者。
但想要挑战的代价是很苛刻的,败者或是输了手中名剑,或是输了传承。
而什么都没有却还想挑战的,就得以身为置,败了就典身为奴。
剑奴、剑侍若是碰上个好人家,那或许会比曾经过得更好。
若是碰上个恶主,那被使唤成骡马也是常有。
如影子般的剑奴便是中年时败于徐来剑下典身为奴的剑痴。
几十年的捧剑侍剑,已经让他忘了寻常的生活,听到徐来的话,他非但没有获得自由的快乐,反而有种无家可归的凄凉。
“让然儿过来见过。”
挥手驱走剑奴后,徐来又朝下人唤来长子徐然。
“父亲!”
英气不凡的少年剑者肤白若雪,却没有一点儿脂粉气。
仿佛尘世间的一块美玉,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声少年英杰。
虽然没有觉醒什么血脉,但十三岁便晋入蜕凡的天资依旧是上上之选。
徐来微笑着探手将最满意的长子扶起,并将腰间的清霜紫电取下,郑重地交到了又懵又喜的长子手中。
“今日,为父便将这把神剑传与你手,要时刻记得你是神剑府的长孙,不要辱没了它!”
郑重接过神剑的徐然无比兴奋,重重地点头道:“放心吧父亲,儿子绝不会辱没这柄神剑,荣耀即吾命!”
“很好,下去吧。”
看着捧着神剑脚步轻快的徐然,徐来如释重负的笑容散去,变做冰冷如铁的冷漠。
当他抵达东山城外城营地的时候,守备军中的强者早已列好整齐肃穆的队列。
十三乘二十,整整二百六十名凶境剑者,便是东山城守备军的力量。
“全军听令,开剑域,荡剑魂,凝剑令!”
二百六十方剑域张开,御出的剑魂遮天蔽日,一道横亘天地的混元剑符出现在东山城外。
在巨大剑令出现的同时,神剑军十三位统领手中的剑令也被激活,得到坐标信息的统领们各自召齐人马,准备相应徐来的剑令。
随着另外一十三道混元剑符的出现,东山城顿时变了天,黑云压城遮蔽了苍空。
超过蜕凡境的剑者都感受到这股莫名的压力,恐惧在众人心中蔓延。
而感受最深的,无疑是剑阁中的剑宗与剑圣,作为东山城剑道修为最高的一群人,他们又怎么会感受不到这十四道由众人凝聚起来的剑令呢。
但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
徐潇以为以己身还云家一剑便能了断恩怨,却没意识到这样深重的怨恨,必然还会有所残留。
作为创造出混元剑令的绝世奇才,神剑军曾赐给神剑府一道原始剑令。
这道剑令可以越过剑王、剑主直接催发剑令,只要有统领级的响应便可。
原本这道剑令是为了表彰神剑府的功绩,可现在却用作寻仇平怨上,不得不说是种讽刺。
剑阁沉默,东山城震惊,一十四道混元剑令冲天而起呼啸而去,转瞬便消逝在了天际。
此时再笨的人都已经看出来,这不是什么练兵演戏,而是真正的发动攻击。
感觉最莫名其妙的就要数未响应剑令的其他神剑军统领了,他们纷纷找到自己的同僚,询问刚刚的剑令是怎么回事。
而东山城各剑派的反应则是更加激烈,作为护城之军,却没有经过任何文书说明和调动,直接聚兵城外凝聚剑令。
整整一十四道混元剑符,至今不知道要飞到哪儿去,这种情况是徐氏所不能容忍的。
几乎在剑令撕开黑云的同时,那些剑派之主,流派之尊便聚集在剑阁前讨要说法。
但剑阁能给出什么说法,只能给出这道剑令是原始剑令发出的就没有下文了。
这敷衍似得公告激怒了围在剑阁前的众人,要知道徐氏作为圣地,最大的特点便是枝叶繁茂。
同城之中的徐氏,八成以上都是姻亲,想要瞒住一件事恐怕不容易,但要想知道一件事情,只要小部分人产生好奇心,那么这件事便会马上大白于天下。
从剑阁离开的各剑派主事发动了自己关系网还不到一个时辰,这十四道剑令的前因后果就全都呈在案头了。
得知是徐来不声不响地搞出这恐怖袭击,所有人又转到神剑府讨要说法。
都是姻亲上门,神将府也不能大门紧闭,只是徐来不在府中,所以只能由大公子徐然接待。
可当这些剑尊看见别在徐然腰间的紫电清霜后,那些要质问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果不其然,坐了一会儿后,城中便有消息传来,徐来辞去守备军大统领之责,只身前往剑阁请罪。
对私召剑令的罪行供认不讳,还说十三位神剑军统领皆是受了他的威逼蒙蔽,所有罪责一力承担。
作为徐氏三军神剑军的分支,东山城守备军的地位尤为特殊,特别是大统领之责,不是有能力就可以担任的。
还得是忠于徐氏,并且恪守纪律才行,即便是有着原始剑令在手,徐来的行为也大大逾越了本身的责权。
他需要给东山城,特别是东山城的百姓一个交代,毕竟如果守备军能够因为大统领私人的恩怨调动,那么这个守备军也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东山城的剑阁大门缓缓打开,一袭素衣的徐来走进阁中,来到最高层的议事厅。
神剑军的总帅,东山城的剑主与异人馆的徐翦大师赫然在座。
徐来缓步踏入议事厅,向三位长辈叩首。
“看见了吧,这混小子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
神剑军的总帅脸色铁青,无比失望道:“徐来,乘大错还未铸成,现在还能将剑令收回!”
徐来没有说话,又是一头磕在地上,瓮声道:“徐来有罪,请剑主责罚!”
剑主与徐翦大师对望一眼,皆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罚你入剑阁地底思过三十载,你可有异议?”
“徐来无有意义,多谢剑主宽厚。”
面无表情的站起,徐来淡淡道。
面对油盐不进又倔如牛的小子,剑主也没了脾气,无奈地挥挥手。
待徐来离开后,神剑军的总帅用力一拳锤在桌上,忿声道:“整整一十四道剑令,这混小子好狠的心,他是要将云氏连同龙渊小灵界一同摧毁么!?”
徐翦扭头问道:“总帅知道剑令的去向?”
“前头军中斥候传来消息,龙渊灵界归陆在龙洲呈州一座叫做点苍的山脉里,还说有云氏的倾国财富与云祖的人王传承。”
“而看刚刚混元剑令的动向,十四道皆是往龙洲方向去的,可不就是冲着云家去的么!”
……
点苍山中
被激怒的琼华星君八翼狂舞,四种本源灵力所爆发的威力令人心惊。
天上神霆如瀑似雨,每一道都是介于二次质变顶峰与三次质变的威能。
离火与艮土相合,即有地火狂涌,万丈熔魔拔地而起。
巽风与离火相合,即有烈烈罡风如刀,苍风掠过,水汽蒸腾,万物枯竭。
焚涌的山火将这片天地变成了只剩两种灵力的界域,若隐若现的炎影或是化作炎矢,或是化作火矛,从各个角度向唐罗袭去。
仅一瞬间,天上、地下、四周便有无数攻击同时袭来,仿佛死局。
七百零五章:听,那是什么声音
寻常人若是面对这十面埋伏的场景,怕是早已吓破了胆。
可唐罗却是连个表情都欠奉,因为琼华星君阵势结成的同时,地煞黄龙天翔,阴雷摄杀熔魔、厚土之气镇压地火。
又有九色神龙乍现,张口吞了万道炎影,不知多少丈长的龙躯盘踞,将唐罗护在正中,任凭天雷如雨。
待得雷尽云开,九色神龙只剩无鳞残躯满目疮痍,而龙影庇护下的唐罗却毫发无伤。
琼华星君安玉树略显透明的法身皱着眉头转身,朝萧锦林不悦道:“萧先生也要参合进来么?”
“星君是成名百年的强者,与一个晚辈动手未免太过。”
萧锦林淡淡道。
“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座心狠了!”
原始剑令已经启动,琼华星君自然没有再虚与委蛇的功夫。
面对萧锦林的挑衅,四翼轻振便要联系虚空外的造物,接引能毁灭宗师的力量。
但意念刚刚送出,就一头扎入混沌,安玉树张开眉间天目抬头望去,点苍山的上空正被一股虚空能量笼罩。
而这股能量的来源,正是不远处双臂高举的唐罗,那汹涌如大河的虚空能量,就是从他的双臂处喷向高空,凝成另一面虚空穷地,遮蔽星光璀璨与漫天元气。
“好诡异的身体,竟然能容纳虚空能量。”
眉间张开细长红线的琼华星君霎时明白了为何意念无法送达九重天外,旋即冷哼一声道:“可就凭你的修为,想要困住本座,还太早了!”
离火、艮土、雷震、巽风四神翼再次舞动,四道本源神光在琼华星君后背凝聚,在发现伏灵星界能够隔离意念的时候,他就把破开界域当成了首要任务。
只要破开伏灵星域,就能接引域外神力进入西贺,有神力加持。
即便只有一道法身,也能将盗火宗师和龙西天骄废了。
但已经看出安玉树动向的唐罗和萧锦林哪会让他如愿,碑龙图中蓄藏的能量喷出,九色神龙再现,咆哮着朝扑棱着四对神翼的灵体贯去。
另一头,唐罗也是口吐两昧先天神剑,目标正是琼华星君眉间天眼。
同时面对两道凶猛的攻击,琼华星君有些无奈,刚刚为了镇压唐罗含怒出手,四对神翼几乎抽干了法身的灵力,恢复不到一半,自己又被伏灵星界罩住与大千世界失去了联系。
此时凝聚的四道本源神光已经是他能够凝聚的最强攻击,若是这四道攻击节奏又被唐罗和萧锦林打乱,无法得到天地元气补充的他说不得真得败亡此处。
能修到王境的,哪个不是盖世人杰,即便只是一道法身,安玉树也不允许自己败阵。
“不灭之纹,玄武神盾,开!”
默念心咒,琼华星君法身灵光大作,银色的光华投射成一面银色大盾。
大盾上有头威武霸气的玄武神兽,玄蛇与龙龟仰头咆哮,撞向萧锦林的神威龙影。
同一时间,眉间神眼大开,喷出一道璀璨金光,与袭来的两昧先天神剑悍然相撞。
琼华星君安玉树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化解了唐罗与萧锦林的攻势。
离火、艮土、雷震、巽风四道本源神光,更是毫无阻碍地朝着虚空穹顶喷射而去。
高傲星君的嘴角扬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他已经计划好了。
等破开界域,接引神力加持后,他该要如何炮制这两个敢对自己出手的狂妄之徒。
在虚空法则的加持下,神光速度惊人,几如瞬移般射向穹顶,可就在琼华星君以为穹顶必破的时候,这灵界却硬生生地升高百余丈,更有不知何物拦在神光之前,使其不得寸进。
‘界域竟能移动,这怎么可能!?’
违反常理的界域规则让琼华星君心中一凛,而更令他震惊的则是拦在四道神光之前的东西。
四道超越三次质变的本源神光,究竟是被什么挡住的!
天目再开,透过无尽的暗晦,琼华仙君看见了挡在四道神光之前的东西。
银色的巨人将漆黑的双臂交叉在身前,堪堪挡住四道奔涌的光束。
“不自量力!”
琼华星君不惊反喜,毕竟全力凝聚四道神光就是为了破开界域,但想要破开界域,却不只有这一种方法。
杀死布下界域的人,同样能够摧毁这可以移动的古怪界域。
善泳者溺,自觉体魄惊人所以要拦在神光之前的蠢货,自然要为自己的骄傲付出代价。
离火、艮土、震雷、巽风四对神翼清扬,赤橙、土黄、紫红、淡青四道本源产生移动。
四神柱的根源合并一起,让四道本就粗壮的神光并称一束,直冲苍穹。
控制着神威龙影的萧锦林突然感觉一阵心悸,定睛望去便看见一束冲天而起的紫光。
还不等他示警,这道神光便以惊人的速度,轰在了银色巨人的双臂。
能抵挡四道本源神光的铁臂在这道粗壮异常的紫光面前毫无抵抗力,任凭它已是完全灵质化且又被不灭战纹加固,也仅是延缓了一点被蒸发的时间。
紫光推着巨人朝穹顶飞退,粗壮异常的漆黑双臂被一点点磨灭。
点点灵辉洒在虚空中闪闪发光,就像是天上的繁星点点。
“四元聚,沧溟灭。”
琼华星君淡淡道:“天赋异禀,功体强悍,可惜了!”
很显然,琼华星君不认为有任何凶境能在四元神光面前存活。
等到神光湮灭了唐罗的神魂,这伏灵星域不攻自破。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琼华星君安玉树延续着自己不败的传说。
感受到玄武神盾传来力量的衰减,琼华星君又转身朝萧锦林道:“唐罗已半身葬入大棺,萧先生若是不想步其后尘,此时应该停手了!”
回应琼华星君的,是九色神龙的光华暴涨,龙角洞穿了玄武神盾,直朝安玉树杀来。
刚刚神威龙影的力量减弱,并不是萧锦林怯战,而是碑龙图中蓄藏的灵力已经被消耗大半。
同样的,不灭玄武神盾的力量也在对抗中消弭,再将自身灵力注入神威龙影后,平衡被打破。
萧锦林一举破开玄武神盾,不依不饶地朝琼华星君发动攻击。
作为唐氏的盟友,萧锦林自然明白为什么唐罗会拼死也要拦在琼华星君面前。
若是真让安家神君进入龙渊找到云氏,那么等他出来龙西联盟便要面对三界圣地的清算。
而因为修行了韩氏兵锋战法的萧氏,同样躲不过这场清算。
所以,不论唐罗是生是死,他都必须要拦下琼华星君的脚步,不惜一切代价!
“简直愚蠢!”
面对杀将过来的神威龙影,琼华星君只是四翼轻振,便瞬间躲过了神龙势在必得的一击。
作为王境强者,琼华星君对于虚空规则不但知之甚详,更是无比擅长与虚空斗战。
对于自己这道法身,更是清楚明白的知道在各个环境下的能力极限。
若是在大千世界里头,这道法身的速度自然是无法躲过神威龙影的扑杀,而在虚空界限里,这道灵体法身的遁术只比对方灵技慢上一线。
换言之,只要拉开一定的距离,琼华星君就绝不可能中招。
“能一日将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凶境和盗火宗师埋葬,是本座的荣幸!”
身形出现在伏灵星域另一侧的琼华星君朝萧锦林淡淡道,眼神中有着说不尽的冷漠。
只等伏灵星域散去,他就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将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宗师,杀死!
神威龙影追逐,背生八翼的琼华星君不断闪避,可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伏灵星界竟然没有散去。
这是什么回事?
难道唐罗没死?
怎么可能!?
感受灵体法身内几近干涸的灵力,安玉树决定再开天眼看看唐罗的情况。
可还不等眉间天眼张开,那被判定已死的龙西天骄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后。
破除法身失去双臂的唐罗浑身是伤,八宝袈裟更是碎裂成破洞衫,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不灭的战意。
“埋葬?西贺就没有能葬老子的棺,死来!”
戳心重蹬踏在琼华星君的背心,阴阳同根四重凶猛的力道直接把人往扑杀而来的神龙处推。
任凭琼华星君如何扑棱翅膀,都没办法抵消这个力道,无奈之下,他只能以八翼裹住法身各处要害。
被神翼包裹的琼华星君与神威龙影轰然相撞,超越三次质变的灵力在极近处爆发,直接把神翼包裹的灵茧轰飞出去。
于此同时,看出琼华星君已是强弩之末的萧锦林也施展出绝学,完全灵质化的功体骤然裂开。
前胸后背的四副碑龙图浮现虚空,身体更是分为头颅、躯干、双臂、双腿六个部分。
一份为六的身体部件从正面撞入碑龙图后,又变成颜色不一大的神龙吐出。
接连六次,六条灵体神龙出现在伏灵星域,如流光般蹿向灵茧之处。
连同最初那条九色神龙,一共七条神龙狂舞周游,龙尾猛甩将灵茧从东打到西,又从西打到东。
不受控制留下的痕迹就像划过黑暗中的一条条直线,随着七条神龙攻势的越发凶猛,这线段来回弹跳的也越来越快。
接连遭受重击的光茧表面也有了裂痕,那是神翼抵挡不住连续的攻击所产生的裂缝。
“萧族长加把劲,神翼的结构已经开始崩溃,他撑不了多久了!”
痛失双臂的唐罗大声地为萧锦林鼓劲道。
而得到提醒的七条神龙将包围圈再次收缩,更小的范围便意味着更加激烈的攻击抽打。
同样是灵力本源组成的神龙根本无惧神翼自带的艮土、离火、震雷、巽风反击之力,坚持不断地往灵茧的裂痕进行攻击。
易神诀本就不以防御见长,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伏灵星界隔绝了外界的灵力。
所以萧锦林无法调用天地灵力补充碑龙图,包括分散成小龙的灵躯,受灵力所限,也不能施展耗能太大的招式。
只能用龙尾鞭打与龙角暴突作为主要的攻击手段,这才让神翼包裹的光茧扛到这个时候。
但终归会结束的!
七条灵龙准备做出终结一击时,光茧却违反常理的定在虚空。
布满裂痕的神翼张开,露出里头怒不可遏的琼华星君。
“终于要结束了,能把本座逼到这个地步,你们足以自傲,但你们最大的愚蠢,就是低估了神庭的绝艺!”
“喝啊,地火风雷,四元灭,天地开!”
安玉树爆喝一声,背后四对布满裂痕的神翼炸成碎片,绽放出无穷华光。
首当其冲的七条灵龙仿佛受到无数灵技的攻击,被炸飞开去,而看出此种陨灭灵技不可抵挡的威能,唐罗连忙收拢虚空能量护在身前,并飞速退避。
得益于这种谨慎,唐罗避开了“四元灭”最凶猛的阶段。
而伏灵星域就没这么好运了,因为琼华星君卧薪尝胆似的只守不攻,就是为了利用外界的攻击,让他仅剩的灵力可以施展这道绝技。
强忍屈辱卧薪尝胆那么久的设计,又怎么可能失败。
四种属性的灵羽拖着各种颜色的焰尾,如光似电地撕开了伏灵星域的长夜,洞穿了由真实之力构筑的边界,也破开了混沌之谜。
大千世界无尽的灵气灌注,一下子消弭了虚空能量,法身如饥似渴地接引着天地灵力,神念直抵九重天外虚空,神庭造物接收到神念指引,一股比定界还要庞大的灵力自天外注入。
“自由漂流在空间中的巽风,长眠与虚空的厚土,九重天外的雷震,还有天外永燃不熄的红莲呵!请借我神力,洁净世间一切罪恶!”
“地火风雷,四元再起,创世纪!”
在刺眼夺目的光柱中,被无穷神力冲刷的琼华星君背后缓缓张开离火、艮土、巽风、震雷四对神翼。
更有一柄镶嵌着巨大宝石的漆黑的木杖从苍穹中缓缓落下,被安玉树紧紧握在手中。
重回大千世界的琼华星君又恢复了最初见时那般不可一世的高傲与霸气。
手握神杖的神宫主宰朝着伤痕累累的萧锦林与失去双臂的唐罗淡淡道:“本尊赐汝二人,不得好死!”
萧锦林神色灰败,而唐罗却满脸的戏谑。
“嘘,先别着急吹牛逼,听听那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是剑鸣。
自是从元洲方向来的...
冲天剑鸣!
七百零六章:点苍山之役
只见一道白线由远及近,而后就听到撕裂空间的鸣啸响彻九霄。
遥望变天,右手紧紧握住神杖的琼华星君虽然面无表情,但神念的颤震却无法自我隐瞒。
这道饱含杀意的巨大剑符,完全超过了一道王境法身所能应对局面的极限。
但他没有紧张,因为他是神庭星君,琼华仙宫的宫主,纵横不败的安玉树。
跟因为此刻他握着执掌虚空神殿权柄的神杖,能够随时调用存蓄在天外神殿中的无量神力。
即便是元洲徐氏最强大的合击剑术,又有何惧哉。
琼华星君安玉树高举神杖,与漂浮在虚空轨道上的神殿产生莫名联系。
随着顶端宝石幽幽地闪光,土、水、风、雷四种本源灵力的自虚空神殿的灵阵中涌出,汇聚成速,游离在虚空中的物质被这股庞大的能量吸引,在极短的时间内凝聚成一颗死星。
庞大的力量挣脱虚空轨道,死星朝中土大陆落下洞穿九重天幕,内核是四系本源灵力的新城拖着长长的四色焰尾,将天地都晕染成末日般的橙色。
“今日便叫尔等知晓,混元剑令在神庭伟力面前,是何等不堪一击!”
手持神杖的琼华星君傲然一句后,念动神咒:“地火风雷,四元聚,妖星落!”
随着漆黑权杖顶端的宝石闪耀璀璨的光,拖着长长焰尾的灭世妖星与巨大剑符悍然相撞。
苍山震动,天穹颤抖,在两道神技碰撞的中心形成“空爆”,天地元气被点燃,赤红色的蘑菇云将周遭一切撕毁排开,直冲天际。
绯红色的冲击波落到地上将点苍山体炸了个粉碎,苍山深处更是达到了数千度的高温,草木在一瞬间湮灭,就连山岩都被蒸发成沙。
多亏萧锦林卷着唐罗爆退,两人才堪堪避过冲击波的最中心,遁出数里远。
但哪怕拉开了这么远的距离,还是能够感受到威胁,被点燃的元气成了掀翻世界的燃料,如涌泉般将大块的山体碎岩冲上天空。
然后是第二次“空爆”,混元剑符的灵形与妖星的外壳同时爆碎后,让平衡的混沌失衡,蕴藏在里头的无数剑魂受到压迫,将能量一次性释放出来。
这驳杂且庞大的力量与四大本源神力悍然相撞,第二次的爆破要比第一次来得更加凶猛。
萧锦林带着唐罗再退数里,只见一朵更加夸张的蘑菇云升起。
红色的炎浪翻腾在天上,将整片天地都染成红色,大地哀鸣着震颤,自点苍山体为中心,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深渊裂缝。
地火汹涌像是要和爆破产生呼应,那钟乳被焚化后喷出的熔岩让原本郁郁葱葱的点苍山变得满目疮痍,散发着刺鼻的焦味。
本该是万物霜天竞自由的深山,此时已经变成焦土废墟,而碰撞的余波还未散去,不断向上翻腾,被点燃的元气发了疯般向上翻腾。
撕开了一重重天幕,直达数十里高的苍穹,才氤氲散开。
然后便是琼华星君的哈哈狂笑:“千年来最强的合击剑术不过如此,连本尊的一座法身都无法摧毁,看来西贺圣地第一杀法的名号,实在有些名不副实啊!”
安玉树自然是兴奋的,因为徐氏剑修杀伐第一是各大圣地公认的是,只是公认归公认,各大圣地却不那么服气。
所以不管是天南王氏的周天星斗大阵,还是中州神庭的虚空神殿造物,隐隐都有挑战徐氏的意思。
只是西贺和平上千年,圣地间的交流也一直是非常克制,大多都是杰出年轻弟子的相互交际。
虽然是印证教学成果,但这种级别间的小打小闹,其实很难看出圣地真正得意的东西。
混元剑令与虚空神殿究竟孰强孰弱,相信这一次的碰撞应该能有一定的代表性。
只是四道本源神力塑造的妖星便能挡住原始剑令的杀伐,这毫无疑问说明了安氏神庭的虚空神殿造物在战争潜力上远远大过混元剑令。
因为要释放一道混元剑符,须得集结大量修行诸天万道剑意并凝聚剑魂的弟子,还得有个能够初识混元的剑者领头才行。
而掌控神殿,只要一柄勾连域外的神杖就可以,若是虚空神殿中蓄藏足够的灵力,再降低神杖沟通天地的念力要求,安氏神庭可以做到让每一位天使都能接引神力。
到了那一日,徐氏就得乖乖的将诸天第一杀法的宝座给让出来。
握着神杖的琼华星君傲然转身,透过无尽烟尘将神念锁定在唐罗与萧锦林身上。
“混元剑令已破,若没有其他的手段,点苍山便是你们的大墓!”
失去双臂的唐罗从萧锦林身后走出,朝着变天极远处努努嘴道:“看来星君感知力不太行啊,往那边再看看!”
惊然回首,是十数道白线撕开天地,听见轰雷般的剑鸣时,十三道混元剑符已经近在眼前。
手握神杖的琼华星君大喝一声,然后被炸了个灰飞烟灭。
十三连响的空爆声后,就连神杖上的宝石都被湮灭成灰。
与此同时,中州神庭上的琼华仙宫内,神座上的琼华星君眉间突然渗出金色的神血。
骤然睁开眼后,怒火伴随着灵压席卷整座大殿,将侍候的天女全都吓得跪倒在地。
睁开眼的星君一掌拍碎神座的手柄,如被激怒的巨兽,暴起的身形在座前来回踱步。
法身是神魂的裂变,法身被灭会伤到本体的神魂,而王境的身魂统一,失去神魂便意味着削减人王道基。
琼华星君愤怒踱步的同时,大量的精纯灵力自他体内蒸发,模约消失了总量的十分之一才停止。
检视这一次的损失,安玉树几欲癫狂,为了凝聚那道法身,他不知消耗了多少天材地宝,更是搭进了自己十分之一的神魂,更重要的是,那代表掌握虚空权柄的神杖也在混元剑令的打击下化作灰灰。
自出生以来,他就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
“徐氏,徐氏!灭法身,毁神杖,断本座数十年苦修,此仇不共戴天!”
愤怒的咆哮自仙宫内传出,琼华星君的怒火让整座仙宫变得血红。
首先被迁怒的就是那群侍候在殿内的天女,在人王没有自我约束的怒火中,被震得七窍流血,悲惨死去。
当神卫将惨不忍睹的天女尸体从仙宫主殿中搬出掷入毒龙池的时候,所有琼华仙宫的下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内,绝对不要靠近琼华星君的身边。
……
将视角转回已成绝地的点苍山。
看见十三道混元剑符的同时,萧锦林便带着唐罗跑路了,灵遁紧赶慢赶,终于逃出了“空爆”的范围。
在苍山最外围的高空回望,是不是还有如刀锋般凛冽的罡风扫过身旁。
但这已经对两人造不成什么伤害,只是盗火宗师的心情很低落。
毕竟每个宗师都有自己的骄傲,何况是像萧锦林这样杰出的宗师。
但任谁见过混元剑令后,都很难再骄傲起来。
因为每个宗师都会自省,易地而处,若是混元剑符印在自己身上,能够躲过这接连十四道的混元剑符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或许唯一躲避的可能,就是不让人将剑印激活,亦或是在剑印被激活后,立马找到躲避的小灵界...
不好,小灵界!
突然想到龙渊灵界的萧锦林忙朝唐罗问道:“龙渊的灵界之门就开在点苍山正中,如此剧烈的灵力碰撞,会不会震碎小灵界?”
“萧族长放心。”
唐罗笑道:“刚刚小子以伏灵星域罩住琼华星君的时候,龙渊之门就已经关闭,并且启动了虚空漂流,此时的小灵界已经化作芥子遁入虚空,这灵能碰撞虽猛,却也还没到影响虚空的地步。”
“这样就好。”
萧锦林长舒一口气道。
“其实不太好...”
唐罗弱弱道:“刚刚在萧族长与无极大宗师斗阵时,邪王宫的少宫主死了,而看邪王宫的态度,好像要跟我们龙西联盟不死不休。”
萧锦林仿佛被噎住,瞪大眼睛看了唐罗好半响都没有回过劲来。
良久,这位盗火宗师叹了口气无奈道:“那老夫便前往邪王城一趟,看看能不能将邪王宫的主力拖住吧。”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痛苦就在这儿,如果他只是萧氏的族长,那么此时最好的应对方法。
就是给邪王宫领路,但修行了韩氏兵锋战法的萧家已经上了唐氏的贼船,再想离开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了,好在邪王宫算是龙西联盟的老对手,又没有什么人王强者,算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吧。
“嘿嘿...那就麻烦萧老宗师了!”
唐罗接着找补道:“等小子重铸双臂后,便立即来找萧前辈会和,尽量将动静大的战斗放在邪王城的疆域,陵江七城可经不起宗派的折腾。”
“嗯。”
萧锦林以灵纹快速绘制出一张符交给唐罗,并嘱咐道:“倒是你可以用这张符感应老夫的灵力位置。”
言罢,盗火宗师便化作灵龙,遁入天穹往龙洲南方掠去。
“唔...怎么走得这么快,还有事情没说呢。”
唐罗本想将琼华星君的事一并向萧锦林解释,但看对方走得匆忙,好像也没机会说了。
不过没什么关系,高手都有高手的骄傲,藏有星君神魂的法身被灭,那位一定会先将伤势恢复再说。
而恢复伤势之后,他首先要找的就是元洲徐氏,而以徐氏的骄傲,自然是不屑于解释的。
那群剑者的脾性唐罗也大致有些清楚了,你要杀死他们容易,要让他们认错难。
要让徐氏解释,哎呀剑符发错了,打偏了,更是比登天还难。
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说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唯一麻烦的地方在于,这琼华星君安玉树看起来像个小心眼,他若是派出督天王巡联合邪王宫向龙西为难,那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仅看点苍山就知道,单纯火部就有这么多凶境巅峰的强者,更别提最强大的本部山部了。
虽然龙西联盟现在发展不错,但堪比凶境巅峰的战力还是不太多...得尽快完成全身的灵质化啊!
经过这场点苍山的大战,唐罗对自己虚空能量灵质化的功体一万个满意。
要韧性有韧性,要发展有发展,若是能够完美灵质化,仅功体这一块他就碾压九成九的宗师。
毕竟以大千世界灵力铸就的功体和虚空能量铸就的功体,本就不是站在同一个层面上的东西。
虽然虚空能量铸体十分痛苦,但因为实力不够而眼睁睁看着家族被灭只会更痛苦。
两害相较取其轻,唐罗心中已有了决定。
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灵质化肉身证道宗师,并将虚空开门的秘法遍布全身。
那样的话,他就完全不存在短板,甚至可以在体术攻击的同时,收纳他人的灵技然后反馈回去,到了这个程度,也算是种小无敌了吧。
……
龙州历1790年九月
震惊西贺的点苍山大战落下帷幕,传说这一战**有超过五百龙州世家参战。
战场遍布整片点苍山脉,损失最严重的乃是外围布防的小世家,与点苍山中心的呈州豪族。
特别是以宁家、莫家为首的两大豪族,更是损失惨重。
宁氏家主,素有呈州猛虎之称的宁不负败于龙西天骄唐罗之手,身死道消。
族长强者更是非死即伤,而莫家也好不到哪儿去,大战之后的莫逾距进入了灵褪,统治力大不如前。
还有督天王巡的火部精锐,经过王巡征兵令后变得人才济济的火部,在经过点苍山一战后几乎被打散建制。
几位镇抚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唯二生离点苍山的,至今无有下落。
更有传闻,邪王宫的少宫主与十余名武宗强者也陨落在点苍山之役中,而杀死他们的,乃是龙西联盟的截江城首座唐森和龙西天骄唐罗。
更有一个瞎眼耳聋的乞丐声称,他在点苍山留到最后,亲眼看见了琼华星君降临,并被盗火宗师与龙西天骄困在一方混沌中,最后被混元剑符打得魂飞魄散。
只是这种消息,没有人愿意相信,只以为是一个残废的吹嘘,又是琼华星君又是混元剑符,这么剧烈的碰撞,这货怎么没死?
七百零七章:失败者
龙州极西、龙谷鳞宗
曾经龙族的栖息之地现在已经成了御兽宗饲育龙兽的本部。
西贺六成的龙兽,都是从这一方龙谷中培育的,也是鳞宗主脉所在。
虽然御兽宗的主要力量分部在中州,但顶级高手全是诞生于龙谷。
不管是曾经的老御主、老兽王,还是近些年盖压圣地的新兽王与大都督,全都是在鳞宗修行获得的成就。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御兽宗就传出龙谷神秘,对于修行者大有裨益的传闻。
特别是本代御兽宗行走被曹道臣拿下后,这个神秘传说又一次甚嚣尘上。
不论那一支的弟子都会在蜕凡境巅峰的时候申请来龙谷游学。
作为龙谷的主人,鳞宗自然不会排斥宗门内部的交流,所以就在龙谷中设立了六大分宗的行馆。
羽宗即是禽宗,以神鸟凤凰为首,下至凡鸟燕雀皆为羽族之属,羽总的行馆建在高达万丈的龙木之上。
介即甲壳,如龟、蝎、虾、贝、蟹皆归其属,以灵龟为首,上至龙兽霸下、负岳、,下至王蝎、沙贝、鳌龟。因介族大多水属,行宫便被立于西海之滨,龙谷之界。
毛类则是兽属中最庞大的族群,但凡有皮毛覆盖的走兽皆属毛类,以麒麟为首,似狻猊狴犴、虎豹豺狼,犀鹿牛犸等等结为毛类之属。
即便是龙谷,也装不下毛类御兽使的兽群,所以龙谷也不特定为毛宗建立行宫,而是将大片的森林、平原当做自由栖息地。
尸宗便是主修炼尸之法的分支,行功建于龙墓之侧,阴气最重之地,只是如今炼尸法式微,连带尸宗亦是不太强盛,新鲜血液逐年减少,虽然有御兽宗高人创出兽尸炼法,但依旧没有挽回尸宗颓靡的事态。
蛊宗便是蛊毒之宗,擅使五毒虫蛊祭练灵虫,每一个蛊宗弟子都有本命蛊,效用各有不同,以至于某些蛊虫天性敌对,所以蛊宗行馆是被特意分散,便是为了防止意外。
最后便是裸宗,凡无羽毛鳞甲覆身的动物都为倮虫。
似蛙、(蚯蚓)皆为裸虫,而人则倮虫之最灵者。
所以御兽宗裸宗,说得便是人宗,不假灵兽之力,只修己身的宗派。
相较于其他宗派的弟子专心致志,裸宗的弟子都是极情于道的武痴。
体修、器修、灵技、符印、魂法、咒术应有尽有,在御兽宗无穷底蕴海量秘术的支持下。
裸宗虽然只是后来出现的一支,却也乘着武道大昌千年的飓风扶摇直上,除了毛、鳞、羽三宗,便已裸宗为首。
而不少御兽宗的前辈曾言,再过一千年,裸宗或许会成为御兽宗最强大的那支。
但目前看,裸宗离御兽宗最强的三支,还是有着不小的距离。
可基于对未来的尊重,龙谷为裸宗准备的行馆是最豪华的,就建在龙穴洞天之内。
毗邻鳞宗本脉的地方,借着这样的地利,鳞宗弟子与裸宗弟子多有交集,特别是这一代。
裸宗的真传曹长青乃是御兽宗行走曹道臣的亲弟,这就让裸宗的弟子在龙谷中过得更加舒适了。
因为长青师兄好像什么都摆得平,不论是修炼资源方面还是高人指点方面。
往往只要跟长青师兄一提,就有鳞宗的真传大师兄前来解惑。
每一个裸宗弟子都觉得龙谷之行受益匪浅,同样曹长青在裸宗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本代十几位裸宗真传弟子,他的排名只在中游,但现在龙谷之中,裸宗弟子却以他为尊,哪怕这儿还有位排名第二的裸宗真传弟子。
曹长青也特别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毕竟他们这一代,所有同辈人都是在曹道臣的阴影下成长起来的。
加入裸宗固然有钟情剑道的成分,但也不乏想要逃离长兄的身侧。
毕竟身旁有一个永远都在努力且不知疲惫的榜样,是很累心的。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但站在那位的身旁,就跟个废物一样。
这种拼尽全力却不值一提的挫败,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但到了裸宗就完全不一样,明明是一样的努力程度,在裸宗他就成了榜样。
师弟师妹们都爱戴他,这让曹长青非常有干劲。
毕竟努力的成果是要被人发现的,不能只是被人轻描淡写的比较后踩在脚底啊!
被裸宗师弟妹们前后簇拥着的曹长青无比得意,觉得自己转投裸宗,真是再英明不过的决定。
于往常一样带着师弟妹们在修炼场中完成日常的修炼后,曹长青刚要离开,却发现隐在角落阴影中一个落寞的身影。
眉头微微皱起,曹长青朝着修炼场的众师兄弟宣布道:“今日的修行便到这里,师兄布置的功课记得用心完成,三日后要验收的,不要偷懒懈怠。解散。”
对于大多都是蜕凡境巅峰的弟子来说,能早点提前结束功课自然是好事,所以在听完曹长青的话后,高兴地拜别。
修炼场中很快变得空无一人,这时躲在阴影中的人才走出来。
来人有着一张与曹长青七分相似的脸,气质上却像个流浪汉。
凌乱的长发不知多久没打理,纠缠粘合一起,唏嘘的胡渣上还有些食物的碎屑。
那双眼睛里自暴自弃的颓废,让曹长青几乎不敢相认,这还是自己那个不论什么时候都牛气冲天的二哥么?
“啪!”
鬼王金牌被邋遢的男人掷出,但也不知道是用力太小还是怎么的,飞到一半就跌落在地。
御兽宗的最强神器就跟块大饼一样拍在地上,然后弹了弹再不动换。
或许是曹子期归还金盘的方式激怒了曹长青,他一步跨出十数丈,来到邋遢的男人身前,强忍着不知多久没有清洗的恶臭,一把抓起曹子期的衣领。
“你不是跟我说,真正有本事的人,不用多高的修为也能在西贺卷起万丈波澜么?”
“你不是跟我说,在鳞宗只是被大兄遮挡了辉光,曹子期一生不弱于人么!?”
“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被气得浑身发抖的曹长青红着眼,朝着自己的兄长咆哮道,那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预示着这位裸宗真传有多么的不平静。
被揪着衣领的曹子期也不反驳,只是用平静如咸鱼的手拍拍曹长青激动的手背,淡淡道:“松开。”
“我不松!除非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趟回来你会变成这个模样!?”
曹长青红着眼,反而更加用力的攥紧,集聚的大力几乎要把曹子期从地上提起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那个大气风雅,喜欢潇洒派头的二哥会变成这样邋遢不堪的模样。
心中熊熊的杀意燃起,他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把自己的二哥变成这样的。
“赶紧松开吧。”
几乎要被提起的曹子期就像一滩烂泥,也不反抗,而是面带戏谑道:“为兄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天下,终究是独属于几个妖孽的舞台,不论这些个妖孽本身再愚蠢,再粗鲁。只要他们还在,什么智计权柄,合纵连横,全都没有用。”
伸手拍了拍曹长青满带杀意的脸,曹子期指了指天顶道:“星辰永恒,但为什么白天见不着,因为赤乌,太亮了!”
“什么赤乌,什么星辰!?”
曹长青脸一抖,蛮横道:“不论是谁,都没有资格在我们兄弟面前被称作赤乌!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裸宗求来了元洲徐氏十数个剑派的迷传,我现在已经习成了几十种剑意,还有俗套融合神剑,不论是谁敢欺辱兄长,我都要他付出成百上千倍的代价!”
钟爱剑道的御兽宗本脉嫡系,自然应该要修行世间最顶级的剑道。
而天下剑修出元洲,加上徐氏又有来者都是客的大气,所以裸宗只是做了点儿简单的交换,就从元洲得到了十数种顶级的剑道充盈经阁。
在得到传承之后,对剑道本就有惊人天赋曹长青一日一个变化,短短几年就有了堪比凶境巅峰的战力。
所有裸宗的师弟妹都觉得鬼王金盘是被曹子期借走的,只有曹长青自己清楚,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需要鬼王罗盘。
同样也是出于对实力的自信,在听出曹子期被人打击之后,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要为兄长报仇。
而曹子期听到后,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别说气话了,我可不想把你也给搭进去。”
“都还没有打过,兄长就觉得我不行?”
曹长青气得浑身发抖,不忿道。
“你很行。”
曹子期拍了拍曹长青的肩膀安抚道:“你是真正的剑道天才,若是生在徐氏,或许能与徐老赢争夺行走之位。”
说到此处曹子期叹息一声,摇摇头道:“可偏偏与那妖孽同代,可叹,可悲。”
“兄长竟是被同辈之人打击到的?”
曹长青听后大喜:“究竟是何人,小弟定能为兄长讨回公道!”
“告诉你可以,但答应我一件事。”
曹子期认真道:“以后绝对不要和这位起冲突,若是遇见了,便躲开,躲得越远越好!”
“二兄,你怎生变得这般窝囊,那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曹长青心头窝火,十分不解。
曹子期没有说话,只是用平静如死寂的眼神望着曹长青,空洞得令人害怕。
对视良久,知道自己拧不过兄长的曹长青放开揪着对方衣领的双手,后退一步摊手道:“好好好,长青答应二兄,决不去找他麻烦,这总行了吧!”
深深看了曹长青一眼,曹子期摇了摇头,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诶诶诶,二兄你还没说呢!”
曹长青想要追出去,但想想鬼王金盘还落在身后,只能作罢。
归还鬼王金盘后的曹子期游走在鳞宗的阴影缝隙中,就好像他现在的心情。
这儿的每一位他都认识,但他一位都不想碰见,因为他已经不再是潇洒的子期公子,更不是那个被鳞宗弟子前后簇拥的领头人。
他只是个失败者,一个在点苍山之役中,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而失败者,是没有资格走在阳光之下的,他只配在阴影中苟延残喘,消失在众人的记忆中,然后腐烂。
如行尸走肉般来到那个熟悉又害怕的洞府,曹子期嘴角扯了扯,自嘲地一笑。
当时为了借走绯红神甲,他不知在曹道臣面前胡吹了多少大气,还立下个十年之约。
现在才不到三年,自己就灰溜溜的回来了,呵,真是个废物。
悄悄褪下神甲,曹子期轻轻将其摆放在洞口,转身欲走。
“三年不见,连礼数都忘了吗!”
一个熟悉,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曹子期痛苦的闭上眼,扭身拱手见礼道:“鳞宗曹子期,见过道臣师兄!”
洞府大门敞开,身材健硕的曹道臣走出洞外,低头看看神甲,淡淡道:“十年之约才到第三年,这就要放弃了吗?”
曹子期站起身,睁开眼,颓然道:“您是对的,西贺武道为尊,武道便是超越权谋的力量,你赢了。”
“看来你遇见了某个超越权谋的存在。”
曹道臣轻叹道:“但这并不代表权谋无用,也不该成为你放弃的借口。”
“呵...”
曹子期惨笑一声:“不放弃又能如何,我的声誉,三年的积累,全都毁在点苍山了,我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哪有不败的强者,只有永不服输的强者之心。”
曹道臣淡淡道:“你本就只有这样程度的话,确实应该认输,今后就藏在鳞宗的羽翼下,被御兽宗庇护吧。”
良久的沉默,这半个月,曹子期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烂泥的定位,但当眼前之人轻蔑地说出“这样程度”四个字后,他再次被激怒了:
“是,我就是这样程度的男人,我就不该出山,我就该躲在伟大的御兽宗行走,鳞宗道子曹道臣的身后!是不是还该挂块牌子在胸口,写上曹道臣的亲弟,才能达到您觉得合理的程度!?”
“还会愤怒,便有不甘。”
曹道臣笑笑道:“既然不甘,为什么要认输呢?”
七百零八章:道臣拜山
龙州历1790年十月
御兽宗本代行走曹道臣在任期最后一年出关,乘应龙战辇前往中州,随行的还有胞弟曹子期、曹长青。
因为没有带任何下属,所以曹道臣便坐在车架前御使应龙,而随行的两位则是呆在车厢里头。
辇驾罗帐内镶边的长椅上,曹子期倚着画壁半卧,外貌打理之后的鳞宗二公子不再像流浪汉,但也没了曾经风发意气,如烂泥般瘫软着,右手腕部还吊了个青玉芥子葫芦,三不五时便灌上一口,灵酒从嘴角溢出也不擦拭,任凭落在敞开的胸襟和衣领上,车厢中充斥着浓烈的酒味。
朦胧醉眼也遮不住的颓废看得曹长青直皱眉头:“二兄,不要再借酒消愁了。大兄这次为了这个事出关,你就不能再燃起点斗志么?”
“吨吨吨。”
将青玉芥子葫芦倒甩上天,琼浆美酒倒流下来,曹子期仰头张口狂饮,似是不屑回答。
酒气刺鼻,兄长颓靡,曹长青突然有些烦躁,站起身走出车厢,在驾驭应龙的曹道臣身旁坐下。
刚坐下,曹长青便朝专心驾驭应龙的长兄焦急道:“大兄快想想办法吧,二哥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出游,唐罗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了,再这样煎熬下去...人就废了!”
“摧毁子期的不是唐罗,而是他自身的无能。”
曹道臣淡淡道:“超越权谋设计的存在当然有,但此时的龙西天骄,还远未够班。”
“大兄,点苍山之役的战报小弟已经看过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那位确实已经走到所有人的前头。”
曹长青无奈道:“或许西贺最年轻的凶境很快就要更名为最年轻的宗师,甚至是最年轻的人王,和这样的人生在同一个时代,也难怪二哥会无力吧。”
“你也认为唐罗不可战胜?”
曹道臣含着淡淡的笑意,朝着身旁的兄弟问道。
“从他目前表现出来的战力看,除了几位圣地的老宗师,凶境里头应该没有对手了吧。而他若是一心想走,别人也拦不住啊。”
曹长青无奈道:“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击败他。”
曹道臣笑笑:“上古时妖兽横行,每每有天赋异禀的大妖带着族群狩猎,人族就会被破迁徙,甚至分裂族群饲兽,不知多少次面临灭族的艰险,那时候人族也认为,妖兽不可战胜。”
“大兄有办法?”
曹长青眉头扬起,兴奋道。
“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曹道臣平静道:“摧垮唐罗的办法,前人早已录在书中,绘于纸上,只需要顺势而为即可。”
“大哥越说长青越糊涂了。”
挠挠头,曹长青不解道:“点苍山之役大胜,唐森、唐罗父子风头一时无两,盗火宗师的名号更是如日中天。加上英豪擂上萧子玉又力压群雄,取得炎君封号,龙西联盟现在声势正隆,邪王宫虽然撕毁了和平协议对龙西联盟宣战,但整个龙洲也没几个响应的,现在整个龙州大势都在往唐家倾斜,我们的顺势在哪儿啊?”
“要将精美的瓷器摔碎,便要将它架高,龙西联盟的名声,是踩着邪王宫、无极府、督天王巡,甚至是琼华星君立起来的,这便是祸根。”
曹道臣淡淡答道,轻描淡写的模样却有执宰天下的霸气,令人信服。
“大兄的意思是,龙西联盟现在的名声越盛,他们就会败得越惨?”
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便凝出一面素色的灵境。
曹道臣的手指在镜面上连连轻点,淡淡道:“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士气如虹也只是建立在不败之上的海市蜃楼,只要几个条件,就能让它们土崩瓦解。”
曹长青眼睛更亮,忙问:“需要几个条件?”
“灭其根、断其助、丧其德、离其众。”
曹道臣淡淡吐出几个字后,便不再说话。
两兄弟叙话时并未压低音量,所以车厢内的曹子期也听得一清二楚,在听到让唐氏土崩瓦解的几个条件后,曹子期放下了手中的酒壶,朦胧的醉眼也清醒了不少。
只是任凭他怎么想,都想不出这些条件应该怎样达到。
龙西联盟的根是什么?这种事众说纷纭,有人说龙西联盟的起家靠的是在洪灾中救世的仁德,所以世家百姓自发的报恩投效。
有人说是因为龙西联盟的大气,因为谁都知道只要加入了龙西联盟,就能得到求而不得的正统功法,甚至是稀有的神通秘术与匹配的修炼资源。
这样的根基,他该怎么去灭?
至于断其助就更难了,龙西联盟的靠山是谁?
是元洲徐氏,根据点苍山最后传回的消息,琼华星君的法身就是被徐家那道原始剑令灭掉的。
这可是原始剑令啊,徐家是得多么看重这个外戚,才会将这么重要的物件交给唐罗。
换一种说法,就是不论什么时候,唐罗都能退到元洲去。
而打蛇不死反遗其害,正是因为绞尽脑汁也没有办法杀死,曹子期才无奈放弃了报复的念头。
毕竟他也不想因为一时的仇怨,为以后的鳞宗招惹一个这么可怕的敌人。
自嘲的笑笑,曹子期痛苦得闭上了眼。
沉默的应龙战辇在风中疾行,只是一日一夜,便抵达了中州伊祁神山。
完成修炼的曹长青睁开眼,惊叫道:“大兄,我们怎么到这儿了?”
没有回答大惊小怪的提问,曹道臣驾着应龙战辇缓缓落至伊祁神山的迎客峰上。
并在几名采药童子惊讶的眼神中大喝道:“御兽宗曹道臣,拜山药神宗!”
如龙吟般的巨响洞彻九霄,荡迭层云,声浪卷着云浪翻滚,在伊祁神山的上空炸响。
在迎客峰上的采药童子听到曹道臣的来意后,气得涨红了脸。
医武不分家,药神宗固然是西贺的上品宗门,但门下弟子主要还是以研究医术为主,修行武道为辅。
通常情况下,即便是一些中州宗门行走的拜山,也不会把药神宗选作第一站,更何况是御兽宗这样的圣地了。
毕竟谁敢说自己一辈子没病没灾,从来都是被人无比敬重的药神宗碰上这么一个二愣子,能不生气么。
但生气归生气,按照正常流程拜山的曹道臣并未在礼数上有什么确是,在“拜山”云浪席卷之后,药神宗的长老也踩着祥云过来了。
或许是仙风道骨的模样更加具有说服力,药神宗的武者个个都清瘦清瘦的,须发皆白,苍髯垂胸的模样,好不潇洒。
“百草山姜秦艽(jiao1),见过曹行走。”
老者踏着祥云落在迎客峰上,朝着曹虎臣拱手见礼。
“道臣见过秦艽长老。”
曹道臣拱手回礼完直接切入正题道:“这次拜山,是想与天龙兄完成旧约,不知他是否有空。”
不等姜秦艽回答,便看见一股毒云自伊祁山中荡起,径直往迎客峰落来。
采药童子一看,立马抱着自己的药篓逃之夭夭。
而姜秦艽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朝着辇驾上下来的曹子期与曹长青道:“这是避毒丹,还请两位公子收下,一会儿若是身体有什么步氏,便服用一粒。”
“曹毒龙,你终于来找老子了!”
老人话音未落,绿色的旋风便落在迎客峰上,露出了里头邪魅无双的药神宗行走。
伊祁天龙,以蜈蚣为名的男人左边嘴角永远噙着笑意,但眼神却平静如山中深潭。
生在药神宗,却只修蛊毒咒杀,超强的功法适性配合得天独厚的毒灵体,修成了药神宗古往今来最可怕的行走。
明明是药神宗的天下行走,却因为一身无法控制的毒气而神憎鬼厌,本宗的师兄弟妹不敢亲近他,外头更没有什么朋友。
但伊祁天龙不以为意,根本不想解决毒气的问题,反而通过不断修炼秘术进行毒系增强。
后来,他更从伊祁神山搬到独沼中,变成了西贺宗派里最孤独的行走。
“恭喜天龙兄毒功大进,可喜可贺。”
曹道臣看看刚到主峰不久就变得青绿的范围,朝着来人客套了一句。
“少废话,你可是老子最想交手的道子!”
伊祁天龙常年离群索居,性格也有些古怪,听到曹道臣的客套,直接叫骂道:“看看究竟是草木更毒,还是毒龙更甚!”
言罢便要动手,曹道臣举起右掌制止道:“天龙兄先等等,交手自然可以,只是这次来,道臣还有一事相求。”
“嗯?”
伊祁天龙眉毛一挑,眼中战意顿失:“你不光是来打架的?”
“天龙兄不是一直想要毒龙之涎么。”
曹道臣从怀中取出一个透明的玉瓶,里头灌满了青绿色的液体,淡淡道:“若是天龙兄赢了,这瓶毒龙涎就归你所有,若是天龙兄败了,那便答应帮道臣一个小小的忙如何?”
从曹道臣拿出玉瓶其,伊祁天龙的双眼就移不开了。
如今的西贺,真龙全在御兽宗手上,外头贩卖的全是混血的龙兽。
即便是药神宗这样的势力,也无法轻易得从御兽宗手中得到毒龙之涎。
因为毒龙乃是龙类中的异种,数量极其稀少,而伊祁天龙如今的毒类研究,又特别需要这种最高等级的毒液做参考。
但毕竟是药神宗的道子,伊祁天龙还是很有理智的。
能用毒龙之涎议价的,哪里可能只是什么小忙。
况且全西贺的行走里,他最没把握赢过的就是徐老赢和曹道臣。
前者是通冥剑体的百毒不侵,后者干脆就是毒龙血脉,与这两人放对,他连两成胜利的把握都没有。
“算了算了!”
伊祁天龙摇摇头道:“没什么把握赢你,不合算!”
拒绝得真是干脆坦荡,曹道臣摇头笑笑,将手中的玉瓶直接丢到伊祁天龙手里。
“以毒功争胜,一炷香的时间,谁腐化枯萎的花草更多,谁便是胜者!而且不论胜败,这瓶毒龙涎都归天龙兄所有,至于那个小忙嘛,帮与不帮,天龙兄自己决定便可,如何?”
“此话当真?”
拿着毒龙涎的伊祁天龙一愣,然后就特别顺手地将玉瓶塞到怀里,大喇喇道:“秦艽长老你听到了吧,这是他硬塞给老子的,老子可没有丢了药神宗的风骨啊,你可得给我作证!”
仙风道骨的姜秦艽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退到一旁。
拍拍怀中的玉瓶,伊祁天龙哈哈大笑道:“可以可以,草木之毒的修行老子已经达到瓶颈,有了这瓶毒龙涎,就可以开始研究下一阶段的毒功了。曹毒龙,你可真是办了件大好事啊!”
“御使应龙战辇离开迎客峰。”
回头朝曹子期、曹长青递了句话,曹道臣向伊祁天龙淡淡道:“天龙兄,可以开始了么?”
“当然可以!”
伊祁天龙大笑道:“但迎客峰好歹是药神宗的门脸,要是被我们弄得草木不生,以后宗派脸上无光就不好了,不如我们去那!”
手指另一座耸立盖雪的孤峰,伊祁天龙接着道:“在那半山有一片药圃,长得全是些毒物恶草,抗性极强。以那片毒草分胜负如何?”
“如天龙兄所愿。”
从善如流的曹道臣点点头。
两人御空而起,转瞬来到了伊祁天龙手指处的孤峰。
在一片杂草丛山的荒谷中,他们发现了栽慢毒物的药圃。
七彩斑斓的菌菇,长着鲜艳果实的杂草、还有看着像野菜,却在茎秆上流出刺鼻汁液的高大植物。
在一些草木的口器中,还能看到昆虫甚至是动物的尸体,仿佛一片魔化的丛林,使人不寒而栗。
但曹道臣与伊祁天龙却是表情平静,在姜秦艽长老的口令下,两位圣地天宗的行走施展得意的灵技,开始腐化这片载满毒物的药圃。
一炷香后,两人停手,遥遥相对。
“一百七十六株!”
伊祁天龙昂着头,向曹道臣爆出了自己的数字。
“一百八十五。”
曹道臣淡淡道:“天龙兄选了太多粗壮的植物,有些失策了!”
“不用你为老子找借口!”
伊祁天龙怒道:“输就输了,你要老子帮什么忙?”
七百零九章:凶险的玉简
当曹道臣与伊祁天龙再回到迎客峰的时候,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那件事,就拜托天龙兄了。”
临上龙辇之前,曹道臣向伊祁天龙告别道。
撇撇嘴,满脸桀骜的伊祁天龙答道:“放心,既然答应了老子就不会赖账。”
微笑颔首,曹道臣带着曹子期、曹长青上了战辇,应龙御空而起。
待战车开远后,仙风道骨的姜秦艽朝伊祁天龙叹道:“曹道臣胸有城府剑戟森森,你答应得太过草率了。”
“药医不死病,毒杀该死人。”
伊祁天龙淡淡道:“秦艽长老放心,若是曹道臣的目标不该死,那么天龙给的毒剂,也决不致死。”
“你心中有数,老夫就放心了。”
姜秦艽捋捋胸前长须,点头道。
……
朱天应龙战辇上
稀里糊涂跟着大兄来到中州,又浑浑噩噩走了。
直到现在他们都不明白这是来干什么,又是要去何处。
说是一个小队,但其实他们就像是拉扯的应龙。
不,比应龙还不如,起码应龙知道自己去哪儿,而他们就像曹道臣腰上的两个挂件。
心思单纯的曹长青自然无所谓,得空就冥想练剑,正处于实力增长期的他有做不完的功课。
但曹子期就没那么有耐心了,当日曹道臣、曹长青两人的对话点燃了他心中的那团死灰,可接下来的做的事他却一个也看不清楚。
灭其根、断其助、丧其德、离其众。
按照他的理解,此时他们布置手段的战场应该在龙州,应该在邪王宫。
而不是来中州找一个神憎鬼厌的药神宗行走。
如果是要用毒,他们御兽宗蛊宗的手段难道会更差么?
所以他不明白,而这种疑惑也随着应龙战辇行进的方向越来越重。
因为这根本不是回御兽宗的路,曹道臣究竟要干什么?
当忍耐到达极限,就是好奇心爆发的时候。
“你究竟要做什么?”
曹子期还是忍不住了,来到辇驾前,朝着永远都是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大兄问道:“若是要设计龙西联盟,龙洲才是我们的主场。邪王宫是攻伐龙西联盟的主力,我们配合他们不就好了么?”
“你觉得邪王宫有办法击溃龙西联盟?”
曹道臣拍拍身边的空位,笑问道。
“虎死架不倒,宗派的底蕴自然不是世家可比!”
走到曹道臣身旁坐下的曹子期道:“况且这次段龙城死了,邪王宫主宗定然倾巢而出,龙西联盟难道还能撑住?”
“上次既然撑住了,为何如今更强大,反而撑不住了呢。”
曹虎臣笑笑道:“死了个段龙城,只能激起邪王宫本脉的同仇敌忾,却会给邪王宫各个分支看到希望。曾经红眼邪龙一枝独秀,现在却是人人都有机会坐上那张少宫主的宝座,他们为什么要去和龙西联盟拼命呢?仅凭段氏一支,怕是没有致死龙西联盟的能力。”
曹子期沉吟道:“若是段家将少宫主的位置让出来呢,哪一支能为段龙城报仇,哪一支就能成为新的少宫主,这样不就能将全宗拧成一股绳么?”
“主意不错,可惜...”
曹道臣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话说一半算什么,既然这样可行,为什么又说邪王宫不能同仇敌忾?”
曹子期不解,愤然回问道。
“因为你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失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曹道臣淡淡道:“让出少宫主之位,自然能够将邪王宫上下拧成一股绳,可代价就是段家将失去邪王宫主脉的地位,这样的决策,是不可能通过的。报仇是需要付出代价,但段龙城的死,还不至于让段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说完邪王宫必败,曹道臣总结道:“而为了要维持主脉的威仪,段氏亦不可能尽全力,所以这次攻伐龙西联盟的结果,或许会比上次更不堪。”
“更不堪?”
曹子期扬眉道:“上次是议和,难道这次会败?”
“你好像很奇怪?”
曹道臣笑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玉简,交到曹子期手中。
接过玉简的曹子期闭上眼将神魂沉入提取信息,片刻之后再睁眼,已是满脸阴沉。
御兽宗有遍布天下的生意,就有遍布天下的眼线。
督天王巡的大都督为什么要选曹瑾瑜,就是因为御兽宗有着现成遍布天下的风媒基站。
西贺的风吹草动,都必不过御兽宗的眼线,其中自然包括邪王宫如今的动向。
“萧锦林竟然有这样的本领?”
“不是萧锦林的本事大,而是邪王宫自己埋下的祸根。”
曹道臣淡淡道:“以宗派之身入世,奴役世家、百姓,那些愤怒和屈辱,并不会因为千百年的时间而淡去,反而会在父传子传的形式下,烙进骨血里。”
“有时候,焚尽苍山的大火,最初时只是一点点火星。萧锦林就是这颗火星,邪王城疆域的世家百姓,从盗火宗师身上,看到了力量和勇气,还有希望!”
“愚蠢。”
曹子期皱眉道:“萧锦林只是在利用这些心怀怨恨的世家和百姓,拖延邪王宫的布战节奏。就算最后邪王宫真的拿龙西联盟没有办法,这些暴乱的世家和百姓也会受到清算!”
“民不畏死,如何以死惧之。被压抑千年的愤怒和屈辱,对黑暗将来的绝望,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这纵情狂欢的暴乱能让他们感觉自己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曹道臣笑笑:“至于利用,世间万物,小道草芥鳞虫,大到四象天地,都在利用可利用的一切壮大自己。萧锦林在利用他们,他们又何尝不在利用萧锦林呢。”
听了曹道臣的话,曹子期久久回不过神来,良久,才呐呐道:“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权谋御术,合纵连横吗,怎么...”
“拿起过才能谈放下。”
曹道臣淡淡道:“西贺终归是以武为尊的世界。”
“原来你...”
苦笑着摇摇头,曹子期自嘲道:“所以,这次带我出来,你就是想告诉我,不是权谋御术没用,而是我的权谋御术无用对么?”
“不错,你终于明白了。”
曹道臣笑着点点头。
“你还是这般令人生厌!”
痛苦得闭上眼,曹子期强忍欺辱与脸上的燥热道:“那请伟大的御兽宗道子说说吧,如今龙西联盟形式这样好,你是打算用什么样的权谋御术,让他们分崩离析?”
“灭其根、断其助、丧其德、离其众。”
与先前一无二致的说辞,但曹道臣这次开始解释:“要设计对手之前,必须先要了解对手。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强横,唐氏崛起的每一步,都会留下自己的痕迹,而这些留在岁月中的信息,有的会成为强壮的给养,有的则会成为致命的要害。”
“就算以宗派的眼光来看,唐氏这一代也太过得天独厚了,前有唐百川、唐思源,后有唐森、唐斌,年轻一代的唐罗更是盖压一代的天骄。加上盗火宗师萧锦林护道,这样的阵容几乎可以确定不出百年,他们便能成为龙西最强大的世家。”
“而这样的未来,川元刘氏不喜欢,饮恨朝昌的大临商盟不喜欢,就连很多圣地天宗也不太喜欢。”
“以萧锦林、唐罗、唐森为首的高手是名为龙西联盟这根巨树的支柱,那么联盟的核心成员便是这颗巨木的根,那群因为仁义而聚集在陵江七城的世家百姓,就是巨木的枝叶、果实。如今这颗巨木枝叶繁茂,树干粗壮挺拔,没有足够多的利益冲突,谁都不会想去碰。”
“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这颗巨木的根茎腐烂。”
曹道臣道:“若是你能放下心中恨意,将死死盯着唐罗的眼光放大一些,就能看到,这看似沐浴着光明的巨木,其实根底里千疮百孔,不堪一击。”
曹子期一愣,不解道:“什么意思?”
“即便是武力和财富这样中性的东西,人们也更愿意它掌握在更有仁义的势力手上。”
曹道臣淡淡道:“所以不论世事如何演变,天道如何沧桑,仁义永远不会褪色。任何世家在奠定基础之后,都要将腥臭的过去连同累累尸骨用仁义的沙土掩埋起来。”
“唐、氏、的、过、去?”
曹子期眉头紧锁,艰难道:“不管它的过去如何,就凭他在洪灾中的作为,重建陵江七城的秩序,想从这方面入手,好像没有机会吧。”
“数年之前,督天王巡接了元洲徐氏的委托,调查西陵唐氏的根脚。”
曹道臣淡淡道:“这只是寻常的搜索,但却耗时极长,而在这份资料在完成后,元洲方面竟要求密封入库,甚至连悬空城的存档都被销毁了。”
“既然都销毁了,还说它干什么?”
“地涉龙州,大都督自然要调用御兽宗的眼线,而所有经手过的档案,不光会有督天王巡的那份,也会有御兽宗的一份。”
曹道臣又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曹子期道:“有时候,信息,就代表机会,而机会,就是以弱除强的力量!”
接过玉简的曹子期先起还没在意,等神念看完里头的消息退出来后,却已是满头大汗。
他曾觉得自己在权谋御术上极有天分,甚至觉得天宗圣地的道子行走不过是些莽夫。
世家豪族更是只看眼前蝇头小利的蝇营狗苟,但看完玉简中关于唐氏的崛起后,他却没由来的被惊出一身冷汗。
“好凶残的手段,好狠辣的心肠!”
曹子期颤声道:“当时唐氏不过偏暗龙西一隅的小族,他们怎么敢这样做?不怕遭天谴么!”
“相比于彻头彻尾的恶棍,人们其实更憎恨明明是件恶事,却取得了仁义名声的伪君子。”
曹道臣微笑指了指曹子期紧紧握着的玉简道:“以御兽宗遍布西贺的驿站加上玉简中的内容,能不能断了龙西联盟的根?”
抓着玉简的曹子期用力点点头,咬牙切齿道:“能让他们,粉身碎骨!”
“还差一点儿。”
曹道臣摆摆手道:“即便加上这些,以那位盟主的手段,或许还是能有办法应对的,壮士断腕,弃卒保帅,转移视线,要平息民怨从来没有那样困难。因为活着的人还是得好好活下去不是么。”
“这样还弄不死他们?”
曹子期不敢置信道:“这则消息放出去,龙西联盟不得举世皆敌么?”
“举世皆敌?或许你还没有意识到,如今能被龙西联盟当做敌人的势力,其实已经不多了,特别是在龙洲这地界上。”
曹道臣淡淡道:“武圣山已经宣布封山,便不会再管尘俗之事,剩下的不论是被鬼哭大舰灭族的遗孤独苗,还是水患中的无助世家,即便汇聚一起,也就让唐氏乱上一阵,或许元气大伤,但决不至死,唐森这一脉是一定能被保下来的,不然你以为徐长风干嘛要用一生一次的神剑敕令,把他们一家送入徐氏的祠堂!”
“那该怎么做?”
曹子期急声问道,曾经自诩的些许智计在与曹道臣交谈后已经彻底一文不值。
完全进入曹道臣的节奏后他已经放弃了独立思考,仅仅只是“断其根”便准备得如此充分。
那后头的另外三步,又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先别着急,我们到地方了!”
应龙战辇停驻在某座全由红、橙、蓝三色晶体构成的神山上空,遥望着山巅那座在祥云中若隐若现的庄严神殿。
曹道臣从辇驾上站起,朝着远远的山门朗声道:“御兽宗曹道臣,拜山惊鸿殿!”
……
兰山城,云罗苑
云秀满脸担忧地仰头望着天上,片刻不敢分神。
自从点苍山之役后,唐罗便同疯了一样开始赶灵质化肉身的进度。
以虚空能量锻体的过程要比天地元气铸体残酷千百倍,即便是唐罗也不知道多少次被生生折磨的失去意识。
人体是有趋吉避凶的本能的,越是修为高深的体修越是如此。
当本能都在排斥灵化肉身之后,便意味着进度的停滞。
而唐罗作为武道大师,想出了不是办法的办法,他让云秀帮忙,以魅惑之瞳封印关于灵质化肉身痛苦的记忆。
七百一十章:捷径难走
但这样的做法并非没有弊病,在不断敞开心扉的被封印中,唐罗的识海对魅惑之瞳产生了抗性。
换一种说法就是,封印痛苦记忆的时间与难度,对云秀来讲越来越大。
最初只要片刻,而一个月后,得耗费一炷香的时间。
往往在完成封印之后,云秀的灵力便几近枯竭,得要调息回气。
根据唐罗判断,最多再有几十次,功体对魅惑之瞳的抗性便会超过云秀体内的灵力总和。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云秀耗尽灵力也无法封印他对痛苦的记忆,这个好比镇痛剂的方法就等于废了。
而短短几十剂的镇痛,根本无法完成整个肉身灵质化的修行。
所以必须得做出取舍,一般武者的灵质化进程,大多都是四肢躯干头颅的流程。
因为这样的方法,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最活性最高,最敏锐的四肢开始,然后影响躯干,最后再涉及最危险的头颅(识海)。
灵化肉身的最后一部,便是将神魂与识海融合,即升魂证道。
完成这一步,武者的灵质化肉身便真正沦为躯壳,而神魂才是真性。
即便部分肉身被毁,只要神魂健在,便能完成重塑,寿命也会大大增加。
这一步也是凶境巅峰强者与大宗师的分水岭。
为了提高成功率,西贺的圣地天宗,通常会建议门下弟子先采用相对温和的灵力完成灵质化肉身,然后在追求第二次、第三次的超越和进化,循序渐进。
就是因为这最后一步的凶险,不知折杀了多少惊才绝艳的西贺武者。
唐罗绝不是异种能量铸灵的先驱,有关地煞铸灵、天罡铸灵的强者,都将自己的故事著录在了圣地天宗的经阁中,用以警示后人。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第一次铸灵并不是灵力越强横越好的。
或许在绝大多数宗师人王眼里,以虚空能量铸体就是取死之道,就算有人能侥幸通过四肢躯干的铸魂,该怎么完成最后一步的升魂证道?
识海与神魂面对狂暴的虚空能量,实在太过孱弱,一个不小心便会百年苦修一朝丧。
无论是神魂被暗晦能量侵蚀,或是识海神元被狂暴力量撕毁,都能将一个前途无量的强者,变成一个废人。
作为武道研究者,在看完韩氏留下的典籍后,唐罗自然对灵质化肉有了不俗的研究,之所以头铁要将虚空能量铸灵继续下去,当然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黑球神魂作为神魂来讲,在战斗力的增幅上来讲并不算太强,真实与归墟之力听着唬人,但其实根本无法与体术或者灵力兼容,即便修行了无数强壮神魂的秘法,最后也只是让神魂变得更加坚固罢了。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说唐罗本身的攻击力是10,那么加上神魂的混合伤害就是5,最终产生的攻击结果就是15。
但其他铸魂法的运算过程却不是这样,比如寻真法铸魂。
以云秀为例,她本身的攻击力只有3,配合神魂增幅之后却有12.3的攻击结果。
例如观想法的衍空,本身攻击力不过6、7但有了无上士尊菩提萨金身的加持后,可以轻易翻倍,对于神咒、明咒甚至还有更高的增幅。
再比如拟灵法铸魂的段龙城,别看他被困进伏灵星域后连浪花也翻腾不起,这只是因为他最强的手段红眼邪龙被阴阳碾克制了。
客观的评价,段龙城本体或许只有6的攻击力与兽魂的攻击强度之和,大约也能达到15、16。
从这个角度看,神魂带给唐罗的战力增幅其实是很有限的,在他绞尽脑汁设计的伏灵星域后,这个情况才稍稍有所缓和。
但世间万物没有尽善尽美,虽然在攻击端黑球神魂表现的很普通,可在神魂坚韧这块,他就没见过比黑球神魂更加强大的。
坚实如大地,厚重似山岳,特别是在应对灵力这块儿,他就没见过比黑球神魂更出色的。
就算是段思平的相柳神魂,都比不过他的黑球坚韧,只是作为拥有阴阳碾神通的武者,唐罗大部分时候也不需要利用神魂抵挡攻击就是了。
这样防高攻弱的神魂,在战斗上或许增益不够,但在虚空能量锻体这块儿,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了。
因为唐罗发现,自己这神魂好像并不畏惧虚空能量的狂暴,用神魂包裹识海后,可劲吸纳虚空能量招呼就行了。
唯一的问题是,他的身体有些受不了,在用神魂罩住识海后,识海是安全了,但他的脑壳、脸蛋好像有点遭不住。
因为黑球神魂的特性,他吸纳的虚空能量特别狂暴且庞大,几乎相当于四肢与躯干的总合。
这样庞大的能量自七窍灌入,就好像十几个修为相仿的体术宗师围着他站成一拳,然后不断用融合四重劲力的刺拳对他的头颅进行猛攻。
除了两颗眼珠子好像没有什么影响外,其他全糟了老罪。
就唐罗自己心中计算,他表现最好的一次,也不过撑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彻底失去意识。
然后在虚空中漂流了好一会儿才缓和回来,但脑袋还是嗡嗡的。
神识依旧清明,只是整个脑袋都在发胀,而脑袋发胀的后果就是,他根本控制不了除了已经灵质化外,别的部分的躯体。
本以为跳过躯干直接进行头颅的注灵是一件特别聪明的事,但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后,唐罗也不敢那样笃定了。
只能说,前人定下的修炼顺序,哪怕你不理解,也是有大道理蕴藏其中的。
但这个时候的感悟其实没什么用,都已经开始走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只能在心里提醒自己说,走捷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秀的镇痛最多还有几十次,他只能先将最困难的头颅部分移到前面来。
完成记忆封印的唐罗又一次来到九重天外,将神魂上升至天灵识海,将其整个包裹。
然后又一次地施展出大小如意的唤灵之法,真空中的能量粒子开始剧烈的活动,庞大的能量向唐罗眉间汇聚,再一次从七窍汇入。
若是这个过程有人旁观,就能看见随着虚空能量的灌注,唐罗的头颅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进行微微颤抖,就像是加快数千倍的痉挛抽搐。
只有眼神越来越亮,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头颅的颤震越来越快,唐罗的神色也越来越痛苦,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停止了咒法,并朝中土大陆一头栽下。
……
中州惊鸿殿
御兽宗的道子造访,作为中州上品天宗自然扫塔相迎。
而在禀明来意后,惊鸿殿长老却遗憾地告诉曹道臣,本宗行走已去外宗拜山。
“是道臣来得不巧。”
曹道臣轻笑揭过话题,又与惊鸿殿长老攀谈起来:“传闻惊鸿殿所在这处无定神山,乃是地煞三元交汇之冲,山体受地煞之气滋养,便会凝成三元晶体,乃是中州最奥妙的神山,可否请长老带我们三兄弟浏览一番。”
惊鸿殿长老捋捋胸前长须,笑答道:“既然道子有兴趣,老夫自然不会推辞,但惊鸿殿立教数千年,对这座无定神山也没有了解透彻,若是有什么问题答不上来,道子勿怪。”
“长老实在谦虚了,请!”
“道子请。”
将应龙战辇停在惊鸿殿的迎客峰上,曹道臣三兄弟便跟着惊鸿殿长老参观起无定神山来。
要说这无定神山不愧是中州奇景,通天彻地的山体全是由三元晶石构成。
红色的赤霞晶、橙色的橙光晶、蓝色的深蓝晶,三种原色晶体交互丛生,又构成无数种绚烂的颜色。
除了黑白两色,赤橙红绿靛蓝紫无所不包,无所不有,那漫步走晶石的寨道上,让人仿佛置身水晶的宫殿中。
作为上品宗门,惊鸿殿在西贺鲜有对手,所以门下弟子也不穷兵黩武,反倒发展处不少别样的技艺。
例如晶体雕塑,大型的壁雕之类的东西,沿着寨道走来比比皆是。
在山壁内沿上,更有不少关于惊鸿殿过往的浮雕图录。
有记录黑暗时期惊鸿殿高手对抗妖兽为人族浴血奋战的。
也有记录黎明时期带领中州百姓学习耕种,练武的。
更有完成百姓筑基之后,惊鸿殿飘然离去,不问尘世的。
或许在惊鸿殿的弟子看来,这些都是值得骄傲铭记的过去。
但在历史更加深厚的御兽宗三兄弟看来,这就有些不要脸的意思了。
也许真的是时间太久了吧,久得已经让人忘记了惊鸿殿最初的目的,就好像这位惊鸿殿长老那样,哪怕在介绍着惊鸿殿弟子下山,将《赤霞功》、《橙光诀》、《深蓝典》传授给民智不开的武者,都是那样骄傲。
浑然忘了当年惊鸿殿为什么要创造这三部下级功法,又只字不提修行这三部功法的武者,寿命会比修行其他功法的武者短上多少。
“精彩!”
曹道臣鼓掌道:“若是天下宗派都如惊鸿殿这般心怀天下,又有担当,那么人族大昌或许还得早上三五百年!”
“道子过誉了。”
混不觉得被讽刺的惊鸿殿长老捋着长须故作谦虚道,只是眼中的骄傲又哪能瞒得住。
“只是传闻,几百年前无定神山脚下的村落发生过暴动,当惊鸿殿发现派弟子下山时,那些村落已经化作火海,这事怎么没有在浮雕壁画上记载?”
夸奖过后,曹道臣指着一个时间区域,向惊鸿殿长老提问道。
仿佛被戳中了痛处,刚刚还在骄傲的惊鸿殿长老神色迅速落寞,叹息道:“本宗为了挑选杰出弟子,也为了庇护神山周边的百姓,特将《地煞三晶铸魂图录》的三部前置功法教授给周边的淳朴乡民,可谁料其中最强大的一族竟然不满于现状,开始积蓄武力,征伐其他的部落。”
“等到宗派发现的时候,无定神山下的村落已经十部足一,元气大伤,那之后无定神山脚下的百姓便越来越少,到了现在,只剩下几个数千人的小村落了。可惜,可叹!”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曹道臣附和道:“所以道臣这次来,除了要来拜山外,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要通知贵宗。”
“哦?”
惊鸿殿的长老一愣:“不知道是什么消息,还得劳烦道子亲自跑一趟?”
“也不是什么大事。”
曹道臣笑笑:“这不是督天王巡重建,御兽宗便将往年积累的一些旧卷拿出来让王巡各部拓印,其中竟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
“在龙州西部的一座山中,竟有一支拥有古老传承的部落,定居在一座遍布赤霞晶体的山上,而他们修行的功法,像极了贵宗的《赤霞功》,根据时间推算,这支应该就是在无定神山发生大战后迁徙到西陵的。”
“这消息可来得太及时了。”
惊鸿殿的长老惊喜道:“能够传承到今日,这支部落一定有些底蕴,但《赤霞功》只是本脉功法的前置典籍,若是没有后续功法、药草的调理,非但凶险异常,而且难以突破。感谢道子转告,老夫这就派使者前往龙洲!”
“长老宅心仁厚,真乃西贺之福也!”
曹道臣微笑拱手,他身后的曹子期与曹长青同样躬身见礼,但俯面之后,却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谁不知道惊鸿殿传下的三部典籍乃是《地煞三晶铸魂图录》的嫁衣功法,这老头居然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不要脸!
做完最重要的事,三兄弟坐回应龙战辇启航,等到离开无定神山好远,曹长青才忍不住吐槽道:“这老头是欺负我们年纪小还是怎么地,当女表子还要立牌坊,把嫁衣功法说得这么体面,真是不知羞耻!”
“暴乱之后,无定神山脚下部落十不存一,而惊鸿殿到底是天宗圣地,总不能强行虏人,所以关于嫁衣功法的事儿,他们应该已经几百年没做过了。看这位长老的面相,应该是本代刚上任的,不超过150岁,不知道这些事也正常。”
曹道臣淡淡道:“那些我们知道且当做平常的消息,惊鸿殿可不敢公开给门下弟子看到。”
七百一十一章:最懂女人心
所谓真相,是由无数客观角度验证为真的信息,而不是某个固定视角视以为真。
但文化的主观性,却让本该是中性的记录变成了带有遮蔽性。
就好像生在元洲的人,理所应当地认为,元洲的剑术是全西贺最精妙的。
但他若是碰上一个出声玄机宗的弟子,两人或许会因为哪家更精妙而产生争执。
这就是文化的遮蔽性,每个人都在捍卫自己内心的世界秩序,都以为自己更加正确。
那么到了最后,语言道理无法相互说服的时候,物理说服也就开始了。
曹子期摇摇头道:“如果本代惊鸿殿已经是这样认为的话,那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们又有何用?”
“会有用的。”
曹道臣淡淡一笑道:“因为杜家太不寻常了。”
……
惊鸿殿
送走曹道臣三兄弟后,惊鸿殿长老便带着玉简兴冲冲地回到主殿,并将曹道臣共享的消息禀明长老会。
作为新晋的长老,他自然明白如今惊鸿殿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新鲜血液,而惊鸿殿的本脉功法相较于普通的法门又极端得厉害。
若非童子功修行,基本没有机会参领到更高的境界,如今有这样一支流落在外的部族,若是能召回来,一定能给本脉弟子注入新的活力。
果不其然,在他完成禀报后,长老会便十分重视,传功长老姚光更表示,这件事交由他来处理。
“传功长老愿意前往便再好不过了。”
作为外门长老,这种远渡他洲的活计自然是没有什么经验的,估计长老会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这样决定吧。
不疑有他的外门长老姚立躬身朝传功长老姚光道谢后,便离开了长老会。
看着年轻的长老轻松的离去,以传功长老、护法长老为首的惊鸿殿老人们却没有那么轻松。
待得殿门闭合,传功长老姚光才淡淡道:“这支杜氏应该也就是那场暴乱后逃离中州的部族,只是曹道臣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前来提醒?”
“相较于这个,老夫更好奇的是,这支持续修行《赤霞功》的部族,是怎么传承道到现在的。”
护法长老姚沉声道:“赤晶之毒融入血脉,十代已竭。即便用毒性最小的赤霞晶髓修行,二十代已是极限,可离那场动摇神山的动乱已经整整五百年了,他们怎可能还有传承?”
引地煞三元入体,铸就无上神体惊鸿,这本就是一条极为难走的路。
灵力修行与铸体修行并重,寻常武者就算将全部精力投入,也无法完成基本要求。
所以才有了三部嫁衣功法,将地煞三元铸体与灵诀分开。
在惊鸿殿最鼎盛的时代,无定神山下有将近百万嫁衣武者,那个时候就算是资质最普通的弟子,也能通过吸取他人体内的元精地煞之力完成《地煞三晶铸魂图录》玄黄两篇的修行。
可好景不长,惊鸿殿的设计被那群土著部落察觉,更有一位族长觉醒天级血脉。
他戳穿了惊鸿殿的谎言,带领无定神山的部族反抗惊鸿殿,更是将各部弟子隐秘的送出中州。
很多错误,延续久了便成了正确,这便是习惯的力量。
知道惊鸿殿散布嫁衣功法的宗派圣地不少,但谁会来管,谁又敢管。
等待这些部族的,自然是来自惊鸿殿弟子的镇压,上级功法打下级功法。
宗派精锐镇压乌合之众,即便有一位天级血脉者带领,这场反抗也没能打出几场像模像样的反抗。
但大军之后必有大荒,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强暴者的力量,而是反抗的种子和思想。
被戳破谎言的惊鸿殿再也无法得到部族的信任,很多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土著,用最野蛮的方式,反抗惊鸿殿的统治。
男女不再修武,将初生的孩童溺死,女子成人后便用毒药或是器皿节育。
本就在三种功法摧残下岌岌可危的生育率一下子降到冰点。
同样是从黑暗时代走过来的宗派,却变成了比妖兽还要残暴的存在。
惊鸿殿的高层在探知无定神山部族的反抗方式后,分裂成两派。
一派认为,应该将现有的所有部族都驱逐,然后引渡其他的百姓前来居住。
这样一来可以继续传承嫁衣功法,二来也不至于将部族逼到死绝。
另一派则是认为,当年先辈宗师创出嫁衣功法,是为了要抵御妖兽的权宜之计。
如今人族大昌,也到了应该废除这些嫁衣功法的时候。
这样的说辞,得到了很多长老以及年轻弟子的支持,心存善念的宗派弟子压过了利益至上的分部,最后决定废除三部嫁衣功法的传播。
所以在那之后,惊鸿殿便封存了三部嫁衣功法,而这个决议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地煞三晶铸魂图录》变成了地狱级的修行难度。
时间是公平的,但天赋并不公平,对大多数惊鸿殿的弟子来说,他们连基本的日常修行都无法完成,遑论研究灵技、思索前路了。
曾经的惊鸿殿,每代都能有完成惊鸿体的弟子,而到了现在,三代能出一个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世上终归是庸才多,而不是天才多。
而所谓的民意,大多都是由庸人意志决定的,而不是以某个天才的意志。
即便是惊鸿殿这样的宗派,依旧要考虑到门下弟子的真实渴望。
所以近百年来,关于重启三部嫁衣功法的议案已经不止一次提到长老会上。
而之所以没有全面通过,是因为如今的惊鸿殿与曾经已经不同了。
他们不能假装看不见三部嫁衣功法的巨大弊病,让别人数十年苦修一朝丧已经很过分了,还要别人当场死去,难有子嗣,这还是超过了惊鸿殿对自己的定位。
所以长老会决定,先将三部嫁衣功法的弊病拔除,然后再开始重启嫁衣功法的计划。
而以如今武道的发展程度,要修改武道本身的弊病其实并不困难,只是对于地煞三元晶本身的毒性,至今还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作为中州的上品天宗,惊鸿殿自然寻求过其他宗派的帮助,比如药神宗。
但对方给出的解决方案,完全是医者的解决方案。
解除地煞三元晶毒性的办法,自然是把所有毒性排出体外。
可这样一来功法也就等于是废了,这就好像你去寻求让手臂不痛的办法,医师说砍了就不痛了同样荒诞。
或许对药神宗来说,祛除毒性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但对惊鸿殿来讲远远不够。
所以这种研究只能自己来做,但隔行如隔山,你让惊鸿殿的强者加灵技的强破坏力容易,但要他们想要解决地煞三元晶毒性的问题,就有些抓瞎了。
因为研究进度的问题,这个提案便一直被搁置了下来,直到曹道臣出现。
“杜氏能够传承至今,却未被赤霞晶毒所累,他们一定有了解决晶毒的办法!”
传功长老姚光笃定道:“只要得到这个办法,三部嫁衣功法的弊病或能迎刃而解!”
“看来这就是曹家圣子的目的了。”
一直没开口的外事长老姚神宗幽幽道:“前些日子震动龙洲的点苍山之役,鳞宗二公子丢了好大的面子,如今邪王宫要向龙西联盟发难,这恰好送到的消息,是借刀来了。”
听到自己被利用的消息,任谁心情都好不起来,但曹道臣的消息恰好搔到惊鸿殿的痒处,这就让人有些懊恼了。
想了想,姚光向统管外事的姚神宗问道:“这杜家是龙西联盟的成员族?”
“不光是成员族,他们更是龙西天骄的家臣,驻守在唐罗的封地,深受器重。”
虽然龙州西部乃是偏远之地,但龙西天骄的信息却是每个宗派都要收集的重中之重。
不光是年龄、喜好、擅长功法,就算是些旁枝末节的信息,也不能遗漏。
在听到西陵杜氏的时候,姚神宗便知晓了曹道臣的来意:“以那位龙西天骄护短的性子,即便是本宗的使者,他也不会给一点儿面子。而龙西联盟也是同样,别的成员族他们或许不会力保,但事关唐罗的家臣,他们一定会站在对方那一边!”
交恶龙西联盟对于惊鸿殿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唐罗的存在却是太致命了。
纵贯其整个成长史再对照史书就会发现,这位的路子就是奔着人族那些圣王的成就去的。
从成长速度来看,这位更是已经站在了整个西贺武道史的最顶点。
哪怕对于一个传承超过千年的惊鸿殿来说,他们也不愿意跟这样的未来交恶。
因为除非出动人王,否则他们根本没有强迫这位天骄的能力。
而若是被记恨上,天知道会在往后付出多少代价。
更何况现在龙西联盟的声势如日中天,惊鸿殿又何必枉做小人呢。
“放一放吧。”
沉吟半响的护法长老姚开口道:“等到龙西联盟和邪王宫危难之时,我们可以派使者前往龙西,若是杜氏愿意交出解决晶毒之法,我们或可以派遣强者相助龙西联盟。这样一来,既能卖唐罗一个好,也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诸君以为如何?”
传功长老姚光笑道:“两全其美,大善!”
……
天南部洲、琰浮城
坐拥千万人口天南圣城之一,琰浮城落座于北海之滨。
有须弥、妙高、但木、善见四座神山拱卫,仿佛人间仙境。
作为民风开放的天南部州,沿海地区各城的姑娘性格更是**奔放。
回到此地的徐老赢仿佛置身天堂,每日不是陪着姑娘们赶海,就是挨着姑娘们冲浪。
什么拜山问道,什么元洲圣子,他就想在南海之滨终老,管它什么武道剑道。
为了合群,他甚至将自己白嫩光华的肌肤都晒得黝黑,这都是为了亲爱的南海姑娘啊!
向着沙滩急哄哄冲去的徐老赢被一个同样黝黑的年轻人抓住臂膀。
不满地扭过头,看了看抱住自己双臂的臭小子,徐老赢皱着眉道:“卡巴,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一会儿我就把你的脑袋按到珊瑚礁里去!”
“嘿,老赢,你忘了吗,我们是兄弟!”
连忙放开徐老赢右臂的小伙子讨好地笑道:“好兄弟,不伤害好兄弟!”
“是好兄弟先把老赢的钱给还上吧!”
徐老赢掰着手指道:“小珍想要暹罗国来的水粉,米娜要北邙来的皂角,朵儿缺一件彩色的纱裙,露露要...”
“喔噢,等等等等!”
名叫卡巴的小伙儿连连摆手:“你说的这些人都是谁,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她们想要这些东西的。”
将短发轻轻一甩,撒出一片如虹般的晶莹。
徐老赢傲然道:“知道我为什么被称作人见人爱的徐老赢么?”
“不知道...”
“因为只要对视一眼,我就能了解姑娘们的需要。”
轻轻举起一个手指,徐老赢裂开一口大白牙,微笑道:“给我一个时辰,我能让整片海滩上的美人幸福,这就是我,最了解女人心的,徐老赢!”
“好的好的老赢兄弟。”
卡巴耸耸肩道:“但再怎么想让女人幸福,也得有钱不是么。掌柜的让我通知你,你压在铺子里的破剑快要道当期了。”
“不是,怎么可能,不要骗我?”
徐老赢一惊:“这才过去多久?”
“喔噢,看来是四季如春的海滩让老赢兄弟忘了时间,现在已经是十月中了!”
卡巴耸耸肩道:“再过半月,当期就到了,若是还想赎回那柄破剑,你就得赶紧想办法搞钱了。”
“擦擦擦,已经十月中了?”
徐老赢脸上满是慌乱,一颗脑袋四处张望,仿佛在想哪儿能挖到宝藏。
“这儿能有什么挣钱的活计。”
卡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老赢兄弟你剑法不错,给你联系了一个护卫的工作,走但木山去琰浮城,今晚启程,一来一去最多十天,酬金一千,你可以用这钱先把利息还上,然后再想办法!”
“哈,卡巴!”
徐老赢大喜,拍拍黝黑小伙的肩膀,夸赞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少来!”
卡巴啐道:“我才不要一个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兄弟呢。”
七百一十二章:纯粹的渴望
货币是制度,亦是规则,货币稳定便代表局势稳定。
似中州、天南这样富庶的地方,已经有了代替金属货币的钞本、凭条、交子之类的产品。
商贾也是大行其道,东接西引,千万人大城能够活民亿万。
而但木镇作为毗邻琰浮城的海口城市,自然也有不少做着发财梦的年轻人。
有些受人蛊惑被骗得家破人亡,有的却洪福齐天挣了个盆满钵满。
曾经但木镇的巨富甄家,便是在不断通商中变成巨富的家族。
只是家业大了,人心也就散了,在甄老爷去世之后,三个儿子分了家,甄家的局面也一落千丈。
自以为了不得的三兄弟在没了家族的照应后,处处碰壁受挫,几年功夫便将甄家几十年累计下来的大好局面摆个精光。
等到三兄弟反应回来,已经是个抱团取暖的悲惨局面。
曾经的甄家巨富变成普通的行脚世家,依靠着甄老爷在世打通的一些关系局面,艰难地维持着。
但已经瓜分了甄家生意的同行们自然不愿意看到甄家的再次崛起,所以打压不断。
护卫、船路、通行都将甄家当成了一块肥肉,抬高物价,削薄甄家行商的利润。
除了这些商道上的打压,甄家的运气也是极差。
从但木镇去琰浮城,共有长短几十条线路,其中最稳妥的自然是行王家的官道。
但走官道便要交税,为了利润最大化,大多数小型的行脚商人都选择走山道。
毕竟琰浮城周围并没有什么大道匪寇盘踞,一些流寇贼匪雇佣两个护卫也就完全搞定了。
甚至一些大商人都不用雇佣什么护卫,直接从府上调出几个家将,就能平安无事。
但也不知道甄家是不是运势到头,合并之后第一趟生意便碰上了幽狼盗。
货物没保下不算,甄家唯一的凶境甄老三也死了,失去凶境武者的成了旦木镇各族眼中的肥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甄家就会彻底没落的时候,甄家的长女甄瓶儿挺身而出,称谁能解决甄家的为难,她就以身相许。
但木镇各族这才发现,被甄家大佬藏得严严实实的大女儿,竟是如此美艳。
年过百岁的詹老爷动了心,强纳甄瓶儿为妾,大宴全城,更有雅士题诗祝曰:
十八新娘百八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洞房夜里鸳鸯被,一树梨花压海棠。
此中奥妙不为外人所道,但随着但木城第一豪族詹家的出手,甄家总算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甄瓶儿的床上功夫太过了得,詹老爷对其实在溺爱非常,那无事不肯下床的勤奋劲儿,早已成为旦木镇茶余饭后的最大闲话。
只要一谈起那位如花似玉的甄瓶儿,男人们的鼻息都会粗重起来。
可这也仅止于想想,因为詹家到底是旦木镇第一大族,谁都不敢逾越。
从小妾到正妻,甄瓶儿只用了短短三年,詹老爷直把这个女人当成了自己的心尖尖。
对内宠幸只道寻常,对其宗族更是大方,将很多对外的生意都交给了甄家去做不算,还大力扶持甄家的新生代,让他们享受与詹氏本代弟子同样的资源与武技指导。
此事一出,詹家几位大爷顿时坐不住了,他们能够忍受詹老爷宠幸甄瓶儿,因为只是个玩物,宠幸些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但习武不一样,若是甄家出个资质不凡的,几十年后便能做大。
几个大爷的联袂劝说,终于打消了詹老爷的决定,但作为弥补,詹家分润了更多大的业务给甄家,对此詹氏的几位大爷也再没什么意见。
直到十几年前詹老爷灵褪去世,几位詹家的大爷为谁供养遗孤的事大打出手。
其实几位大爷的心思又有谁不知道呢,他们想要的,无非是那个叫做甄瓶儿的美妇。
最后他们是怎么议和的没人知道,只知道甄瓶儿以詹夫人的身份回到了甄家,詹家也断绝了对甄氏的供养。
再往后,詹夫人就成了但木镇的第一美人,所有世家的追逐对象。
卡巴为徐老赢找的活计,就是护卫甄氏一支小商队,从但木城前往琰浮城。
定钱两成,抵达再拿八成,共计金币一千,算是个不轻松也不困难的活计。
只是前往甄府报道的徐老赢却惊讶的发现,卡巴竟然也在队列中,还朝自己挤眉弄眼的。
“老赢兄弟,这一路就靠你多多照顾兄弟了!”
看见徐老赢,卡巴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然后附在徐老赢的耳边悄悄道:“我已经和管事的打过招呼,这趟镖就我们俩押送,酬金五千!”
“所以你吞了四千?”
懒得使用通幽意的徐老赢翻了个白眼,当即就要拱手告辞。
“想什么呐老赢兄弟!”
卡巴谈了口气,伸出五个手指道:“我拿五百。”
实在不想打哑谜的徐老赢开启了通幽意,然后吃了一惊:“那剩下三千五百金上哪儿去了?”
“当然是孝敬给管事啊。”
卡巴理所当然道。
“我们才是运送货物的护卫,凭什么给他钱?”
徐老赢怒道,因为他知道卡巴说的是实话,但他实在不理解,凭什么站在台上那个死胖子,不用动就要拿走三千五百金。
“不给他钱,他凭什么指定让我们押送活物?”
卡巴用看白痴的眼光瞥了徐老赢一眼,然后拍了拍徐老赢的肩膀安慰道:“好啦好啦,知道你剑法不错,五千金全拿了都不亏心。但走但木山过琰浮城这个活儿能做得人太多了,想要争过这些如狼似虎的镖师,自然只有这样,反正行程短,几天就过去了,忍一忍吧。”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不再纠结管事部分的徐老赢瞅了眼黑漆漆的卡巴道:“蜕凡境修为都没有,也敢来当护卫?”
“我是不行,但这不是有你嘛。”
卡巴挤眉弄眼道:“你剑法这么好,万一路上出了事,可千万得要护住我啊,等干完这一单,我就有钱还你了!”
嘴角扯了扯,徐老赢扭过头去,再不想看这个将投机倒把融入血液中的漆黑boy。
招募护卫的过程类似招标,但早已和卡巴有了默契的胖管家自然不会犯错。
狠压几个镖局的价格将人气走后,剩下的就只有一群流浪武者。
而流浪武者里头,身材高挑英俊的徐老赢自然是最出挑的,当然,还有旁边黑漆漆的小伙卡巴。
作为甄府的管事,甄盘眼力还是可以的,经他眼皮底下过去的武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但似徐老赢这般气质的,却是一个都没有,虽然武道不光看卖相,但精气神出众的,通常实力都不会差。
这也让胖管事放宽了心,觉得虽然只有卡巴和徐老赢两人,但这趟商路应该也能顺利的走下来。
正要宣布内定的名单,远远传来的“詹夫人驾到”却让甄盘的胖脸一抖。
甄府上被唤做詹夫人的,自然只有甄瓶儿,虽然这位在但木镇的风评实在不好,但在甄家却是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叩见夫人!”
胖乎乎的甄盘“pia叽”一下跪倒在地,朝着内院走来的人们跪倒,眼中满是狂热。
虽然但木镇的男人在后背总是肖想甄瓶儿,但当这位传奇女人真正出现的时候,还是无比紧张。
人是有从众之心的,特别是在紧张无措的时候。
看着刚刚呼呼喝喝的管家如此虔诚的跪倒,这群流浪武士也晕晕乎乎地跟着单膝跪地,朝着来人唱喏道:“拜见詹夫人。”
跪倒一片的庭院里,只有徐老赢一人立着,卡巴试着去拉,飞但没拉动,还被瞪了一眼。
徐氏的圣子要在天南向一个寡妇跪了,西贺圣地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徐老赢抻长了脖子,望着甄瓶儿的来路,心中一边思忖一边暗想。
被但木镇称作第一美人的寡妇究竟有多么美艳。
好奇的目光与徐徐走来的贵妇初初对上,两人具是一愣。
但那种震惊被隐藏的很好,仅是一个晃神,詹夫人就跟没事人一样,好像没有看到突兀站立的徐老赢,让众武者起身。
可徐老赢心里慌得不行,这是真正的惊慌,在天池热海中养伤的时候,他将通冥剑体又向上推进一重。
除了通冥剑体本身的效用更加强大外,他的通幽意更有了某种奇异的特性。
就是他只要与任何女子对视一眼,就能明白对方心中的渴望。
但人的渴望很复杂,有些是近期的,有些是长期的,有些是现在就要的,有些是在漫长岁月中被遗忘的。
得到这种特性的徐老赢还发现,通过不同的引导暗示,甚至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一个女子短暂的渴望。
就好像满足足够精神需求的前提下,可以退让一些物质。
想要绫罗绸缎的美人只要好好哄,甜言蜜语加上普通的纱裙一样能够搞定。
同理可证,即便是一心渴望真爱的女子,只要狠得下心使钱,她也能从那高昂的花销中“看见”真心。
好色的就更单纯了,不论你贫穷富有,不论你德行如何,只要绽放微笑,适当予些暗示,她们就能投怀送抱,予取予求。
通幽意的这番变化,无疑是为元洲道子的修行打开了一个新的篇章。
成为但木沙滩上伤透女人心的浪子,纵横情场不败的黑皇帝,全凭这进化的通幽意。
但随着阅读女人人数的增加,徐老赢也突然开始怀疑,世上是否真的有爱情的存在。
那些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女人,在通幽意的面前暴露的东西都实在肤浅。
甚至徐老赢怀疑,都不用换个同等条件的,知晓随便来个世家公子招招手,她们都能狠心放弃自己的爱情。
最开始的负罪感在发现这件事后荡然无存,此后的徐老赢专门找那些狂蜂浪蝶。
不论是看似高贵的,还是面相清纯的,他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究竟哪个才是坚贞烈女,哪个是荡妇。
可刚刚与詹夫人对视的那眼,却让徐老赢真正惊了。
他可以确定自己之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位名满旦木镇的女人,但刚刚那一眼对视,他分明从女人眼中,看见了她心底里那如山崩海啸般的渴望。
没有任何杂质,就是**裸的,对他的渴望。
那渴望不是肉欲,也不是爱欲,更接近于一种内里的笃定。
就好像是某把钥匙在亿万把锁海中寻见了自己目标大的那种欣喜若狂。
只是一眼,简直荒谬,徐老赢觉得浑身不自在。
虽然那眼之后,詹夫人就将眼神移开,更是装作没事人一样,询问胖管事的工作进程。
但徐老赢确定,自己被这个女人盯上了。
‘嘛,盯上就盯上呗。’
徐老赢撇撇嘴,大不了就献身一次嘛,跟谁睡不是睡。
异常光棍的徐老赢一下子摆正了自己的心态,目送詹夫人聘聘袅袅地离开。
内定的好处就是,他与卡巴没有经过什么困难,就在各种条件上击败了所有竞争者。
在胖管事无比纠结的表情中,接过了护卫甄家商队前往琰浮城的工作。
甄盘将两人送到偏厅与商队各个管事一同用餐后,便成了甄家本次的护卫。
用完晚膳,甄盘回到甄府,又受到了詹夫人的召见。
“今日接下护送任务的两个是何人?”
胖胖的甄盘五官一皱,以为是自己暗拿回扣的事情暴露,“pia叽”一声跪倒在地。
“小人...小人...”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将两人的根脚全都查出来。”
没有看地上缩成一团的胖管事,甄瓶儿幽幽道:“还有,等到商队到了琰浮城,告诉他们,剩下的佣金来府上取。”
‘完了完了,夫人真的知道了。’
确信是自己收回扣暴露的甄盘哭丧着脸,点头应是,然后躬身退下。
……
龙州历1790年十一月初
龙西联盟面临着成立以来最严峻的挑战,邪王宫主脉几支精英小队不知所踪,根据风媒属的判断,大概率是朝着龙西过来了。
唐志紧急召集七城风媒属的负责人密会,会议的内容,是关于如何布防,让风媒属达到提前示警的功效。